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聖潔之罪

第11章 第十一節

聖潔之罪 丹尼斯·勒翰 3960 2018-03-15
“黛絲麗·斯通,”安琪複述,“別賴,約翰。我們知道她被悲痛紓解治療過。” 約翰舔嘴唇,眨眼。他超過一分鐘沒有說話,巴巴開始焦躁不安。 “約翰。”我說。 “我知道我有一隻打火機放在什麼地方。”巴巴有半晌看起來很困惑。他拍拍褲子口袋,然後突然啪的一聲捻了下手指。 “留在樓下。想起來了。馬上回來。” 約翰和曼尼目視他跑向倉庫盡頭樓梯,軍靴捶擊樓板的咚咚聲在頭頂橫梁間迴盪。 巴巴下樓後,我說:“瞧你幹的好事。” 約翰和曼尼面面相覷。 “他常常這樣,”安琪說,“你永遠猜不出他下一步會幹什麼。他會變得,你知道,很有創意。” 約翰的眼睛睜得像盤子一樣大,在眼窩中旋轉。 “叫他不要傷害我。”

“我也攔不住,如果你告訴我們黛絲麗的事情。” “我不知道任何關於黛絲麗·斯通的事。” “你一定知道。”我說。 “沒有曼尼知道的多。曼尼是她的主治諮詢師。” 安琪和我緩緩轉頭,看著曼尼。 曼尼搖頭。 安琪微笑,向他走去。 “曼尼,曼尼,曼尼,”她說,“你藏了多少秘密。”她抬起他的下巴,直到他直視她的眼睛。 “坦白招來,肌肉男。” “我不得不忍受那個神經病,但我才不怕他媽的死丫頭。”他對她吐口水,她後仰避開。 “哎喲,”她說,“你覺不覺得曼尼花太多時間在健身房?你是嗎,曼尼?舉你的小小舉重,把個子比你小的傢伙推下跑步機,跟所有你的類固醇朋友吹噓你昨晚糟蹋的騷貨。那就是你,曼尼。如假包換的你。”

“嘿,操你。” “不,曼尼。操你,”她說,“操你去死。” 巴巴蹦蹦跳跳回到房間,帶了一個乙炔焊槍,高呼:“勝—利!勝—利!” 曼尼大嚷大叫,拼命扭動被繩索綁住的身體。 “好戲上場。”屠米兄弟之一說。 “不!”曼尼尖叫,“不!不!不!黛絲麗·斯通11月19號到治療中心。她,她,她憂鬱,因為,因為,因為——” “慢一點,曼尼,”安琪說,“慢一點。” 曼尼閉上眼睛,深呼吸,他的臉浸在汗水里。 巴巴坐在地上,撫弄他的乙炔焊槍。 “好,曼尼,”安琪說,“從頭說起。”她把錄音機放在他面前地板上,打開開關。 “黛絲麗憂鬱因為她爸爸得了癌症,她媽媽剛死,她在大學認識的男友淹死。”

“我們知道這一段。”我說。 “所以,她來找我們和——” “她怎麼找上你們的?”安琪說,“剛好路過進來看看?” “是的。”曼尼眨眼。 安琪看巴巴。 “他說謊。” 巴巴緩緩搖頭,打開焊槍。 “好好,”曼尼說,“我說。她是被徵召的。” 巴巴說:“下次我打開這玩意,我一定會用,安琪。不管你喜不喜歡。” 她點頭。 “傑夫·普萊斯,”曼尼說,“是他徵召的。” “傑夫?”我說,“我以為他的名字是肖恩。” 曼尼搖頭。 “肖恩是他的中間名。他有時候拿它當化名。” “談談他。” “他是悲痛紓解的治療總監,教會委員會的委員。” “那是?” “教會委員會和董事會差不多。委員全是從芝加哥時期就跟著教會的人。”

“那麼,這個傑夫·普萊斯,”安琪說,“現在人在哪裡?” “走了。”約翰說。 我們看著他。連巴巴似乎都聽入神。也許他在心裡盤算哪天他也要辦個自己的教會玩玩。心智不健全教。 “傑夫·普萊斯偷了教會兩百萬元失踪了。” “多久前的事?”我問。 “一個半月以前。”曼尼說。 “黛絲麗·斯通也是那時候失踪的。” 曼尼點頭。 “他們是情侶。” “所以你認為她和他在一起?”安琪問。 曼尼看約翰。約翰看地板。 “什麼?”安琪說。 “我認為她死了,”曼尼說,“你要知道,傑夫是——” “頭號王八蛋,”約翰說,“你生平所見最冷酷無情的痞子。” 曼尼點點頭。 “他會用他娘跟鱷魚換一雙操他媽的皮鞋,懂我的意思吧。”

“但黛絲麗可能跟他在一起。”安琪說。 “不無可能。但傑夫在跑路,行李越輕越好。懂嗎?他知道我們在找他。他也知道像黛絲麗這麼漂亮的女孩一定引人注目。我不是說她不可能跟他一起離開馬薩諸塞州,但他遲早會甩掉她。也許等她發現他偷錢之後就甩了她。我說的甩不是把她留在丹尼斯餐廳或某個地方,然後偷偷溜掉。他會把她埋了,埋在很深的地方。” 他垂下眼睛,被繩索綁住的身體垮下來。 “你喜歡她。”安琪說。 他抬頭,答案寫在眼中。 “是的,”他輕聲說,“聽著,我設局騙人?是,我承認。但大部分這些渾球?他們進來叨叨唸念他們的抑鬱或長期疲勞,他們如何忘不了小時候尿床。我說,操他們。他們顯然太有閒又太有錢,如果能拿一些錢來幫助教會,豈不是更好。”他凝視安琪,原本冷酷的藐視逐漸暖化或軟化成其他東西。 “黛絲麗·斯通不一樣。她真的來向我們求助。她的整個該死的世界在大約兩個星期內天崩地裂,她擔心自己快崩潰了。你可能不信這個,但教會能夠幫助她。我真的相信。”

安琪緩緩搖頭,轉身背對他。 “廢話少說,曼尼。傑夫·普萊斯說他家人因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是真的嗎?” “鬼扯蛋。” 我說:“最近有人滲透悲痛紓解。像我們這樣的人。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他看起來真的困惑。 “不知道。” “約翰?” 約翰搖頭。 “普萊斯的下落有任何線索嗎?”安琪問。 “你的意思是?” “得了,”我說,“曼尼。你可以一夜間徹底消滅我的信用和銀行賬戶,用不到十二小時,我猜要躲過你們這幫人相當困難。” “但那是普萊斯的專長。整個反制行動概念是他想出來的。” “反制行動。”我說。 “是的。在敵人動手前先發製人。讓反對意見滅音。學CIA那一套。整個情資蒐集、課程、密碼測試,都是普萊斯的點子。他在芝加哥的時候就開始了。如果有人能躲過我們,一定是他。”

“有一次在坦帕市。”約翰說。 曼尼怒目瞪他。 “我不要被燒,”約翰說,“我不要。” “哪次在坦帕市?”我說。 “他用了一張信用卡。他自己的。他一定是喝醉了,”約翰說,“那是他的弱點。他喜歡喝酒。我們有個傢伙,日日夜夜坐在電腦前面,連接所有普萊斯的往來銀行和信用卡公司。三星期前,有天晚上這傢伙盯著電腦銀幕,銀幕開始發出嗶嗶聲。普萊斯在坦帕市一家叫做庭園萬豪的汽車旅館用了他的信用卡。” “然後?” “然後,”曼尼說,“我們的人四小時內趕到。但他已經走了。我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他。櫃檯人員告訴我們刷卡的是一個小妞。” “也許是黛絲麗。”我說。 “不。這個小妞是金發,脖子上有一個大疤。櫃檯人員確定她是妓女。她說卡是她老爸的。我想普萊斯大概賣了他的信用卡或從窗子扔出去,讓無業遊民去撿。只為了作弄我們。”

“之後還有沒有用過信用卡?”安琪問。 “沒有。”約翰說。 “豈不是戳破了你的理論,曼尼。” “她死了,肯奇先生。”曼尼說,“我不希望她死,相信我,但她死了。” 我們繼續拷問了他們三十分鐘,但問不出任何新東西。黛絲麗·斯通遇到傑夫·普萊斯,被他操縱,愛上他。普萊斯偷了二百三十萬元,但悲痛紓解和教會不能報案,因為這筆錢來自他們用詐騙成員的錢建立起來的行賄基金。 2月12日上午十點,普萊斯取得他們在大開曼島的銀行賬戶密碼,把錢匯到他自己在聯邦銀行的賬戶,又在同一天上午十一點半提領現金。他走出銀行,從此消失。 二十一分鐘後,黛絲麗·斯通把車停在布伊斯敦街500號,離普萊斯的銀行九個街區。那也是她最後一次出現。

“順便問問,”我說,想到里奇·科爾根,“誰主持教會?誰管賬?” “沒有人知道。”曼尼說。 “拜託。” 他瞅一眼巴巴。 “真的。我說的是實話。我相信委員會的成員知道,但像我們這樣的人不知道。” 我看約翰。 他點頭。 “教會負責人名義上是柯特牧師,但至少十五年沒有人真正見過他本人。” “甚至可能二十年,”曼尼說,“但我們待遇很好,肯奇。真的很好。所以我們不抱怨,我們也不問問題。” 我看看安琪。她聳聳肩。 “我們需要一張普萊斯的照片。”她說。 “在磁盤裡,”曼尼說,“在一個叫做PFCGR的檔案——教會與悲痛紓解人事檔案。” “還有什麼關於黛絲麗你可以告訴我們的?”

他搖頭,當他說話時,聲音帶著痛苦。 “你很少遇到好人。我是說,善良的人。這間屋子裡沒有一個好人。”他環視每個人。 “但黛絲麗是好人。她活著對這個世界是好事。現在她可能埋在哪個溝渠裡。” 巴巴再度打昏曼尼和約翰,然後和納爾遜及屠米兄弟開車把他們載到查爾斯鎮神秘河流橋下都市廢水排放處。他們等曼尼和約翰醒來,雙手綁著,嘴巴塞住。然後把兩個傢伙從廂型車後廂踢下去,對他們腦袋附近地上射了幾槍,直到約翰抽噎不已,曼尼淚流滿面,才開車離去。 “人有時會出乎你意料。”巴巴說。 我們坐在維多利亞皇冠引擎蓋上,停在普利茅斯監獄前面的馬路邊上。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囚犯的花圃和溫室,聽到牆另一邊乾爽空氣中男人打籃球的喧鬧聲。但只要看一眼蜿蜒、捲曲、凶狠地盤繞在牆頭的蛇籠鐵絲網,或塔樓中警衛和來复槍的側影,你不可能誤會這是別的地方—這是一個把人類當野獸關在籠子裡的地方。不論你對罪與罰有什麼看法,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是一個醜陋的事實。 “她可能還活著。”巴巴說。 “是的。”我說。 “不,我是認真的。就像我說的,人會出乎你意料。那些混蛋在我那裡醒來之前,你們告訴我她有一次對某個小子噴辣椒水。” “所以?”安琪說。 “所以證明她強悍。懂嗎?我是說,你旁邊坐個男人,你拿出一罐辣椒水,射他的眼睛?你知道那要多大力量?這女孩有骨氣。也許她想出辦法脫離這個傢伙,這個普萊斯狗屎蛋。” “但如果是真的,她應該會打電話給她父親。她應該會想辦法聯絡。” 他聳聳肩。 “也許。我不知道。你們是偵探,我是為了藏一把槍馬上要去坐牢的蠢蛋。” 我們靠著車子仰坐,再度觀看花崗岩圍牆和蛇籠鐵絲網,冷酷無情、逐漸變暗的天空。 “該走了。”巴巴說。 安琪緊緊擁抱他,吻他臉頰。 我跟他握手。 “你要我們陪你走到門口嗎?” “免啦。感覺你們像我父母第一天送我上學似的。” “第一天上學,”我說,“我記得你把愛迪·盧克揍扁了。” “因為他譏笑我父母陪我走到門口。”他擠擠眼睛。 “一年後再見。” “不用一年,”安琪說,“你認為我們會忘記來看你?” 他聳肩。 “別忘了我剛才說的。他們會出乎你意料,人吶。” 我們看著他走上碎貝殼和碎石子舖的步道,肩膀隆起,手插在口袋裡,強風從冷凍的菜田犁溝升起,吹亂他的頭髮。 他進入大門,始終沒有回頭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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