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大唐懸疑錄4·大明宮密碼

第45章 第六節

皇帝時日無多了。 沒人敢於公然提出這個話題,但它就像是無孔不入的陰風一般,迅速而不可阻擋地流傳開來。大明宮中每一個人的眼神裡,都透出深深的焦慮。令他們恐慌的當然不是皇帝的生死,而是自己的未來。 每一次改朝換代都避免不了流血。即便是按照規制,順利平滑地交接權力,仍然會有人在這個過程中被無情地犧牲掉。與權力離得越近,這種體會就越深刻。 上元節奉迎佛骨的盛況和金秋平定最後一個藩鎮的勝利都被拋在腦後,如今充盈在大明宮中的,只有惶惶不可終日的忐忑與不安。 很快,兩撥人的對抗就把這種恐慌直接掀到了檯面上。 其中之一是吐突承璀。自從皇帝稱病罷朝,從群臣面前消失後不久,吐突承璀就開始上躥下跳,四處串聯謀求改立太子之事。吐突承璀向來與郭貴妃不對付,也從未對現任太子李恆表現出應有的尊重。在前太子李寧逝世後,吐突承璀一直支持立澧王李惲為太子。作為皇帝的心腹,吐突承璀所代表的其實正是皇帝的主張。元和十年末,當時迫於各方壓力,兼有真假《蘭亭序》之謎撕開了李唐皇位繼承中一貫的血腥內幕,皇帝才不得已立了郭貴妃所生的嫡子李恆為太子,暫時平息了立儲的紛爭。誰知才五年不到,吐突承璀又擺出一副必將其掀翻在地的架勢了。

還是那句話,站在吐突承璀的背後是皇帝。 與之相對的另一撥人,便是太子李恆和他背後的郭貴妃了。吐突承璀這邊鬧得沸沸揚揚,把皇帝意欲換儲的心思搞得路人皆知。雖然太子廢立會引發地動山搖,歷來為朝廷之大忌,但吐突承璀拼命造成大勢所趨的局面,還是令太子和郭貴妃的壓力陡增起來。相對於元和十年的內外交困,如今的局勢已經徹底傾向於皇帝:削藩成功,外患已除,且聖望正隆,朝野內外皆對他衷心順服,就連澧王李惲本人的品格也頗為人所稱道。只要能取得絕大部分朝臣的支持,換儲將會水到渠成。 吐突承璀正在做的就是鋪墊和試水,一旦條件成熟,以皇帝的果敢個性,必會當機立斷。 太子李恆按規矩去父皇的寢宮日省,卻連皇帝的面都見不著,回到少陽院中就只能長吁短嘆,坐立不安。太子被拘束在大明宮的少陽院中,每天只能和一幫宦官宮女們面對面,無法結交朝臣乃至江湖人士,更無法形成自己的勢力。一旦變故發生,便成刀上魚肉,任人宰割。

這種時候能夠不避嫌疑,來少陽院看望太子的重臣少之又少,所以當京兆尹郭鏦出現時,李恆差點兒哭出來。 “舅舅,我該怎麼辦啊?”太子沒頭沒腦地問。 郭鏦嘆了口氣,太子的地位受到威脅,自己除了安慰他幾句之外,又能做什麼?於是他說:“而今太子所能做的,無非是對聖上盡孝罷了。除了侍膳問安之外的事情,太子殿下切勿胡思亂想。” “這……”李恆繼承了父母的好容貌,稱得上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儲君,性格卻頗為軟弱散漫,遇事沒主意,所以特別不討性情剛烈的父親的喜歡。 在郭鏦看來,外甥就是被妹妹郭念雲從小給寵壞了。其實李恆心地厚道,喜愛詩文,雖比不上當今聖上的雄才大略,終歸算是個好人。如此秉性,做個太平之主也綽綽有餘了。

“我知道了!”李恆突然轉憂為喜,“是不是阿母怕我擔心,特意讓舅舅來囑咐我?” “你母親?” “是啊。阿母曾對我說,為避嫌疑讓我少去長生院找她。但她又說,一切均會安排妥當,所以我什麼都不必擔心。” 郭鏦皺起眉頭:一切均會安排妥當?妹妹到底在想什麼?難道她…… 森森寒意在郭鏦的後背上蔓延開來。 除了太子李恆,大明宮中還有一人對前途感到了莫大的憂慮。 更確切地說,國師柳泌感到自己正處在生死邊緣,隨時都有可能死得很難看,還要被栽上一個千古罵名。 郭貴妃太狠毒了,竟脅迫其在給皇帝的丹藥中下毒,還暗示說,只待皇帝升遐而去,新君將論功行賞,柳泌仍能在新朝延續榮華富貴。 柳泌才不敢相信這些許諾!

皇帝尚在春秋鼎盛的年紀,而且得到了極大的擁戴。一旦皇帝駕崩,如果有人追究他的死因,柳泌勢必成為眾矢之的。想當年太宗皇帝駕崩後,就有人要捉拿獻丹的天竺術士,妄稱正是此人害死了太宗皇帝。其實當時太宗皇帝病重,御醫已經束手無措,才會去找天竺異人求藥,純屬“死馬當活馬醫”之舉。將太宗皇帝之死歸咎於天竺人的丹藥,一方面是御醫為了推卸責任,另一方面也是高宗皇帝因父親亡故而痛心疾首的反應。幸虧天竺人跑得快沒被抓住,最終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柳泌卻連溜之大吉都做不到,因為他身處宮禁之中,逃無可逃。他也指望不上郭貴妃。如果東窗事發,把柳泌拋出去頂罪是最簡單的辦法,郭念云不僅能因此自保,還可以拔除一個隱患,何樂而不為。

柳泌終於開始明白,讓皇帝延年益壽、長命百歲才是保命的最好辦法,起碼皇帝對他的丹藥還篤信不疑。等皇帝一死,就再沒有人能夠庇護他了。 可惜局面已經不為柳泌所左右,就連一直對他逆來順受的永安公主也變臉了,接連藉故推託不來三清殿學道。今天人雖然來了,卻沒精打采的,一副不情不願的死樣。 柳泌端出國師的架子道:“公主殿下學道,還是得有個樣子。” 沉默片刻,永安公主道:“那就算了吧。我以後也不想再來了。”起身要走。 “等等!”柳泌喝道,“你想走?” “不行嗎?”永安竟也變得蠻橫起來。 柳泌氣沖鬥牛:“哼,公主殿下想翻臉不認人嗎?難道把幾個月前的事情都忘光了?” “不,我一點兒沒忘,相反記得很清楚!我記得你小人得志的猖狂嘴臉,我還記得你不自量力,一心想要攀龍附鳳的猥瑣模樣。不過是一個下賤的江湖術士,仗著幾顆丸藥蠱惑皇兄,就以為自己能夠登天了,做夢去吧!”

柳泌氣得連反駁都忘了。 永安公主卻越罵越起勁:“跟著你才學不到仙道,只能沾染到一身臭氣!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再也不會踏入這三清殿一步!” “你!”柳泌終於回過神來了,怒極反笑道,“好啊,真正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多麼高貴,多麼不可侵犯!只是貧道不知,當初那個向我造作乞憐,央求我在聖上面前說幾句好話的人又是誰?” “你說了嗎?”永安逼問。 “假如我說了,怎對得起殿下這番精彩的說辭?”柳泌一直湊到永安的面前,“公主殿下還指望我去說嗎?” “啪!”一記耳光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臉上。 永安公主顫聲道:“皇兄都快被你害死了!” 回到玉晨觀時,永安公主的情緒依舊洶湧澎湃,見到人就想罵想打,想不顧身份不顧臉面地大吵大鬧一場。回到房中,永安將宮婢們統統趕出去,憋了許久的淚水立時奪眶而出。

哭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平靜下來,心中卻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來——屋裡有人! 裴玄靜端端正正地踞坐於窗下,神情坦然地註視著她。 “啊!”永安公主猛地抬手摀住自己的嘴,將一聲驚呼硬生生地塞了回去。 “你……你怎麼在這兒?”永安連問了兩句,才想起裴玄靜根本無法回答自己,遂冷笑道,“這些死奴才,連個啞巴都對付不了!” 裴玄靜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永安公主坐到她的對面,見紙上寫的是:“自三清殿來?” “是,我對柳泌說清楚了,從此以後再也不去了!” 裴玄靜又寫:“他怎樣?” “他?他應該能想到自己的下場,偏又無路可走,實在令人好笑!”永安公主果真斷斷續續地笑起來,有點兒瘋癲的樣子。

裴玄靜看著她,沒有再提筆寫字。 好不容易止住笑,永安公主又道:“柳泌現在肯定後悔死了。當初只想著用丹藥蠱惑皇兄,好讓自己能夠飛黃騰達,卻不料做過了頭,皇兄沉迷金丹不可自拔,身體也每況愈下。哼!柳泌現在也慌了。皇兄若有個三長兩短,別說榮華富貴了,他連性命都保不住。可是事已至此,如今想抽身亦絕無可能了。所以他明知眼前只有死路一條,卻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呵呵,你不知道我今天看見他那副喪家犬的模樣,心裡面有多麼痛快!” 裴玄靜又動筆了。 永安公主拿過紙,讀道:“殿下可為聖上擔憂?” “我擔憂有用嗎?皇兄是什麼樣的人?別人的話他會聽嗎?金丹有害,大明宮上上下下誰人不知。別的不說,就看看那些連數九寒冬都不能離開的冰……”她淒涼地搖了搖頭,“皇兄雖貴為天子,終究也是血肉之軀啊,怎麼能受得住!可是,有誰敢去向他提一個字?”

裴玄靜一瞬不瞬地註視著永安公主。 “你是說我嗎?”永安領會了她的意思,“皇兄才不會聽我的呢。至於其他人,比如郭貴妃,本就心懷鬼胎。要我說,她還巴不得皇兄早點死呢!”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對裴玄靜完全口無遮攔。畢竟在大明宮中,裴玄靜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這樣的人幾乎絕無僅有。 永安又道:“其實我心裡不願意皇兄出事……他雖對我無情,終究是我的親哥哥。如果換了別人坐在那個位置上,我的狀況只會更淒慘。但有什麼辦法呢?命該如此,只得認命罷了。” 裴玄靜將方才寫過的紙在蠟燭上引燃,看著它燒成了灰,才又提起筆,寫在一張新紙上。 永安公主探頭一看,卻見上面寫著:“聖上已知。” “已知?”她問裴玄靜,“皇兄知道什麼?”

裴玄靜再寫:“金丹有害。” 永安公主愣了愣,說:“但是柳泌已用化骨成仙之說搪塞過去了,否則皇兄也不會堅持服丹至今啊。” 裴玄靜搖了搖頭,在“金丹有害”下面,又加上了兩個大大的字:有毒。 “你是說……皇兄知道金丹有毒?” 裴玄靜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他為什麼還要服丹?有害和有毒,是兩回事呀!”永安公主低聲叫起來,“他不會這麼糊塗吧!”她看著裴玄靜的表情,突然倒吸一口涼氣,“你的意思是他、他自己想……” 她實在沒有膽量說出那個字——死。 良久,她才掙扎著問:“為什麼?” 這次裴玄靜寫得非常緩慢,一筆一畫,彷彿手中的筆有千鈞之重,但又寫得非常堅決,沒有半點猶豫。 她只寫了四個字,便將筆擱下了。 永安公主把紙捧到眼前,雖然手抖得厲害,四個字幾乎疊影成了八個字,但仍然看得清清楚楚。不,不用看,她也知道裴玄靜寫的是什麼。 “先皇之死。” 永安公主一動不動地坐了許久,視線好像被黏在這四個字上面。 裴玄靜也一動不動地坐在對面,等待著。她有充分的耐心。在生與死、希望與絕望的交替衝擊後,再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動搖她的決心。裴玄靜決心——揭開先皇之死的真相。 崔淼還活著,當裴玄靜確認這個事實後,弄清先皇之死變得更加至關重要。 崔淼讓杜秋娘轉告裴玄靜,不必再追尋他的身世,他已經放棄了這一切,只要裴玄靜平安歸來。正是這句話,再加上絕無僅有的迷魂香粉,使裴玄靜相信了杜秋娘。因為那是他們二人在蔡州之戰的前夜,對雪盟誓時的私語,除了崔淼,天下再無人知。 但也是這句話,使裴玄靜更堅定了釐清真相的決心。 皇帝是否犯下弒父罪行?崔淼的母親究竟有沒有給先皇下毒?這兩個謎團互相糾纏在一起,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種下了一切的因。所有業緣由此而起,真相卻始終撲朔迷離。所有人都被這個謎團所裹挾,有人已為之而死,更有人生不如死。 那天皇帝當著裴玄靜的面服下金丹時,目光中的悲涼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他明知金丹正在毒害自己,卻一顆顆地吞下去。裴玄靜曾試圖將這種行為解釋成:不堪良心的譴責而自戕。但在她的意識深處,始終迴盪著一個懷疑的聲音。 皇帝的性格至剛至硬,被良心擊垮太不像他了。即使有《推背圖》第二象的變字威脅他為亡國之君,他也更應奮起反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乖乖地束手就縛,以死謝罪。 會不會他真的被冤枉了? 經過徹夜不眠的激烈思考後,裴玄靜決定拋開先前所有的假設,重新尋求真相。 崔淼讓杜秋娘轉告她,自己已經放棄了追索身世,並且要裴玄靜也放棄。他還希望裴玄靜能藉助迷魂香的特殊效果,找到逃出大明宮的辦法。崔淼的想法雖別出心裁,卻也有其高明之處。以裴玄靜的聰明才智,確實有可能辦得到。但是裴玄靜已下定決心,除非查出先皇之死的真相,否則絕不離開大明宮。 因為在這真相裡埋藏了太多的恩怨情仇,乃至大唐的命運與前途。 否則,即使她能成功地逃離大明宮,她的心也會被繼續深鎖在這座宏偉的宮殿中,深鎖在仇恨的漫漫長夜裡。 永安公主開口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裴玄靜鎮定地註視著她,等她說下去。 “我只記得,那是一個極冷極冷的冬夜。父皇移居興慶宮已有數月,病情時好時壞,入冬以後便一日差似一日。我們兄妹幾個每天去興慶宮定省,只有皇兄因國事繁忙,很少出現。但不知為什麼,那天夜裡他突然駕臨興慶宮,身邊除了幾名貼身侍衛之外,只帶著內侍省的主管太監俱文珍公公。皇兄來了之後,命所有人迴避,我們幾個便退到阿母的寢閣內等候。李忠言本來片刻不離父皇的左右,那次也被趕到了外面。我們在阿母處等了好一會兒,並不見皇兄出來。這時,我突然發現襄陽妹妹不見了。她那時還小,剛滿六歲,父皇特別疼愛她,所以她在咸寧殿上毫無拘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管她。姊姊和阿母都說,糟了,襄陽妹妹肯定還留在父皇那裡。她們怕她打擾到父皇和皇兄,想把她叫出來,又不便命宮婢闖進去。於是她們便商量,讓我去把襄陽妹妹帶出來。” 永安朝裴玄靜含淚笑了笑:“那一年我也才剛十二歲,所以阿母覺得,我進去的話會比較自然,皇兄不至於心生芥蒂。我聽從阿母的吩咐,悄悄地溜進父皇臥病的東廂。在父皇的御榻前擋著一架屏風,屏風後面傳來說話聲,雖然壓得很低,但我馬上就听出是皇兄在說話。他好像很激動,話說得又急又快,怒氣沖衝的。我根本就听不明白他在講什麼,心裡卻非常害怕。因為我知道,皇兄肯定是在對父皇講話,用的卻是如此不恭不敬的語氣。更讓人難過的是,父皇那時癱在床上,口不能言,所以只能聽著皇兄訓斥自己……我嚇得不敢再往裡進了,正在進退兩難時,忽見皇兄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我慌忙躲到一根立柱的後面,皇兄正處於情緒激昂之中,沒有發現我就與他近在咫尺。他滿面怒容地來回踱步,又停下來,將耳朵靠到屏風上傾聽。他聽得那麼專注,於是我也跟著側耳傾聽起來。我聽見從屏風內傳來一些奇怪的響動,難以辨別卻令人極度恐懼……突然,皇兄疾步沖向屏風裡面去了。而我卻像被凍住一樣,根本無法動彈。就在這時,從屏風後傳來俱文珍帶著哭音的高喊:'太上皇駕崩了!'”說到這裡,永安公主深深地喘了口氣,臉上已然慘無人色,“我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直接奔了進去。我看見俱文珍匍匐在地上發抖,而皇兄就站在父皇的御榻前。他聞聲回頭,看見了我,一下子便愣住了。我永遠記得他當時臉上的表情,還有他握在右手中的匕首……” 匕首。裴玄靜在心裡念出它的名字:純勾。 “匕首上沒有一絲血跡。”永安的神情如癲似狂,臉上淚水恣肆,“呵呵,因為這把匕首滴血不沾,所以永遠永遠都是乾淨的!可是皇兄的衣襟上血跡斑斑,袍袖上也沾滿了血……我完全嚇呆了。就在這時,襄陽妹妹從父皇的御榻後面跑了出來,嘴裡連聲叫著:'爹爹!爹爹!'我撲過去,一把將她的小嘴摀住。皇兄突然轉過身去,把匕首塞進了俱文珍的手裡。與此同時,李忠言和阿母、姊姊他們一起從外面衝進來……”永安公主緊緊地閉起雙目,喃喃地說,“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 許久,裴玄靜才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四個字:“襄陽公主。” “沒有用的。”永安搖頭道,“我曾悄悄問過她幾次。她總是回答說,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一定有用!既然純勾由長吉贈予,那麼他給李彌起了和襄陽公主一模一樣的字肯定也不會是巧合。裴玄靜無法解釋這種神奇的關聯,卻對此深信不疑。 她再次提起筆,寫道:“請殿下召喚襄陽公主前來,我自有辦法。” 擱下筆,裴玄靜從肘上解開一個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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