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生死之門

第14章 第十四章

生死之門 埃勒里·奎因 5770 2018-03-15
威尼夏在一張靠近浴盆的桌子旁邊等待著麥可盧,但醫生避開了那黑色女僕的深情和殷勤,沉迷在通入蒸汽的浴室中。大量的記錄經過威尼夏勤勞的手進入了門廳中電話桌子上面的訊息簿裡。那桌子上還有一大堆的電報和信件,以及盒子和捆成束的花。 “啊,親愛的,”伊娃感嘆道,“我想我們必須答復全部這些人們。我還不知道卡倫會有如此眾多的朋友呢。” “並不是為她,”威尼夏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而是為約翰醫生,他們大都是醫生!” “斯科特博士打電話了嗎?” “沒有,寶貝兒,他還沒有。現在看這兒。你脫掉衣服,在那個浴盆中浸泡,你聽到我說的了嗎?” “是,威尼夏。”伊娃順從地說道,而後走去她的房間。 威尼夏瞪了電話一眼,然後回來,咕噥著走到她的廚房。

當伊娃浸在水中的時候,電話鈴響了四次,但是她都沒理會。她不再理會任何事情。她在黑磚鋪地的浴室中,身體上沐浴著大量的氣體。當她在那全身長的鏡子裡看著自己的軀體時,她感覺自己像是要死了,感到了不可思議。如果你死得像卡倫那樣,有傷口,又痛苦,於是後來……什麼? 當卡倫躺在凸肚窗前面的台子上時,她不能移動,不能睜開眼睛,死了,她被認為是死了——也許她甚至能夠聽到特里·瑞和伊娃之間的對話,這時卡倫在想些什麼呢?啊,伊娃想到,如果她有足夠的勇氣去觸摸卡倫的心臟,卡倫也許已經能夠說話了。卡倫在那最後痙攣的片刻,也許曾經說過些什麼事情,而這將解決所有的問題……當卡倫在她的割破的咽喉汩汩作響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還閃著光,使他們知道了她還活著。那褐色人認為——伊娃知道他認為——卡倫在用她的眼睛控告伊娃。但是,伊娃清楚那是多麼的不可能。

伊娃知道那閃光僅僅是臨死之前的迴光返照,當卡倫的眼光消失時,她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 伊娃憤怒地把氣體猛地撞到自己的眼睛上,然後就在化妝台前坐下,用冷霜塗抹著自己的臉。 那些電話信息,信,鮮花。人們肯定曾經困惑和不安。 他們並不完全地知道究竟在做什麼事情。 當一個人體面地死去的時候,你打電話了,寫了哀悼的便箋,送了花,都非常悲傷,非常親切,並且漂亮,於是每一個人感到活著真好,即使那些哀悼者看到了死者所有的缺失和陰暗的角落。但是,當一個人被謀殺的時候,講禮節的書對此不置一辭。尤其是在神秘的事件中,當受害人在任何人都不知道兇手是誰的情況下被謀殺了的時候,你也許是把鮮花送給了兇手! 它如此不合理,如此悲慘,想到這些,伊娃把她的頭放在化妝台上,讓淚水流過面霜。如果人們知道這一點!如果人們知道,她是能夠謀殺卡倫·蕾絲的惟一的人——她,伊娃·麥可盧,她自己,那個女孩子,那個女子。如果迪克知道這一點……

“伊娃,”斯科特博士從浴室門的對面叫道,“他已經來了!” 伊娃擦洗了冷霜,用冷水沖洗她的臉,擦乾後又上了粉,用了她的最新式的比目魚—桃子—珊瑚三重顏色的唇膏——這種顏色可以和她的指甲及閃光的頭髮相匹配,然後蠕動著穿上用土耳其毛巾布縫製的長袍,匆忙地去開了門,然後撲倒在斯科特博士的雙臂中。 徘徊在臥室門口的威尼夏看到這情景受到了震動:“伊娃!你——那樣不得體!” “走開吧,”斯科特博士說道。 “現在你聽我的話,嘎!我將要直接去告訴約翰醫生……” “威尼夏,”伊娃從牙縫中說了,“走開。” “但是你的頭髮——全都亂糟糟的,並且你還赤著腳!” “我不在乎,”伊娃說道,第三次吻了斯科特博士。他感到了她的身體,在羊毛製成的毛巾下面顫抖著。

“站在地板上你將患上致命的感冒!” 斯科特博士掙脫了伊娃的雙臂,走進了臥室門,在威尼夏憤怒的臉色中牢牢地關上了它。然後他回來,抱起了伊娃,在卡坡·科德的搖滾樂聲中同她一起坐下。 “啊,迪克。”伊娃嘆息了。 “別說話,親愛的。” 他非常用力地抱住了她,而伊娃通過他雙臂的溫暖使自己的苦惱開始變得朦朧,直至覺得不可思議。有某些事在打攪他,那就是這件事。他在安慰她,但實際上,他嘗試著要安慰的,卻真正是他自己。此時他並不情願開口說話,這表明了他不願意去思考,他不願意認真考慮任何事情。 他只想坐在那裡,用雙臂緊抱住她,感受到她的親密。 她把他推向一旁,並把她的頭髮從眼睛前面弄到腦袋後面:“出了什麼問題,迪克?”

“問題?你為什麼問那個?什麼問題都沒有。”他試著再一次拉她坐下,“別說話,伊娃,讓我們靜靜地坐著。” “但肯定有某些事情出了毛病。我感覺到了。” 他努力去微笑:“什麼使你突然變得如此直覺?這是糟糕的一天,就是如此。” “醫院?你這可憐的羔羊!” “一個分娩的病例,我失敗了。凱薩蓮,如果她能自己照料自己,那一切都將沒問題。” “啊,”伊娃說著,並且再一次偎依在他懷裡。 但到了這時,好像要故意作對似的,他似乎非常需要講話,猶如為他自己辯護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對我說了謊。我對她實行了嚴格的飲食規定,但我不能把她像一條狗一樣看管著,不是嗎?現在我發現,她用冰淇淋、生奶油、肥肉以及只有上帝才知道的什麼東西塞滿她自己。”他怨恨地說道,“如果一個女子不肯把實情告訴醫生,那起碼對她的丈夫來說,還有什麼機會呢?”

原來是這樣。伊娃靜靜地躺在他的雙臂中,現在她明白了。這是他問問題的方式。她能夠輕微地感到他的心臟在不穩定地跳動。看起來自從星期一傍晚之後,他就一直把這些困惑傳染給她! “而那時,我已經整天被那些可惡的記者追逐著。”——現在出現了,伊娃想著,噴湧而出——“他們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沒做任何事!今天下午,一張污穢的印刷品上有我的圖像。'年輕的社會醫生否認'。否認什麼?我的上帝!我不知道任何事情!” “迪克,”伊娃坐起來,平靜地說道。 “我覺得好像是要受到他們的許多猛烈撞擊。博士,真相是什麼?誰刺殺了卡倫·蕾絲?你的角度是什麼?你在什麼地方協調?她真的是個心髒病患者?你吩咐了你的未婚妻不要說話嗎?為什麼?在什麼地方?在什麼時候?怎麼樣?”他怒目而視,使他的咽喉突然關上。 “他們已經騷擾到我的辦公室,糾纏我的病人,在醫院裡追逐我,交叉詢問我的護士——而且他們要知道我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迪克,親愛的,聽我說。”她把他紅潤的面孔放在她的手中,“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伊娃經常親吻的、他那漂亮的鼻子尖,漸漸地變得蒼白了。他說道:“是嗎?”發出的是沙啞的聲音。驚嚇,他被嚇壞了,伊娃能看見這表現在他的全身。她幾乎都要問他他害怕的到底是什麼,但是她知道那是什麼。 “警察並不知道有關卡倫死時的一切事情,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們還不知道。” 他靜靜地坐著,並沒有在看著她:“是嗎?”他又說了一遍,同時這一次他甚至沒有試圖去避免顯露他是多麼的恐懼。 “啊,迪克!”伊娃急切地喊道,“那個門不是開著的!它在臥室裡面被閂住了!” 就這些。她說完了,她已經感到心情好多了。讓他擔驚受怕吧,伊娃想著,停頓了一會兒。如果他受到驚嚇,這將使他發呆。

這真的使他發呆了。斯科特博士從卡坡·科德椅子上猛地站起來,幾乎要把伊娃帶得跌在地板上。過了一會兒,他平靜下來。 “伊娃!什麼門?” “卡倫臥室裡的門,是通往屋頂室閣樓的。當我進房間的時候,那個門被用門槓閂上了。門閂是在臥室裡面。” 伊娃對自己的語氣如此平淡感到吃驚,同時一直評判似地註視著他。她惟一的感覺是同情,看樣子他正在可怕地苦惱著。他的嘴張開了兩次,但都沒能說出話來。 “但是,伊娃,”他用茫然的聲調說了,“任何人怎麼能夠——沒有一個人能夠通過那兒到達屋頂閣樓,在當時!” “是沒有。” “而臥室裡的窗戶——” “它們是上了閂的,”伊娃說道,就好像她是在談論一頂新帽子的裝飾物似的。

“但是僅有的到外邊的另一條路是通過起居室,而當時你正等在那兒。”他的眼睛明亮起來了,“伊娃!一定有人穿過了那個起居室。就是這樣,不是嗎?一個人穿過那兒,並且你——那麼,你沒有告訴警察。” “沒有什麼人通過,親愛的。”伊娃說道,“甚至連一隻老鼠都沒有過去。” “但是,我的天啊!” “關於這一點我並沒有說謊,如果這就是你的意思。” 他的嘴再一次張了張,而後,他在地板上放下了她,並且開始在房間內來來回回地疾走,就像一個忙著要趕火車的人一樣:“但是,伊娃,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就意味著沒有一個人——除了你之外任何人不可能……” “是這樣,”伊娃平靜地說著,“沒有任何人,只有我能夠謀殺了卡倫,說出來呀,別害怕把它說出來,親愛的。我希望你說出來,我希望親耳聽到你是怎樣把它說出來的。”

然後他靜靜地站著,注視著她,而她也在看著他,這時那房間裡沒有一點聲音,除了從客廳傳來的麥可盧醫生嚎叫的聲音之外,醫生不知為了什麼事情正對著威尼夏發脾氣。 斯科特博士顫抖著看了一眼。他猛然把他的手放入他的衣袋裡,並且踢了伊娃腳下的小塊地毯,這力量如此之大,使得地毯皺了起來以示抗議。 “詛咒這一切!”他爆發了,“這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 “那整個情形。” “什麼情形——那謀殺……或者我們的?” 他如此不顧一切地把他的頭髮弄亂,使得伊娃不忍再看下去:“聽著,伊娃。我必須想想。你必須給我時間讓我思考。你不能像這樣突然地把事情搞出來——” 伊娃把她那白色長袍裹緊了一些:“看著我,迪克。你相信是我殺害卡倫的嗎?” “我的天啊,不可能!”他呼喊道,“我怎麼能知道?一個房間——僅僅一個出口——任何人都沒過去……一個人想什麼?公道一點,伊娃。給我時間!” 它如此荒謬地前後矛盾,如此充滿著痛苦和懷疑,如此真實而明確,使得伊娃胸中感到刺痛,猶如她內臟的什麼東西突然地破碎了。一瞬間她努力抑制住她將要生病的感覺,但是,她感到還沒有完結,還有一件事情要說,還有一件事情要問。然後,她想著,她真的想知道,她狠下心來了。 “星期一下午你請求我和你結婚,我拒絕了你。迪克,就是因為那個用門槓閂上了門。我也想得到時間,因為我——我不能忍受告訴你的結果。但是,我不能不告訴你就和你結婚。你不明白嗎?那麼,現在我已經告訴了你。” 伊娃停了下來,因為關於這件事,真的沒有必要有任何的遲鈍。他們不是小孩子,而對於成年人,某些事情不用說很多的話。 他舔了他的嘴唇:“結婚——你意思是說,現在?” “明天。”伊娃不依不饒地說,“不論何時你得到許可,在市政廳,康涅狄格州,或其他任何地方都行。” 這些話聽上去並不像是她自己的聲音,也許因為在她心臟周圍有冰的塗層,從頭至尾冷卻了她的每一滴血。她真的已經發現了她那問題的答案。他不必說話。他在星期一想和她馬上結婚,今天,在星期三,他說他需要時間。 伊娃沒有完全期望到的事情發生了。他抓住她的手。 “伊娃!”在他的聲音中有某些新的東西,“我正在認真考慮著這一點。在星期一警察到來之前,是誰打開了那扇門——是你,還是那個叫瑞的傢伙?” “這並不會產生任何差別。”伊娃不感興趣地說道,“是瑞先生。他認真考慮了前因後果,因此救了我。” “另外有誰知道?” “爸爸。奎因先生——年輕的那個。” “所有的人,除了我之外!”他心裡感到苦澀,“並且,你期望著我——”他對她皺眉頭了,“當那個警官發現的時候,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啊,迪克,”伊娃低聲地說,“我不知道。” “瑞的目的是什麼?他為什麼會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孩做出像那樣的事情?”斯科特博士的眼睛發紅了,“或者,你認識他?你認識他嗎?” 愚蠢,全都如此無聊而且愚蠢。 “不認識,迪克。他僅僅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對我友善。” “他自己的方式。”斯科特博士嘲笑著說,“我知道他的方式!那個東區的渣滓!我已經調查了他,我已經發現了他的那些事情。城中所有惡棍的密友!我知道他想得到什麼。我知道他那類人!” “迪克,這是你曾經說過的最骯髒的話語。” “提防著他!我僅僅想知道我的未婚妻子要陷入什麼污垢。那就是全部!” “你膽敢用這種方式和我談話!” “在污穢的謀殺中混合起來了——” 伊娃衝上了床,把她的臉掩埋在燈芯絨被單中。 “啊,走開。”她嗚咽著說,“我決不想再看到你一次。你認為是我殺了人。你懷疑我的各種可怕的事情與——與那個叫特里的人有關……走開!” 她躺在那兒,緊緊地陷進褥墊,在床單中大哭,身上的長袍歪斜著,使她的腿裸露著,懸掛在床上。但是她沒有在意。一切都結束了。他——他離去了,那些也離去了,儘管她沒有聽到關門的響聲。既然他離去了,她明白了,她一直期待他的僅僅是信任,而這又是多麼地不切實際。盲目,沒有疑問,那不是人類,任何女子不能夠向任何男人期待這一點。畢竟,他了解她有多少?什麼也沒有,根本沒有什麼了解。當一個男人和女子相愛,在親吻和喋喋不休的廢話中消磨光陰的時候,他們互相之間並沒有真的了解多少。他們只是了解各自臉上的線條,每個人呼吸的習慣,以及接吻和嘆息——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了,什麼實際的也沒有,什麼內在的也沒有,而只有這些方面的認識,才是最重要的。這樣說來,她怎麼能夠責備他呢?同時他有他的經歷,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切。 既然他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突然發現,他的未婚妻深深地捲人了一場謀殺,他怎能不,他禁不住要考慮他自己的前途——考慮人們會怎樣在他的背後散佈謠傳——即使一切都能控制得恰到好處。 他敏感;他來自一個好家庭,也許他的家庭在這一切的背後——和他談話,推動著他離去。他的那個固執的母親,來自普羅維登斯(美國城市——注),他的銀行家似的父親有一張吝嗇的臉…… 伊娃哭泣得更厲害了。現在她看到了全部,她曾經是一個多麼自私,而且不可理喻的小動物。他不能不讓他的家庭,或者她發現自己所陷入的情境。他正好是一個男人——親愛的人,親愛的……而現在,她已經把他永遠趕走了,同時甚至連幸福的機會都已經逃跑了,這樣除了那個可怕的矮小的警官之外,就沒有什麼東西面對著她了。 斯科特博士鬆開了他的拳頭,躺在床上,靠近她,緊貼著她,他的臉因悔悟和熱情而扭曲。 “我愛你。親愛的,我愛你。我感到遺憾。我不是那個意思。趕快吻我,伊娃。我愛你。” “啊,迪克!”伊娃哭著說,她的雙臂扭動著,並且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我不了解。這是我的缺點,期望……” “什麼都別再說。我們將看到事情過去,我們在一起。摟住我——這樣。吻我,親愛的。” “迪克……” “如果你明天想結婚——” “不!直到一切——一切都——” “好吧,親愛的。無論你說什麼,只是別擔心。” 然後,一會兒之後,伊娃在床上靜靜地躺著,而他則靜靜地坐在她身旁,只有他的手指在活動著,他的冷靜的醫師的手指,在她的太陽穴上按摩著,撫慰著脈衝的血管,使她安靜並且進入睡眠。但是,在她抖動的頭髮上面,斯科特博士臉拉長了,而且苦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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