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荷蘭鞋之謎

第10章 第十章明示

荷蘭鞋之謎 埃勒里·奎因 4535 2018-03-15
人們把手術車圍了個水洩不通,伸長脖子看老探長一件一件從包袱裡掏出的東西。讓奈醫生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他從椅子上站起了大半個身子來,又坐回椅子上,再一次站了起來,好奇心終於佔了上風,他悄悄挨近手術車,從兩個警探的肩膀中間往裡瞧。 老探長高高舉起一件長長的雪白的外科醫生服:“外科大夫的手術罩衣,是不是?”他的灰眉毛突然擠成了一個疙瘩,嘲弄地斜瞅了讓奈一眼。 “醫生,這是您的嗎?” “我怎麼能知道。”醫生不滿意地嘀咕了一句。儘管如此,他還是從兩位警探中間擠了進去,用手指摸了摸那件罩衣。 埃勒里小聲說:“它合你的身嗎?我很懷疑。” 老探長拿起罩衣往讓奈身上比量,衣角一直拖到讓奈的腳躁骨。

“這不是我的,”讓奈清晰地說,“太長了。” 罩衣已經揉皺,但還很乾淨,顯然是從洗衣房裡取出不久。 “罩衣不是新的,”埃勒里指出,“請仔細觀察這些磨破的褶縫。” “讓我們來看看洗衣房的號碼。” 老探長突然翻過罩衣。他的手指觸摸著衣領內側。在記號碼的地方有兩個小洞,這證明號碼已經被撕掉了。 老探長把罩衣扔到一邊,揀起一個小小的、圍兜似的、麻布製成、兩端鑲有布條的東西。和罩衣一樣,這東西也很潔淨,但揉出了皺。顯然它已經被人使用過了。 “這個外科大口罩可以屬於任何一個人。”讓奈不自覺地帶著防範的口氣說。 包裹裡拿出的下一件東西是外科醫生的帽子,它沒有任何特點,也不像是什麼珍貴之物,不是新的,也未被弄髒,但也揉搓得相當厲害。

埃勒里從父親手裡接過帽子來,把帽子的里子朝外翻出。他小心地調整夾鼻鏡片,把帽子放置眼前,仔細用指甲探察四周的縫隙。 他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把帽子放回手術車上,只說了一句:“殺人犯很走運。” “您指的是沒有找到頭髮?”讓奈頗感興趣地問。 “或者類似的東西。你很機靈,大夫。” 埃勒里又探過身去,想看清老探長拿起的第四件物品。 老人把它拿到光亮處。這是一條白色的漿洗得筆挺的亞麻布褲子。 “瞧這兒……這是什麼?”老探長喊道。他把褲子丟到手術車上,急切地用食指指著褲子的大腿部分:在兩條褲腿上,在離又肥又大的膝蓋上側兩英寸處,各有一圈環形褶皺。 埃勒里自然是顯得很開心。他從坎肩小兜里掏出一支銀色鉛筆,用它小心翼翼地挑起其中一條褶皺的邊端。

鉛筆碰到了什麼障礙,原來褶皺是用大針小線縫綴成的,使的是普通的白粗線,這從褲子的里側可以看見。每一針之間距離很寬,褲腳的部位也有同樣的縫線。 “從各方面看,這些褶皺不像是職業裁縫做的活兒,你看,”埃勒里輕快地得出結論,“這個人縫得十分倉促。這條褲子,看來殺人犯只需要用很短一段時間……” “維利!”老探長抬起頭,瞧見站在手術車另一側的警探,“你看是否能夠查明這種線是什麼地方銷售的嗎?” “那是不可能的!” “你先取一截樣品,盡量去查。” 維利掏出折疊刀,從縫綴右褲管褶皺的線上割下兩英寸長的一段。他把割下的線段小心翼翼地放入玻璃紙袋子裡,謹慎地彷彿眼前是一根從兇手頭上採集到的頭髮。

“醫生,讓我們看看您穿這條褲子合身不合身!”老探長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我並不是說真要穿到你身上,比量一下就夠了。” 讓奈默默拿起褲子,把褲腰貼近他的腰帶。褲腳一直垂到他的鞋尖。 “若是放開褶子呢?”埃勒里思索著,“這褶子摺進了大約四英寸長。褲子就更長了。醫生,您的身高多少?” “五英尺五寸。”外科大夫回答,一面把褲子丟到手術車上。 埃勒里聳了聳肩膀。 “雖然沒有什麼重大意義。我想,褲子的真正主人身高應是一米七五。話又說回來,”他冷笑著補充說,“這還算不上是條線索。未必這褲主就一定與謀殺案有牽連。這種褲子,從本市上百所醫院,上千名外科醫生手裡,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偷竊到。”他停頓了下來。

奎因探長推開罩衣、口罩、帽子和褲子,謹慎地打開包袱。包袱底部放著一雙白色帆布鞋——淺口的便鞋。老人迅速伸手去拿。 “請等等,”埃勒里尖聲叫道。他制止住老探長,“在你拿起來處理之前,爸……”他看著鞋子,沉默地思考著。接著埃勒里喚道,“里特!” 警探應聲回答。 “你把鞋子拿進來之前,有沒有動過這雙鞋?” “沒有,先生。找到包袱後,我並沒有打開它。當然,隔著布也能摸出,包袱裡靠底下有一雙鞋。” 埃勒里再次彎下腰掏出銀鉛筆。這次他用鉛筆碰了碰右鞋上的白鞋帶頂端。 “要是這樣的話——這還差不多,”他直起腰說,“終於有了物證了,可以認為是有線索可追了。” 埃勒里伏在他父親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麼。老人懷疑地聳了聳肩。

穿在第三對鞋孔的鞋帶上有一小條橡皮膏,約半英寸寬,表層非常乾淨。這段橡皮膏的橫面中央有一處異乎尋常的凹陷,似乎是受壓力而產生的。這引起了老探長的注意。他抬起頭疑惑地望望埃勒里。 “準是鞋帶斷了,我敢賭一塊餅乾。”老探長低聲說,“這處凹陷就是斷裂的兩端接合的地方。兩個斷頭接得互相沒挨著。” “問題不在這裡,”埃勒里小聲說,“橡皮膏!橡皮膏!這才是關鍵所在!古怪得叫人猜不透。” 這時,讓奈一直注視著這些使警探們感興趣的物品。 “信口胡言!”讓奈高聲說,“這沒有任何古怪之處,我一向很會解釋諸如此類的情況,這只不過是有人利用橡皮膏來粘接斷了的鞋帶而已。我想提醒你們注意的唯一的一點,是這雙鞋的尺碼。你們都能看出來,這雙鞋比我腳上穿的要小些。”

“也許。不,不要碰它!”埃勒里在讓奈伸出手去抓鞋時大叫。外科醫生聳聳肩,向周圍討饒似地看看,然後步履蹣跚地離開人群,走回房間的一個角落,他安然坐下,眼中充滿了安詳、堅忍的神情,默默期待著。 埃勒里揭開橡皮膏的一角,用食指尖摸摸它的內側。 “對不起,醫生,”他開玩笑說,“讓我試著代替您,也動一個小小的外科手術。維利,把您的折疊刀借我用一下!” 他把橡皮膏的兩端分開。其中一端有奇異的齒形缺損。他抓住其中一角,一拉,橡皮膏隨即鬆了開來。 “還是濕的。”他得意揚揚地說,“罪證。罪證啊!”他急匆匆地繼續說,同時向維利示意,“拿個玻璃紙袋,老朋友——這橡皮膏是在極其匆忙中應急貼上去的,你有沒有註意到,爸爸?甚至其中一端都沒有好好粘到它另一頭背面,這可是粘性很強的東西呢。這點很有意思。”埃勒里撕斷一截兒橡皮膏,放進玻璃紙袋,然後藏進外套胸前的內兜里。

他再次俯向手術車,小心翼翼地從鞋裡抽出鞋帶斷裂的上端,然後又把下端也抽出一部分,試著浪費不到四分之一英寸鞋帶,小心地把鞋帶兩端系上,盡量讓鞋帶結露出的頭留得最短。但他發現,要這麼做就必須再把鞋帶從鞋洞裡再拉出幾英寸來打結不可,要是這樣的話白鞋帶在第一個鞋洞外就只能剩下不到一英寸了。 “不需要魔法師也可以看出,”他轉身笑著對老探長說,“如果罪犯把斷了的兩頭再結起來,那麼鞋帶就會過短,他就無法系上鞋。所以他才不得不用橡皮膏對付一下。為此,我們應該感謝一些神聖的無名的鞋帶製造商。” “但是,埃勒里,”老探長提出疑義說,“這能得出什麼結果?我看不出有什麼值得高興的線索。” “請相信我,爸爸。我的高興完全有根據,”埃勒里又笑了笑,“好吧,你一定要問,我也只得盡量解釋清楚。假如說,你的鞋帶在某個時刻突然斷了——倘若是在最不方便的特殊時刻弄斷了鞋帶——而你確信,若是再把這斷裂的兩端打上結的話,剩下的鞋帶就不夠長,就會係不上鞋,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採取什麼辦法呢?”

“嗯!”老探長拽下一根白鬍鬚,“我大概會用什麼別的東西代替鞋帶,或者像這個殺人犯那樣去做。不過,即使是這樣……” 這時,警探皮格特大聲咳嗽幾下,顯然有意引起別人對他注意。老探長不滿地轉過身去: “怎麼一回事?” “我倒有些發現,”他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請注意這雙鞋的鞋舌頭在什麼地方。” 埃勒里高聲大笑,皮格特的自尊心頗受打擊,有些不滿地望著他。然而,埃勒里拿下了他的夾鼻眼睛,又開始擦拭起來:“皮格特,你應該受到嘉獎。要是我,就一定給你增加薪水。請諸位注意:除了鞋帶以外,鞋舌頭的擺放位置也和罪證密切相關。我也許可以稱之為'失踪鞋舌的神秘案件'——這是調查的重點之一,它們在哪兒?剛才我開始檢查鞋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

他迅速拿起一隻鞋,把一個指頭伸進鞋帶下面,一直伸到鞋尖部分。他在裡面摸了一陣,用力地掏著,沒多一會兒就拉出了藏在裡面的鞋舌頭。 “瞧,在這兒。”埃勒里莊嚴地說,“請諸位記住,這一點很重要,因為鞋舌頭被擠壓折了進去,並且緊貼在鞋子的上幫上……而且,除非是最有可能的審慎理論不被接受……”他把手指伸進第二隻鞋的鞋筒。這只鞋的舌頭同樣被反折在裡面,而且也被擠壓在緊貼上幫的外表看不到的地方。 “有意思!”奎因探長說,“里特,你記得清楚嗎?你沒有試穿過這雙鞋吧?” “沒有,先生。不信,你可以問約翰遜。”里特委屈地說。 埃勒里銳利的眼睛從老探長身上掃到里特身上,那隻不過是代表一種銳利的思索罷了。他離開手術車,低頭沉思著。 “你應該沒亂動那鞋子。”埃勒里心不在焉地說,“對這雙鞋決不能掉以輕心。”他在術前準備室裡走來走去。當踱到外科大夫身邊時,他停了下來,“讓奈醫生?” 外科醫生緊閉雙眼:“什麼事?” “您穿多少號的鞋?” 讓奈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自己的帆布鞋,他的鞋外表跟放在手術車上的那雙一模一樣。 “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他慢吞吞地說,突然像個打開盒蓋的彈簧木偶一樣地跳了起來,“還在追踪這條線索?”他生氣地說,臉伸到埃勒里面前,直瞪著他的眼睛,大聲說道,“啊哈,奎因,你這次沒找對,我穿六號半的。” “是啊,您的腳相當小,”埃勒里沉思著,“可是你看,那雙鞋更要小些,它只有六號。” “六號,”老探長插嘴道,“可是——” “哈哈,”埃勒里笑著說,“殺人犯穿過這雙鞋,並且原封不動地把它留了下來。您想像不到,這些該使我多麼滿意……我很開心這雙鞋和大夫您一點關係也沒有……里特,你們是在什麼地方找到這些東西的?” “在南走廊和東走廊交界的拐角處那個電話間的地板上。” “是這樣,是這樣……”埃勒里咬著嘴唇皺著眉,思索了好久,“讓奈醫生,您看見我從鞋帶上取下的那段橡皮膏了嗎?這種橡皮膏是不是和你們醫院使用的橡皮膏是同一個牌子的?” “當然是。不過,全紐約幾乎所有醫院都使用這種牌子的。” “我可不會因為這點事兒失望得垂頭喪氣。”埃勒里說,“這樣想也許是太超前了……當然,大夫,請您告訴我,在這個包袱裡,難道連您的一件東西都沒有?” 讓奈攤開雙手:“我說是或不是又有何用?為了說得更有把握些,我得先檢查一下我的衣櫃才能確定。” “帽子和大口罩也許是您的吧?” “這些東西可以屬於隨便哪一個人,”讓奈整理了一下身上外科手術衣的翻領,“您瞧,手術衣我穿著太長。至於褲子……這簡直是蹩腳的化裝舞會。而且我有把握說,這雙鞋絕不是我的。” “在這點上,我卻不那麼有把握,”老探長怒沖沖地說,“至少您還沒有拿出有關的證據證明它不是你的。” “有證據,爸爸,”埃勒里以極其溫和的口吻說,“請往這兒看。” 他把兩隻鞋翻過來,指著黑色膠皮鞋跟。鞋子看來穿過很久了,鞋跟磨損得很厲害,底層因走路都磨平了。右鞋上,鞋跟的右側磨得更為嚴重,而左鞋上磨損嚴重的則是左側。埃勒里把兩隻鞋並排放在一起,請在場者註意觀看。 “諸位,請注意,”埃勒里指著鞋跟,“看這裡……”他慢慢地說,“兩隻鞋底磨損的程度幾乎一樣……” 老探長瞅瞅矮個子外科大夫的左腳。讓奈瘸的是右腳,所以他走路時重量是放在一隻腳上的。 “讓奈醫生說得對,”埃勒里接著往下說,“這雙鞋,絕不是他的!”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