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西班牙披肩之謎

第13章 第十三章假債券真立功

他毫不猶像起敲起戈弗雷太太起居室的房門。讓三人嚇一跳的是,來開門的居然是百萬富翁本人,他挑釁地仰起他那張醜臉,一付不怎麼和氣生財的樣子。 “怎麼?” “我們得和戈弗雷太太談一下,”埃勒里說,“此事非常非常重要——” “這裡是我老婆的私人居所,”戈弗雷猝然打斷,“我們從書房到後院那裡都有人監視,現在連這裡你們都不放過,我的耐性已完全用盡了,到現在為止,我所看到你們做的,只是問一堆廢話外加跑前跑後,這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能等明天早上再談嗎?” “不,不行。”墨萊探長毫不客氣地駁回,儘管他根本不知道埃勒里想問什麼,但他還是一掌排開這名百萬富翁跨入房內。 斯特拉·戈弗雷從躺椅上緩緩起身,此刻,她身上一襲輕薄但寬鬆的睡衣,光腳穿著拖鞋。她眼睛閃著一絲異彩把睡衣裹緊,他們三人完全搞不清怎麼回事——那是一種很柔和、很夢幻,且幾乎是安詳的表情。

穿著緞子長袍的戈弗雷走到她旁邊,站在她稍前一點的位置擺出護衛的架勢,三人交換了驚愕的一眼,似乎,和平終於降臨在戈弗雷家中了——一種之前並不存在的和平與諒解。此刻,這個小個子富翁似乎比傳聞中的更奇特而不可預期……眼看此情此景,三個人忍不住想起約瑟夫·慕恩剛剛在花園中修理他老婆的那張凶狠狂暴的臉來,慕恩可真是個最獸性、最不開化的人,帶著某種最原始的心性——某種對自己所有物的任意宰割心態,當這所有物不依循他的意思時,他可為了宣洩自己無名的狂暴之氣,不惜去傷害、去凌辱;而戈弗雷,儘管形體衰弱,卻是個文明之人,這麼些年來,他的老婆雖然對他而言等於不存在,甚至還背叛了他,然而,在他終究發現到他老婆背棄了婚姻明誓之時,他卻也重新找回了她的存在,原諒了她,更再一次把自己奉獻在她跟前!也很可能是勞拉·康斯特布爾的不幸事故把戈弗雷拉回他老婆身邊的,這名肥胖婦人,即使在她默不作聲之時,也是個悲劇人物,而她駭然的結局更像為這座宅第罩上一層樞衣一般;或也很可能是混雜著謀殺的危險和法律懲罰的威脅,讓他們生出某種相濡以沫的情懷使然。總而言之,戈弗雷夫妻溫柔地選擇了相聚,而慕恩夫妻卻暴烈地選擇分離,這是再清醒不過的分別。

“康斯特布爾太太她,”斯特拉·戈弗雷開口,她眼中的陰霾深邃無比,“她——他們帶走她了嗎?” “是的,”墨萊溫文地回答,“她是自殺的,至少,你應該慶幸沒發生另一樁謀殺案把事情弄得更麻煩。” “真可怕,”戈弗雷太太一顫,“她是那麼——那麼孤單。” “非常抱歉在這種時候來打擾,”埃勒里輕聲說,“暴力會引發暴力,而且你們之所以打心眼裡對我們這些人反感也合情合理。但沒辦法,戈弗雷太太,我們職責在身無法旁觀,而且說真的,我們從你這兒得到愈充分的合作,你也就愈可能早點擺脫我們。” “你想說的究竟是什麼?”她和緩地問。 “我們相信,現在是大家攤牌把話說清楚的時候了,你的緘默的確帶給我們可想見的困擾,幸運的是,我們有機會通過其他的途徑得知大部分的事實真相,請你相信我所說的,你已經沒必要再繼續保持沉默下去了。”

黝黑的婦人伸手握住她丈夫的手。 “好吧,”她丈夫斷然開口,“這夠公平了,你們到底知道什麼?” “到此為止馬可和戈弗雷太太之間的事,”埃勒里滿懷歉意地說,“所有一切。” 戈弗雷太太另一隻手護著喉嚨:“你們的怎麼會——” “我們偷聽到你對先生的告白,對你們的殷殷款待是一種很痛苦的以怨報德,但我們實在別無選擇。” 她眼瞼垂下,臉色陰了下來,戈弗雷則冷冷地說:“我們不想在這裡討論此等狀況下的倫理學,我只希望這不會被公諸於大眾。” “我們從未告訴任何記者,”墨萊說,“可以了吧,奎因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 “自然,”埃勒里說,“這些話必須嚴格限定,只我們在場五人知道……戈弗雷太太。”

“怎樣?”她抬起頭來,也恢復了剛剛看人的眼神。 “嗯,這樣好多了,”埃勒里一笑,“約翰·馬可勒索你,是吧?” 他認真地看著眼前這對夫妻,如果戈弗雷太太的反應是害怕,而戈弗雷先生是驚訝或憤怒,那埃勒里將非常失望,畢竟,在經歷昨晚花園中那場自白之後,理論上,這個女人應該已卸下自己背負的沉沉重擔才是;而從某種程度來說,埃勒里其實真的願意見到這種情況,因為事情挑明開來,簡單多了。 她回答道:“是的。” 但馬上戈弗雷先生粗暴地插了進來:“戈弗雷太太已全告訴我了,奎因,說出你的重點來吧。” “戈弗雷太太,你一共付過他多少次錢?” “五次,六次吧,我不記得了,第一次在城裡,之後都在這裡。”

“相當一筆錢嗎?” “是。”眾人幾乎聽不到她的聲音。 “說重點!”沃爾特·戈弗雷再次插嘴。 “但你的私人賬戶尚未提光,是嗎?” “我太太名下有相當可觀一筆資金,你到底要不要直接說重點?”戈弗雷大吼。 “拜託你,戈弗雷先生,我跟你擔保,我之所以問這些問題,絕對不是滿足我個人的惡毒好奇心而已。現在,戈弗雷太太,你是否曾告訴過任何人——哦,當然,除了你先生之外——有關馬可跟你之間的事,以及你曾經付錢給他這件事?” 她低聲回答:“沒有。” “等等,奎因先生,”墨萊探長傾身向前,埃勒里聞言有些不安起來,“戈弗雷太太的事,我要你證實一下,星期六晚上你是否去過馬可臥房?” “哦,”她虛弱地說,“我——”

“這件事戈弗雷太太也告訴過我了,”戈弗雷打斷她,“她是去向他求情的,那天稍早,他給她下了道最後通牒,要她在星期一付給他一大筆錢,因此,星期六晚上她才跑去求他別再這樣壓榨不休了。她很怕她再碰錢的話我一定會發現。” “是,”黝黑婦人小聲說,“我——我都快跪下來了,一直求他……他好狠,然後,我也問他有關康斯特布爾太太和慕恩太太的事,他要我少管閒事,他居然在我家這樣跟我講話!”她臉色炙熱起來,“他還叫我……” “是是,”埃勒里很快地打斷說,“這不是完全和我們已知的對號入座了嗎,嗯,探長?現在,戈弗雷太太,你確定沒其他任何人知道你付了一大堆錢給馬可?” “沒有任何人,哦,我確定絕對沒任何人——”

這時,羅莎忽然出現在戈弗雷太太起居室門口,她說:“抱歉,我不得不聽你們講話……奎因先生,事實並非如此。媽媽倒沒說謊,只是她並不知道她多麼容易被人一眼看穿,每個人都一眼看穿,只除了爸爸,他一直瞎了似的。” “哦,羅莎。”斯特拉·戈弗雷一聲呻吟,女孩飛快奔向她,緊緊抓著她的手臂,沃爾特·戈弗雷則畏怯地喃喃著,往旁讓開了點。 “這怎麼回事?”墨萊嚷了起來,“我們這可真叫有眼無珠了!你是說,戈弗雷小姐,你完全知道你母親和馬可之間種種?” 羅莎低聲安慰她母親說:“好啦,媽媽。”然後,她平靜地說,“是,沒人告訴我,但我也是女人,而且我長了眼睛,此外,媽媽實在是個爛演員,打從那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到這兒來之後,她每一分每一秒所承受的煎熬我全看在眼裡,當然我知道,我們全部人都知道,我敢講戴維也清清楚楚看出來,我甚至相信就連厄爾——沒錯,就連厄爾他——也知道,當然,還包括屋裡所有傭人……哦,媽媽,你為什麼不老實跟我講?”

“那——但是——”斯特拉·戈弗雷喘著大氣,“那你跟——” “羅莎!”一旁的百萬富翁也叫起來。 羅莎低聲說:“我得做點事啊,在不引發他疑心的前提下,任何……這我甚至連戴維都不敢講,其實我跟他無話不談,但——但這件事我感覺我得一個人私下進行,哦,我知道我很神經,也完全做錯了,我應該直接回頭來找媽媽,找爸爸,讓所有人都直接面對現實才是,偏偏我像個傻蛋一樣試圖——” “一個勇氣十足的傻蛋,不管怎麼講。”麥克林法官柔聲說,眼神閃亮。 “好啦!”埃勒里說,緩緩深吸了一口氣,“我敢打賭,對柯特這小伙子而言,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們繼續吧,因為我們有的時間可能還比我們想的要迫切。戈弗雷太太,從馬可被殺之後,是否有個不知名的神經人物跟你聯繫過——這個人宣稱他握有原先在馬可手上的關於你們關係的那些個禮物,意圖勒索你,要你付錢?”

“沒有!”她似乎一想到此事就嚇壞了,緊緊抓著羅莎的手,好像個小孩一般。 “如果這樣的威脅臨頭,你打算怎麼應付?” “我——” “反擊!”戈弗雷聲如雷鳴,“反擊回去。”他銳利的小眼睛利光暴射,“聽著,奎因,你早胸有成竹了,我知道,我一直留意你,我也很欣賞你的行事作為,你這是要求我們配合你行事,是嗎?” “沒錯。” “好,那一言為定。斯特拉,請鎮靜下來,我們得了解一件事,這些人的確知道得比我們多,而且我也確信他們不會魯莽行事。” “好極了,”埃勒里真誠地說,“那現在聽著,某個人已取走了死者所握有的有關戈弗雷太太的物證,戈弗雷太太,毫無疑問這個人一定會找上你,隨時,要求一大筆錢來換回這些物證。如果你能照我們所講的做,極有可能我們會逮到這名勒索者,並且為解決這樁命案打通一個極重要的障礙。”

“非常好,奎因先生,我會盡力而為。” “我們要的正是這樣的鬥志,這好多了,你知道,戈弗雷太太。現在,探長,是否該你貢獻一番你這身經百戰的腦子了——” 到第二天早餐十點為止,這通預期會打給戈弗雷太太的電話並未到來,三個大男人在屋裡無所事事,除了愈發的焦躁和愈發的沉默。埃勒里尤其憂心,這勒索者沒理由會疑心有個陷阱正等著他才是,這傢伙是在昨天晚上十點三十分時打電話給慕恩的,而慕恩,很顯然並不認為自己受到監聽,只簡單臭罵兩句,就把電話給掛了。奉墨萊之命鎮守於總機處負責監聽的刑警——墨萊完全不理會埃勒里的諄諄告誡——沒能追踪到電話來源,但埃勒里也完全確信,該刑警並未犯下什麼錯誤讓勒索者有機會疑心到電話已有人監聽。 隨著早報的送達,此樁案件的一部分訊息已傳布開來,本郡的報紙和馬滕斯市銷行居首的小報皆以頭條處理,予以相同的報導:有關塞西莉雅·寶兒·慕恩和死者馬可間的不倫之事。因為這兩報的老闆是同一人,而且兩報也同樣刊登出物證——情書加照片。 “也該早料到此事才對,”埃勒里低聲說,厭惡地將報紙一扔,“當然啦,蟲子不會兩次鑽同一個洞,這回這些物證當然是改寄到報社去,我看我腦子八成銹壞了。” “不必心存僥倖,”法官思索著說,“認為這個秘密也許能秘而不宣,無疑地,對方的想法是,把有關康斯特布爾太太的物證送到墨萊那邊,現在又將慕恩部分的物證送到報紙媒體去,這不僅是有意懲罰康斯特布爾太太和慕恩夫妻,同時也是有意警告戈弗雷太太。我認為,這通電話應該很快會來。” “那就快啊,我都等得快瘋了。可憐的墨萊,他會被這些報紙給搞死。魯斯告訴我,現在所有記者全盯著他不放。”這兩報在報導中還特別指出,現在“慢半拍”的警方可終於有機會知道謀殺馬可的動機了。此外,康斯特布爾太太自殺身亡一事,也被繪聲繪色地描述成另一則理論——女兇手無言的自白。然而官方完全保持緘默,很顯然,探長對此命案有他個人更好的“答案”,在慕恩夫婦搖身變為大眾注目的焦點之後,墨萊完全讓他們兩人和記者隔離開來——女的已幾近崩潰的邊緣,男的則謹慎、沉默且具危險性。 墨萊回到屋子裡來,臉上寫滿了憂慮和兇暴的戰鬥之色,三人一言不發地縮回總機所在的小房間裡,現在除了等,無事可做。戈弗雷夫婦守在戈弗雷太太的起居室中。 坐在總機前的一名刑警頭戴耳機,桌上有一本攤著的速記用小本子。從電話主機額外拉出三條線來,接通埃勒里三人頭上的耳機。 十點四十五分,耳機傳來電話鈴聲。才聽到第一個字時,埃勒里便急切地點著頭,是那個奇怪且沙啞的聲音,沒錯,這個聲音說找戈弗雷太太,刑警鎮定地接了線,並拿起鉛筆等著。埃勒里暗中禱告,祈求戈弗雷太太千萬別砸鍋。 他大可放下心中的吊桶了,她把個柔弱、不知如何是好的被害人角色演得近乎完美——而且還真像打心底深處傾瀉而出的一般。 “戈弗雷太太嗎?”聲音中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急切之感。 “是。” “你一個人嗎?” “呃——你哪位?你有什麼事?” “你是嗎?” “是啊,是哪一——” “你別管我是誰,我長話短說,你看了今天的馬滕斯《每日新聞》嗎?” “看啦!是怎——” “你看了有關塞西莉雅·慕恩和約翰·馬可的報導嗎?” 斯特拉·戈弗雷沉默下來,她重新開口時,聲音一變為嘶啞且憂心:“看了,你問這幹什麼?” 這怪異的聲音開始敘述一連串埃勒里等人已知的事實,每說一件便伴以斯特拉·戈弗雷的痛苦呻吟……然後呻吟尖利起來,持續下去,到幾近歇斯底里的狀況,詭異得令墨萊探長和麥克林法官兩人狐疑地面面相覷,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希望我把這些東西送報社去嗎?” “不要,哦,不要。” “或交給你丈夫?” “不要,我什麼都答應,只要你不——” “這才像話,現在你這樣大家就好商量多了。我要兩萬五千美元,戈弗雷太太,你是個很富裕的人,這幾個錢你自己口袋裡都有,沒人會察覺的。” “但我已經付了——付這麼多次了——” “這肯定是最後一次,”怪異的聲音急切地說,“我不會騙你的,不會像馬可那樣,我絕不出爾反爾,你給錢,在下一班郵件你就會收到這些信和照片,我跟你保證,我絕不會耍你——” “你只要肯還我,我什麼都答應,”戈弗雷太太吸泣著,“從這些……哦,我一直跟活在地獄裡一樣。” “的確如此,”該聲音說著,這一刻提高了不少,信心勃勃,“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馬可是只臟狗,他惡有惡報,只是我現在有點麻煩需要錢……你多快能拿出這兩萬五千塊錢呢?” “今天!”她叫著,“我沒辦法給你現金,但我這裡有個私人保險箱……” “哦,”聲音又詭異起來,“這不行,戈弗雷太太,我要小額的現鈔,我不要冒險——” “但這跟現金沒兩樣!”戈弗雷太太裝得真像,“這都是可轉讓債券,而且匆忙中你要我到哪裡弄這麼一堆小額現金?那反而會讓人起疑,我家裡這幾天滿屋子警察,我甚至連出門一趟都沒辦法。” “這的確是麻煩,沒錯,”聲音低吟起來,“但如果你是想藉此坑我的話——” “可是被警方察覺怎麼辦?你認為我腦子壞掉了,是嗎?我最不希望發生的就是有人會——會知道這件事,而且你可以先不把這些東西寄回給我,等你順利把這些債券換成現金之後再寄,哦,拜託你——給我個機會嘛!” 聲音靜了下來,很顯然在做風險評估,半晌,這聲音明顯地沮喪起來:“好吧,我們就這麼說定吧,我不要你親自帶東西過來,我也不想去你那兒拿——你那兒一大堆警察在,你能郵寄這些債券給我嗎?你能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寄出來嗎?” “我確信可以,哦,我知道一定可以,你要我寄到哪——” “別寫下來,你不會要誰看到你記下的紙條吧,把地址記在腦子裡。”聲音頓了下來,好半天,戈弗雷家一片死寂,猶如墳場。 “馬滕斯市,中央郵局,一般郵寄,轉交J·P·馬登斯收,你複述一遍。”——戈弗雷太太抖著嗓子念了一遍——“很好,把你的債券寄到這兒,用普通的褐色信封,限時專送,你馬上辦,要是你立刻寄出來,那今晚郵件就能到馬滕斯市中央郵局了。” “是的,是的!” “記住,如果你敢搞鬼的話,這些信和照片就會送到馬滕斯《每日新聞》的編輯手中,到時,你縱使有天大本事,也無法阻止這些東西上報紙頭條。”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 “我猜你也不敢,如果你好好跟我配合,幾天之內你就可要回這些東西,我一把債券兌現就寄給你。” 喀嚓一聲,電話到此為止,樓上,戈弗雷太太如獲大赦地撲入她先生懷裡,戈弗雷先生的神色異樣地溫柔,至於樓下總機室的四人,則取下耳機面面相覷。 “好啦,”墨萊沉靜地說,“奎因先生,看來一切順利。” 埃勒里很長一段時間沒開口,他皺著眉,用手上的夾鼻眼鏡擦著嘴唇,半晌他才低聲說:“我想,我們該找特勒來參與此事。” “特勒!” “哦,我認為這幾乎是不可或缺的,如果事情發展一如我所預料,那很好;就算事情有變,這也會避免造成傷害,你無須告訴他事情的嚴重之處,特勒是那種少見的候鳥一隻,能靠僅有的一絲絲訊息就找到方向。” 墨萊撫著下巴:“好吧,這宴會是由你召開的,我想你也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他直截了當下了令,然後上樓去,監督當前最要緊的債券郵寄工作。 “我只憂心一件事,”當天下午他們坐上黑色警車後座,全速趕往馬滕斯途中,墨萊坦誠地說。他看到正坐在駕駛室前座上的特勒那戴著禮帽的腦袋後又立刻壓低嗓子說,“這位手握照片、自白書、信件乃至於他媽的管他什麼玩意兒勒索戈弗雷太太的傢伙,我們怎麼知道他不會把那些鬼東西藏在哪個鬼地方去?逮住他也許沒問題,我怕的是這些物證會從我們手中溜走。” “道義良心問題,是嗎?”埃勒里抽著煙,“我不認為,探長,今天稍早你只摩拳擦掌地希望就此逮到殺馬可的兇手,一種很合理的推斷是——如果馬可的死因真是這些個物證——現在手中握著物證的此人便是殺人兇手。可別告訴我你忽然顧忌起我們這位女主人來了。” “呃,”墨萊沒好氣地說,“這樣她會被搞得一團糟,追根究底來說,她其實是個很不錯的女人,我只是不希望造成她任何不必要的煩惱罷了。” “錯失這些物證的危險性倒不高,”法官搖著頭說,“對這傢伙而言,這些東西太寶貴了,不太可能不帶在身邊;此外,他也必然知道,就算這是個陷阱——這點我極其懷疑,從他在電話中的反應判斷——反正他再也沒機會再從別處弄到錢。他現在一定非常沮喪,在康斯特布爾太太和慕恩太太身上兩皆落空,不,不,這次對他而言是最後一擊了,只要你逮住他,探長,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同時找到這些物證。” 他們避人耳目地出了西班牙角,墨萊探長堅持且斷然下令,所有執勤警員一律不參與這個任務,只一輛不起眼但馬力十足的車子跟在他們後頭,裡頭人員一律便服,另外一輛同樣不起眼也同樣馬力十足的車子則隱在西班牙角外的主公路處,以防任何緊急狀況所需。馬滕斯方面,他們也立刻聯繫了當地警方,即刻派人監視該市整座中央郵局大樓,連郵局職員中都雜入了偽裝的警方人員。至於擔任誘餌的郵件,裡頭裝了一堆假債券,為了不引起勒索者任何可能疑心,特意先轉到附近的瓦伊城,就像其他正常的郵件傳送渠道一般,再間接送至馬滕斯來,墨萊探長不願冒任何一絲絲風險。 兩輛車的警員在距馬滕斯中央郵局好幾個街口處便下了車,第二輛車上的便衣直接走往這幢大理石建築,在短短十分鐘內便完成了一圈包圍著郵局的隱秘性防線。墨萊探長則領著他那車人偷偷由後門進入郵局內。特勒,眨著他好奇的小眼睛,站在一個一般郵件所用的大型房間一角,接受這一絲也錯不得的任務。 “只要你一看到有任何你熟識的人,”埃勒里交待,“馬上給那名職員信號,接下來的他會處理,或交由我們來負責,那名職員會清查他使用的姓名。” “是,先生。”特勒小聲問,“您的意思是,家裡有人涉入這個案子了,是嗎?” “非常可能,可千萬別搞砸,特勒,奉自己生命尊嚴之名千萬別搞砸,墨萊探長今天下午可是把什麼都押在這裡了,你找個不為人注意、但可以清楚看到每個進來人臉孔的地方,我們這一番天羅地網是否奏效全看你了。” “您可以放心交給我。”特勒莊嚴地說完便舉步走到他選中的位置上去,墨萊、法官和埃勒里三人則一起隱到門邊的隔牆後頭,分據三張椅子上,由牆上平日設而不用的小孔監視這一邊的情況。此時,已有數名便衣進駐大廳了,趴在桌上奮筆疾書,持續填寫一堆沒意義的領款單之類的,然後,其中某一名會走出去,但旋即會有另一名便衣進來接手。墨萊以挑剔的眼光看著他這些手下的演出,但找不出哪裡有漏洞,是的,天羅地網已然佈置完成,看起來殊無異狀,剩下的便只有等待獵物上門了。 他們足足等了一個小時又二十分鐘,隨著牆上大鐘的每一聲丁當之聲愈發緊張起來。正常的郵政業務持續進行,人來人往,買郵票,領款,郵件包裹由櫃檯窗戶遞出等等,郵政儲蓄的窗口一直沒間斷過人,動不動就排長龍,偶爾眼看要消化光了,馬上又是長龍一條。 墨萊的方頭雪茄早熄了,在他嘴上動著宛如淺灘上的木樁,他沒有講話。 然而,苦苦等待的那一刻來臨時卻差一點從他們高度的戒備狀況下溜過。這人偽裝得近乎完美,要不是該名偽裝職員和特勒機警——到事後讓墨萊探長打心底感謝——那這一番事前佈置將完全是浪費時間,而這名偽裝良好的獵物也將從容逸去。 時間是郵局下班前十分鐘,當時整個郵局擠滿了匆忙辦事準備回家的人。一名黝黑臉孔的小個子男人從外頭閃了進來,直往一般郵政的窗口走去。此人蓄了黑須,顴骨之上、左眼之下有顆黑痣。他排在人群之後,老鼠般一直伺機往前擠,若說他有什麼較易引人注目之處,那無非是他的腳步,他走起路來臀部輕微擺著,看起來很怪異,除此而外,他實在談不上有什麼特徵,很輕易地便融入人群之中。 排在他前頭的人辦完事之後,便輪到他到窗口上了。 他伸出一隻黝黑的手,以嘶啞的嗓子說話,彷彿感冒了一般:“有J·P·馬登斯的郵件嗎?” 牆後窺視的埃勒里三人,看見該職員搔著右耳,臉轉往一側,就在此時,特勒的腦袋忽然從旁冒出來,他小聲地說:“沒錯,化過妝了,先生!但一定是這個沒錯。” 該職員的信號和特勒的低語,令三人嚯地起身,觸了電一般,墨萊領先沖往門口,無聲地開了門,高舉右臂,通過郵局的大玻璃窗子向外頭打訊號。在此同時,那名職員已拿了個褐色包裝的小而扁平的包裹回來,住址是手寫的,上頭的郵票業已蓋了郵戳。小個黑膚男子以他痩小的手接過這包裹,從窗口退出來,半轉過身。 他一抬頭,彷彿第六感示警,發現自己正處在一間滿滿是人,而每個人都靜靜瞪視著他的房間裡,數名殺氣騰騰的男子圍牆般圈住他,併步步逼近,他的臉孔瞬間蒼白起來。 “馬登斯先生,包裹裡是什麼東西?”墨萊探長愉快地問,邊伸手搭上此人肩膀,墨萊的右手仍深插在他的外衣口袋中。 那方褐色小包無力地從該男子手中滑落,掉到地板上,黑膚男子也跟著抖動起來,癱倒下來,像瞬間解體一般。墨萊迅速彎身下去,伸手到該男子胸前,一抹茫然的滑稽表情浮現臉上。 “怎麼,他昏過去啦!”麥克林法官叫道。 “先生,不是,”特勒柔和的聲音從後頭傳來,“鬍鬚是假的,正確地來說,先生,應該是她才是——我相信,先生,探長剛剛也發現了。”說著,他掩嘴竊笑起來。 “女的?”法官再次驚呼。 “想胡弄我們,門兒都沒有,”探長勝利地說著,揚起右手,“東西就放在她口袋裡,老天垂憐,我們完成任務了。” “妝化得好,”埃勒里低聲說,“但她走路臀部擺動的樣子卻讓她無所遁形,這位是戈弗雷太太的前任女傭是吧,特勒?” “先生,我是從那顆痣認出來的,”特勒小聲說,“嘖嘖,有些人多麼容易陷身罪惡之中啊!是的,先生,是匹茲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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