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起飛:柏林的指令

第45章 第四節

起飛:柏林的指令 佐佐木让 4233 2018-03-15
翌日,安藤啟一和乾恭平一在上午七點三十分乘上了各自的零式艦上戰鬥機。 天空與昨天一樣,陰霾密布。這個時候,早上的涼氣已經沒有了。是南國的花果香吧,強烈甜美的芳香飄蕩在飛機場上。一隻鴿子大小的紅頭鳥從停機場飛過。一位地上工作人員,向戰鬥機上的安藤他們遞上了午飯包裹。 一坐上駕駛席,安藤就把降落傘腰帶和降落傘綁在一起,目光投向燃料計量器。燃料計量器顯示主箱和翼箱都是滿罐,再加上落下式增槽的燃料,現在零式艦戰飽飲了八百公升的航空燃料。 安藤把燃料切換杯安裝在翼箱的位置。在巡航飛行完成後,切換到增槽,飛行過程中增槽燃料用完後再用翼箱,最後再用主箱燃料。 他一個接一個地操作著操縱裝置,確認輔助翼、升降舵、方向舵,這些操作都已非常熟悉。看向左側,只見乾也同樣在確認操縱裝置,輔助翼在上下擺動。

安藤確定了主段器還未連上,向地上工作人員大聲說道:“離開前部!關閉開關!啟動慣性裝置!” 右腳卷住操縱桿,將其拉到面前。啟動時,如果沒有採取適當的上升操縱法,飛機頭部就會碰到地面,但是離陸時兩隻手都忙不過來,所以不得不動員腳控制住操縱桿。 他感覺到地上工作人員在機體下轉動了發動手柄。慣性啟動的轉動聲馬上達到了最大。 “連接!” 安藤插入主斷器,拉動右前方拉手,將慣性啟動機與發動機軸連在一起,螺旋槳開始轉動;左手迅速地移動節流閥,只打開了一點,在發動機中點火。中島制榮發動機的十四個氣孔內部開始響起細微的爆破音,發動機發出了一聲被嗆住了的聲音。好像追逐著螺旋槳的轉動一般,發動機軸也開始轉動。可靠的爆破音響了起來。排出的氣體流入了駕駛室。對安藤來說,帶有汗味兒的內燃機的味道比任何果實的味道都香。

安藤戴上了面具和眼鏡。戴上眼鏡之後,才發現計器盤的上部貼著張紙片,上面寫著:祝武運長久。安藤不喜歡帶護身符啊幸運物之類的東西,即便是別人送的,也沒有拿到飛機中來過。這個紙片,實在是猜不到從哪兒來的。 他沒有動紙片,用指尖觸摸著計器盤,瀏覽著油壓計、油溫計、吸入壓力計、燃壓計、轉動計、筒溫計,沒有異常。由暖氣駕駛轉到發動機測試,操作燃料噴射裝置,確認助推計和轉動計的指數,進一步確認左右兩個發電器的狀態,確認腳與折翼的作動油壓,沒有異常。 安藤伸手往無線電話中裝入電源,在面具中說道:“乾,情況怎樣?” 馬上得到了回复:“非常好。沒有發現問題。” “我的操縱席上有奇怪的東西。”安藤用手指彈了下計器盤上的紙片。 “有張'祝武運長久'的貼紙。是誰貼的這個,你知道嗎?”

“我這兒也有同樣的東西。”乾說道,“我們的聲望,看來即使是在這前線基地,也扔不掉啊。是基地上誰的心意吧。” “是那個新人中尉吧。” “不是。是某位裝備兵。” “你好像很確定。” “請別忘了,我是水兵出身,曾經是操縱練習生。雖然擊落敵機的數量比不上大尉,但是在他們中間可是英雄。這裡的裝備兵們,昨晚幾乎沒睡,為我的飛機做裝備工作。很抱歉,大尉的飛機裝備往後推了。” “嗯,也行。”安藤笑著說道,“雖然推遲了,肯定沒有偷工減料。能走了嗎?” “準備完成。” 安藤加大了發動機的馬力,向地上工作人員打了個手勢。年輕的裝備兵們離開了機輪輪擋。安藤一邊環視四周,一邊將飛機慢慢移動到飛行跑道的邊緣。

他看向飛行指揮所。鍍鋅薄鐵皮屋頂的司令室有數位地上工作人員正隔著玻璃窗眺望著這邊。看著風幡,風好像是從西北吹來的。西北,也就是紅河上游方向。 安藤將通風折翼全部打開,用力踩下剎車後,將發動機速度加速到幾乎全速。發動機的鼓動聲抬高了。螺旋槳的旋轉加速,最後看上去好像開始進行逆旋轉。安藤一邊慢慢減速,一邊打開節流閥拉手。飛機開始離陸滑走。 駕駛席兩側風如雷鳴。飛行跑道上細微的起伏經由機腳傳到了座位上。安藤一邊用方向舵調整前進方向,一邊讓機體積蓄著離陸的力量。速度提快了,振動逐漸激烈得難以忍受。感覺到機體積蓄了足夠的揚力時慢慢移回操縱桿,在出現了上揚的趨勢後,飛機安靜地離開了地面。 一邊上升,一邊收攏機腳。兩腳的指示燈由綠變黃,最後變紅,機腳被收攏在機翼之下。腳下感覺到的空氣壓力消失了,機體也變輕了。安藤把操縱柄移回到正中間的位置,關上了擋風玻璃。

今天預定的巡航高度在三千二百米左右。升到那個高度大約要花三分鐘。在上升途中,必須要進行航向為北的偽裝工作。取下飛行眼鏡,看向左後方,乾也已經離陸正在收攏機腳。在戰鬥機上,能看到吉阿拉姆機場全景。嶄新的十數架零式艦上戰鬥機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掩護壕溝前。 二人起飛後二十分鐘,吉阿拉姆機場的基地司令上松大佐從情報兵那裡接到了一封電報。 “計劃有暴露的危險,請嚴密防範英國空軍。” 這是封發給安藤大尉的密電。發信人是本國橫須賀航空隊基地的司令。 上松大佐很是困惑。兩位零式艦戰的駕駛員,到第十四航空隊就任之前,接到了中支的前往第十二空的調動命令。就在剛才,他們才遵循命令朝揚子江中流的漢口基地飛去。將飛行當做計劃這件事在海軍們看來原本就很奇怪,最奇怪的是為什麼不得不提防英國空軍?說到距本基地近的英軍,應該是香港、新加坡或仰光的英國部隊,但是不管是哪一個都好像與漢口方向無關。

“這封電文沒有弄錯嗎?”上松大佐問情報員,“寄給他們二位的信,不合邏輯。” “我確認了三遍。”情報員誠惶誠恐地回答道,“沒有錯誤。” “但是,為什麼飛往中支那的戰鬥機必須要提防英國空軍呢?要是說中國空軍,或者是國際義勇航空隊的話,還能理解。” 上松大佐握著電文,一段時間內,抑制著不安,望著北方的天空。接到密電已經是十分鐘之前的事了。就算能早點兒解讀完,他們也沒辦法接到密電。雖說沒有傳達警告,但第十四空不負任何責任。 上松大佐把電文還給情報員,說道: “打上'兩人已於0730離開本基地'。這樣,橫井也應該能明白意思吧。” 安藤和乾駕駛的兩架零式艦戰,自吉阿拉姆基地出發後,大致向西、西北方向航行。

航線要通過印度支那半島北部的、由複雜的山岳地帶組成的國界線。從烏蒙山脈橫穿撣邦高原,一路進入到目的地緬甸北部卡薩鎮的一個山谷。空中多雲,大部分時間都是看著機下的雲海飛行的。雲層的最上端大約是兩千五百米。撣邦高原的數座高峰都在雲海中探出了頭。 他們一邊仔細地從雲層的裂縫處看著群山一邊飛行。山地與其說是綠色,不如說是赤紅色。在山谷及小盆地裡散落著一些山岳民族的部落。裸露的山坡映入眼簾,這大概就是火田吧,也有些山正冒著白煙。 中國雲南省與緬甸的邊境地帶是怒江,別名薩爾溫江。穿過薩爾溫江後,但見前方密佈著濃厚的紫色雲霧,是雨雲。這片雨云成南北走向,望不到盡頭。聽說印度支那現在是乾季,但是山岳地帶在這個季節也可能經常下雨。作為風雨先鋒隊的亂氣流開始搖晃機體。

在衝入雲中之前,試著上升。但是雲層覆蓋著山岳地帶上空相當高的範圍。要穿越雲層看上去要上升到六千至七千米的高度。但是這樣的話,燃料消耗量會增大,大量酸素也會被使用。要避開在山腹上的激烈衝突,只能大幅度地繞過這團雨雲。安藤他們在雨雲壁上盤旋著。 “乾!”安藤呼叫道,“暫且向南飛。我想飛到平原地帶就不會有雨云了。從那裡再往西飛。” “好主意。”乾回應道。 “現在,腳下能看到的是伊洛瓦底江的支流。沿著它南下,低空飛過狹窄的河谷,能行嗎?” “知道了。” 沒有想到雨雲擴散得如此迅速。還未到達平原地帶,飛機就被惡劣天氣的先驅包圍了。安藤的機體突然被大幅度抬起,扔了出去。安藤用全身力量控制著操縱桿,調整機體姿勢。周圍變黑了,雨點敲打著防風玻璃,駕駛室的溫度驟降。

馬上鑽出雲層裂縫。安藤傾斜著機體急劇下降,迂迴在漆黑的雲團下面。河流在溪谷蜿蜒流淌。在沿著河流飛行的過程中,雲腳逐漸下移,安藤他們的戰鬥機也不斷下降,最後降到了能清楚地看清浪頭的高度。 河谷逐漸變窄,兩側絕壁環伺。甚至有些地帶窄得能架吊橋。河谷是大地深深鐫刻的溝痕,溝痕之上被雲層覆蓋。安藤他們就如同開著汽車在千折百回的山道上行走一般,在狹縫間穿行。剛避開一個岩壁,眼前馬上又出現了另一個絕壁。一急速轉向,另一側的機翼又要撞壁。剛急劇拉開機首,下一個山峰又逼近在眼前。就這樣驚心動魄地重複著。從進入峽谷直至到達伊洛瓦底江乾流的寬闊河谷之間的約十分鐘的飛行,兩人都受到了極限挑戰。 進入伊洛瓦底江流域寬廣的河谷後,安藤才終於有時間使用無線電話。

安藤呼叫乾:“乾,你還跟在我後面吧?” “跟著呢。”乾回答道,“我想到了過宜昌峽谷時的情形。那次也是天氣惡劣,出了一身冷汗。今天,坦白說,好幾次都差點兒嚇出尿來。” “我的機翼也好像被懸崖上的樹枝刮到了。要讓我再過一次剛才的峽谷,我寧願選擇與一個烈性子的中隊長正面衝突。” 一個小時後,安藤和乾乘坐的兩架戰鬥機來到了橫亙在緬甸與印度邊境地帶上的帕託卡山脈。 帕託卡山脈是由三千米級別的群山橫亙數百千米連接而成的大山脈,它構成了那伽山地的一部分,是將印度支那與印度分割開來的天然要害與屏障。山脈南部的盆地上有戈布多布湖,這是今天飛行的重要目標,是個絕不會與其餘的沼澤或湖泊混為一談的寬廣的湖泊。 安藤到達戈布多布湖後才想到今天飛行任務的一半已經完成了。越過帕託卡山脈,穿過那伽山地的上空,就到了印度斯坦大平原。這之後,依靠山巒、河流、平原等這些“大地的花紋”來航行,就沒這麼簡單了。蜿蜒的河流及無數的沼澤、分散的村莊,這是一片寬廣得幾乎沒有邊際的大地,別說是高山了,幾乎就連山丘都沒有。可以想像,在那裡要想找到目標代用飛機場是相當困難的。 看了下表,正好將近正午。現在已經見不到孕育著水汽的厚云了,視野很開闊。安藤感覺到了輕微的疲憊。他傳話給乾,讓他吃午飯。安藤大口地吃著吉阿拉姆基地準備好的飯糰,豪飲著水筒裡的水,從國內帶來的糖成了疲勞消除劑。 嘴裡正含著糖,接收器中傳來了乾的聲音:“大尉,要不,把速度提快點兒吧?” “怎麼了?”安藤問道,“發動機的狀態不正常嗎?” “那倒不是。只是因為到目前為止一直壓制著飛行速度。再這樣下去,發動機可能會難以散熱,點火器也無法充分燃燒。所以必須要再打開點兒油門。” 安藤拿出地圖放在膝上,確認路線。 現在正在戈布多布湖上空,戈布多布湖的北方是這個地方首屆一指的城市英帕爾。那兒和剛才通過的印度支那半島北部的山岳地帶不同,必然是人口眾多。快速通過正是所希望的。此外,關於發動機的狀態,乾的知識與經驗比安藤要高幾級,所以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好!提速吧!”安藤向乾發出指示,“航向不變,高度四千米,一口氣飛過去!” 安藤拉動操縱桿,打開節流閥拉手。零式戰機幾乎是將陽光彈回一般開始直線上升。乾的飛機在左後方五十米處緊跟著安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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