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X的悲劇

第31章 第六景

X的悲劇 埃勒里·奎因 4155 2018-03-15
格蘭特飯店12樓,達菲警官在巧麗·布朗住的套房門口,寬闊的背部抵著房門,正和一位男子談話。該名男子一臉愁容且滿懷戒心,這時,薩姆巡官、布魯諾檢察官帶了一堆手下浩浩蕩盪從走道殺進來。達菲介紹這名憂鬱的男子是格蘭特飯店的安全人員,在薩姆冷箭一般銳利的眼神掃射下,這憂鬱的安全人員就更憂鬱了。 “有動靜嗎?”薩姆凶神惡煞地問。 “安靜得像兩隻睡著的老鼠,”憂鬱的安全人員說,“看起來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巡官您說是吧?” “是啊,連個屁聲音都沒有,”警官也補了一句,“我想這一對野鴛鴦大概早早上床睡覺了。” 安全人員立刻擺出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我們飯店可是正派經營,不允許亂七八糟的事。”

薩姆的口氣仍然不善:“這間套房有其他的出口嗎?” “那裡有個門,”達菲結實的手臂指著,“當然還有緊急出口,但我已派人守住樓梯,此外,屋頂也有人看著,慎重起見。” “我覺得沒必要這麼慎重,”布魯諾反對道。他的神情並不輕鬆,“他們大概不會想逃吧。” “呃,這誰敢說呢,”薩姆冷冷地說,“小子們,都準備好了吧?”他查看了走道前後,除了他們一群警方的兇種惡煞和飯店保安人員外,絕無任何閒雜人等。兩名刑警默契十足地把守左右鄰室的房門。薩姆忽然狠狠擂起房門來。 套房裡面沒任何動靜,薩姆耳朵貼著房門聽了一下,跟著,他更是不打破絕不罷休地用力敲門,憂鬱的保安人員想開口阻攔,但立刻咽了回去,只好忐忑不安地踱到走道上迴避現實,薩姆的砸門行動又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豎起的耳朵聽到房內有了細微的聲音反應,他咧嘴一笑邊敲邊等,裡頭咋呼一聲,是電燈開關打開的聲音;跟著是懶懶的拖步聲伴隨著門栓拉起的聲音,薩姆回頭看了看他的眾位警員。房門這時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兩英寸。

“誰啊?要幹嘛?”巧麗·布朗的聲音,一種不知道發生什麼意外的緊張聲音。 薩姆一隻大腳先伸進這兩寸寬門縫,大腿般粗的手掌往門板用力一推,房門硬生生地被他整個頂開。亮著燈的套房內,站著一個非常漂亮卻也非常憂鬱的巧麗·布朗,一身天藍的絲綢睡衣,小巧而光裸的腳上套著雙緞子拖鞋。 她像見了鬼一樣地看著薩姆的兇惡瞼,極深地抽一口氣,人頓時往後一縮:“啊,是薩姆巡官你啊!”她的聲音很弱,好像被這個深夜的不速之客給嚇了一大跳,“是——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沒事,問題不大。”薩姆嘴上很親切,眼睛卻滴溜溜四下搜索著。此刻,他正立身於女演員套房的起居室中,室內頗為狼藉,餐具架上扔了一個空酒瓶和一個幾乎喝光的威士忌酒瓶;桌上則是一堆抽一半的煙屁股和一個女用珍珠提袋;此外還有沒洗的玻璃杯,一把翻倒的椅子……巧麗把眼睛從巡官臉上移往門外的走道,眼球睜大得幾乎掉出來,外頭,黑壓壓的一片是布魯諾檢察官和一排站著的刑警。

通往臥室的門這時是關著的。 薩姆露齒一笑:“檢察官大人,咱兩人瞧瞧去——你們其他人留外面吧。”布魯諾進了房內,順手把門給關了。 直到這一刻,某種程度的女性鎮定本能回來了,巧麗的臉頰恢復血色,她一手掠掠頭髮。 “好吧!”她說,“你們可真是選了個好時間來打擾一位淑女,巡官大人,到底有何貴幹?” “少安毋躁,小姐,”薩姆擺一張笑臉,“你一個人嗎?” “這跟你有什麼相干?” “我問你的是——你一個人嗎?” “這不干你的屁事。” 布魯諾看熱鬧地倚牆而立,薩姆露一排白牙,大步走向臥室門。女演員尖叫一聲,衝上去攔住門,她氣得要命,閃亮的西班牙眼睛眨著。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她尖聲說,“你有搜查證嗎?你不能——”薩姆一隻大手搭在她肩上,用力推開她……

門這時候開了,普拉克赫然出現,乍見燈光,雙眼猛眨著。 “好吧好吧,”普拉克的破鑼嗓子說,“沒必要這麼吵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披一件緊身的絲睡衣,白天那種小心翼翼怕樹葉敲破頭的模樣消失了,稀鬆的頭髮衝冠豎起彷彿上了油,尖尖的鬍鬚無力垂著,而他的金魚眼四周則是烏黑一圈,一副消耗過度的樣子。 巧麗·布朗氣得一甩頭,從桌上的煙屁堆裡揀了一根長點的,劃亮火柴,誇張地噴出一大口煙。跟著,她坐了下來,不再喬裝淑女地搖盪著雙腿;這才搞清楚情況的普拉克則孤零零地站立原地,似乎充分意識到自己悲慘無助的肉體存在,有點不堪負荷地把重心從這隻腳換到另一隻腳,如此反复著。 薩姆冷冷地用眼睛盯住他,也是從這隻腳盯到那隻腳,現場沒人再張口講話。

好一會兒,薩姆總算打破沉默:“現在,你們這對雙宿雙飛的甜蜜鴛鴦,可否賜告一下,你們這個晚上到過哪兒?” 巧麗嗤之以鼻:“你們查問個什麼勁兒?可否你們也賜告一下,為什麼忽然對我們的行踪這麼感興趣?” 薩姆一張難看又漲紅的臉直湊到巧麗臉前:“你仔細聽好,小姐,”他的語氣如冰,“哪天你我兩個會有機會單獨相處的,熱呼熱呼地相處,曉得嗎?——你不再有機會到公園大道演戲那會兒,老子我會對你善加款待,保證把你美麗身體裡的每一塊骨頭都給拆了。回答問題,直接的,省掉那些人五人六的親密問候,聽清楚了沒!” 薩姆瑪瑙般的發亮利眼,直直對射入她眼底,她倒哧哧笑起來:“好吧……今晚戲結束後,普拉克來找我,我們就——我們就直接來這裡啦。”

“少跟我扯馬虎眼,”薩姆說。一旁的布魯諾看得清楚,普拉克正越過薩姆的肩膀丟眼色給巧麗,“你們兩點半左右進的門,說,之前去了哪裡?” “好吧,你這麼兇想吃人是不是?當然我們是回飯店這兒來了,但我可沒說我們是直接從戲院回飯店的,我想說的是——我實在不想跟你講這些,我們先到四十五街一家地下酒吧去,然後才回這裡。” “那你是說,你今晚絕沒可能搭乘威荷肯渡輪了,是不是這樣?12點前那時候。” 普拉克一旁哼哼唧唧起來。 “你也有份,”薩姆猛一翻臉,“你也在那裡,渡輪靠新澤西岸時,有人看到你們,你們兩個人。” 巧麗和普拉克絕望地對著一眼,女人較鎮定,她緩緩地說:“好吧,那又怎樣?法律規定不行是嗎?”

“一大堆的不行,”薩姆通問,“你們搭渡輪去哪裡?” “哦,沒去哪裡,吹吹風,看風景,遊游泳。” 薩姆冷哼一聲:“天老爺,”他說,“你們這對寶貝是白痴怎麼的?你們指望我相信這個?”他一跺腳,“媽的跟你們客氣繞圈子說話,實在讓我厭煩加噁心,聖潔的撒拉女士,聖潔的亞伯拉罕老婆,你們搭了渡輪,從新澤西岸下船,因為,你們兩個寶貝在跟踪德威特那群人,對吧!” 普拉克怯懦地說:“巧麗,我們跟他們坦白好了,沒別的路可走了。” 她輕蔑地瞅普拉克一眼:“你這沒種的娘娘腔窩囊廢,人家還沒碰你一下就嚇得屁滾尿流什麼都招了,我們又沒做什麼犯法的事是吧?他們又不能拿我們怎樣不是嗎?那你在那裡嚷嚷什麼?”

“可是巧麗——”普拉克攤著雙手,被貶損很不知語從何起。 薩姆樂得讓這一男一女狗咬狗,他已經註意擱桌上那個珍珠手提袋很久了,趁這空當,他一把拿過來,放手上掂了一下重量……內訌忽然奇蹟般中止了,巧麗看見沉重的手提袋在薩姆手中上上下下、下下上上…… “還給我。”她氣急敗壞地叫起來。 “重得很,不是嗎?”薩姆咧嘴一笑,“將近一噸,我實在很好奇……”薩姆的粗指頭迅速打開手提袋,伸了過去,巧麗見狀,發出野獸般的叫聲,普拉克則瞬間面如死灰,下意識地要衝上來,眼明手快的布魯諾搶先一步從牆邊奔來,站到薩姆身旁。 薩姆掏出來的赫然是一把珍珠柄的小口徑左輪,薩姆熟練地打開手槍,檢查裝彈的轉輪部分,裡面有三顆子彈;薩姆用手帕包了支鉛筆通進槍管,發現手帕並未沾上任何東西;薩姆又把左輪湊到鼻子下聞了聞,搖了搖頭,把左輪扔到桌子上去。

“我有執照。”女演員說,舔了舔嘴唇。 “拿來看看。” 她走到餐具桌前,拉開了抽屜,很快又回到桌邊來,薩姆檢查了一下執照,送還給她,她沒再說什麼坐了下來。 “現在,該你啦,”薩姆轉向普拉克,“咱們打開天窗,你跟在德威特一群人後面,到底想幹什麼?” 巧麗抽了一口長氣:“什麼意思?”普拉克則嚇得目瞪口呆。 “今天晚上,在西岸線列車上,約翰·德威特挨了冷槍,已經死了,” 布魯諾回答——自打進門來,這是他首度開口說話:“謀殺。” 四片嘴唇機械地重複著布魯諾說的最後兩字,跟著兩人又困惑又恐怖地對看著。 “誰幹的?”女人低聲問。 “你們兩位不知道嗎?” 巧麗豐滿的嘴唇這會兒真顫動起來了,普拉克忽然一記箭步上前,把薩姆和布魯諾嚇了一跳——他在薩姆還沒回過神之前,已先一步衝到桌旁,抓起那支小左輪。一旁的布魯諾高聲喝止,薩姆手伸向槍套,而女演員則尖叫起來。但普拉克並未進一步演出驚天動地的高潮情節,他手握槍管倒拿著武器,於是,薩姆的右手也停在槍套上。

“你們看!”普拉克急急地說,他用抖個不停的手把槍送向薩姆,“你們好好看一下里面的子彈,這不是實彈——都是空包彈!” 薩姆接過槍:“確實是空包彈沒錯。”他輕聲地說,布魯諾注意到巧麗古怪地看著普拉克,那樣子,好似她以前從未見過這個人一樣。 普拉克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我上星期換的子彈,我一個人弄的,巧麗也不知道,我——我不喜歡她帶支真槍實彈的左輪跑來跑去,女——女人總不太在意這種事。” “普拉克,為什麼只裝三顆子彈?”布魯諾向,“畢竟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空的彈膛裡曾有過實彈不是嗎?” “但我跟你說沒有就是沒有!”普拉克大叫,“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沒裝滿空包彈,但我就是沒裝滿,而且,今天晚上我們也沒搭那班車,我們只到碼頭就回頭了,搭了下班渡輪迴紐約,巧麗,你說是不是這樣?” 她木然地點點頭。 薩姆再次拿過手提袋:“買了列車車票了嗎?” “沒有,我們根本沒靠近售票口或車站一步。” “但你們跟踪德威特那群人沒錯吧?” 普拉克的左眼皮神經質地跳起來,有點滑稽,而且跳動的速度不斷加快,但普拉克這會兒卻像只縮頭烏龜般緊閉著嘴巴,巧麗則垂著眼瞼,瞪著腳下的地毯。 薩姆走進漆黑的臥房,一會兒,他走了出來,兩手空空;跟著,他虛張聲勢地再次搜著起居室,場中無人說話;最後,他一言不發轉身,步履沉重地踱向房門。布魯諾交代一聲:“請隨傳隨到,這是不能開玩笑的事,兩個人都是。”他說完跟在薩姆身後出了房門,走上過道。 等在室外的一幫刑警滿懷期待地用目光迎接薩姆和布魯諾,但薩姆只擺了擺手,領頭往電梯處走,布魯諾沮喪地也跟上去。 “你為何不扣押那支左輪?”布魯諾問。 薩姆伸了根粗手指按電梯鈕:“那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可言?”他煩躁地說。飯店的安全人員這時也湊了過來,臉上的愁容愈發線條深刻,達菲警官也過來並肩等著。薩姆補了句,“毫無幫助,謝林醫生說德威特的槍傷是點38口徑的槍打的,而巧麗那把左輪是點22口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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