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生死之門

第17章 第十七章

生死之門 埃勒里·奎因 6024 2018-03-15
“我沒問題,”伊娃推開他說道,“請讓我獨自待一會兒。”她摸索著要找到椅子的靠背。 “我告訴你她不知道,”麥可盧醫生向奎因警官說道,“我告訴過你,我把它隱瞞起來,不讓她知道……”但是,警官臉上並沒有顯出相信的樣子,因而醫生做了個絕望的手勢,“伊娃,伊娃——寶貝兒。” “你是說我的母親嗎?”伊娃問道,以非常奇怪的方式看著警官。從外表上看她非常平靜。 但是,麥可盧醫生看到了她的眼睛,於是他擦過身旁的斯科特博士——博士正一籌莫展地在旁邊站著——挎著伊娃的胳膊肘,把她像孩子那樣引導到警官的皮革長靠背椅上:“給我一些水。” 特里走到外邊,用紙杯從外面辦公室的冷卻器中註滿了水,又邁大步走回來。那個大塊頭摩擦著伊娃的雙臂和腿,把水送到她的唇邊。這時伊娃的眼睛裡充滿了茫然和痛苦。

“我感到遺憾,”她把她的臉埋在醫生的上衣中,低聲地說道。 “注意,寶貝兒。這沒問題。把它隱瞞起來不讓你知道,這是我的過錯。哭吧,寶貝兒——” “他說了……那麼卡倫是我的姨母,你是我的伯父,她——她是我的母親!” “我沒想到你會發現這件事。而當我聽說她死了的時候——我怎麼能知道實情,寶貝兒?——看起來不告訴你還是明智的。” “啊,爸爸!我的親生母親!” 麥可盧醫生顯得很平靜,與埃勒里星期一下午在潘希亞號船的甲板上見到他時相比,更為平靜。同時他把肩膀也挺直了,好像它們現在承受的負荷比較小似的。 “喝一些水,寶貝兒。” 警官說話了:“非常漂亮,但是我恐怕我必須問——”那個大塊頭看著他,而警官咬著他的鬍鬚的末端,並且坐了下來。

“你現在想知道這件事,伊娃。”醫生撫摩著她的頭髮說道,“是,她是你的親生母親——一個漂亮而且才華橫溢的人——是我所知道的最可愛的女子。” “我想找到她。我想見到她。”伊娃哭訴道。 “我們肯定為你找到她。躺下吧,伊娃。”他把她放在了長靠背椅上,並且站起來,來來回回地走著,來來回回地走著,“我永遠忘不了那份海底電報——當你出生的時候——那是弗洛依德打來的,當時他非常自豪。一九一六——那一年,你的外祖父死了……休·蕾絲。兩年之後,弗洛依德的事故發生了,而你的母親也崩潰了。卡倫——”他的臉色暗淡下來——“卡倫給我寫了信,我就丟下一切事情,直接趕到了日本。這是一九一八年末,恰好在停戰之後。”

伊娃躺在長靠背椅上,好像在天花板上看到了她母親的肖像。真是滑稽,發現了那種事情,正好是在……高高的,威嚴的,長著金灰色的可愛頭髮;漂亮,當然了,而且帶著令人同情的有殘疾的腿,使她只能用一條腿和地球接觸。 這幅圖畫如此清楚…… “伊斯特在一家療養院中,她的神經已經完全地崩潰了。因為弗洛依德的死,以及這件事發生的方式。一段時間她神誌不清,後來她恢復到了神智健全。在這過程中她發生了一些事情,她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我並不完全地知道是什麼。” “她記起了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嗎?”埃勒里問道。 “她不能認真思考其他任何東西。我知道那種對謀殺了弗洛依德的恐懼將經常出沒在她心中,直到她人生的結束為止。她是個敏感的人,有著細緻優雅的神經——在那些日子裡是一個詩人的偉大的預示。”

“但是,她為什麼堅持在那一個主題上反复地述說,醫生?她真的問心有愧嗎?” “我告訴你我調查過!那純粹是意外事故。但是其中有我不能發現的某些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那使她退縮了。” “你表示什麼意思?” “我不能為她做任何事情。就好像——那麼,就好像另外一種力量,而且是帶有敵意的力量,在對她起作用,在傷害她,在延遲她的痊癒,在讓她不得安寧。” 可憐的親愛的媽媽,伊娃想著。可憐的親愛的。她總是在背地裡羨慕她朋友的母親們,儘管她們也許低賤,也許愚蠢,也許空虛。但是她們全體都曾經給了她們的女兒一些東西,一些看起來珍貴的東西,使她們抹去低賤、愚蠢和空虛……她的眼睛再一次充滿了淚水。而現在,她幾乎使她的母親回來了——什麼?醜聞、逮捕,也許——

“我盡可能在日本多逗留些時間。卡倫當時——很有幫助。她說,既然她的父親已經死了,她有她自己的事業要做,另外,她還必須照顧伊斯特。伊斯特沒有生活的目標,她需要照料;在這種情況下,她要撫養這個孩子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那樣,”醫生揮舞著拳頭叫喊道,“我相信卡倫仍然在進行著她的邪惡的計劃!”他的聲音低落下來,“但是,我怎麼能知道呢?” 警官不安地搖動著。他注意到,莫勒爾已經利用這混亂局面跑掉了。在權利之外,什麼東西都不能正常運行,他思考著。他縮緊了他的嘴唇。 麥可盧醫生對伊娃溫和地說道:“是卡倫建議我把你帶回來,寶貝兒——收養你。那時你還不到三歲,長著長長捲髮的極瘦的一個小東西。當然我知道你不可能記得。好吧,我這樣做了。我們必須使它合法,必須得到伊斯特的簽字。令我吃驚的是,她給了她的簽字,她甚至堅持把你送出去,因而我就帶著你回來了。”他停了一會兒,“因此,我們就在這裡了。”

因此我們就在這裡——伊娃凝視著天花板。她第一次感到羞愧慢慢地在她全身燃燒著。伊娃·麥可盧是個女殺人犯!她的母親是個……他們會說這是遺傳。那種報復、殺人是在她們的血液中,在伊斯特的血液中,在伊娃的血液中。她怎樣面對其他人?她怎樣去面對——迪克? 她慢慢地轉過頭去。他正坐在警官的門口,離開其他人一英尺遠,看上去好像他的嘴中有壞的味道,他正在努力要吞下去似的。突然地,伊娃受到了打擊,那就是她的未婚夫沒有做任何事情,一點事情都沒做過。他一直一言不發,而且不舒適。他已經困擾在個人的逃跑的想法中了。 “迪克。你為什麼不回家?你的工作——醫院——” 她看著他,就像她有一次曾經看到過的,麥可盧醫生看著注射了麻醉藥的豚鼠那樣。

但是,他呆板地說道:“別傻了,伊娃。對著這愚蠢的對你的指控——”然後他到了她那裡,彎腰去吻了她。他的嘴唇感到了她面頰的冰冷。 因此我們在這裡——伊娃想著。我在這裡,就像在手術台上要被解剖的動物一樣,在人們的眼光注視下伸展開來……她突然坐起來,大幅度擺動她的雙腿,使得地板咔嗒咔嗒地響著。 “你不要打算恐嚇我,”她向沉默的警官猛烈地說道,“我一直像個受驚嚇的孩子。但是現在,你不能再恐嚇我!我沒有殺害卡倫·蕾絲。我不知道我的母親活著。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母親是誰!我已經完全地合情合理地給你作了指紋和手帕的說明。你為什麼不公正?” “那是廢話,小毛孩子!”特里露齒而笑著說道,“告訴這個老狒狒他到底為什麼會被容忍。”

“而你,”伊娃輕蔑地說,“如果你知道我的母親在什麼地方,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馬上把我帶到她那兒去!” 特里眨了眨眼睛:“別緊張,小寶貝,現在聽著,我沒有說我確切地知道,我只是說——” “你為什麼不讓他說出來?”伊娃對著警官喊叫道,“你威嚴地驚嚇一個女子,但是當一個男人面對你站著——” 特里抓住了她的胳臂:“聽著,小寶貝——” 她甩開了他的手,瞪視著老人:“你最好找到她!上帝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一個人,被關進屋頂閣樓中九年之後,在她一生中第一次單獨一個人在紐約!” 奎因警官朝他的速記員點點頭:“好吧,摩西,”他感嘆道,“提交給托馬斯·維利。我們要把她登記入冊。” 伊娃非常緩慢地鬆弛下來,非常緩慢地凝視了她的周圍——麥可盧醫生,在踱步,踱步;斯科特博士——他是誰?伊娃看上去好像以前從來沒見過他似的——輕輕咬著一個指甲,並且通過窗戶在研究著天空;特里,在一支接著一支地點燃香煙,而且緊緊地皺著眉頭;埃勒里·奎因——靜止不動而且虛弱無力,就像奎因警官桌子上的瑪瑙小雕像一樣。

警察速記員說道:“是,先生。”然後站起身來。 然而他還沒能走到門口,門就開了,而後一個瘦瘦的、長著黑下巴的男人,穿著古舊的德比賽馬服,吸著黑色的雪茄煙,沒精打采地走了進來。 “啊,夥伴?”塞繆爾·普魯提博士——紐約州醫學檢查助理——臉色陰沉地說道,“餵,奎因。啊,麥可盧醫生!對這一切感到遺憾……聽著,奎因,我為你帶來了壞消息。” “為我帶來壞的消息?”警官說道。 “你知道半把剪刀,那個——你有的一個,放入了你的桌子?” “是的,是的!” “刺殺卡倫·蕾絲的不是它。” 特里·瑞在非常特殊的沉默中慢吞吞地說道:“那麼,關於這你究竟知道什麼。” “你不會取笑一個老人,是吧,塞繆?”警官問道,努力去微笑。

“我正在告訴你。”普魯提急切地說道,“聽著,我必須在二十分鐘內趕回到陳屍所,因此我不能只站在這兒說話,但是此後,我們的第一個驗屍報告將在星期二完成,我認為我對你有說明的義務。” 特里·瑞向普魯提博士走去,並且搖了搖他的柔軟的手。 “船舶已經著陸了!”然後他笑嘻嘻走向伊娃,並且引導她到了長靠背椅處,“坐下,小寶貝。現在該你看表演了。” 不知如何是好的伊娃坐下了。在她的生活中,她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機敏;通過腎上腺素她含糊地知道,一定有某些事情發生了;但是,這些東西都還沒有被意識到。半把剪刀……指紋…… “我的過錯,”普魯提說道,“我忙,因此把屍體解剖被委託給——那麼,不要介意。他是年輕人,沒有多少經驗。另外,我認為它只不過是最起碼的日常工作,致死的原因,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 埃勒里跑向他,並且緊緊抓住他的衣領:“普魯提,在我扼住你的喉嚨之前,停止你的喋喋不休!如果不是半把剪刀殺了她,那是什麼?” “一個不同的……如果你給我機會——” 埃勒里啪地一聲拍著他父親的桌子:“你不要告訴我刀傷加在第一個傷口上面,一個較小的傷口——省掉它!” 非常需要刮鬍子的黑色的下巴落了下來。 “閣下!我從來沒有想……普魯提,有任何別的說話的方式嗎?是可以識別的毒液嗎?” “毒液?”普魯提博士茫然地重複著。 “正好是昨天。我已經用了好奇的角度去思考這個案件。我想到了可紐梅。”埃勒里非常興奮,“於是,我記起卡倫·蕾絲在一個春天對那個來自綠礎島的日本老太婆所表示的意見。我盡快地求助於不列顛,而且發現了——純粹預感,留心於你!——那些島嶼中的多數,特別是一個叫做阿馬米-歐西馬的地方,有一種叫做飯匙倩的有毒的爬行動物。” “唉——什麼?”普魯提眼睛瞪視著他說道。 “竹葉青蛇——我希望我記得正確。不出聲,有鱗狀的頭,長度在六至七英尺,如果被它們咬了,能夠導致很快的死亡。”埃勒里深深吸了口氣,“普魯提,是不是有蛇類毒牙的記號在下面?” 普魯提從他的嘴中取出了搖晃地懸掛著的雪茄煙。 “他出了什麼問題,奎因。他發瘋了嗎?” 埃勒里的微笑消失了:“你想說的是:它不是蛇?” “不是!” “但是我認為——”埃勒里無力地說著。 “並且,誰說過有一個小的刀口掩蓋在刀傷之下?” “但是,當我問你——” 普魯提揮起了他的手:“看,奎因。打電話給馬提萬,然後拿出那半把剪刀。” 警官從他的抽屜中拿出用棉胎包裹的半把剪刀。 普魯提沒有打開它:“嗯嗯。那麼我是對的。”他把那件東西放在桌子上,並且從他的衣袋裡取出一個小紙板盒子。有一個毛線團在裡面,線團上面有一個像寶石一樣的小小的鋼製薄片,薄片是銳利的三角形狀,“今天午後,是我自己把它從她喉嚨中挖出來的:我助手星期二沒能發現它。” 他把盒子交給了警官,而他們全都圍上來了。 “剪刀刀刃的尖端。”老人慢慢地說道,“因為打擊而突然中斷。而這半把剪刀的尖端,”他看了看桌子上那半把剪刀,“仍然完好無損。” “完全相同種類的尖端,不是嗎?”特里喃喃低語道。 “你在想什麼,埃勒?” “關於它沒有什麼疑問。這一點裂片是丟失的那半把剪刀的尖端。” “那麼你是對的,塞繆,”老人鬱悶地說道,“這半把剪刀沒有用來殺她。殺她的是另外的一半。” “好了,小寶貝!”特里跑向伊娃,“你今天晚上可以在你自己的床上睡覺了!” “發現了另外的一半嗎?”普魯提一邊向門口走去,一邊問道。 “沒有!” “那麼,好吧,不要咬斷我的頭。”普魯提搔了搔他的下巴,“噢,麥可盧醫生。我不希望你認為這類粗劣的錯誤在我們辦公室是常見的事。新手。你知道——” 麥可盧醫生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 “順便問一下,”埃勒里說道,“你發現了別的什麼,普魯提?我還沒看報告。” “啊,沒有什麼重要的。一種冠狀的血栓形成——你知道那個嗎,醫生?我相信你是她的醫生。” “令人懷疑的。”醫生喃喃低語道。 “冠狀的血栓形成?”埃勒里重複道,“我想到了,那是一種只有男人才有的心髒病。” “在男人中很普遍。”普魯提說道,“但是相當多的女子也有這種疾病。卡倫·蕾絲有一種特別的血栓,那是她如此迅速地死去的原因。” “迅速地?她遲遲不動了至少十五分鐘。” “一般地,喉嚨創傷的人將會活幾個小時。因流血致死,而那要花去時間。但是,虛弱的心臟有時候會使他們在幾分鐘內死亡。” “別的還有什麼?” “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貧血症——食慾不振,而這就是全部有關的情況。在我的青年可笑的錯誤之後,我親自進行了充分的屍體解剖……就到這裡吧,我必須走了。再見,醫生。”然後普魯提消失了。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卡倫關於血栓形成的事。”麥可盧醫生感嘆道,“這一定使她煩惱了,而這並不是嚴重的狀況。她生活的主流——沒有激烈運動,沒有興奮激動,有著大量的擔心——她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生活好多年了。” “她打擊了我,”埃勒里說道,“就像多疑病症的某些表現。” “從來沒有另一個醫生——理想的患者。”醫生呆板地說道,“不折不扣地按照我的指導和勸告,我推測她認為她有很多的目標而活著。”他聽上去好像心裡感到苦澀。 “順便問一下,她打算過什麼種類的結婚生活?我好奇,因為我看不出,她打算婚後怎樣維持對待她姐姐伊斯特的那種詭計。” “她想得到'時髦的'婚姻。設施獨立,事業獨立,她為了保持她自己的名義——其他一切都是剩餘。那時它聽上去好像是露西寶石的怪念頭。但是現在——”麥可盧醫生皺著眉頭,“現在我看出了這些是為什麼。她一定能繼續她的詭計。”他突然地爆發了,“一個女子怎麼能愚弄一個男人,真是該死!” 或者一個男人,伊娃想著,愚弄一個女子。她靜靜地說道:“我認為現在你能夠回到你的辦公室去了,迪克。今天不會有什麼危險了——是不是,警官?” 警官拾起了逮捕令,並且把它慢慢地撕成兩半:“遺憾,”他說道,但從他的語氣聽上去好像並沒有感到遺憾,他聽上去只像是生氣。 “那麼我認為,”斯科特博士費力地說道,“我認為我將去,伊娃……我今夜打電話給你。” “是的,”伊娃說道,同時當他好像要彎腰再一次親吻她的時候,她把臉轉過去了。他有點愚蠢地微笑著,站直了身體,他的嘴唇周圍蒼白,然後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你們這些人也可以走了。”警官說道,“或者,不。再等一會兒。星期一下午,你沒碰巧在周圍什麼地方看到那另外半片剪刀嗎?看到了嗎,麥可盧小姐?” “沒有,警官。”伊娃幾乎沒聽到他說的話。她左手第四指上的二克拉的切割成正方形的鑽石燃燒了。 “你呢,瑞先生?” “我?”特里說,“我沒有。” “當星期一我讓你離開的時候,它是不是在你的一個口袋裡,現在說,是不是?”老人苦苦地追問道,“這教了我決不能——”但是,他沒能說完。 “走吧,伊娃,”特里抓住了伊娃的胳臂,咧開嘴笑著說道,“如果你不從這裡迅速地溜出來,這個老鰭鯨就將指控你,以便使他的皮製衣提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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