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性之罪

第36章 第三十四章血色腰帶

性之罪 何家弘 6850 2018-03-15
老北京人有一句俗話——東城貴,西城富,宣武崇文是貧民窟。因此,東城多有深宅大院,西城多有小四合院,南城則多有大雜院。 在西四北面的一條胡同里有一個小四合院,院落雖小卻十分整齊。北房三間帶兩個耳房,東西廂房各兩間,都是一色的青磚灰瓦。北房前種著一架葡萄,葡萄架兩旁各有一棵一人來高的丁香;南牆下長著兩棵棗樹,一棵結圓圓的酸棗,一棵結長長的甜棗。於是,這小院裡的人每年都可以聞到丁香的香味,都可以吃到紫色的葡萄和紅色的大棗。 這院裡住著三戶人家:北屋的男人叫韓文博,是高級工程師;東屋的男人叫夏永祥,是木材廠的工人;西屋的男人叫陸喜瑞,在政府機關當科長。很巧,三家各有一個孩子,而且年齡相仿。北屋的女孩叫韓昕昀,年齡最小;西屋的男孩叫陸伯平,大一歲;東屋的男孩叫夏大虎,又大兩歲。小時候,三個孩子一起捉迷藏,一起猜影謎,一起用紙疊小狗和小燕子,一起坐在院子里數天上的星星。

大虎小時候鬧病,上學晚了兩年。小昀聰明伶俐,提前上學一年。於是,三個孩子分在了一個班,都是好學生。大虎是班長,小平是文體委員,小昀是學習委員。在四年級時的一次班委會之後,班主任唐老師讓他們談談自己的理想。 大虎說:“我長大了要當解放軍,用手中的鋼槍保衛我們偉大的祖國,還要去解放台灣,去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受苦受難的勞動人民!” 小平說:“我呀,長大了要當運動員,乒乓球健將,像容國團叔叔那樣為國爭光!” 小昀說:“我長大要當詩人,用我的筆來歌頌祖國母親,歌頌偉大的人民,也歌頌我們的幸福生活!” 會後,小昀寫了一首詩,大虎發現後便給抄在了學校的黑板報上—— 一天下午,小昀在屋裡做功課,大虎和小平在院裡踢皮球。突然,皮球穿過葡萄架,打在小昀面前的窗戶上,“嘩啦”一聲,小昀的書桌上撒滿了碎玻璃。

小昀跑出來大聲問:“誰踢的?” 小平嘟囔說:“是我踢的,可是大虎沒接住。” 大虎忙說:“是你踢歪了!” “都怨你!” “怨你!” “別吵啦!你倆說怎麼辦吧?” 小平哭喪著臉說:“我爸知道了,準得打我。” 三個孩子都沉默了,過了好一陣子,小昀才說:“這樣吧,我就說,是我不小心把玻璃打碎了。我爸不打人。” 大虎說:“要不,就說是我踢的吧。我就跟我媽說,不告訴我爸。” 小平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我闖的禍,哪能讓你們頂替?” 小昀說:“別爭了,還是按我們的規矩——手心手背。”說著,她舉起了右手,兩個男孩子互相看了一眼,也舉起了右手。三個孩子一起喊:“單撥儿我倒——黴!”

結果,小昀一人出了手背。她鄭重地說:“就這麼定了。” 大虎仍然不放心,問:“你又不踢球,怎麼說是你打碎的?” 小昀說:“你就甭管了,我有辦法。”說完,她轉身回屋了。 大人們陸續下班回家了。小昀的母親看見窗玻璃碎了,就問怎麼回事。小昀一邊撿書桌上的碎玻璃,一邊說:“媽媽,是我闖的禍。我寫作業的時候,來了一隻蒼蠅,真討厭,老圍著我轉悠。後來它落在玻璃上,我就用這本書一打,結果勁兒用大了,把玻璃給打碎了。” “你瞧瞧你,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毛躁!” 這時,韓文博回來了,看了看屋子裡的狀況,笑呵呵地問:“你們娘兒倆這是乾什麼呢?搞衛生也別把玻璃打碎呀!” “這是你的寶貝女兒乾的。她可長本事了,打蒼蠅能把玻璃打碎。我看你們今晚可怎麼睡!”

“打蒼蠅?小昀,你怎麼打的?” “我就用這本書這麼一打,勁兒太大了。爸爸,我錯了。” “不對吧,你從裡邊打的,為什麼碎玻璃沒有掉到外面,卻在屋裡的桌子上?小昀,爸爸跟你說過,無論做錯了什麼,都要勇敢地承認,不許說謊。” “我……”小昀語塞了。 正在這時,夏永祥拉著大虎走了進來。 “韓工,真對不住,我家大虎把你們家的玻璃打碎了。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韓文博看著眼睛裡還閃著淚花的大虎,慈祥地說:“沒關係,大虎。你告訴伯伯是怎麼把玻璃打碎的?” 大虎看了一眼小昀,說:“是我踢球不小心,踢到玻璃上了。韓伯伯,對不起!” 韓文什麼,陸喜瑞也拉著兒子走了進來,滿臉堆笑地說:“韓老師,我家小平說他把您家的玻璃打碎了。我先帶他來道個歉,明天我再去買塊玻璃,給您安上。您看行嗎?”

韓文博說:“陸科長,您太客氣了,就碎了一塊玻璃,小事一樁。不過,這事兒還真有點兒奇怪了。”韓文博用目光掃了一遍三個孩子的臉,煞有介事地說:“小昀打碎了一塊玻璃,大虎打碎了一塊玻璃,小平也打碎了一塊玻璃。那麼,我家就該碎了三塊玻璃。對不對?可是現在只碎了一塊玻璃。這是怎麼回事兒?” 小平搶著說:“那球真是我踢的。” 大虎說:“可是賴我,因為我沒把住。” “你把什麼?”韓文博問。 “把大門兒呀!小平是在射門兒,所以不賴他,賴我。” “啊,我終於明白了。小平是前鋒,大虎是守門員,小昀是觀眾,結果前鋒把球射到了觀眾席上。好啦,事情說明白了,我們就不再追究了。不過,這個院子太小,不夠當足球場的。以後可不能在院子裡踢球了。知道嗎?”

“知道了。”兩個男孩子一起回答。 陸喜瑞在一旁說:“韓老師,那我明天一早就去買玻璃。” 韓文博說:“不用啦,我家小房裡還有兩塊玻璃,雖然小點兒,大概能拼上。” 夏永祥忙說:“這活兒就交給我吧,我這兒有玻璃刀,還有膩子,一會兒就給你安上。” “那就謝謝夏師傅了。”韓文博想了想,又說,“我還有個想法。孩子們喜歡運動,這是好事兒。我家有一塊用不著的床板,可以做一個乒乓球案子,就放在南牆下。不過,這事兒還得麻煩夏師傅。” “沒問題,木匠活兒,我行。” “太棒啦!”三個孩子跳了起來。 “別著急,我還要問你們一個問題呢。這回,你們可都得誠實,不許說謊。”韓文博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問,“今天早上,你們是一起吃的早點嗎?”

“是。”三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回答。 “你們吃的東西一樣嗎?” “一樣。” “很好,你們還要一起回答我:你們吃的是什麼?” “火燒。” “油餅。” “糖耳朵。” 這一次,三個孩子做出了不同的回答,不禁面面相覷。其他大人則莫名其妙地望著韓文博。後者繼續問道:“你們根本就沒有吃早點,對麼?” 三個孩子都低下了頭。 “你們這幾天都沒有吃早點。對不對?我說過,你們要誠實。為什麼不說實話呢?” 大虎抬起頭來說:“韓伯伯,這事兒也賴我,是我出的主意。我們班的楊振東吧,他爸去勞改了,他媽給街道糊火柴盒,可窮了。上個禮拜他媽病了,家裡沒錢買吃的。我就跟小平和小昀商量,把我們的早點錢省下來,給了他。”

“行,大虎還真像個小班長的樣子。”韓文博的臉上又掛滿了笑容,“我今天下班碰上了你們唐老師,她都跟我說了。你們是好孩子,但是不吃早飯可不行。” 大虎說:“我們不餓!” “可我還是挺餓的。”小平嘟囔了一句。 “哈哈,還是小平說實話啦。” 大人們都笑了。韓文博從衣兜里掏出一張5元錢的人民幣,遞給大虎說:“小班長,你明天把這錢交給唐老師,以你們班的名義送給楊振東他們家吧。” “哇,這麼多錢!”大虎接過錢,衝著小昀作了一個鬼臉兒。 隨著年齡的增長,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間似乎有了一種朦朧的隔閡。小昀很少跟大虎和小平一起玩耍了,說話時也總要保持一定距離。 小學最後一年的春天,他們班集體春游到昆明湖去划船。唐老師特意讓男女生混合編組,大虎和小昀被分在了一條船上。小昀怕水,在同學們的鼓勵下才上了船。大虎是划船手,他盡量把船劃得又快又穩,並不時叮囑小昀坐穩,不要往水里看。開始時小昀很緊張,但後來漸漸放鬆了。當船快劃到湖心島時,她終於同意去試試划船。大虎和小昀站起身來交換位置。船有些搖晃,小昀的手觸到了大虎的胳膊,她本能地向後躲閃,結果一下子落入水中。大虎見狀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他是什剎海體校游泳訓練班的學生,水性極好,所以很快就把在水中掙扎的小昀托出水面,讓她抓住船幫,在其他同學的幫助下,爬到船上。小昀嚇壞了,上岸後依然渾身發抖。老師讓兩名女生把她送回了家。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大虎去糧店買麵。他剛走到大門口就見小昀快步從後面追了出來。她紅著臉遞給他一個疊成鴿子形狀的紙條,輕輕說了句,“謝謝你”,然後又快步走了回去。 出門後,大虎急不可待地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幾行娟秀的小字: 大虎連續讀了好幾遍,激動得他在糧店買完白面之後把糧本和找的錢都落在了櫃檯上,害得售貨員在後面追了他半天。他感覺很幸福。 但是沒過多久,大虎的這種感覺就煙消雲散了。 “文化大革命”席捲神州,“紅色造反派”橫掃京城。 這天,大虎和小平從學校回家,發現院子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丁香花落了一地,葡萄架倒向一邊,北屋的門窗上貼滿了“打倒反動資產階級學術權威韓文博”的標語。院子裡冷冷清清。他們想到北屋去看看,但是被各自的母親拉回家中。

幾天后,韓家被趕出了小院,小昀也離開了學校。 後來,大虎參加了“紅衛兵”。 那一年的深秋,枯葉落了滿街。 一天上午,大虎所在的紅衛兵中隊接到一項“革命任務”——同某工廠的“造反派”一起去“批鬥反革命”。他們立即出發,來到安定門外的一個工廠。只見一些帶紅袖章的工人站在一間辦公室的門前,他們便跑了過去。由於屋里人很多,大虎被留在了外面。他站在門口,但心裡很不是滋味!聽著屋裡那高昂的喊叫聲和“劈裡啪啦”皮帶接觸肉體的聲音,他怎能不熱血沸騰呢?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要革命!於是,他解下腰間的武裝帶,喊著口號擠進屋去。 屋地中央趴著一個頭髮花白的人,幾個“紅衛兵”正在一邊喝問,一邊抽打。大虎想起了地主惡霸黃世仁……他毫不猶豫地揮起手中的皮帶,抽打在那個沒有多大反應的屁股蛋子上。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喊叫聲。接著,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女孩子跑進屋來。她們發瘋般地推開人群,不顧一切地衝進來。當她們看見躺在地上的人時,那個女孩子叫了一聲“爸爸”,便撲了上去。 大虎心頭一驚——這不是小昀和她母親嗎!他慌忙低頭去看那個剛被韓家母女翻過身來的挨打者,他看到了一張帶著血污的熟悉的臉! 就在這時,小昀猛地揚起頭來,滿臉淚水地喊道:“你們為什麼打我爸?他是好人!你們要打就打我吧!你們要打……”她的聲音極不自然地停止了,她的嘴半張著,她的目光停留在大虎的臉上! 大虎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他手中的皮帶“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然而,他沒有勇氣把它撿起來便逃了出去! 大虎一口氣跑到土城邊的小樹林。他想找一個沒有人也沒有聲音的地方,但是他的耳邊總響著小昀那悲痛的哭喊聲;他的眼前總出現韓伯伯那張慘不忍睹的面孔。他站在一片並不高大的樹林中,不知所措地哭了起來。直到暮色降臨,他才失魂落魄地走回家中。 經歷了痛苦的不眠之夜以後,大虎覺得自己長大了。也許每個人都是這樣,都是在經歷了一件什麼事情之後,才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大人。 由於那次臨陣逃脫,他受到“戰友們”的嘲笑,被收回了“紅衛兵”袖章。他不再去學校了,整天在街上閒逛。他聽一個鄰居說韓家好像搬到了菜市口附近,便經常到那一帶去,希望能在大街上碰見小昀。然而,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天傍晚,他終於在菜市口百貨商場的門口看到了小昀的身影。他悄悄跟了過去。等小昀買完東西,走出商店大門時,他鼓足勇氣追了過去,吃力地叫道:“小昀!小昀!” 小昀停住腳步,回過頭來,見是大虎,愣了一下便繼續往前走。 大虎快步跑到小昀前面,擋住她的去路,紅著臉說:“小昀,你罵我吧!要不,你打我吧!我……” 小昀的眼睛裡滾動著淚水,她緊咬著嘴唇,似乎生怕有什麼東西從嘴裡跑出來。突然,她一轉身,快步向馬路對面走去。 “小昀……”大虎剛要去追,忽然發現小昀的胳膊上有一塊黑色的東西。他定睛一看,那是一塊黑紗!他的腳被釘在了地面上。 冬去春來,大虎不再去菜市口徘徊了。當然,他並沒有把那一切忘卻,只是將其更深地埋藏在心底。 這天中午,他從學校回家吃飯,見母親的臉上有淚痕,便問怎麼了。 母親說:“剛才你李大媽過來說,小昀她媽也撇下她走了!” “什麼?她媽走了?”大虎放下剛剛端起的飯碗,問道,“上哪兒去了?” “什麼上哪兒去了!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嗨!受不了折磨,上吊了!小昀真是個苦命的孩子!” “李大媽怎麼知道的?” “她在火葬場碰見了小昀。” “那小昀呢?李大媽沒問她住哪兒?”大虎急切地問。 “沒有。這年頭兒,誰敢管她們這種家庭的事兒啊!躲還躲不起吶!” “就算小昀她爸有罪。她也是'可以改造好的子女'嘛!”大虎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大虎,你上哪兒去?” “我去找她!” “你也不知道她住哪兒,這麼大的北京,你上哪兒找去!” 大虎此時什麼也聽不進去了,他騎上自行車向菜市口奔去。但是到了菜市口之後,他便認識到母親那句話的含義。他在菜市口周圍的胡同里轉來轉去,逢人就打聽“這附近有沒有新死人的人家”。然而,這個範圍太大了!他一直轉到夕陽西下,也沒有打聽到一點線索,還得到了不少白眼。他想到了以前與韓昕昀關係比較好的幾個女同學,便挨家去查問,但她們也早就失去了與韓昕昀的聯繫。 暮靄吞噬了最後一片晚霞。街上亮起一排排昏黃的路燈。馬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了。 大虎已經從北京城的西南角轉到了東北角。他的肚子在“咕咕”叫。他的雞巴如同綁上了沉重的沙袋。不過,他的雙眼仍然在緊張地搜索著。他多麼希望能在商店門前,在汽車站牌下,或者無論在什麼地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有幾次,他的眼睛欺騙了他,給他帶來了短暫的歡喜,但最終又留給他更為沈重的失望! 他不知道應該再到什麼地方去找,便漫無目標地從北新橋拐彎向西騎去。穿過交道口後,前面的夜色中出現了黑黢黢的鼓樓。他在心中呼喊著:“小昀,你在哪兒?” 忽然,一個念頭浮上他的腦海——也許,小昀已經回到了他們那個小院!是啊,她在失去一切親人之後,除了去找那一同生活多年的老鄰居,還能到什麼地方去呢?想到此,大虎就像在漆黑的岩洞中摸索了三天三夜之後突然發現了一點光亮一樣,不顧一切地向其奔去。 為了快些到家,他拐上了什剎海東南邊的小馬路。他飛快地騎著。清涼的夜風吹透了他那被汗水數次浸濕的衣衫。他覺得身上有些發冷,但他全然不顧,因為他的胸膛裡燃燒著希望。 小馬路上非常清靜。相距很遠的路燈發出昏黃的光。湖水是黑色的。對岸的燈火在水面上泛起一條條鱗波的白光。微風吹過,那粼粼的水影就變成了各種奇幻的形狀,彷彿有許多精靈在水下游動。 夏大虎正騎車趕路,忽然前面傳來了“撲通”一聲,緊接著有個女人的聲音驚叫起來:“快來人哪!有人跳水啦!快來人哪!有人跳水啦……” 大虎緊蹬幾步,來到跟前,跳下車來,只見岸邊有兩個人,一個在大聲喊叫,一個在脫上衣。他藉著對岸的燈光向水面望去,只見一個人頭正在水中一上一下地浮動著。他沒有多想,立即甩掉腳上的鞋,縱身跳入水中。他很快游到落水者身邊,然後將其拖回岸邊,並在那兩個女人的幫助下,把落水者舉到岸上。 當夏大虎自己也爬上岸時,只見那兩個女子解下了落水者外衣腰間的皮帶,搭在夏大虎自行車的貨架上,然後給落水者控水,並做人工呼吸。 夏大虎一邊穿鞋,一邊焦急地問:“怎麼樣?沒關係吧?” “沒關係,過一會兒就會好的。”正在做人工呼吸的女人說道。 這裡光線很暗,夏大虎看不清她們的相貌,但是覺得說話者是個中年婦女。這時,另一個女子說:“你放心吧,我媽是大夫。” “她的水吐出來了,一會兒就會醒過來。”那位母親說。 夏大虎穿好鞋,走過來問道:“她怎麼掉水里去了?” 那個女兒說:“我們不是一塊兒的。剛才我和我媽正往家走,看見那棵樹下站著一個人影。我們很奇怪。這麼晚了,一個人在河邊幹嗎呢?我們沒走過去多遠,就听見'撲通'一聲。她一定是自己跳下去的!” 那位母親說:“這麼冷的水!咳,還是個姑娘呢!一會兒她醒過來,先把她弄咱們家去吧。這年頭兒,淨出這沒影兒的事兒!” “用我幫忙嗎?”夏大虎問。 “不用啦!你身上也濕透了,快回去換換衣服吧!反正我家離這兒也不太遠。說老實話,幸虧你趕到這兒。要不然我們娘兒倆還不知該怎麼辦呢!”那母親說。 夏大虎心裡想著找韓昕昀的事兒,便二話沒說,騎上車走了。那個女兒在後面喊道:“同志,你叫什麼名字?她醒過來讓她到哪兒去感謝你呢?” “去感謝毛主席他老人家吧!”夏大虎頭也沒回地喊了一句。 他來到北海後門,拐上大街,然後更快地向西騎去。騎了一段路之後,他忽然聽到車後“叭”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了。他忙捏閘,下車,回去一看,原來是一根皮帶掉在了馬路上。他想,這一定是那個落水者的皮帶,便撿了起來。他正猶豫是否應該送回去時,忽然覺得這條暗紅色的皮帶挺眼熟。他拿到旁邊的路燈下仔細一看,不由得驚呆了——這不是他的皮帶嘛!他果然在皮帶的背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曾用這根皮帶抽打過韓昕昀的父親,後來就丟在了那間辦公室。它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呢?這時,那個母親的話閃過了他的腦海——落水者是個年輕的姑娘! 他騎上自行車,拼命往回趕。但是當他來到什剎海邊的那條小馬路時,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大聲喊道:“小昀!韓昕昀!” 他的喊聲劃破了寂靜的水面,盤旋著飛向黑黢黢的夜空。他沿著那條小馬路找了半天,但終未見到他期盼的人影。最後,他只好垂頭喪氣萬般悔恨地回到家中。 第二天一大早,夏大虎又到什剎海一帶去打聽。但是在那個混亂的時代,他的尋找毫無結果。後來,他徹底地失望了。 再後來,他去了“北大荒”。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到韓昕昀。不過,他一直把那根皮帶珍藏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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