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塔之斷章

第18章 第十七節

塔之斷章 乾胡桃 4166 2018-03-14
西野夏子笑著出現了。 “好久不見,辰巳老師。” 她身穿有綠色logo的短襯衫和牛仔緊身裙,還是一如既往的休閒打扮。披著開襟毛衣是因為公司裡的空調溫度設得太低了吧。當她看到我身後的人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實際上天童也一起——” “這個人不擅長問話,所以我也來了。” “啊——你好,好久不見。” 夏子勉強擠出了笑容,但天童視而不見,催促了我一聲後,自行走到了前面。夏子咽了口唾沫。 “那個……但是——” “不會花你很長時間,只是去外面喝杯茶的功夫。” 自動門敞開後,天童、我以及跟在後面的夏子排成一列離開了。剛進入九月時的暑氣與盛夏時的酷熱不同,有種讓人感到不適的粘性。天童沒有回頭,筆直的向前走。我走出大樓後,向穿著工作服的警衛低頭行了一禮,然後追上了他高大的黑色身影。

離開環形線,我稍稍減緩步伐和夏子並排行走。 “那個……” 看到她要開口,我用眼視示意她稍後再說。 微陰的天空一片素靜,連太陽都看不到,我們模糊的影子落在人行道上。汽車穿行的聲音嗖嗖作響。一個職員把上衣塔在胳膊上站著休息,還在用手帕不停的擦著額頭。一群皮膚曬成褐色的女高中生從前方走來,和我們擦身而過。 天童走進了“咖啡街道”,上了樓。我想起曾在這家店和松浦碰過一次頭。 夏子的腳步聲也緊跟在後。 進入開著空調的店內,發燙的身體感到十分舒暢。我和天童把窗邊的位置讓給了她,並排坐到了對面。我坐下後,從包裡拿出了手帕,擦掉額頭上的汗水。 內部裝潢是木質和磚頭的組合,感覺很有品位,夏子身後的外凸窗戶上擺著觀賞植物。窗戶上的遮光簾被拉到頂上,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環形線對面的某個製藥公司大樓的商標。

服務員過來倒水,說了句'決定好點單後請招呼我'這樣的慣用句後回去了。 “我要熱咖啡,夏子可以嗎?” 我姑且採用了疑問句,但說話的語氣只是確認一下。夏子有些迷茫,看來還沒習慣這樣的口氣。 “天童呢?” 我向旁邊詢問,他沉默的點了點頭,應該是表示同樣的就好。實際上在這個場合,喝什麼都無所謂了。 “三杯熱咖啡。” 我向店內點單,這樣對店家的應對就完成了。 “那個——” “最近工作如何?” 天童故意打斷了夏子的話。夏子很迷茫,把盛水的杯子湊到嘴邊。她的薄嘴唇上塗著紫色的唇彩,很不適合性格開朗的夏子。 “最近沒有大的工作變更。” “……這就好。”

天童回應道。若沒有那個事件,天童如今也會作為策劃的負責人從事遊戲版“機械之森”的開發工作。一瞬間瀰漫起了面對同一個目標、共同一路走來的伙伴意識。夏子的臉上浮現出安心的神色。 但這種舒緩的氣氛只維持了一瞬。 “話說——” 天童改變了語調,他一開口,我們桌子上的氛圍突然就緊張了起來。 “我來說明來意。這個人在寫的原稿,準確來說是裝有原稿的軟盤不見了。” 夏子睜大了眼睛看向我。是這樣嗎?向我確認。這當然是胡扯,是之前天童約談松浦時當即胡編出來的理由。只是因為當作調查的動機有相當的說服力,所以往後也沿用了這套說辭。 “——在那棟別墅裡。” 聽到後,夏子的臉上閃現出驚訝的神色。天童繼續從容的解釋。

“那天出了那檔子事兒,這個人最終就糊里糊塗的回到了東京。回來後才發現軟盤不見了。” “嗯。” 我配合著天童的說辭。 “他去別墅時帶了文字處理機,但最終也沒有用。那個軟盤一直插在機器裡,回來後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被拔了出來,不見了。” “因為做過備份,所以文件沒了並無大礙。只是還沒發表的東西被別人拿走的,可能會出問題。” “我們並非認為就是你偷的,希望你不要誤會。我也有嫌疑,三條、十河、還有那位叫大磯的傢伙都有。所以為了平等的向大家問尋,才會像這樣輪流約談。說起來,我認為最大的嫌疑就是這個人弄錯了,原本就沒有那張軟盤,或是軟盤根本就沒插在文字處理機裡。” “但在我屋子裡找了半天都沒找到。”

“——正是如此。非常抱歉對你有所懷疑,希望你能說明在那天、到達那棟別墅後——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舉動。為了讓這們老師能明白是自己弄錯了。” “但是……也不必在今天,而且同時約談我和三條也沒問題吧?這種做法效率太低了——” “是我說要分別約談的。因為……我認為如果不是這位老師弄錯了,大概就是三條做的。” 夏子大吃一驚。我聽到天童的話後也一瞬間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天童指的是我的軟盤被偷,這個虛構的事件。 “為什麼三條會做出這種事——” “嗯,這個暫且不談,暫且不談……你從到達別墅時開始說起,由我來判斷。” 聽到天童的話後,夏子咬緊了嘴唇,兇兇的瞪著天童。 “你居然懷疑同事,實在太過分了。”

“我也有嫌疑,和他是一樣的,還有你。所以要趕快處理掉這件蠢事,我也說過不希望會產生什麼奇怪的隔閡。別再說無用的話了。” 夏子用鼻子吸了口氣,吐出了憤懣的嘆息。她看起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剛好服務員端來了咖啡,場面上沉默了一分鐘左右。 夏子喝了一口後放回了托盤中,恢復了平時的冷靜。 “好吧。那個,要從哪說起?到達別墅後?” “從上到二層後開始。我們和三條也在場。當時正在分配每個人的房間,我和辰巳都決定了自己的房間——” “夏子最終分到了北側最靠裡的房間吧?旁邊的是三條。北側的順序應該是天童、三條、夏子。” 我向她確認,她點了點頭。 “進入房間之後呢?” “我一個人也無所事事,所以收拾完行李後馬上就出去了,然後和三條一起下樓……那邊的景色很棒不是麼,於是提出去那邊散散步,和三條外出了——”

“多長時間?” “繞湖走了一周,剛好一小時左右吧。走到湖的另一側,有個寫有姬神由來的碑,還有賣冰淇淋的地方,我舔著冰淇淋——” “然後你散步歸來了。我和老師兩人在此期間去接松浦,所以留在別墅裡的只有十河和香織——?” “只有他們兩人。然後沒過多久,大磯寄著摩托車回來了——” “等下。這裡我要詳細的問問。當時十河和香織在哪?在做些什麼?” 夏子考慮了片刻。 “我想他倆都在各自的房間裡吧。感覺像是聽到我們回來的聲音後才來到了大廳。” “隨後的行動呢?” “我想想,我流了點汗,想到喝完酒後大概就沒法洗澡了,所以先去洗了個澡。” “那麼,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你就不知道了吧?”

“嗯。大約有三十到四十分鐘。不過我聽到了大磯回來時,摩托車發出的聲音。我從浴室出來後,回了一趟房間,然後就開始和大家一起準備燒烤了。切蔬菜時天童你們也回來了。” “往後——” 天童點了點頭,像是在表示我大體上了解了。 “宴會到十點左右,大家有了新的提議——也不算什麼新提議,大家提出要上塔看看,所以我就回房睡了。後來呢?你和大家一起上塔了吧。” “嗯。但是——喝到一半時我去了趟廁所,然後自知醉得不輕,大概沒法繼續往上爬了,所以我也回房睡了。” “當時是幾點?” “我想想,大概從開始往上爬沒過多一會。啊,辰巳老師在我之前就掉隊了吧。應該是在那之後不到五分鐘內。” “你們倆在廁所碰上了嗎?”

“嗯。你這麼一提醒,的確是錯身而過。” 我也點了點頭。說起來,我上完廁所回到房間,在睡著前似乎聽到了走廊裡有腳步聲。大概就是夏子吧。 “——那麼,第二天的早晨呢?聽說你起得很早。” “嗯。喝完酒的第二天我起得有點早。大概是六點吧,我小心不發出聲響吵到大家,悄悄的離開房間——我的房間,我的房間不是挨著洗漱台麼。我洗完臉下樓時大概是六點半。大磯從浴室出來,強行把十河室長叫醒。然後大概是七點吧,我沏好咖啡時,辰巳老師也起床過來了。” 我點了點頭。表面上正是如此,要如何問出內情呢。我瞥了一眼天童,他和往常一樣,眼神彷彿看穿了一切,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夏子。 他直截了當的拋出了問題。 “你起床後,你的房間從六點半後就空無一人,對吧?”

“嗯,嗯——” 夏子一瞬間低下了視線。 “但有人說七點後看到三條從你的房間出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三條那傢伙會隨意出入主人不在的房間——而且是女性的房間?那麼他進入辰巳的房間偷走軟盤也能充分的得以說明了。實際上,你也有什麼東西被盜了吧?” 夏子輕輕的搖了搖頭,否定了天童的問題。她的眼神驚慌的四處游離。 “沒有東西被偷的話,也是件幸事。然後就要去問三條了。” 喝啊,天童用手勢催促,似乎在表示談話結束了。夏子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杯子。不,她的眼睛沒有在看杯子,而是在思考—— “那個……大概三條是來拿行李的吧。我和他的行李有一部分放混了,我順勢就拿到了自己的房間裡。比如裡面裝著洗漱用品什麼的,他知道應該在我的房間裡所以進去拿。敲了門但沒有人應答,所以——” “為什麼要替他遮掩?” 天童嚴厲的責問,口齒清晰的發音就像是將棋中將軍時的駒音。 “不必害羞。還是說你們的關係不能公之於眾?這樣做會被三條拋棄?” “怎麼會——” 夏子的眼睛裡閃出了淚光。 “你喜歡誰、討厭誰都無所謂,這句話本來不該由我來說。喜歡就是喜歡,想交往的話就交往,為什麼不能實話實說?即使不惜扭曲事實,也要隱瞞你們的關係嗎?挺胸抬頭的說出來就好了,對吧。'他睡在了我的房間裡'。為什麼不能說?” 夏子撲簌撲簌的流起了眼淚,嘴唇顫顫發抖,鼻頭紅得通透。這樣狀態下的她——還是很可愛。她的這份勇氣讓我突然感到有些可憐。 不論如何,事實正如天童的推測,三條當晚和夏子在同一個房間裡過夜。 回過神兒來,店員和其他桌的客人都偷偷的窺探著我們。在旁人眼中,剛才的一幕說不定是出有趣的戲。 “那天晚上——並沒有——發生什麼……” 夏子拼盡全力的忍住哽咽,開始斷斷續續的說了起來。 “他來了我的房間,但我對他有些生氣——” “那傢伙對香織頻送秋波。所以你很生氣的回到了房間。那傢伙想安撫你也去了你的房間。但你沒有理他。……然後呢?” “我一個人……上了床。他向我搭話……但我沒有理,就那樣……我早晨起來時,他就睡在旁邊。” “然後就和剛才說的一樣了吧?你小心的不吵到他,悄悄起床,是吧?我明白了。——對了,你是幾點睡著的?” “大概——十一點左右吧。” “那麼,你沒聽到嗎?” 唉?夏子充血的眼睛看了過來。 “——香織墜地的聲音。” 夏子吸了口氣。 “應該是在凌晨一點。當時你已經睡著了吧。” 不知道天童在說什麼,無法理解——她姑且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天童長長的嘆了口氣,是在表示自己的任務結束了吧。他看向我,似乎是在問我要不要走。我搖了搖頭,夏子現在的狀態還無法起身離開,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太過薄清了。 “對了。” 天童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 “三條喜歡的是香織,而不是她的口紅。這種顏色不適合你,還是別用了。” 她的狀況好不容易有些好轉,但這句話又把她擊沉了。我瞪向天童,責備他又說了多餘的話。 ——真是個不懂女人心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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