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火車站深處的深處

第12章 第十二章深夜的推理大會

火車站深處的深處 山口雅也 8999 2018-03-15
“餵,神野,等一等!……” 終於重獲自由的夜之介和陽太,錄完口供,正要回旅館的客房,就被站在走廊上等候的南原叫住了。早已經下班回家的他,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件,被叫回了車站,跟夜之介他們一樣,接受了警方的問話。看來,對照著他的口供,夜之介他們的供詞,也得到了證實,故而兩人並未遭到更多的質疑。 “真夠嗆的啊。”看見南原那張見人自來熟的親切面孔,兩人再度繃緊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 “啊,彼此彼此。”夜之介回道,“啊……對了,能稍微透露點嗎?” “什麼啊?”南原一臉疑惑。 “當然是關於這個事件咯,難道我還會想,跟你談論明天的天氣不成?” “這個嘛,這倒也是……” “警方也好,你們那個助理也好,都密不透風,我們這些外人,從他們那裡,一點情報都挖不到。你就不一樣了,內部人員……而且,還是負責宣傳的,情報肯定很多吧?”

“這個嘛,還好啦……”南原猶豫了片刻,“……其實我也想听你們,描述兇案現場的情形……那麼,就稍微聊會兒吧……不過,已經早就過了一點了……我猜,陽太已經困了吧?” “一點也不困!……”決不甘於置身事外的陽太,用異常憤慨的口吻抗議道,“我可是個夜貓子,現在不但不困,而且,頭腦清醒得很呢!” “這樣啊,那就三個人好了,找個什麼地方一一” “這個時間,車站附近還有開著的店嗎?”夜之介問道。 “有一個正合適的地方呢……車站旅館裡的BAR——'山茶'怎麼樣?” “啊,那邊,現在還開著?” “是啊。因為東京車站改建,車站旅館在這個月底,就要停止營業了,到時候,'山茶'當然也要關門了。所以,這幾十年來經常光顧、捨不得那裡的熟客,幾乎每天蜂擁而至,這幾天更是因為'閉店紀念週',不通宵營業都不行的。”

“噢噢,那倒是好。走,去那裡。” 這天晚上,在平日里經常座無虛席的“山茶”,三個人很幸運地包到了雅座。把身子往黑色的皮沙發里一陷,再看向吧台的內側,店裡果然坐滿了客人;面前放著各種顏色的雞尾酒的中年白領,與白髮蒼蒼的調酒師傅侃侃而談;一對上了年紀的男女,對面而坐,偶爾微笑地交談著,盡情享受這夜的寧靜;一位老人獨自坐在吧台的一端,默默地喝著平底短杯中的威士忌……在這個歷史悠久的老店裡,形形色色的熟客們,正沉浸在他們各自的回憶當中。 昏暗的店裡,剪票大廳裡柔柔的燈光,從一扇小窗飄人,點亮了車站小店獨有的風情。 “山茶”咖啡館裡,播放著的淡淡的爵士樂,和著偶爾飄來的《AULLD LANG SYNE》的樂曲聲,為閉店紀念中的懷舊空間,染上了一層莫名的憂傷——這個幾十年來,讓數不清的旅人停泊過,治愈他們心靈創傷的地方,就要永遠地消失了!

陽太還是個小學生,自然不可能懂得酒中滋味,也不會理解這樣一個地方的妙處。然而,面對著一張張沉浸於感懷中的面孔,他也朦朦朧朧地意識到——像這樣一個,用尖端科技無法打造的、在歲月的蕩滌中,沉澱下滿滿的回憶的地方,才是人類真正得以停靠的港灣。 此時此刻,陽太在不經意間,邂逅了這細小溫暖的歷史瞬間。 穿著帶開叉的黑色裙子、打扮得古韻十足的女服務員,為三人端來了各自的飲料,南原藉機打破了沉默:“我說,你們到底為什麼,又進了那條通道?我傍晚的時候,不是跟你們說了嗎,那裡是連工作人員都禁止人內的。” “我道歉。”夜之介坦率地低下了頭,“給你惹了麻煩了。不過,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是這個毛病,越是不讓進的地方,我就越是好奇,就想進去看個究竟……”

接著,夜之介就把進入舊自由通道的整個思考過程,和準備工作,都向南原做了坦白,只不過為了袒護陽太,對於這是出於侄子的願望這點,他一個字也沒有提到。跟警方交代的時候,也是如此。夜之介這個人,確實是有那麼一點不正經,但絕不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慊夫,他的身上,有著真正的男人所應該有的堅強與果敢。 “算了,這件事情,我已經不生你氣了。”聽了大半,南原抬起手打斷了夜之介,“哎,你說,當時,通道的鎖是開著的?” “嗯,而且,那個大隈警部也說了,車站所有的鑰匙,都是由站長自己來管理的。” “是這樣。雖說總務部裡,一直都存放著所有的鑰匙,但站長也帶了一套的。” “那串站長帶在身邊的鑰匙不見了,警部好像這麼說過……”

“好像是這麼回事。她傍晚從站長室離開的時候,應該是帶著自己的那串鑰匙的。” “那麼,女站長要去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那個被封鎖了的舊自由通道了……站長她,好像是跟某個人約好了,要去什麼地方見面的,你聽說過她約了誰嗎?” “……嗯。”南原再次猶豫了片刻,說道,“你可不能跟別人說,是我透漏的噢。” “啊啊,我保證。” “根據我聽來的情報,在新東京車站慶典之前,有人打電話給站長,就在那個時候,約了慶典之後見面的。” “打電話?誰打來的?……” “轉接電話的人說,是一個自稱'岩戶建設工程公司設計部的木村'的男人。” “你認識嗎?”夜之介趕忙追問。 南原搖了搖頭:“岩戶建設工程公司,確實是新東京車站改建工程的承建單位,但這個公司的設計部裡,卻並沒有這號人物。顯然,'木村'是個假名字,連設計部的這個頭銜,也是為了跟站長直接通話,而蓄意編造出來的。”

“那就是說,站長是跟這個自稱木村的男人,定下了在舊自由通道裡見面的約定吧?可是,這個見面地點,也太奇怪了吧?” “確實很奇怪,因為那裡是禁止有人進入的,要說車站內最能避人耳目的場所,那裡算是一等的吧。” “這麼說的意思就是:站長自己,也不希望那場會面,被其他人看到咯?” “這樣說,未必不可啊。助理可是在供詞裡說,從慶典回到站長室以後,直到再次離開,站長看起來,好像為了什麼事,而非常動搖的樣子呢。” 說到這裡,南原顯得稍有些心虛的樣子,說道:“餵,別盡讓我一個人說啊,說說屍體被發現時候的樣子啦!” 於是,夜之介一副“等你這麼說很久了”的樣子,繪聲繪色地講起了,兩人發現屍體的經過:從靈安室裡詭異的氣氛,到被切斷脖子、挖走心臟的屍體的樣子,簡直是如同小說家一般,細緻入微地做著描述。只不過,這一次,他依舊對自己曾經移動了屍體頭部這件事,保持了一以貫之的沉默。

“這……”南原縮了縮脖子說,“一定很嚇人吧。” “那警方是怎麼說的呢?”滿足了朋友的好奇,夜之介馬上追問道,“我們看到的是,胸口被挖了很深的口子,那實際上呢?……心臟確實是被挖出來帶走了嗎?” “根據我聽到的情況……”南原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好像,確實是的……可是,兇手到底為什麼,要做這麼兇殘的事情呢?” 夜之介操著業餘偵探的調調說道:“是啊。為什麼要故意做這些殘忍的事情,包括割下頭顱、切斷手腕這些行為,很有必要探究一下啊。” “那,兩位名偵探的推理,該是怎樣的呢?”南原不無諷剌地調伲道。 “我想想啊。”夜之介一如既往地,擺出了摸下巴的POSE,“應該存在因為某種心理變態,才做出這些事情的可能吧。不過,如果想得更單純一些,之所以如此,殘忍地傷害屍體,是因為凶手的心中,壓抑著刻骨銘心的仇恨——難道不是也有這樣的情況嗎?——啊,對了……這位女站長,有沒有跟誰結下過什麼深仇大恨呢?”

“這個嘛……”南原的臉上,浮起了幾分戒備的顏色,“……倒是沒聽說過有啦。” “撒謊!……”夜之介忽然嚴肅了起來,“你這小子在車站裡,帶我們參觀的時候,不是還很憤慨地說過,田沼助理對新站長就任這件事,相當不滿嗎?” “哎……說是這麼說過啦。可是,再怎麼因為爭名奪利不成,而心懷怨恨,也不至於做出這麼兇殘的事情吧?” 然而,夜之介卻頭頭是道地反駁了他:“並不是只有升遷問題這一個仇怨。你不是說過,對於東京車站的改建構想,兩人也起過爭執嗎?……對於只有一個動機,不會去做的事情,如果有多個動機疊加起來,人在有的時候,就會頭腦發熱地去於了。” “不不不,他們兩個之間的對立,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南原臉上困惑的表情,如實地再現了這對朋友,從學生時代起,就注定了的強弱格局。

“行了,行了,到底兩個人之間,有著怎麼樣的對立,快說!”夜之介已然換上了完完全全的逼問語調。 無可奈何的南原幸三,帶著一副被打敗了的落水狗的表情,勉勉強強地說了起來。 “兩個人爭鋒相對的,就像你已經知道的,是關於如何改建新東京車站的構想。改建計劃的具體內容嘛,因為是很早以前就提出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初期的情況。至於對立意見,因為也是在交織了眾多參與者的構想、利益和權力的基礎上形成的,我也沒辦法簡單明了地說給你們聽……” “你只要專注在宮路站長,和田沼助理的對立點上,進行說明,不就可以了嗎?” “這個嘛,也是相當委婉曲折的事情,沒辦法幾句話就說明白的……” “我所說的對立點就是:到底,是什麼問題,成了他們爭執的中心。”

彷彿夜之介的逼問,終於正中靶心了一般,避無可避的南原幸三,終於極不情願地,開始講起了貌似要點的內容。 “對立點呢……如果歸結到一點上,就是……到底該怎樣改建北樓三層。” “啊啊,就是那個在戰火中燒毀、通過應急處理,修繕了下層天頂,但內部仍是一片廢墟的北樓三層……” “對。現在,因為消防法的關係,那里基本上已經被封鎖了。僅僅是從外部來看的話,北樓丸之內一側的上方,應該跟南樓一樣,有著暗暗的窗戶,和像劇院包廂一樣的露台。” “噢噢。南樓三層,已經是車站旅館的客房了。而北三層,那暗暗的窗戶裡頭,卻還維持著戰後瓦爍成山、一片狼藉的模樣咯?” 南原點頭道:“於是,關於究竟怎麼處理那部分,公司內部就議論百出了。最初的意見是:把一切都修復到開業時的樣子——比如說,把半球形的天頂,做回那種開有天窗的模樣。這樣,當陽光透過天窗,射進來的時候,就會照亮支柱上的紋飾,那是非常美麗的。當然啦,內部的裝飾品、雕塑、甚至彩繪玻璃這些,都將使用現在的批量產品,所不能相提並論的考究作品。” “不光是內部的裝修,我看過以前的照片,當時圓頂的外觀,並不是現在的八角形,而是更加光滑圓潤的半球形呢。” “啊,當初確實曾有過此類意見:把外觀內貌,都恢復成開業之初的模樣,重現繁華絢爛的東京火車站。” “然則,日本就是這樣一個,容不得古舊事物的國家啊。又不是修復意大利的天主大教堂,連內部裝飾都忠實再現,像這樣用心地下工夫,恐怕是辦不到的吧?” “確實如此。預算層面也好,技術層面也好……而且,最關鍵的是,即便真想再現,當時的設計圖紙等資料,也早已散佚,所以,這個方案徹底無緣實現。” “那麼,接下來的方案呢?” “即便無法完全恢復開業當時的面貌,也要把北三層改建,使其能夠恢復使用……這樣的替代方案,就隨之浮出了水面。” “算是一個比較現實的方案。就是在這個問題上,宮路和田沼的意見相左了嗎?” “對了。當時,兩個人還都是助理,地位是平等的。田沼原本主張的是,完全復原主義,而宮路則是提出了,只把北樓三層部分改建的方案。在這兩種意見,持續碰撞的過程中,種種外力也加人了其中。” “什麼外力呢?” 南原啜了一口MARTINI,歇了口氣繼續說道:“嗯。要知道,由於北關東大地震的影響,建築的耐震構造,已經成為現代社會的一大問題。於是乎,建築業的工程公司,等相關行政機關紛紛指手畫腳、進言獻策,最後,就發展成了乾脆把整個東京車站,都重新改建——這樣的大企劃了。” “這個企劃的成果就是,傍晚在CG影像上看到的,那個'東京車站新世紀構想'?” “正是。這樣的大企劃裡面,交織著各個方面的利益和權力,也融匯了國家交通部、建築業等,各行各業的大企業的意願,跟當初的方案,真可以說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所以,當時東京車站內部的干部,也是相當困惑。然而,宮路卻馬上轉而贊同起了那個——全面改建的構想。” “說到底,那個女人,作為國家交通部出身的精英分子,一定是悟到了站在政府機關這邊,就能佔據有利地勢這一點咯。所以,那個冥頑不靈的田沼,就被她踩在了腳下,而她最終成為了東京車站的新站長。” “這個嘛,我是覺得,你說得有點言過其實了……”南原一臉懊惱,含糊其辭地說道,“總之,最初主張,對三樓進行盡量保持原有風貌的改建、與田沼的考慮方向,並沒有過大分歧的宮路,自從'東京新世紀'方案被提出以後,態度和想法,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因此,也被私底下傳過不少緋聞呢。” “比如說……”夜之介叔叔急忙湊上去追問道。 “比如,你剛才說過的,跟國家交通部的裙帶關係啦,接受了大型建築工程公司的賄賂之類的……總之,傳言的版本,多得就像是周刊記事。然而,說到底,都是些無根無據的流言,所以到後來,這些傳言就不再有人提起了。” “於是乎,宮路便風風光光地,當上了新任東京車站的站長,東京車站可親可愛的歷史與美韻,也將要因此而遭到慘無人道的踐踏與蹂躪了。” “遭到慘無人道的踐踏與蹂躪了的……”南原皺著眉說,“反而是宮路站長呢。” “觀,屍體看上去,確實像是遭到了慘無人道的踐踏與蹂躪了……” “不管怎麼說吧,就算田沼對她心懷怨恨,也不至於會做出那種事情吧。” “算是吧……雖然也不能肯定……對了,順便問一下,你這裡,有宮路的死亡推定時間,之類的情報嗎?” “還沒有,不等法醫的解剖結果出來,是說不出準確結論的。” “哎,跟警方說的一樣。”夜之介無奈嘆息一聲。 “不過,嗯——人死後……那個怎麼說來著?” “死後……僵直吧?”目前為止,一直沉默地在一旁喝著可樂的陽太,第一次插了話。 “死後僵直”對於推理愛好者而言,算是個再熟悉不過的專用名詞了。南原卻有些大驚小怪地,現出了吃驚的表情,說道:“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你還真是知道不少複雜的詞彙呢……根據死亡以後,身體的僵硬程度,也就是所謂的'死後僵直'的檢查結果,果然是在傍晚慶典結束以後,也就是我們幾個人,在舊自由通道附近,那會兒的五點左右開始……大概是到七點左右的這段時間裡吧。” “這樣啊。”夜之介點著頭說,“如果這個死亡推定時間是正確的,那麼,我們不如先採用'田沼因恨行凶說',來分析一下,在那個時間段裡,田沼不在現場的證明……他的行踪明確嗎?” “這個嘛……”南原稍微考慮了一下,“從結論來看,應該說是處於灰色地帶吧。因為田沼是首席助理,在站長離開以後,他也可以一個人留在站長室裡。所以,在五點到六點的這段時間裡,假設他從窗口溜出去,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偷偷地潛入舊自由通道……這樣的話,行凶的可能還是存在的。但是六點以後,因為車站到了髙峰期,非常繁忙,我聽說,他有很多時間,是跟其他的職員在一起的,那就不存在行凶的可能性了吧。” “在宮路站長死後,誰將能統領整個東京車站呢?” “這個嘛,果然還是,身為首席助理的田沼了咯……至少目前來看,他是可能性最髙的一個。” “如果,田沼完全掌握了統領大權,有可能撤回整個東京車站的改建方案嗎?” “那應該不能吧,因為整個企劃已經啟動。不過我認為,雖然田沼助理,最初主張的、恢復開業當時原貌的方案,是不現實的,但我聽說,他後來似乎還提出過,部分改動的方案——比如,僅僅是將北樓三層,這個部分保留下來,佈置成一個主題為'銘記戰爭帶來的痛苦'的小型紀念館,納入新東京車站大樓中……如果是這種程度的方案的話,我想,現在還是有可能實現的。” “這樣啊……你的手裡,還有其他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嗎?”夜之介隨口問南原幸三。 “基本,就這麼些了。”南原幸三回答道。 於是,夜之介在這時,轉換了話題:“那麼,你覺得,警方會採取什麼調查方針呢?關於這方面,你有沒聽到什麼消息?” “嗎,從跟我有交情的新聞記者那裡的消息來看,警方似乎也是,從屍體被殘忍傷害這一點出發,採用了仇恨傷害說,打算以此為前提,進行調查。所以,不僅僅是剛才說到過的,新東京車站改建企劃的相關人士——東京車站的內部人員,出於包括利益和權力在內的,各種動機,政府機關、大型土木工程公司的相關人士,也都將面臨警方的調查。而且,如果是仇殺的話,也有可能是出於私人仇恨,所以,站長的私生活方面,應該也被調查了一番。因而據說,連她阿彌陀市老家,也被派去了調查員呢。” “等等,宮路站長的籍貫,是在阿彌陀市?” “啊啊,好像是的哦。雖然她自己,是暫時獨居在東京都內的公寓裡,但出生卻是在神奈川縣的阿彌陀市。她的娘家和親戚,據說現在都還在那裡的。……這麼說起來,跟你們神野家……” “是的,非常近,我們是在阿彌陀市旁邊的觀音市。” “這可真是奇遇啊。”南原幸三忽然感到奇怪地說道。 話題告一段落,這次是南原首先問了起來:“我這邊的情報,就是這麼些了,你那頭怎麼樣呢?……你小子,不是推理狂人嗎?現在碰到了這個真實的事件,你又是怎麼推理的呢?” “說得沒錯!……”夜之介摸著他的雙下巴,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現在離'能夠進行明確推理'這一步,還有著很遠的差距。作為第一時間,發現了被害者遺體的人,就像剛才說的那樣,我還是希望,能夠了解屍體之所以遭到如此殘忍傷害的理由啊。不僅僅是單純的怨恨,就算是出於更令人費解的變態心理,對屍體進行那種程度的傷害,甚至還帶走了屍體的某些部分,我想,一定還是存在著相應的理由的。所以首先,我想要知道那個理由。” “這就是所謂的:這個事件最大的謎團了嗎?” “嗯。如果能夠解開這個謎團的話……” 這個時候,陽太又一次打斷了大人們的對話:“謎團,不止那一個吧?” 兩個大人被小小地震懾了一下,於是,轉頭看向陽太,等待他說下去。 “還有,為什麼,宮路站長的屍體身上,穿著的是白色的夏季制服,頭上戴的,卻是不配套的藏青色制服帽呢?” “啊啊啊……這麼說起來,這一點也……”夜之介也有些自言自語地念叨起來。 陽太沒有轉向夜之介,而是對著南原幸三,隨口提起了問題:“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穿著白色的製服,卻戴藏青色的帽子,會有這樣的情況嗎?” “不會吧,這個嘛……”南原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這種事情,我想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的了……” “站長的製服帽的管理,又是怎麼樣的呢?” “這個嘛,多半應該是掛在站長室門口,附近的衣帽架上面的。” “那麼,秋冬季的藏青色制服,有可能還掛在那個衣帽架上呢?” “啊,因為進入季節性換裝的時段沒多久,那裡確實還有可能,掛著秋冬季的製服呢……哦,不,等一等,這麼說起來,我記得,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好像看見過,站長室門口附近,確實掛著藏青色的製服……” “那個,我也看見了。”陽太跟著說道。 接著,陽太小朋友又好像是自己對自己說話似的說:“……也就是說,那裡掛著藏青色制服帽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說著,少年偵探又整理了一下思緒,再次向南原幸三提問道:“我還有一點想問的,宮路站長對於自己的外表,是不是很注重呢?” “啊?……”南原再次被奇怪的問題,問得一頭霧水,“……是的吧。女人嘛,多多少少,總是比較愛美的,而且,她還是個偏愛化濃妝的女人。以前當助理的時候,雖然身為女性,卻不得不穿著鐵路人的製服,為了不讓人看到瑕疵,與人會面的時候,都是——你想,站長室的門口,不是裝著一面大大的穿衣鏡嗎——雖然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我記得,我曾經看見過,她對著那面鏡子整裝。” “是這樣啊。”陽太作出十足名偵探的樣子,一面慢慢地點著頭,一面摸著自己的下巴。 見二人沒有再追加別的問題,南原幸三看著手錶說道:“喂喂,都快三點了哦,明天還要工作呢,我可就先回了。明天還要回東京車站這裡的,現在,要不要花點深夜津貼,打車回千葉區的家裡去呢……” “啊,陪我們到這麼晚,真是不好意思了。以後還請多多照顧噢。” 南原起身離開以後,雅座裡就只剩下了叔侄二人。於是,夜之介對著陽太問了起來:“你剛才問到了站長的屍體上,戴著不配套的製服帽的事情,雖然我也注意到了那一點,不過,你對於這個謎團,是怎麼考慮的呢?……聽了南原的話以後,你不是露出了順理成章的表情嗎?” “這個嘛……”陽太稍有些猶豫,“雖然我想到一些東西,不過,還是些不成條理的推理,現在說出來,也未必會有人相信和接受呢……” 夜之介聽了,看上去相當愉快地追問道:“什麼嗎?你這不是名偵探的常用套話麼。” “比起我的這點頭緒啊,我倒是也有一個,想要稍微問下夜之介叔叔的地方呢……” “問我?……是什麼?……” “發現屍體以後,決定由我去把車站的工作人員叫來,而叔叔則留在現場,對吧?” “啊啊,是這麼回事。” “那個時候,我呢,回頭看了一眼,結果看到叔叔,正在移動屍體的頭部,把那個頭裝回到了身子上。這是為什麼?” “什麼?陽太你……看見了?”夜之介的臉上,一瞬間,現出了緊張的神情,而陽太自然把這個變化,也看在了眼裡。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雖然對於這個舉動,你什麼也沒有對我說過。你是不是明白了一些什麼呢?……”陽太一連聲地追問夜之介。 夜之介思考了良久,終於回答道:“嗯。為什麼兇手要特意地,把頭從身體上切下來呢?我這麼想著,就想到了姑且把頭再接回去看看。” “以後呢?” “兩邊的切口,並沒有完全吻合。” “沒有完全吻合?” “嗯。……大概是因為脖子上的肉被刮掉了吧。我試著,把頭和身子接合在一起,但不論我怎麼轉動頭的位置,都無法讓兩邊的傷口完全接合。貌似,屍體並不只是乾淨利落地,被從脖子這里切斷這麼簡單。” “那對於這一點,叔叔是怎麼推理的呢?” “這個嘛……”不知為何,此時的夜之介叔叔,竟然口齒不清起來,“……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比如……用來切割的工具比較鈍啦……切的時候,比較馬馬虎虎啦之類的……” 換成平時,像極了推理狂人般,得意洋洋地丟出大堆假設的夜之介,現在卻支支吾吾,不願多說。陽太見此情景,決定丟出另一張王牌:“那麼,也是很重要的,我還有另外一點,想跟叔叔確認的。” “是什麼?”夜之介焦躁地問。 “你忘了?伴平的事情。” “啊。”再一次的,夜之介的臉上,浮現出了莫名其妙的緊張,“……你說的是這個事情啊。” “我聽了叔叔的話,沒有跟鐵路警隊和警視廳的警部,說起在舊自由通道口,目擊到伴平這件事情。這樣,真的好嗎?” “現在這個階段的話,不是挺好的嗎?” “但是,在那樣的時間,出現在那個地方,伴平難道不應該被認為,是一個相當可疑的嫌疑對象嗎?” “……哎,也是這麼回事情吧!”仍然有些含糊其辭的夜之介說道。 “那,果然還是,趁著現在,把這件事情,盡快告訴警方比較好……” “不,不可以!……”夜之介用極不自然的強硬語氣,否決了陽太的提議。 “為什麼?……”不明白叔叔在想些什麼的陽太,困惑地問道。 “關於怎麼對付伴平這個人,這是個相當複雜……甚至可以說,是危險的問題……”夜之介的臉上,意外地浮現出了極為苦惱的顏色,“這個問題,還是交給叔叔,讓我再稍微考慮考慮好嗎……” 此時的陽太,已然敏感地領悟到,夜之介有什麼事情,在悄悄地隱瞞著自己。他生平第一次的,對這位一直以來,都是最喜歡的叔叔,心底升起了一絲不信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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