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卡格利奧斯特羅伯爵夫人

第12章 十二、瘋狂與天才

在此之前,拉烏爾只感到心理上的害怕,因為危險只威脅到他和約西納;在他這方面,他相信他的機智和好運;至於約西納,他知道她有能力保護自己對付博馬涅安。 但克拉里斯呢?在約西納面前,她像一隻中了敵人詭計、遭受殘酷折磨的獵物。從這時起,拉烏爾便感到了一種生理上的害怕。它使人頭髮直豎,像人們通俗地說的起雞皮疙瘩。萊奧納爾那張冷酷無情的臉使這種害怕有增無減。他想起盧塞琳寡婦和她那傷殘的手指。 事實上,一個鐘頭之前,他來赴約時就料到一場大戰即將發生,他會與約瑟芬·巴爾莎摩展開激烈搏鬥。在此之前,只是發生了小接觸、前鋒的戰鬥。而現在,則是各種力量之間的殊死鬥爭。拉烏爾雙手被捆綁著,脖子上套著繩子,已有預感:克拉里斯·德蒂格的到來更讓他處於弱勢。

“好吧,”他想道,“我還有很多事要學習。這可怕的處境,差不多全是由我造成的。我親愛的克拉里斯再次為我所害。”少女在萊奧納爾的槍口威脅下,驚愕不解。她本來高興地來到,像休假來會晤一個樂於見到的人,現在卻闖進了這暴力和犯罪的場面之中。而她所愛的人站在她前面,被五花大綁,一動也不能動。 她結結巴巴說:“拉烏爾,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您被捆綁著?”她雙手伸向他,為了乞求他的幫助,同時也想幫助他。但他們兩人能做什麼呢? 他注意到她消瘦的面容和極端疲勞的身體。想到她對父親所作的痛苦懺悔和所犯錯誤的後果,他直想哭,可又不得不忍住。不管怎樣,他無事一般對她說:“克拉里斯,我沒有什麼要擔心的。您也一樣,絕對沒有可擔心的。我負責一切。”

她向四周的人望一眼,驚慌地認出面罩下的博馬涅安,膽怯地問萊奧納爾:“您想對我幹什麼?這一切都很可怕……誰叫我到這裡來的?” “是我,小姐。”約瑟芬·巴爾莎摩說。 約西納的美貌已引起克拉里斯的注意。她生出一點希望,似乎這可愛的女人只會給她帶來幫助和保護。 “夫人,您是誰?我並不認識您……” “我可認識您,”約瑟芬·巴爾莎摩肯定地說,少女的文雅和溫柔似乎使她不高興,但她控制住忿怒。 “您是德蒂格男爵的女兒……我知道您愛拉烏爾·當德萊齊。” 克拉里斯臉紅起來,但沒有提出異議。約瑟芬·巴爾莎摩對萊奧納爾說:“去把柵門關上。把你帶來的鎖鍊和掛鎖加上去。把掉下來的木柱重豎起來。在那上面掛著一個牌子:私人住宅。”

“要我留在外面麼?”萊奧納爾問道。 “是的,目前我不需要你。”約西納說,她的神氣使拉烏爾害怕。 “留在外邊,不要打擾我們……不論怎樣,行麼?”萊奧納爾強使克拉里斯坐到兩張椅子中的一張上,把她的雙臂拉向後面,打算把她的手腕綁在椅背上。 “用不著。”約瑟芬·巴爾莎摩說,“去吧!” 他服從了命令。 她輪流看著三個俘虜。三人都解除武裝,無力反抗。她現在是戰場的主宰,她能夠讓人服從她的不可改變的裁決,否則就處死。拉烏爾一直盯著她,企圖發現她的打算和意圖。約西納的鎮靜給他很深的印象。換了別的女人,處於這種情況,一定非常張狂興奮,而她卻不這樣。她沒有任何得意的姿態,更多的是有些煩惱,好像她這樣做,是被一種控制不了的內在力量所驅使。

他第一次覺察出她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宿命論,平時被她微笑的美貌掩蓋著。 這也許是她的天性似謎的主要原因。她坐在克拉里斯旁邊的一張椅子上,盯著她,用生硬單調的口氣慢慢地說:“小姐,三個月前,一位少婦下火車時被人偷偷地綁架,帶到德蒂格莊園城堡。在那裡一個僻靜的大廳中,聚有十多位科城一帶的貴族。其中有您現在看見的博馬涅安和您父親。我不把這次聚會上講的話全告訴您,也不談這些自稱審判官的人使這位婦女不得不忍受的一切侮辱。晚上,在假裝討論一番以後,客人們走了,您父親和他的表親貝納托把這少婦帶到懸崖腳下,綁在一條鑿了洞並裝上一塊大石頭的小艇上,把船拖到大海,把她拋棄了。” 克拉里斯透不過氣來,結結巴巴說:“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父親從來不會幹這種事……這不是真的!”

約瑟芬·巴爾莎摩不顧克拉里斯忿怒的抗議,繼續說:“有一個人,在沒有任何密謀者懷疑下,參加了城堡的聚會,他窺見了兩個謀殺者——只能這麼稱呼,對麼?——他在這兩人走後,抓住了小艇,救了受害者。這人是從哪裡來的?一切都使人相信他前一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是在您的房間裡度過的。您接待他,不是作為未婚夫,因為您父親拒絕他的求婚,而是作為情夫。” 這種揭發和侮辱像大棒似地打擊克拉里斯。從一開頭,她就無法戰鬥,既不能抵抗也不能自衛。 她臉色十分蒼白,無法支持,在椅子上彎下身來,發出呻吟:“噢!夫人,您說什麼?” “就是您對您父親說的,”約西納說,“您犯的錯誤的結果使您不得不在前天晚上向他坦白。還需要進一步說明,並告訴您您的情夫後來怎樣了麼?

“他讓您失貞的當天,就拋棄了您去追求他從可怕的死亡裡救出來的女人,把身體和靈魂都獻給她,使她也愛上他,與她一同生活,並發誓永遠再不見您。 “他發的誓非常明確:'我並不愛她。那是一種輕浮的愛情。我們的關係已完結了。' “但是,在他和情婦之間產生了一些暫時的誤會之後,這位少婦發現拉烏爾給您寫了一封信,要求您原諒,並使您對將來產生信心。現在您明白,我有權利把您視為仇人……甚至是勢不兩立的仇人。”約西納低聲地補充一句。 克拉里斯沉默無言。她感到害怕。她望著這個從她那里奪走拉烏爾並且宣布是她仇人的女人那溫柔而可怕的臉,越來越感到擔心。 拉烏爾由於憐憫而發抖。他並不害怕約西納發怒,鄭重地重複說:“克拉里斯,我發過莊嚴的誓,我決心恪守誓言,這就是不許別人碰您的一根頭髮。請不要害怕,十分鐘內,您將安全地離開這裡。十分鐘內,克拉里斯,不超過十分鐘。”

約西納也不駁斥這番話,只是從容不迫地說:“我們彼此的關係就這樣建立了。讓我們談事實吧,我將十分簡短。小姐,您父親、他的朋友博馬涅安和他們的同謀在從事一件共同的事業。我也在作這些事。拉烏爾也在熱烈追求同樣的目標。因此,我們之間不斷發生鬥爭。我們都和一位叫盧塞琳的婦人有接觸。她擁有一個古老的匣子,是我們的成功所必需的。她曾為另一個人而放棄了擁有權。 “我們曾經用最有壓力的方式問她,但沒有問出那人的姓名。似乎這人對她做了許多好事,她不願連累他。我們所知道的一切,只是一個古老的故事。我將簡要地告訴您。您可以按我們的觀點……或您自己的觀點來聽,小姐。” 拉烏爾開始看出了約西納所用的辦法和她不可避免地要達到的目的。他感到如此可怕,於是忿怒地對她說:“不對,不對,不是這些!有些事情不應當說出來……”她似乎沒有聽到,繼續無動於衷地說:“是這樣。二十四年前,當法國和普魯士打仗時,有兩個人為了躲兵禍,坐盧塞琳先生的馬車逃難。為了偷馬,這兩人在魯昂附近殺害了一個叫若貝爾的僕人。得到馬後,他們得以逃命,並且從被害人那裡盜了一個匣子,裡面裝著一些價值連城的寶石。

“被他們強行帶走的盧塞琳先生,也分到了幾隻沒有價值的戒指,回到魯昂妻子身旁,不久就死了,因為謀殺和他被強迫充當同謀的事,使他感到沮喪。在盧塞琳寡婦和兇手之間,有了一些來往,因為這兩個兇手害怕流言蜚語,於是……小姐,我想您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意思對麼?” 克拉里斯害怕地聽著,樣子是那樣痛苦,以致拉烏爾大聲說:“約西納,別說了,夠了!這是最卑鄙最荒唐的行為。說了有什麼好處?” 她不讓他說下去。 “有什麼好處?”她說,“因為一切事實都應當說出來。你使她和我二人對立。在痛苦中,她和我應當是平等的。” “啊!多粗暴!”他絕望地低聲說。 約瑟芬·巴爾莎摩轉向克拉里斯說:“您的父親和表親貝納託於是緊緊跟踪盧塞琳寡婦。顯然是由於德蒂格男爵的安排,她定居在里爾貝納,在那裡他比較容易監視她。另外,過了一些年頭,他找到一個人不知情地完成這個工作,這就是您,小姐。盧塞琳寡婦很喜愛您,因此用不著擔心她會採取一點對立的行動。她絕不會背叛少女的父親。少女不時到寡婦家來玩。當然來訪是秘密的,以避免將現在與過去聯繫起來。這種來訪,有時換換形式,到古老的燈塔或別的地方約會。

“就是在這樣一次來訪中,您偶然在里爾貝納的穀倉裡發現了一個匣子,就是拉烏爾和我找尋的那一隻。出於好奇,您把它帶回德蒂格莊園。這時候,拉烏爾和我從盧塞琳寡婦那裡知道,匣子在一個人的手中,但她不願說出這人的姓名,因為這人對她做了很多好事。他們兩人在一定的時候會面。我們立即得出結論:我們只要代替盧塞琳寡婦到古老燈塔去就可以發現部分事實。 “我們看見您出現時,立即肯定那兩個兇手不是別人,正是貝納托和德蒂格男爵,就是把我扔到大海裡去的那兩個人。”克拉里斯哭起來,兩隻肩膀一抽一抽。 拉烏爾認為她不知道她父親的罪行,但他相信仇人的揭發會很快讓她明白很多事情,同時使她認為她父親是一個兇手。這對她是多麼痛苦的事啊!約西納這一擊打得多準!劊子手用多麼可怕的技巧來折磨受害者!約西納對天真的克拉里斯進行報復,其手段多麼高明,比萊奧納爾對盧塞琳寡婦施加的肉體折磨要殘酷千倍!

“是的,一個兇手……”她低聲地說,“他的財富、城堡、馬匹,一切都是通過犯罪得來的。不是麼,博馬涅安?你也可以作證。你正因為如此,才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你掌握了他的秘密,你指頭動一動,眼睛眨一眨,他就要乖乖聽命,你掌握了他第一次殺人的事實和證據,逼他為你效勞,去殺妨礙你的人,博馬涅安……我知道一些底細!啊!你們是強盜!” 她望著拉烏爾的眼睛。他感到她試圖通過列舉博馬涅安和他同謀的罪行來掩飾自己的罪行。於是,他對她無情地說:“還有麼?完了麼?你還要攻擊這個少女麼?你還要幹什麼?” “要她說出真相來。”約西納大聲說。 “要是她說了,你讓她自由麼?” “讓。” “那麼,你問她好了。你要問什麼?匣子?刻在匣蓋里面的字?是這樣麼?” 可是,不論克拉里斯是否願意回答,不論她是否知道實情,她都似乎說不出一句話來,甚至聽不明白人家提的問題。拉烏爾堅持說:“克拉里斯,忍一忍您的痛苦。這是最後的考驗,一切即將完結。我求您回答她問您的問題,這不會傷害您的良心。您沒有發過誓保守秘密。您不會背叛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拉烏爾討好的聲音使少女放鬆了一點。他感到了這一點,便問她:“那匣子怎樣了?您帶到德蒂格莊園去了麼?” “是的。”她有氣無力地說。 “為什麼?” “我喜歡……一時愛好……” “您父親看見了麼?” “看見了。” “就在當天?” “不是的,是過了幾天才看見的。” “他從您那裡拿走了?” “是的。” “有什麼藉口?” “沒有。” “不過您有時間細看那匣子?” “是的。” “您看見匣蓋里面刻的字,對麼?” “對。” “刻的是古老的字母,對麼?刻得很粗糙麼?” “是的。” “您能夠分辨出來麼?” “能夠。” “很容易?” “不容易,但我終於分辨出來。” “您背得出來麼?” “也許……我不知道……那是些拉丁文……” “拉丁文?想想看……” “我有這種權利麼?……如果是一個重大秘密,我能透露麼?” 克拉里斯猶豫不決。 “您可以透露,克拉里斯,我向您保證……您可以透露,因為這秘密不屬於任何人。世界上沒有人比您父親、他的朋友或我更有權利知道這秘密。它是屬於發現它的人的,是屬於懂得利用它的人的。” 她讓步了。拉烏爾肯定的事情大概是對的。 “對……對……您無疑有道理……不過,我過去並不重視那些文字,我現在得用心回憶回憶……把我看過的翻譯出來……這關係到石頭……和一位王后……” “克拉里斯,您必須回憶出來,您應當回憶出來。”拉烏爾懇求說。約西納的臉色更陰沉了,使他感到不安。少女緊張地回憶的表情漸漸鬆弛下來,終於開口說道:“瞧……我想起來了……這就是我辨認出的……五個拉丁文單詞……次序是…… “Ad Lapidem currebat olim reqina……” 她剛說出最後一個音節,約瑟芬·巴爾莎摩的臉色一變,更加咄咄逼人,走近少女,大聲說:“說謊!這些文字我們早就知道了!博馬涅安可以證明。對麼,博馬涅安,我們知道的……她說謊,拉烏爾,她說謊。這五個詞,紅衣主教博納肖茲在他的概述中提到過。他並不重視,認為它們沒有什麼意義,因此我沒有對你談及……這幾個拉丁文的意思是'過去王后曾向這石頭跑去'。但這石頭在哪裡?是哪一位王后?人們尋找了二十年。不對,不對,還有別的。” 約瑟芬·巴爾莎摩又生起氣來,但並不表現為大喊大叫或亂走亂動,而是表現為內心的激動。這種激動可以從某些跡象,特別是從說話反常地殘酷中看出來。 她俯向少女,用不客氣的“你”對她說:“你說謊!……你說謊……有一個詞概括這五個詞……是什麼詞?有一個……唯一的一個……是哪一個?回答。”克拉里斯害怕起來,沉默不語。 拉烏爾懇求說:“克拉里斯,想一想……回想一下……除了這五個詞,您沒看見別的?” “我不知道……我想沒看到……”少女嘟囔說。 “回想一下……您得回憶……這是您得救的代價……”但拉烏爾說話的語氣,他對克拉里斯的感情,激怒了約瑟芬·巴爾莎摩。 她抓住少女的手臂,命令道:“說,要不然……” 克拉里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這時約瑟芬吹了一聲刺耳的哨子。 萊奧納爾幾乎立即出現在門口。 她咬牙切齒下命令,聲音低啞。 “萊奧納爾,把她帶走……審問。” 拉烏爾不顧身子被綁捆住了,跳了過來。 “啊!膽小鬼!混蛋!”他大聲說,“要對她怎樣?你是最卑鄙的女人!萊奧納爾,我向上帝發誓,要是你碰一碰這姑娘,有一天……” “你真替她擔心啊!”約西納冷笑道,“嗯!想到她會痛苦你就受不了!當然!你們兩人生來就是一對。一個是殺人兇手的女兒,另一個是盜賊!” “對的,是盜賊,”她咬牙切齒地重複,同時回到克拉里斯旁邊。 “你的情夫,是一個盜賊,不是別的!他從來只是靠盜竊來生活。很小的時候他就盜竊!他為了贈給你鮮花,為了給你戴上訂婚戒指而行竊。這是一個竊賊,一個騙子。瞧,他的名字,他那漂亮的當德萊齊的名字,只是騙人的。拉烏爾·當德萊齊?事實上是亞森·羅平,這才是他的真實姓名。克拉里斯,記住,他有一天會出名的。 “啊!我看到你的情夫活動時,見到的是一個高明的人,一個濫用機智的人。要是我能安排好,你們真是漂亮的一對,你們的兒子,亞森·羅平的兒子和德蒂格男爵的外孫將是一個命運不平凡的人。” 想到他們的兒子,她又大為發怒。作惡的瘋狂勁兒又發作起來。 “萊奧納爾……” “啊!野蠻殘忍的女人,”拉烏爾狂怒地說,“多麼卑鄙!……嗯!約西納,放下你的面具?不必再演齣戲了,對麼?劊子手是你,對麼……” 但她不肯讓步,堅持要對少女加以折磨。在她那作惡的野蠻慾望的支配下,她親自在後面推,萊奧納爾在前面拖,把克拉里斯拖向門口。 “儒夫,魔鬼!”拉烏爾大聲說,“你聽著,別碰她的一根頭髮……一根頭髮!要不然要你們倆的命。啊!魔鬼!放開她吧!”他猛力地繃緊身上的繩索,把博馬涅安為拉住他而想的辦法破壞了。那蟲蛀的百葉窗脫離了鉸鏈,在他身後掉了下來。一時間,敵方陣營不安起來。但那些繩子雖然鬆了,但仍很結實,足以拴住他,用不著擔心。萊奧納爾拿出手槍,瞄著克拉里斯的太陽穴。 “只要拉烏爾一動就開槍。”約西納命令說。 拉烏爾一動也不動,他不懷疑萊奧納爾會立即執行命令,他的任何舉動都會立即傷害到克拉里斯。怎麼辦? ……他是否聽之任之?他沒有任何辦法救她麼? “好了,”她說,“你了解形勢,因此你明智一些了。” “不是的,” 他十分鎮靜地回答說,“不是的,我是在思索。” “想什麼?” “我答應了她,她將獲得自由,用不著擔心。我想實現我的諾言。” “也許要過些時間吧?”她說。 “不,約西納,你將釋放她。” 她轉身對著同謀說:“萊奧納爾,你準備好了麼?去吧,快點幹!” “停下。”拉烏爾說,他的語調是這樣自信,約西納猶豫起來。 “停下,” 他重複說,“放了她……約西納,你聽著,我要你釋放她……不是要你延期作惡或洗手不干。而是要你立即釋放克拉里斯·德蒂格,打開門讓她走。” 他必須十分有把握,而且他的意誌有不平常的理由所支持,才能表現得那麼凜然,那麼威嚴。 萊奧納爾也強烈地感到了他的氣勢,一時猶豫不決;克拉里斯並不清楚局勢是多麼嚴重,似乎得到了安慰。 約西納目瞪口呆,低聲地說:“有些話要說,對麼?使什麼新詭計……” “有些事實要說,”拉烏爾肯定說,“更確切說,是一件壓倒一切的事實,是你不得不服從的事實。” “這是什麼意思?”約西納越來越不安地問道,“你想要什麼?” “我不想要……我只是要求。” “要求什麼?” “立即釋放克拉里斯,讓她離開這裡,不許萊奧納爾或你動一步。” 她笑了起來,問道:“就這點麼?” “就這點。” “拿什麼來交換?” “謎底。” 她身子一抖。 “你知道?” “是的。”局勢突然變了。雙方本來因為仇恨、愛情和妒忌而強烈對立,現在似乎只關心那重要的事業了。約西納報復的頑念退為其次。成千上萬顆僧人的寶石按拉烏爾的意願在她眼前閃閃發光。博馬涅安半撐起身子,貪婪地聽著。 約西納讓她的同謀看守克拉里斯,上前說:“知道謎底就夠了麼?” “不夠,”拉烏爾說,“還得解釋它。真正的意義藏在字面底下,首先得揭開字面。” “你能做到麼?” “能,關於這一點,我已有些想法。我突然一下悟出了事實。”她知道拉烏爾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開玩笑的人。 “那你就解釋吧,”她說,“我會放克拉里斯走的。” “首先放她離開,” 拉烏爾說,“然後我再解釋。當然,我也不能脖子上套著繩子,雙手被捆著來解釋,而是在自由自在,沒有任何約束情況下作解釋。” “那太荒謬了。你想扭轉局勢。我是事件的絕對主宰。” “現在已不是了。”他肯定說,“你受我的支配。該由我來提出條件了。” 她聳聳肩,但不由自主地說:“你發誓將說出確切的事實。憑你母親的墳墓來發誓。” “憑我母親的墳墓,我來向你發誓:克拉里斯走出大門以後二十分鐘,我將向你指出藏寶的石頭的確切地點。也就是說,埋藏法國修道院財富的地方。” 拉烏爾這令人驚異的一番話,突然對約西納產生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魔力,她想擺脫這種誘惑,便反對道:“不,不,這是一個陷阱……你並不知道什麼……” “不但我知道,” 他說,“而且還有別人知道。” “還有誰?” “博馬涅安和男爵。” “不可能!” “你想一想。博馬涅安前天去了德蒂格莊園。為什麼?因為男爵取到了那匣子,他們兩人一起研究那些文字。要是不僅只有紅衣主教透露的那五個詞,還有概括它們和解開奧秘的那個神奇的詞,他們肯定看見了,也就知道了。” “那有什麼關係!”她說,審視著博馬涅安。 “我抓住他了。” “但你沒抓到戈德弗魯瓦·德蒂格,也許他和表親一起,被博馬涅安派去探測地點,已經在那兒,準備帶走保險箱。你了解危險麼?你知道浪費一分鐘就會滿盤皆輸麼?” 約西納生氣地堅持道:“要是克拉里斯說出來,我就會贏。” “她不會說,因為她不知道更多的實情。” “好吧,那你說,既然你說漏了嘴,對我供認了。為什麼要釋放她?為什麼要服從你?只要克拉里斯在萊奧納爾手裡,我就可以從你嘴裡榨出你所知道的情況。” 拉烏爾搖搖頭。 “不,危險已經擺脫了,暴風雨已經遠去了。”他說,“也許,的確,你只要願意,是可以做到的。但恰恰是你不願意。你再沒有力量做到這一點了。” 這是真的,拉烏爾深信不疑。雖然約西納像博馬涅安所說的那樣無情、殘酷、陰毒,但到底是女人,神經脆弱,她做壞事與其說是出於意志不如說是由於恐慌,這種恐慌帶有歇斯底里症狀,隨後精神上和生理上就會疲乏和麻木。拉烏爾相信她正處於這種狀態。 “好吧,約瑟芬·巴爾莎摩,”他說,“對你自己的情況,你要恰如其分地判斷。你把一生押在這張牌上:獲取無限的財富。當我向你提供這些財富時,你難道想使你所作的努力白費麼?”約西納的抵抗變弱了,但她仍說:“我不信任你。” “這不是事實。你完全知道我會恪守諾言。要是你猶豫……不過你不會猶豫。你內心深處已作出決定。這決定是對的。”她想了一兩分鐘,作了一個手勢,它意味著:“不論怎樣,我會再找到這姑娘的。我的報復只是推遲一點罷了。” “你憑你母親留下的回憶發誓,對麼?”她說。 “憑我母親留下的回憶,憑我所有的榮譽和清白,我發誓把事情都告訴你。” “好吧,”她同意了,“但克拉里斯和你,你們不能單獨交談。” “不單獨交談。況且我沒有任何秘密要對她說。我沒有其他目的,只要她獲得自由。” 於是約西納下令:“萊奧納爾,放了少女。給拉烏爾鬆綁。” 萊奧納爾顯出不同意的神色。但他只能服從,不敢抗拒。他放開了克拉里斯,割開拉烏爾身上的繩子。 拉烏爾的態度一點也不符合當時的處境。他伸伸手,踢踢腿,又作深呼吸。 “喔唷!我覺得這樣更舒服些。我根本不想扮演俘虜的角色。釋放好人,懲罰壞人,這才是我感興趣的事情。萊奧納爾,發抖吧!” 他走近克拉里斯,對她說道:“請您原諒剛才發生的一切。這些事不會再出現了,請放心。從此以後,您在我的保護之下。您有力氣離開麼?” “有的……有的……”她說,“您呢?” “我麼,我不會有什麼危險。主要是讓您得救。我擔心您不能走遠路。” “我用不著走遠路。昨天父親送我到一位女朋友家,明天他到那裡去接我。” “離這裡近麼?” “是的。” “克拉里斯,不要多說了。任何情報都會對您不利。”他把她帶到門口,示意萊奧納爾打開門上的掛鎖。當萊奧納爾服從時,他又說:“您要小心謹慎,用不著為您或為我擔心。時刻到了,我們會相會的。這時刻不久就會來到,不論有什麼障礙,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他送她出去,然後關上門。克拉里斯獲得了自由。這時他泰然自若地說:“多麼可愛的女人!” 後來,當亞森·羅平敘述他與約瑟芬·巴爾莎摩的這段經歷時,不禁笑了起來。 “是呀,我現在的笑就像我當時笑一樣。我記起第一次在原地擊腳跳的樣子。我常用這種舞步來表現最艱辛的勝利……取得這次勝利是十分艱辛的。” “的確,我高興至極。克拉里斯自由了。一切在我看來都結束了。我當時點燃一支香煙。當約西納站在我面前,提醒我履行協議時,我不禮貌地把煙圈向她臉上吐去。'流氓!'她切齒罵了一句。 “我的回敬像一顆子彈似的朝她飛去。這話十分卑鄙。我可以得到原諒,因為我主要是開玩笑,而不是粗鄙。再說……再說……我用得著原諒麼?用得著分析這女人使我生出的極端的矛盾的情緒麼?我並不自炫懂得她的心理,像紳士那樣對待她,我愛她但又厭惡她。自從她攻擊克拉里斯後,我的厭惡和蔑視便到了極點。我再也看不見她那美麗的可愛的假面孔,而只是看到那副假面孔下面,像食肉動物似的突然露出來的真面目。我轉著身子,向她投去可怕的咒罵。” 亞森·羅平本可以過後再笑。這時情況十分嚴峻。約西納和萊奧納爾差一點要一槍把他幹掉了。 她咬牙說:“我多恨你啊!” “我更恨你。”他冷笑道。 “你知道克拉里斯與約瑟芬·巴爾莎摩的事情還沒有了結麼?” “克拉里斯和拉烏爾的事情也沒有完結。”他頑強地說。 “壞蛋!”她低聲說,“真該給你……” “一顆子彈……不可能,我親愛的!” “拉烏爾,不要向我過分挑釁!” “我對你說:你不可能害我。目前在你看來,我是神聖的。我是億萬富翁。把我消滅了,億萬財富就在你漂亮的鼻子下消失了,卡格利奧斯特羅的女兒!這是說,你會何等尊重我。我頭腦的每一個細胞等於一塊寶石…… “一顆小子彈打進去,你就是乞求你父親的亡靈也沒用……完啦,沒有一個錢留給約西納。我的小約瑟芬,我再次對你說,我是像波利尼西亞人所說的'忌諱',從頭至腳的忌諱。跪下來吻我吧,你最好這麼做。” 他打開朝向園子的窗戶,嘆了一口氣說:“這裡使人透不過氣來。萊奧納爾發出霉味。約瑟芬,你堅持要你的劊子手把手插在槍袋裡麼?” 她跺著腳說:“蠢話說夠了!你已提出你的條件,你知道我的條件。” “錢袋或是性命。” “拉烏爾,說,而且要馬上說。” “你多麼焦急!首先,我說好了過二十分鐘再說,這是保證克拉里斯不會受到你的爪子的傷害。現在二十分鐘早已過去了。此外……” “還有什麼?” “還有,人家多少年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要我怎麼一下子解決呢?” 她驚愕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十分簡單。我要求暫緩一下。” “暫緩一下?為什麼?” “為了解謎……” “哦,你並不知道?” “謎底麼?老實說,不知道。” “啊!你說了謊!” “約瑟芬,不要說粗話。” “你說了謊,因為你發過誓……” “憑我可憐母親的墳墓發誓,是的,我不否認。但不能把周圍與附近混淆起來。我沒有發過誓說我知道事實。我只是發誓說,我將對你說事實。” “要說事實,就得知道事實。” “為了知道,就得思索。可是你不給我時間!該死!安靜一點……還有,萊奧納爾揮舞手槍,打擾了我。”他的譏諷傲慢語氣,比他的玩笑更使約西納惱火。她厭煩地感到威脅也不起作用,就對他說:“隨你的便!我知道你會遵守諾言的。” 他大聲說:“啊!你跟我來軟的,……這我就抵擋不住了……伙計,筆墨侍候!像詩人說的,一些精細的草紙、一根蜂鳥的羽毛、一瓶黑桑葚汁,一個枸櫞的硬殼作墨池。” 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支鉛筆和一張名片。在名片上已寫下幾個特別的詞。他畫了幾橫槓把這些詞聯起來。然後,在名片背後,他寫下那組拉丁文:……Ad Lapidem currebat olim reqina “多麼蹩腳的拉丁文!”他低聲說,“我覺得要是我來寫,我會比那些僧人寫得更好,效果也一樣。算了,還是接受現實吧。那拉丁文是王后朝石頭奔去……約瑟芬,看看你的表。”他不再笑了。有一兩分鐘,他的臉變得十分嚴肅,眼睛盯著半空,顯然在沉思。他發現約西納用愛慕和信任的眼光觀察著他,便對她心不在焉地笑笑,沒有中斷思緒。 “你看見了事實,對麼?”她說。 博馬涅安仍被綁著,一動不動,仔細地聽,臉上由於擔憂而顯得緊張。 那巨大秘密真要透露出來了麼? 一兩分鐘又過去了。一片沉寂。 約瑟芬·巴爾莎摩說:“拉烏爾,你怎麼啦?你似乎很感動。” “是的,是的,很感動。”他說,“這個故事,藏在露天石頭里的財富已經夠奇怪的了。但是,約西納,比起支配著這故事的思想,這算不上什麼。你不能想像這是多麼奇怪……多麼優美!……多富有詩意,多麼天真!” 他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他以教訓人的口吻說:“約西納,中世紀的僧人是些傻瓜。” 他站了起來:“我的天,他們是些虔誠的人,但我不怕傷害你的信念,我再說一遍,他們是傻爪!瞧!要是一個富翁為了保護他的保險箱,在上面寫'禁止打開',人們會認為他是蠢人,對麼?可是,這些僧人選擇保護他們財富的辦法也差不多同樣天真。” 她低聲說:“不對……不對……這難以相信!……你沒有猜到!……你搞錯了!” “那些一直在尋找而沒有找到的人也是蠢人。是些瞎了眼的人,思想狹隘的人!怎麼?!你、萊奧納爾、戈德弗魯瓦·德蒂格、博馬涅安和他的朋友、整個耶穌會、魯昂的主教,你們眼前有了這五個詞,還找不到答案!哎呀!一個小學生都能解決比這還難的問題。” 她提出異議:“首先,不是五個詞而是一個詞。” “見鬼!這個詞!我剛才對你說,博馬涅安和男爵拿到了那隻匣子,大概就知道了那個必不可少的詞,那是為了嚇唬你,讓你放棄你的打算!這些先生們只看到面上的東西。那必不可少的詞就在那裡,混在五個拉丁文單詞中!只要讀一讀這個句子,把這五個詞的頭一個字母組成一個詞就行了,根本用不著像你們那樣,對著這句話絞盡腦子,想得面無血色。” 她低聲地說:“我們曾經想起……這個字就是Alcor對麼?” “對,就是Alcor。” “怎麼?那是什麼?” “是什麼?這個字包含一切。你知道是什麼意思麼?” “這是一個阿拉伯語的名詞,意思是'證明'。” “阿拉伯人和其他人用這詞指什麼?” “一顆星。” “什麼星?” “一顆大熊星座的星。但這並不重要。這有什麼聯繫?”拉烏爾憐憫地微笑。 “很明顯,一顆星的名字不能與野外一塊石頭的地點有任何联系。要是堅持這種愚蠢的推論,所作的努力只能付諸東流。那十分不幸!當我從五個拉丁文的詞中得出Alcor這個詞時,正是這點引起我的注意。我掌握了吉祥詞,有魔法的詞,而且注意到整個事件都與七有關(七家修道院、七個僧人、七分枝燭台、七塊不同顏色的寶石鑲嵌在七隻戒指上),於是立即想到Alcor這顆星屬於大熊星座。這樣一來問題就解決了。” “解決了?……怎麼!” “該死!大熊星座正是由七顆星組成的。七!總是七這個數字。你開始想到了這種聯繫麼?我是否得提醒你,阿拉伯人所以選擇這個天文學的詞,是因為這顆幾乎看不見的小星可以作為證明,你明白麼?證明一個能夠用肉眼分辨它的人具有好的眼力。Alcor,就是人們必須看見,必須尋找的那隱蔽之物、那埋藏的財寶,那裝著寶石的看不見的石頭,那保險箱。” 約西納覺得真相就要大白了,十分激動,低聲說:“我不明白……” 拉烏爾把椅子轉過來,擺在萊奧納爾和打開的窗子之間。他打開窗子的意圖很清楚,那就是在該逃跑的時候就開溜。他一邊說話,一邊留心看著萊奧納爾,他的手一直插在口袋裡。 “你會明白的,”他說,“這很清楚,像岩石上的水一樣。你看!”他顯示夾在手指間的名片。 “你看!幾星期來它一直沒有離開我。從我們尋找開始,我在一張地圖上發現七個修道院準確的位置,我把七個名字寫在這名片上。瞧,這七個名字,七個地點。我知道那個詞以後,只要用線條把七點聯結起來,就可以作出這驚人的發現。這發現非常神奇,但也十分自然。那圖樣完全像大熊星座。你看出了這驚人的現實麼?科城地區的七座修道院,那最初集中法國基督徒財富的七座修道院,像大熊星座的七顆星的排列一樣!一點也不差。讓我們拿一張地圖來畫一下,就會看到大熊星座那神秘的圖樣。 “這一來,真相立即就出來了。Alcor在天上處於什麼位置,石頭就必然在地上處於什麼位置。既然…… Alcor在天上稍稍偏右而且是在大熊星座尾部那顆星下面,石頭在地上也必然處於稍右的位置,在與尾部那顆星位置相當的修道院下面,也就是說,是在朱米埃澤修道院下面稍右邊。這修道院曾是諾曼底最強盛最富有的修道院。這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石頭就在那裡,不在別的地方。 “大家立即就會想到:第一,距朱米埃澤偏東南不遠,靠近塞納河,在梅斯尼—蘇—朱米埃澤村中,有國王查理七世的情婦阿涅斯·索雷爾城堡的遺跡,第二,修道院與城堡之間有一條地道相通,地道口現在還可見到。結論:傳說的石頭就在阿涅斯·索雷爾的城堡附近,在塞納河畔。傳說大概是指國王的情婦——從愛情的意義上所說的王后——常到這石頭上坐著——她並不知石頭里藏有寶石——觀看國王的船隻在諾曼底這條古老的河流上航行。…… “Ad Lapidem currebat olim reqina.” 拉烏爾和約瑟芬都沉默無言。面紗已揭開,光明驅走了黑暗。他們之間的仇恨似乎已經平息。分裂他們的難以解決的矛盾暫時解決了。剩下的只是這樣深入神秘過去的禁區所感到的驚訝。儘管人們十分好奇,但過去時間和空間都一直不許人們闖入這塊地方。 拉烏爾坐在約西納旁邊,望著他畫出的星座圖形,帶著有所抑制的激動,繼續低聲說:“是的,這些僧人把這樣的秘密交給一個這樣淺顯的詞保管,的確不大謹慎。但他們多麼富有詩意,多麼質樸,多麼富有吸引力。把地上的財產與老天聯繫在一起,這是多麼美好的想法,他們像他們夏勒代的祖先一樣,都是一些偉大的靜觀者和偉大的天文學家。他們從上天得到靈感。星體的運行調節他們的生活。他們正是要求星座看守他們的財寶。誰能知道他們七座修道院的院址是不是預先選擇好的,以便在諾曼底大地上再現大熊星座的圖形?……誰知道呢?” 拉烏爾感情這麼洋溢的原因顯然得到了解釋。但他這番話卻不能說完。 他一直防備萊奧納爾,但他卻忘記了提防約瑟芬。突然間,她用頭上包鉛的短棍朝他脖子打來。 這是他最料想不到的事情,雖然約瑟芬慣於偷襲。他被打得暈頭轉向,在椅子上一頭栽下來,跪倒在地,最後整個身子躺了下來。 他結結巴巴說:“這是真的……當然!……我再不是'忌諱'了……”他帶著大概得自父親遺傳的冷笑,又說道:“卑鄙的女人!……甚至不尊重天才!……啊!無情的人,你的心腸是鐵石做的麼?……約瑟芬,該你倒霉,本來我們可以分享財寶的。我現在要把它的全部留給自己了。”他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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