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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

逃往中關村 汪向勇 2617 2018-03-14
星期天我建議我們人手買一輛二手自行車,以後上班用得著。說是二手,不知倒過多少手。金頂街據說在北京以倒賣二手車聞名。我未到北京就听學長們說,到北京一定不要買新車,買新車是給賊買,到金頂街花幾十元錢可以買八成新的新車。 我將這個小竅門告訴了康成和吳顯,康成顯得比較興奮,他說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自己擁有一輛車。吳顯窩起月亮一樣的嘴糾正說:“說清楚,是自行車!”康成說:“自行車也是車。”“那猿人也是人,差別是幾百萬年。”…… 我帶著一路爭執的他倆來到黑車市場。 在金頂街我發現許多老工人模樣的人推著車在那裡毫無目標地張望,我開始以為他們是已經買到車的,結果每經過他們身邊,他們就會低聲問我們要不要。

我很快相中一輛26型黑漆飛鴿牌女車,八成新,有鈴有鎖,有本,車主要200元,我決定跟他磨價,他們兩個就分開各自找適合自己的車去了。 我出價120,車主說最低160。我跟他軟磨硬泡,他仍是160,離我事先了解的車價差離太遠,我正佯裝離去,康成在一個牆根叫:“徐偉民,過來幫我看看這車怎麼樣。”我離開車主,到康成看中的小車旁邊去幫他挑車毛病。 一輛24女車,軸剎。 “康成,這輛車你騎合適嗎?”我看著1米75個的康成問他。康成笑了笑,想給我演示一番,他騎上24小車,整個背弓得像一隻大山貓,很女式地在那裡兜了一圈。我看他簡直是在受刑,忍不住禁笑了,勸他換一輛大一點的車,總得像個男人。吳顯在一旁說像不像個男人現在看不出來。康成竟然喜歡上這輛車了,執意要買。

車主出價120,有本。 康成埋頭看著車說:“不要本多少?”車主出了100。我看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就幫他把價搞到不帶本60元成交了。吳顯也選中了一輛比較舊的26永久車推過來了。 車市經常遭到警察的驅逐,所以在10點以前就開始收場,我看大家都有了屬於自己的車,自己也不能搭誰的車回去,否則我就太不像個男人了,就向先前的車主開價150,帶本。康成勸我不要本,我覺得還是要本好,拿著本看了看,見型號對。車主在我的再三勸誘下決定150賣給我,但很熟練地將車上的一個鈴和鎖拿走了。我一想,鎖一定要裝新的,鈴很便宜,就此罷了,騎車走人。 我們騎上自己的車,飛快地騎向通往招待所的路。天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空氣清新而濕潤,車輪在路上沙沙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們被這種嶄新的生活鼓舞得內心激蕩起快樂的漣漪,一路口哨、歌聲,並開始追逐起來。騎在最前面的康成在小女式車上像一隻巨大的企鵝,劇烈地扭動身軀,但還是很快被我們拋到後面去了。

回到二招我拿出車本仔細看了一遍,發現顏色那一欄與我的車對不上號。我的車是黑色,顏色那一欄卻寫著;墨綠。 “操!”我將來北京第一天在車站學的罵人話說了一遍。 星期一我們都分到了各自的宿舍,我和康成住對面宿舍。吳顯分到另一棟樓去了,所以與我的聯繫很疏,以至3年後就毫無消息,再後來據說他搞傳銷搞出了問題,成了吃國家飯的人,被警察給收留了。 在兩天之內,我們宿舍四人已來齊:四川的胡勇,瀋陽的肖漢,湖南的李軍,還有我。四人一人一個角,各自安排好行李物品,在床頭貼上自己喜歡的畫,音樂開始在房間響起。 在不到兩天的時間裡,我們兩個宿舍已經發展到互通有無,並在附近的澤雨餐館撮了一頓,每個人的酒量在酒桌上一覽無餘。康成酒量不大,但氣勢勇猛,挺能嚇唬陌生人,先醉為快。肖漢在酒後很快透露自己有一個女朋友在家鄉上大學。胡勇被現場命名為太平洋,因為他酒量驚人。我是印度洋。還有康成同宿舍的幾位,各自取得了自己的封號,一幫人無不暢快歡喜。我們還在酒桌上展望了未來,並決定在本世紀末,最遲在下世紀第一個10年實現小康水平的生活。我提議給小康水平下一個具體明確的定義,鄧小平給我們國家定義了小康水平的標準,我們給自己也得有一個小康生活的定義。

最先給小康下定義的是李軍。辣得淚眼婆娑的李軍一邊用餐巾紙搽眼淚,一邊說辣椒辣味不正,一邊從盤裡夾起一隻整辣椒扔進嘴裡哽咽了半天才說:“我可以用四個小概括小康生活。四小即小別墅、小車、小老婆、小兒子。"“哇!”大家對此嘩然。這時中央紅軍時期特派員形象的李國林說:“這太腐化,我們國家還有好幾百萬人沒有過上溫飽生活。”李軍馬上接茬說:“我就是一個。”“你算不上。不過這四小太俗。我認為的小康生活應該是三有:有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有一個自己想愛的人,有一個自己設計的空間。”胡勇表露了自己的小康標準。 李軍馬上應道:“都是虛的,可以說你現在已經有了。你想想,肯定有一份你想做的工作,但人家不需要你;也有你想愛的人,你死後5年她才出生;現在你住的地方就是你自己設計的。你的小康已經實現了!”“唱一首歌,愛一個人,過一生!蠻溫馨的。”不知誰說了一句。

李軍說:“別酸掉大牙了。”這時一直趴在桌上養酒勁的康成在半夢半醒之間說:“我要當一個科學家!”旁邊的李國林推了推康成說:“科學家,醒醒!我們在定義小康生活。你也來定義定義。”康成慢慢騰騰地說:“我不要小康生活,我只要快樂的生活。”胡勇舉起杯,用鮮明的四川普通話說:“來,合(喝)酒,合酒,別談什麼小康生活,為快樂的生活干杯。”我說:“什麼是快樂的生活?每個人的需求不一樣,談快樂就虛了。還是要一個硬指標。”李國林將酒杯挪了挪,面帶微笑地說:“我想我們都從祖國的四面八方來到北京,這是一件大事,首先為這一件大事乾杯。來,來!”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邀酒。 大家對這一刻的認識變得歷史起來,微笑中不失凝重。誰也沒有推託這一杯,因為這是很重要的一杯。康成也搖晃起來乾了這一杯。

幾千里之遙輾轉至此,沒有緣是不會碰面的,何況碰杯? “小康是什麼呢?古人說:今大道既隱,大同不存,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是為小康。”李國林一連扔出一段古文,眾人皆木。他接著說:“我想今天我們無非在談論一個理想問題。只不過這個理想比讀書時的理想要現實許多,所以我想稱之為願望。大家都有過上幸福生活的願望,人分九等,馬分五色,各有各的願望,這很正常。像李軍的四小也好,李為的三有也好,都何嘗不是一種追求的具體體現。就算康要當科學家,這也不是不可以,玻爾連字都不會寫,靠他媽和他妻子通過口述筆錄,也成了科學家。不管這個理想在本世紀末還是下世紀中業......下世紀中業長了點。”大家都哄笑起來。

“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就下世紀初實現,制定理想還不讓大家樂呵樂呵。我們都應該為我們來到北京,然後很快站穩了腳跟,找准了目標乾杯。”“乾杯”??大家將酒杯在桌上哐哐哐敲桌子過完電,再一次高舉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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