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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五章高樓與地穴的暖味

共和國告急 何建明 4847 2018-03-14
在人類與自然的現像中,許多看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矛盾事物卻有著密不可分的相關因素。譬如生與死、富饒與貧瘠、繁榮與衰落,按照辯證的觀點,它們既是矛盾,又是統一,並且互相影響和轉化。以宏觀而論並不存在真正的誰好誰壞。自然界追求的是一種充滿生機的平衡。於是,有時死成了比生更好的事,貧瘠並不比富饒差什麼,而繁榮則有可能比衰落更糟。在接近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人類工程學家提出的這一逆反理論越來越被許多有識之士真正視為“挽救地球的真理”。 一切發展中國家的政治領袖與經濟學家的觀點恰恰與此相反,中國是有意無意中成了持這種觀點的當然代表,原因之一在於它的發展速度超過了任何一個“第三世界”國家。從1976年“十月風暴”的歷史性轉折後,當在960萬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完成了“農村包圍城市”的第二次革命後,城市化的突飛成了中國四化建設的“中心點”。 1978年至1994年間,中國的城市自247個發展到500多個,增長速度超過一倍,其速度快於歷史上的任何時候,也超過了世界上的任何國家。

中國向都市化進軍,都市化給國家的經濟繁榮帶來了巨大的促進作用,可也帶來了無法擺脫的困難。譬如,人口的密集造成了交通的擁擠和用水、用電、住房的緊張及環境的污染等等的不斷加劇。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屬於城市學家研究空白的、情況卻越來越突出的問題,這就是使城市面臨末日的地質環境災害!普通老百姓和市長們似乎從未接觸過這個生疏的名詞,可它卻悄悄地突然闖進了市長辦公室和居民房舍…… 1985年8月,9號颱風吹過,一場暴雨刮來,這對海濱城市的大連來說一點也不感到有什麼特殊。正在討論中央關於進一步開發大連精神的市長會議室裡,市長、副市長們見雨過天晴,紛紛離開座位,打開緊閉的玻璃窗……海風夾著濕潤的氣息陣陣拂面,多麼愜意!市長們興致勃勃,隔壁的辦公室幾部電話機卻驟然響起:

——“喂喂,是市長辦嗎?哎喲,不得了啦!我們這兒的整個倉庫不知咋的,向海灘猾下好幾十厘米,倉庫頂部的瀝青面開裂,護坡檔土牆也有一百多米倒塌……” ——“餵,王市長嗎?我要找他!什麼,開會?哎喲,都要山崩地裂了,還開什麼會?你告訴他,我們羊毛衫廠和運動衣廠的幾幢廠房被岩石土掩到地底下了,廠區內外到處是裂縫,快派救援隊伍來,再晚就要出人命啦!” ——“媽的,官老爺搞什麼名堂,怎麼電話老佔線?你問我是誰?我是你爺爺!什麼,我罵人?對了,我就罵人!老子一家房塌牆倒都快死人了,你們這些當官的還管不管咱百姓的死活了?” “怎麼回事?”市長們驚慌地從會議室紛紛擁進辦公室。 “不知怎麼搞的,十分鐘接到五個電話,都是反映市區內發現嚴重地裂房塌。”忙得滿頭大汗的秘書們回答說。

“天,是不是地震呀!”不知是誰冒出一句話,整個市政府大樓里頓時大亂。 “快跑呀——地震啦!” 市府這一鬧不要緊,整個海濱城市的人這一天苦苦折騰了十來個小時。到了深夜,許多人還是不敢進屋入睡。 可怕的地震並沒有發生,但市長和市民們對災難的恐懼心理並沒有因此而有絲毫的減少。第二天,市政府領導們組織了足有三十來人的調查隊,來到出事現場。 現場的情景確實令人心驚:巨大無比的山體挪了位,鋼筋混凝土鑄成的樓牆出現了道道裂縫,一幢又一幢民房和廠舍從斜坡上傾滑而下,老人在燒香,兒童在哭泣,中年人則不知所措地搬著屋裡的家具…… “市長,你快給我們想想辦法吧,這岩崖可都要塌下來啦!” “我在這裡住了幾十年,以前這坡上也沒有那麼多樓房,也沒見過山塌地裂的。不知咋的,這幾年樓房多了,土地爺也像是壓得吃不消似的歪歪扭扭,叫人提心吊膽! ”

居民們圍著市長們紛紛訴說。 市長們畢竟不是萬事通。對這突如其來的全市性山體滑塌,他們也有點摸不清頭腦。 “前幾天地質處的一位工程師跑到市府,說有一份有關市府建設與工程地質關係的報告要匯報匯報,不妨請他來談談。”有人對市長說。 “快打電話請他來!不得缺席。”市長用命令的口氣對同僚們說。 會議整整開了一天。地質工程師的介紹令大連市的“父母官”們個個目瞪口呆:大連是個濱海丘陵城市,整個城區有70%是在岩體活動頻繁的邊坡、穩定性極差的山體之上。這種山體屬第四系上更新地質年代構造,其棕黃色和褐黃色的亞粘土孔隙大,在雨水侵蝕及外部營力作用下極易發生滑塌。目前已發現的危險區已有26處,並且近年急劇上升,其速度與市政建設成正比。到2000年,大連市區將有40010的工礦企業、居民房舍和公共設施面臨掩體、滑塌的危險,預計造成的經濟損失將佔全市經濟收入的20%左右。

“有這麼嚴重?”有人對此提出懷疑。 這是科學,絕非無根據的臆想。地質工程師舉了一個著名的先例:美國西部的加利福尼亞州,其城市山體結構與大連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地質學家用了三年時間,對全州現在和未來三十年間所要發生的包括地震、滑坡、山體侵蝕、地面下沉、海嘯等災害造成的損失做預測,結果是加州將有550億美元的經濟被白白吞掉。為此,該州動用了60億美元的代價來採取各種防範措施,以確保加州的經濟。 “看來是得一邊加速建設,一邊認真研究一下環境災害。要不然辛辛苦苦蓋起來的一座新城,沒幾天就會被埋到地穴!”“父母官”們像打了一劑清醒劑,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其實,城市患頑疾症的何止大連市!據有關部門調查,我國現有三分之一的城市處在隨時有可能從地球上消失的危險地帶。此話絕非聳人聽聞。

人們熟悉和聞名世界的我國鋼鐵基地攀枝花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攀鋼幾乎是這個原名渡口市的代稱。情況也正是如此。有了攀鋼,才有這個城市,這個城市也等於是攀鋼。早在十五年前我曾去過那裡。那時,我和兒個攝影記者為了拍攝“萬家燈火闌珊”的這座鋼城,竟在鋼城對面的草地裡蹲了一夜。我們被金沙江彼岸那雄偉壯觀的鋼城所激動振奮。可災害專家告訴我,這座我國西南部第一鋼城的腳底下是一個隨時可能出現山崩地裂的活動著的大斷裂帶,而整個鋼城又幾乎全在坡度45度的大斜坡上。據科學考證,這種斜坡又差不多百分之六七十會出現大滑坡。雖然不能肯定大災何時犮生,但滑坡則像只臥依著的猛獸永遠存在,並且正在尋找機會,一旦時機成熟,就會大發雷霆,張開帆口。那時,國家曾經為之投資幾百億的這座鋼城一瞬間將被埋入洶湧滔滔的金沙江峽谷……多麼呵怕的“設想”,而更可怕的是這並非設想!現在,攀枝花市為防止這一可怕事件的發生已經耗費了1億多元巨款。然而,山巒並不領情,依然在躁動、在窺探、在等待時機……

在擁有百萬以上人口的重慶、南京、貴陽、青島……這種命運同時存在。也許將可怕的信息告訴老百姓會造成都市的恐慌,可不把這些告訴百姓,一旦大難臨頭,情況又是怎樣呢? 在古今中外的歷史上,那些聳立在山體上的城市遭受的悲慘命運不勝枚舉,就像癌症生在人的身上一樣,再有權勢和富貴的人也終逃脫不了被該病魔奪去生命的厄運。同理,再現代化的城市,在自然面前也永遠是懦夫。世界上有幾個山城可與美國的洛杉磯相比,然而洛杉磯又能怎樣呢?它照樣在著名的華達山面前乖乖投降。近幾十年間,該市僅為治理泥石流一項就耗資在十億美元以上。而與在地球岩體直接拉力下發生作用的滑坡、崩塌相比,泥石沆只能算“老九”。力大無比的滑坡與崩塌一發作,那毀滅整座城市的勢頭就像裝卸工甩掉背上一袋棉絮那麼輕鬆、容易。中歐瑞上某城就有過這樣一次“演出”,結果自然是全城毀於一旦,死亡人數為五千餘。

美國的一位工程學家說:“每座山坡就像懸在人頭上的刀刃,稍有風吹草動,就會付出血的代價。” 上帝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聰明的人類居然在這血的代價面前依然玩著兒戲:山城仍在延伸、膨脹,高樓仍在崛起聳升……正當世界各地(尤其是那些西方先進工業國家)投資巨款來對付和千方百計遏制災害時,中國的許多地方竟然還在動員百萬建設大軍在一個又一個充滿隱患的山體上修築新城,像湖北巴東縣城因為三峽工程而搬遷,新址竟然選在一個古滑坡體上,有人比擬這等於“糞土上塗金,明知好不了,可就是有人要幹”!難怪現在的全國政協秘書長、原地礦部部長朱訓說:“地質自然災害固然可怕,可缺少科學頭腦卻事事具有長官意志的人的災害更可怕!”新巴東縣城如今已有十幾幢嶄新的樓房在滑坡上升起,在這之後,還將有更多的樓房與大廈出現……全國不僅僅巴東一城這樣!

那些遠離山區、“安安穩穩”地在平川上度過了千年萬載的城市,如果以為自己的命運充滿著陽光與生機,那就大錯特錯了。 ——古城西安。有一天,居民們突然發現:在市裡最繁華的幾個地帶的馬路上,出現了條條細細的深不可測的如絲網般的裂縫。幾位有心計的居委會幹部找來一根皮管,一頭接上自來水籠頭,一頭塞進地縫。自來水開了整整半天,瞅不見縫內有半點要“灌滿”的跡象。他們驚慌地找到市府領導……西安市為此每年用一百萬元以上的投資“補填”這些裂縫而造成的建築損失,而市民們由此引起的心理上的恐懼損失就無法計算了。五百多萬市民面對這些地裂每天在顫抖,他們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江城武漢。這裡的故事最為傳奇,也最為驚心動魄。 1977年9月20日,位於漢陽鸚鵡州的中南軋鋼廠的廠部堆料場上放置了1500噸煤和600噸鋼坯。可第二天,場部的幾名值班員突然發現這小山頭般高的煤和鋼坯不翼而飛了!十年後的一天,該軋鋼廠居民區的一房舍也在一瞬間從地面上消失得無影無踪!

——山東泰安市。一列從濟南開往新豢的火車準點從10公里以外的小站大河向泰安站開來。車站做好一切準備,喇叭裡已經開始播放著《迎賓曲》。突然,扳道工舉起紅燈,向車站發出緊急呼叫。 “怎麼回事?——前面的鐵路不知咋整的,突然斷了好幾節鐵軌!” “什麼,你們沒有發現是誰在破壞? ” “沒有呀!即使有人想破壞鐵軌,總不至於把路基一起搬走吧?奇怪的是那幾處斷軌的路基也都沒了。” 塌陷!地裂!下沉! 中國的城市在塌陷!在下沉! 從南國風景如畫的桂林和四季如春的昆明到北邊的工業城市瀋陽、哈爾濱,那類似丈夫醒來發現同床睡的愛妻突然消失,父親為兒子耗盡心血蓋起的房子瞬時化為烏有的怪事屢見不鮮,並且與日俱增。出了名的上海下沉已經耗去了幾十年艱苦卓絕的努力,上海目前仍在消極中掙扎著。曾在改革開放中崛起的蘇南“三虎”——蘇州、無錫、常州人,驚慌地感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已經接近“老大哥”上海了。黃土地上的太原原本不該有這種命運,可它叫得最淒慘——“這裡一旦沉降,將永遠無回升可能!”煤城太缺金子般的水了!中國心臟北京的心律同樣不正常,因為在僅距它一百多公里的海濱城天津市,近三十年中的是大年沈幅度已達216毫米!市區的三個沉降中心面積相加的數字為730平方公里,海河接近倒漉…… 挽救城市!城市在飛速發展的同時也在飛速向末日奔跑!未來的二十一世紀沒有比平衡這種關係更為迫切、更為至關緊要的了。 可是,生活在城市的人們並非全部知道這些。為了幾分錢的菜價,為了上班能有更多的公共汽車,為了爭得新樓的一個單元。他們成天吶喊、呼籲,可就是很少有人問津身邊和足底下的災情。一旦遭受天崩地裂的滅頂之災時,他們只能抱怨上帝。那時,也許人們會忽然明白,城市的塌陷、地裂與下沉首先和最主要的原因是人自己造成的。那些已經出現和可能出現悲劇的城市裡,科學工作者的調查早已得出結論,那就是地面負重的加劇會導致那些斜坡、斷裂和膨脹土等地質結構不穩定的地面出現大規模的塌陷與地裂,而過多地利用和開發地下水則是城市下沉的根本原因。還有如筍林立的大煙囪內排出的熱量,如潮急流的汽車尾氣等等,使得生活在都市裡的你和我,日益接近與死祌擁抱的距離。 有人認為:現代經濟的騰飛主要依靠城市,而建設城市就必須在原有的基礎上發展城市的規模,規模的發展必然出現人口的過多集中:有人就得喝水,而城市飲用水幾乎80%以上是來自地下,況且90%以上的廠礦工業用水也是同一條來源;由此可見,“上帝安排的命運,難於改變”,這種觀點似乎過於消極了。其實不然,人類對於地球產生的包括地震在內的公害是完全可以減少或者避免的,問題是人們必須對此有足夠的清醒的認識和積極的防禦措施。加利福尼亞動用了60億美元,避免了380億美元的損失。中國的城市應該向加利福尼亞州學習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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