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大唐懸疑錄4·大明宮密碼

第4章 第三節

韓湘被晨鐘聲吵醒。 他從書案上抬起沉甸甸的腦袋,窗紙上泛著朦朧的晨光,屋中依舊黑黢黢的。蠟燭早就滅了,青瓷燭台上結了一堆厚厚的燭淚,像座紅色的瑪瑙山。 韓湘揉著脹痛的太陽穴,回憶起昨夜的情景。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那個名叫李復言的門客亦踪跡皆無,想必早就離開了。 燭台邊還擱著那首《華山女》,韓湘拿起來重讀一遍,昨夜的驚喜卻轉為惆悵——知道裴玄靜在宮中又如何?自己什麼都不能為她做。 院牆外,人聲越來越嘈雜。百姓們一大早就趕去朱雀大街佔位子,準備迎佛骨了。 元和十四年正月十二日,佛祖釋迦牟尼的真身指骨舍利,自法門寺迎入帝都長安。 從鳳翔到長安有將近三百里的路程。佛骨拂曉離開法門寺,到達長安城外時已過了午時。當綿延數里的儀仗遠遠出現在官道盡頭時,長安城內外都沸騰起來。從日出起就等候在大道兩旁,已經虔誠跪拜了幾個時辰的人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紛紛呼號叩首,淚流滿面,不少人甚至號啕大哭起來。

禁軍衛隊和佛門護法組成的儀仗隊,擁護著一座金輦緩緩穿過長安正南面的明德門。供奉佛骨的七寶塔在金輦上熠熠放光,長安城中三千街鼓齊聲鳴響,香燭的煙火升騰九天。朱雀大街的兩側,充塞著寶帳和香輿,幾乎水洩不通。五彩的旗幡之間,擁擠著不計其數頂禮膜拜的人頭。金輦所過之處,有人焚頂燒指,有人解衣散錢,行跡幾近癲狂,周圍的人們卻絲毫不以為異,反而爭先恐後,競相效仿。 及到夜幕快要降臨時,佛骨才算走完了一整條朱雀大街。由朱雀門進入天街,再由天街經過丹鳳門入大明宮。接下去的三天裡,佛骨將在禁中接受皇家的供養。正月十五日上元節後,再送入長安各大寺廟,以供民眾參拜敬奉。 靖安坊位於朱雀大街的東側,位置差不多正好在南北向的大街中段,所以佛骨一個多時辰前就經過了。圍觀的人們陸續散去,也有些繼續跟著佛骨向北而去。更有不少人還留在原地,朝著大明宮的方向三跪九叩。龍首原上暮色低沉,重重宮闕在煙雲深處露出朦朧的身影,宛若九天仙境,如夢似幻。

這就完了嗎? 韓湘興味索然地朝韓府走去。在這一整天裡,他看夠了百姓們禮拜佛骨時的瘋狂,只覺滋味難言。想不到民眾的心中竟埋藏著如許悲苦。那些自內心迸流而出的眼淚,究竟是對死的恐懼,還是對生的絕望?究竟是因為信,還是因為惑? 叔公肯定是不願親眼目睹這番“盛況”,所以才非要趕在佛骨入京前離開吧。但直到現在,對於韓愈所強調的禍端,韓湘仍然毫無頭緒。 因為人群都聚集去了朱雀大街,靖安坊中倒比平日更清淨。韓湘只顧埋頭走路,快到韓府門外時,冷不丁撞上一個人。 “是你?” 因緣際會,當初裴玄靜破解《璇璣圖》一案時,韓湘和段成式曾碰過幾面。那時在韓湘看來,段成式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所以不怎麼放在眼裡。一晃兩年多過去了。今日一見,段成式的個頭躥了不少,人也壯實了,唇上還長出了淡淡的黑色絨毛。因是新年佳節裡,段成式穿著一身大紅的圓領袍,頭頂進賢冠,腰束金粟帶,儼然已是一位蜂腰鶴背、俊秀挺拔的少年郎君了。

韓湘不禁露出微笑,段成式也認出了韓湘,連忙與他見禮。 寒暄幾句後,韓湘隨口問:“段郎也去看佛骨了嗎?” “沒有。” 韓湘頗感意外,這可不太像以好奇心聞名的段成式。 段成式遲疑了一下,解釋道:“我……剛從家裡出來。” “哦。”韓湘恍然想起:段府,也就是當初的武元衡宰相府,與韓府同在靖安坊中,離得不算遠。韓癒的宅子是三年前升官後才買的,韓湘總共沒住過幾天,所以對周圍的環境並不熟悉。 他正琢磨著,突聽段成式在問:“韓郎,貴府這些天有沒有失竊?” “失竊?”韓湘訝異,“何來此問?” “韓郎剛回京城,大概還沒聽說飛天大盜吧?” “倒是聽看家的僕人提起過。我以為他是誇大其詞。怎麼,還當真有這麼一位飛簷走壁的大盜?”

段成式說:“是啊,都鬧騰了大半個月了,傳得沸沸揚揚的,什麼說法都有。我想著韓夫子闔家離開京城,府中空虛,故而特意提醒韓郎一句。” “多謝段郎好意。”韓湘答道,“不過叔公向來清貧,家中僅有的一些貴重之物,這次也都隨身帶走了。飛天大盜要是真來府裡行竊,恐怕要失望咯。”說著自己也笑了出來。 段成式卻一本正經地說:“那可不一定。夫子的筆墨才是最值錢的,若是碰上有見識的盜賊,還真不好說呢。況且……”頓了頓,又道,“聽說這飛天大盜蹊蹺得很,從來不偷金銀財寶。” 韓湘奇道:“那他偷什麼呀?” “他偷……”段成式突然又住了口,機靈的目光在韓湘臉上轉了個圈,笑問,“韓郎,你今天晚上有事嗎?” “我?”韓湘將兩手一攤,“我現在長安孤身一人,能有什麼事啊?”

“韓郎若是沒有別的安排,我請韓郎去吃酒。” 他說得這般瀟灑,聽在韓湘的耳朵裡,卻還是故作大人的口吻。韓湘正在忍俊不禁,心中突然一動——裴玄靜。 昨夜的新發現還沒有機會證實,段成式會不會知道她的一些近況呢?很有可能,畢竟他的外祖父是武元衡,而他的父親段文昌也正受到皇帝的重用。 “恭敬不如從命,”韓湘衝段成式一抱拳,“那我就先謝過段郎了。” 刻把鐘後,韓湘隨段成式騎馬來到東市的一處酒肆——薈萃樓。 新年節慶期間的特例,東市在暮鼓後繼續開放,酒肆飯鋪均張燈結彩,客人川流不息,一直要經營到子時方休。 薈萃樓中紅氈鋪地,赤橙黃綠紫的五色彩錦從三樓中庭一直懸下,宮燈和明燭交相輝映,渲染出一派烈火烹油般的喜慶氣氛。

韓湘記得皇帝下過旨,要求長安百姓在奉迎佛骨的當天禁酒茹素。但此刻薈萃樓中酒香混著肉香撲鼻而來,似乎並沒有人把聖令當回事。 段成式熟門熟路地把韓湘帶上三樓。與下面兩層敞開式的大堂不同,這一層樓上全是一個個的雅間,彼此以雕花木扇分隔開。每個雅間的門前垂著織錦的帷簾,還設有一座彩繪的豎屏擋住外人視線,使雅間內部更加優雅私密。 一路走過,韓湘見一扇扇的豎屏上有的畫著簪花侍女,有的畫著青綠山水,筆法都相當不錯,心中正讚歎著,段成式在最靠裡的雅間門前站住了。 他將右手一抬,聲音中帶著自豪:“請韓郎入我的鬼花間。” 鬼花間? 韓湘還沒來及問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便驚訝地看到,這個雅間門前的豎屏上只蒙著一張雪白的素紙,素紙上用黑墨畫著一朵盛開的鮮花,花芯中央還畫有類似人的五官,好像正在展顏微笑。圖畫得挺稚嫩,與其他雅間門前的屏畫技巧不可同日而語,卻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詭譎之美。畫旁題著一行小字:“鬼花不語,頻笑輒墜。”

段成式在韓湘的身邊輕聲說:“我聽大食的客商說起,在大食西南兩千里,另有一國。該國的山谷裡生有異樹,枝上開花形似人面。當有人經過向花問路時,花上的人面會露出微笑,笑而不語。笑著笑著,花便凋落了。”他抬起頭,也露出微笑,“是我自己給這種花起名叫鬼花,並把它畫在我的包間前面的,讓它笑對所有進來的人。” 韓湘聽得詫異,又覺這故事中有種讓人莫名觸動的地方,正要開口,一個人影從鬼花豎屏後面蹦了出來:“段成式,你怎麼才來呀?我等了你好久……”他突然看見韓湘,忙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韓郎請進吧!” 段成式請韓湘進雅間坐下後,才為他與郭浣引見。韓湘早就听說過郭浣的家世,今日一見倒也憨實可愛,只是渾身上下穿戴得太過奢華,再加上圓滾滾的身材,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珠光寶氣的大粽子。

好在郭浣心性大方,見韓湘是段成式介紹來的,便立即當作知交好友一般對待,毫無顧忌地大說大笑起來。 三人暢飲了一輪,韓湘感嘆:“素來只知有山海間、水雲間,今日段郎的鬼花間,當真讓韓某大開眼界啊。” 郭浣說:“這可是段成式的常年包間,所以非要起一個與眾不同的名字!” “常年包間?”韓湘打量段成式,“卻是為何?” “因為段成式要收集鬼故事,又怕在家裡被他老爹教訓,故而躲到薈萃樓裡來幹這個勾當。”郭浣笑得前仰後合。 段成式瞪了他一眼,對韓湘解釋道:“薈萃樓中有來往各地的商人,還有許多異域客商,他們的故事最多最奇,所以我就在此包了個雅間,拜託酒樓的掌櫃伙計告訴客人們,如有關妖魔鬼怪的奇聞異事,就約到鬼花間來說給我聽。嗯,我都會付酬勞的,一個故事一百錢。”

段成式說得格外認真,韓湘卻只想笑,心中對這少年的好感陡然又增多了幾分。 段成式自豪地說:“我已經收集了一年多了。而今鬼花間的名聲在外,就算不是薈萃樓的客人,有好故事的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好個鬼花間,”韓湘高高地舉起酒杯,“當浮一大白!” 又飲了幾杯,郭浣小心翼翼地問段成式:“那事兒你琢磨過了嗎?” 段成式道:“你先跟韓郎說一說吧。” “哦。” 從郭浣的講述中,韓湘才了解到所謂飛天大盜的始末。 自從去年臘月以來,長安城中發生了一系列盜竊案。 按說年關前後,節慶活動繁多,民眾籌錢過年,而京兆府為了讓大家痛快過節,放鬆了宵禁等各項管制措施,所以多發生幾起盜案本不足為奇。但這次的竊案卻與往年的很不一樣。

被盜的東西五花八門,卻沒有金銀、珠寶、絹、糧這些常見之物。有幾家藥舖失竊了藥材;還有幾家屠戶報告被偷了剛宰殺的肥豬;更有一家綢緞莊失竊了一大堆儲存著用來漂洗料子的皂角。最最不可思議的是,鴻臚寺對面幾家供外國人下榻的館驛中,茅房周圍的泥地居然讓人偷偷刨掉運走了。 由於竊賊的手段高明、神出鬼沒,偷竊的東西又極其古怪,令人匪夷所思。民眾再添油加醋地一渲染,就成了擾亂京城的“飛天大盜傳奇大案”了。 “不對啊。”聽到這裡,韓湘插嘴道,“既然被竊的物品沒什麼規律,竊賊又未曾留下太多線索,憑什麼說是同一個人所為呢?” 段成式回答:“據極少數的目擊者稱,有時看到的盜賊是一個人,有時是好幾個,但都青面獠牙的,外形十分相似;在被人發現的時候,還會發出一股狐臊臭,彌久不散。所以大家才猜說,飛天大盜其實是一隻會分身的狐狸精。” 京兆府的官員對於尋常竊案很有辦法,處理這起稀奇古怪的案子時就有點無從下手了。從除夕到上元節,長安城中各種節慶活動不斷,維持治安的壓力本來就非常大,這件案子奇則奇矣,並未造成重大的損失,事主也追究得不急,所以京兆府未曾下大力氣去查辦。直至皇帝一聲令下,全長安都為了迎佛骨而忙亂起來,京兆府就更沒有餘力去理睬這些竊案了。 反倒是民間把飛天大盜越傳越離奇,越編越玄乎,成了大夥兒茶餘飯後的一大解悶話題。 就在兩天前,又有玄都觀的道士來報案,說是失竊了一批珍貴的道教典籍,請求京兆府儘速查辦。因在現場也聞到了狐臭味,所以推斷此案亦為飛天大盜所作。本來京兆府還想拖到上元節後再辦,卻不料事情被直接捅到了皇帝御前。 “皇帝是怎麼知道的?” 郭浣憤憤地說:“還不是那個柳泌搞的鬼!” “柳泌?哪個柳泌?” “還有哪個柳泌呀!” 這可太讓韓湘意外了!早在兩年多前,柳泌不就因以邪道妖術蠱惑百姓,又企圖毀壞聖物玉龍子而獲罪,被罷免了台州刺史的官職,抓回長安還關進了天牢嗎? “哼,關什麼天牢!”段成式恨聲道,“聖上將柳泌囚禁在宮中,仍命他給自己煉丹。想不到這傢伙還真有一手,兩年丹藥煉下來,聖上反而越發離不開他了。不僅免去了他的死罪,前些日子竟又加封他為國師了。” 韓湘目瞪口呆,本以為柳泌肯定萬劫不復了,哪成想他居然還能夠死灰復燃。 郭浣氣鼓鼓地說:“這傢伙如今狂妄得不得了,那副小人得志的噁心嘴臉就甭提了,偏生他又惹到了我爹爹的頭上!玄都觀的案子一出,他就跑到聖上面前去進讒言,說什麼失竊的道經裡有孫思邈真人的丹經,還有《太上聖祖煉丹秘訣》,都是僅存的孤本,他本打算好好研習了替聖上煉製仙丹的,所以必須得找回來。唉,聖上一聽這話就急了,限令我爹在十日內必須破案!可是你們想啊,佛骨今天才剛剛入城,金吾衛為了保護儀仗的安全,幾乎傾巢出動。接下來馬上又是上元節,待上元節一過,佛骨還要在京城中的各大寺院接受民眾的供奉,我爹哪裡還騰得出手去查那幾本破經的下落啊!” 段成式冷笑道:“我看柳國師在乎的才不是那幾本經書,而是看不得佛骨的風光,想湊個熱鬧,在聖上面前爭顯自己有多麼重要吧。” 韓湘不禁在心中暗嘆,由玉龍子而起的佛道爭端果然還是沒完沒了,自己和裴玄靜、崔淼等人不惜生命追求的真相和公正,到頭來仍然落得一場空。 韓湘說:“孫聖人的丹經和《太上聖祖煉丹秘訣》雖然罕見,但也絕非孤本。據我所知,在天台山上的白雲觀中就有收藏。不過,馮惟良道長是絕對不會給柳泌看的。”他看著段成式和郭浣,似有所悟,“莫非你們二位是想……破這個案子?” “對呀!”郭浣搶著回答,“我爹爹為了佛骨分身乏術,又不敢違抗聖上的命令,正發愁呢。恰好我想到段成式最熟悉妖魔鬼怪,還有狐狸精什麼的,所以請他幫忙。”說著,滿臉熱忱地轉向段成式,“段成式,你這幾日可想出些端倪了嗎?” “沒有。” “什麼也沒有?”郭浣瞪大眼睛。 段成式又煩躁起來:“連你爹爹都辦不了的案子,憑什麼我就一定能有辦法?” 郭浣低聲嘟囔:“段成式,上回在驪山的時候,你是不是撞到鬼了?我怎麼覺得自打那次回來以後,你整個人都變了?” “你才撞鬼呢!”段成式怒目圓睜。 “別吵別吵!”韓湘說,“我倒有個建議。” 四隻明亮的眼睛一起盯住他。 “我認為眼下京兆尹最缺的,是一個斷案能手。段郎人雖聰慧,畢竟欠缺這方面的經驗,我倒想到了一個更加合適的人選。” “誰?” “裴煉師。” 郭浣愣愣地問:“哪個裴煉師?” 段成式的一雙眸子卻劇烈閃耀起來:“還有哪個裴煉師?” 郭浣這才“啊”了一聲。 段成式激動地問韓湘:“可我聽說煉師姐姐隱居修道去了,沒人知道她在哪裡啊!” “據我所知,她應該是在……宮中。” “宮中?” “對,大明宮。” “你是怎麼知道的?”段成式興奮難抑。 “機緣巧合,我也是剛剛才聽說的。” “這……”段成式愣住了。 郭浣看看段成式,又看看韓湘,欲言又止。 段成式的眼珠接連轉了好幾圈,終於說:“我覺得,可以試試。” 郭浣問:“試……什麼試?” “很簡單,你就去向你爹建議,說裴煉師有能力辦理此案。至於煉師姐姐人在哪裡,是不是在宮中,你無需提及。”段成式道,“聖上最了解煉師姐姐的能力,如果他真的有心破案,而煉師姐姐又確實在大明宮中,聖上定會考慮她的。” “不行不行。”這下郭浣急紅了臉,額頭上也冒出鋥亮的汗珠,“阿母早就囑咐過我們,與裴煉師有關的事兒是聖上的大忌,能避則避。所以就算我去向爹爹建議她,我爹也絕對不敢跟聖上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近來聖上的脾氣越發暴躁了,一句話說得不遂心了,不管是誰立即降罪。所以……” 段成式逼視他:“所以,你早就知道煉師姐姐在宮中?” “我不是……”郭浣躲避著段成式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說,“是、是有那麼一回,我好像聽見阿母偷偷告訴過爹爹……” 看來裴玄靜的確是被皇帝拘禁在宮中了! 一時之間,韓湘辨不清心中的感受是喜還是悲,是怒還是愁。 就听段成式在怒斥:“好啊!這麼重要的消息,你居然一直瞞著我!” 郭浣哭喪著臉說:“你也從來沒問過我呀……” “算了。”段成式道,“要不要向你爹去提,你自己看著辦。至於別的,我也無能為力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