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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百萬雄師過大江

渡江戰役實錄 姚有志 25240 2018-03-14
公元1949年4月20日20時,即南京國民黨政府拒絕簽字的當天,中國民人解放軍第二、第三野戰軍百萬雄師發起了渡江作戰。頓時,長江北岸,萬炮齊發;長江江面上,千帆競渡。與此同時,第四野戰軍之第十二兵團,在肖勁光率領下,向白崇禧部在江北的漢川、孝感、黃陂、新洲地區展開了一系列的攻擊作戰。 晚8時前,在北平香山的雙清別墅,黨中央、中央軍委的最高領導人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劉少奇、任弼時等,個個目光中閃著興奮的火花,兩眼緊緊地盯著各自手中的懷錶,在期盼著一個偉大時刻的到來。 與此同時,在合肥東南瑤崗村總前委的作戰室裡,在中集團指揮官譚震林的司令部裡,一雙雙眼睛都緊緊盯住閃閃發亮的秒針,大家屏住呼吸,也在等著同樣一個偉大時刻的降臨!

當時針準時指向8點整時,渡江中集團總指揮譚震林憋足一口氣,對著無線電話筒,雷霆萬鈞地下達命令:向江南進軍! 偉大的渡江作戰開始! 二野、三野的渡江部隊分東集團、中集團和西集團。東集團和中集團為三野,西集團為二野。 20日20時,中集團在安徽省的樅陽鎮至裕溪口段,首先發起衝擊。從長江地形來說,這一帶江面,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江心洲,對渡江十分有利。 長江北岸萬炮齊發,大地震顫。密集的砲彈拖著簇簇火光在暮色蒼茫的天空劃出無數道明亮的光弧,飛向南岸。火光映紅了天空,咆哮的江水在砲火的照耀下猶如殷紅的血液。頃刻間,南岸灘頭,火光閃閃,濃煙滾滾,騰起煙柱直衝星空。在我軍炮火猛烈轟擊的當兒,三野七、九兵團第一線部隊的戰船啟航了,真是桅杆如林,帆篷蔽天,上萬艘木船乘風破浪,向南岸疾駛。

中央軍委和總前委要求,各個軍、師、團把戰鬥力最強的部隊,派到第一梯隊去,不留後手,並要求全軍指戰員,只有前進,決無後退! 譚震林在第一梯隊就派出了4個軍,即七兵團二十一、二十四軍,九兵團二十五、二十七軍。 長江兩岸炮聲撼天動地,江水在咆哮,各個突擊隊的戰船,已經隱蔽地越過長江中流,迅速朝南岸靠近,指戰員們手握武器,時刻準備向敵人射擊。 半個小時之後,沖在最前面的船隻接近南岸,敵人發現後組織密集的火力拼命射擊,企圖把突擊隊壓制在水面上,突擊隊員們沒有別的選擇,嘶喊著邊射擊邊迎著火力上,有的跳下水去,摟住船頭,讓戰友們從身上踏過去,不少人中彈,船上的人落入水中,沉落江底…… 先頭部隊終於登上南岸,經過短促激烈地戰鬥,粉碎了敵軍的反抗,建立起灘頭陣地。二十七軍佔領了磯頭山、大蓋山等沿江陣地。二十五軍佔領了嶽山、羊山尖等沿江陣地。二十四軍佔領了銅陵,隨後與二十一軍會師大通。掩護後續部隊繼續向縱深發展。

第一梯隊4個軍在我強大砲兵的掩護下,不到一個小時,就攻占了黑沙洲、鯽魚洲、聞新洲、紫沙洲等5個江心洲,雄師進逼南岸,迅速突破敵人防線,建立了灘頭陣地,打響了人民解放軍渡江的第一槍。 在這黑沉沉的夜晚,解放軍來得如此迅速,以震破敵膽的英雄氣概,一舉突破長江天塹,創造了軍事史上的奇蹟!據後來總前委書記鄧小平向毛澤東報告說:渡江的先頭船最快的只用了一刻鐘。成為“渡江第一船”。 在這黑沉沉的夜晚,敵人聞風喪膽,在一片混亂中,倉皇南逃。 三野中集團首批渡江的指戰員為了加快船速,他們在黑夜中摘下鋼盔,操起鐵鍬協助船工划水。在渡江中敵人向江面射擊,船工首當其衝負了傷,戰士們接上去,人傷船不停。戰士們負了傷,一手摀著傷口,一手堅持搖櫓。

船被敵彈擊穿漏水,戰士們將身上衣服一脫,將背包一解,拿起衣服、棉被就往上堵,有的戰士竟然站在船工前面,以身體當掩護,渡江指戰員們只有一個心願: 快速前進,奪取勝利! 三野渡江第一梯隊,在渡江中也遭到了蔣海軍江防艦隊的阻擊,敵人出動了安東、美亨、太平、楚同等中小型砲艇攔江截擊,但是被我人民解放軍強烈的砲火轟得暈頭轉向。渡江部隊駛著木船靠近敵艦,用手榴彈進行還擊,打得敵艦彈痕累累,被迫向銅陵、蕪湖方向逃離。 三野渡江第一梯隊,分乘的有數千隻木船,時逢西北風,船借風力,千帆競發,萬槳擊水,劈波斬浪,飛向南岸。按照規定,跟著渡江第一船的兵力到了江南,立即點燈報信。這時,數十里長江南岸上,紅燈閃爍,宛如璀璨群星,佔領灘頭陣地的先遣部隊,有的還在山頭、高坡燃起一堆堆篝火,紅燈篝火、交相輝映,把渡江勝利的捷報傳向大江南北。

三野中集團突破長江防線後,立即向縱深發展,先後佔領了銅陵、順安、繁昌等城鎮。此時,湯恩伯命令敵九十九軍前來阻擊,但敵軍還沒有完全抵達,便有的被殲,有的向杭州逃竄。 由於三野中集團神奇般首先突破長江天塹的決口,在不到24小時內,人民解放軍就有30萬人打了過去! 戰役發起前,軍委和總前委曾經下達了乾部要提前指揮的指示,規定戰鬥部隊過江一個營,師長就要過江,過江一個團,軍長就要過江。根據這一原則,二十七軍軍長聶鳳智、二十四軍軍長王必成、二十五軍軍長成均、二十一軍軍長滕海清隨著突擊隊過江。 許多年過去了,聶鳳智將軍依然記得當年他登上南岸的情景。他生前回憶道: 那天夜裡,風掃薄雲,現出一輪明月,照耀著江面和更遠一些的山巒,如果不是因為戰爭,面前的景像也許會使人感覺置身在一幅油畫中。聶鳳智將軍回首江面,他看到不遠處數不清的船隻爭相在激流中勇渡,帆影重疊,火光閃閃……這是一幅十分壯觀的景象,內中也飽含著詩情畫意。

聶鳳智緊皺的眉頭放鬆了。雄師飛渡的場景激盪著他的心胸,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脫口而出一份電文:“我們已勝利踏上江南的土地!”只有12個字。這是聶鳳智將軍有生以來拍得最短的一封電報,也是最富有詩意的一份電報。 21日凌晨,值班參謀向粟裕代司令員報告說:“聶軍長來電報了。” 粟裕一聽聶鳳智發來電報,急忙說:“快念!” 值班參謀重複念了一遍,說:“就這麼一句。” “這麼簡單。”粟裕有點遺憾。他從值班參謀手裡拿過電報,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心裡猛地一喜。第二十七軍是中集團的主力軍之一,聶鳳智既然“已勝利踏上江南的土地”,這說明這個軍在江南已經站穩腳,敵人的江防已被突破。 這份短短的電報,預示著一個嶄新的開始。

在中集團渡江成功之後,21日夜晚,三野東集團在三江營至張黃港段、西集團在樅陽的望江段,同時發起強大的攻擊,三野東集團首先在天生港、王師塘、長山等地突破敵人江防陣地,登上了南岸。我中、東、西三個集團雄師橫渡,軍威大震,如同倒海翻江! 東線,敵人守備的重點是在江陰地段,只要攻占了江陰,就可實現總前委在《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中判斷的第5種情況,即敵人完全混亂。 我東集團部隊奮勇渡江,當地船工積極為我渡船掌舵 江陰,東倚上海,西近南京,南靠滬寧鐵路。佔領了江陰及其附近的常州、無錫,就將湯恩伯集團攔腰切成兩塊,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就使滬寧大動脈動不起來。江陰,是連接蕪湖的“弓弦”東端,佔領了江陰,中集團、東集團就可分別從“弓弦”兩端沿捷徑對進,堵住駐守在“弓背”上的南京、鎮江、蕪湖之敵南逃之路。江陰要塞號稱江防門戶,佔領了江陰,就從江南、江北封鎖了長江,上游敵艦無法東逃,下游敵艦無法西援。江陰是國民黨江防的重點,放心的地段,攻占了江陰,必將使其震驚,先從精神上崩潰。

那麼,攻占江陰,致東線敵人迅速、全線崩潰後,究竟在何地、採取什麼方式聚殲敵人呢? 粟裕認為最好是將敵人逼到宜興、郎溪、廣德、長興之間地區,在野戰中將其殲滅。從地圖上測算,南京到長興、廣德,約140公里,敵軍撤逃約4至5天就可到達。 東集團從江邊直插太湖西側,到達宜興約80公里,如果攻擊順利,需用2至3天時間;到達長興約130公里,則需要4至5天時間,中集團從渡江地域到廣德、長興,約180至220公里,進展順利,也得5至6天時間才能到達。從需要時間來說,敵我雙方差不多。誰能爭得時間,搶先到達宜興、長興、廣德,誰就贏得了主動。如果敵人先到達,就逃出了合圍圈。如果我軍先到達,敵人就將成為甕中之鱉。

要把握這一稍縱即逝的戰機,除了部隊迅速猛進之外,還必須在渡江的同時,在敵人還沒有撤退之前,就提前預作追殲逃敵的準備。 粟裕感到有必要向總前委和中央軍委提出這個建議。他立即找來參謀長張震,講述自己的想法,張震當即表示擁護。 於是,給總前委和軍委的電報,以粟、張兩人的名義發出了。 電報首先陳述了對敵情的分析:“截至現在,我七、九兵團渡江後,敵尚無全盤佈置,僅由各守備部隊局部反擊,抵抗甚弱。其第二線部隊,僅一○六軍主力集中寧國附近,一九二軍集結涇縣、茂林之線,其後續部隊則更空虛。如皖南地方部隊及保安旅之起義,則該軍可能被箝制,且戰力甚弱。東線,自我先後攻占橋頭堡後,敵已於號日(20日)中午前作新的調整。”接著介紹敵二十一、五十一、五十四、一二三軍部署調整情況。 “如此,敵雖然加強了一線守備,但第二線則較空虛。”

電報在分析敵人態勢之後,引出結論性的重要判斷:“依據上述情況,我軍全線渡江後,定將造成敵之紊亂,尤以南京上游敵機動兵力既少又弱,我應乘登陸勝利之威,迅速展開,插向敵之縱深。如此不僅使敵無暇調整部署,且將促成敵之更大混亂,達成分割包圍。” 緊接著,電報就如何分割包圍逃敵提出如下建議:“(一)九兵團過江後,除以三十軍監視蕪湖之敵,待交二野四兵團接替外,主力應排除障礙,不為小敵所阻,即沿南陵、青弋江、宣城、十字鋪之線及以北與高淳之間向東北挺進,控制溧陽,截斷京杭國道,截斷南京之敵向杭州退路,以達孤立分割敵人,有效地協同東集團作戰,力求該兵團先頭部隊於宥日(26日)前進至郎溪及其東北地區。(二)七兵團攻殲當面之敵後,尾九兵團之後,沿南陵、宣城、十字鋪以南地區,力求感日(27日)前後進至廣德地區待命。如殘敵頑抗,可留置一部圍殲之。(三)十兵團四個軍決定本晚大部南渡,求得控制江陰,殲滅二十一軍主力。不論敵之抵抗程度如何,已令二十三軍、二十八軍各以1個偵察營向宜興、金壇挺進,而後二十八軍直出宜興,二十三軍策應八兵團渡江後,即出丹陽、金壇,並以一部向溧陽挺進,二十九軍、三十一軍則於澄、錫、常地區,依情況發展轉用。並以本部教導師主力配合警八旅攻殲八圩港之一四五師主力後,控制江陰,警八旅控制無錫,警六旅主力控制武進,以1個團控制戚墅堰。(四)八兵團以二十軍及二十六軍1個師,本晚攻占揚中,養日(22日)晚強渡夾江,而後向鎮江、丹陽間挺進,策應三十四軍南渡攻占鎮江,而後待命會攻南京。三十四軍本晚攻占南新洲,以炮火封鎖京滬鐵路,三十五軍今晨已攻占江浦,並以一部控制新河口,封鎖江面,主力本晚向浦口外圍攻擊。” 電報最後說:“以上是否妥當?如同意,請令七、九兵團執行。請即示。” 粟裕儘管深信自己的判斷準確可靠,但在沒有兌現之前,他還是有點放心不下。他深深感到,敵人會不會迅速全線崩潰,就看十兵團能不能一舉勝利突破江陰地段,插向敵之縱深。這是關鍵中的關鍵。他一再向十兵團司令員葉飛說明這個要害,一再叮嚀葉飛:要隨第一梯隊渡江,直接掌握戰場情況,實施強有力的直接指揮。 東突擊集團面對的江防是國民黨整個江防線上最強大的,特別是浦口到江陰一段,不但有聞名的江陰要塞,林遵統率的海防第二艦隊也全部集中在這裡,這是蔣介石看家的最後兩件法寶。同時,江岸守備兵力也十分雄厚,是按江北、江中、江南三線配置,也就是江北有橋頭陣地,江心洲有據點,南岸有沿江守備部隊,還有強大的縱深配備。國民黨吹噓這段江防是鋼鐵防線,要突破如此堅固的防線,確非易事。 我軍東突擊集團主將、十兵團司令葉飛將突破口選在江陰,原因很簡單,這裡是長江下游江面最窄的地段,江面只有1500米寬。往東,江面豁然開闊,木船漂泊一夜也很難抵達對岸建立灘頭陣地。往西,離南京太近,敵江防兵力較強,特別是有敵第二艦隊陳兵該段江面。 江陰為京滬鎖鑰,素有“江防門戶”之稱,歷來為重兵防守的要地,蔣介石對這裡也極為重視。到1949年春,江陰要塞兵力達7000人,設有總砲台1座,大砲台3座,游動炮團1個,有遠程要塞炮70門,加農榴彈砲36門,擔負著從張家港至黃田港60華里的江防。縱觀江陰要塞,山頂有炮群,山腰有塹壕,山腳有地堡群,港口有木樁鐵絲網,江面有艦隻,形成一個完整的防禦體系,可謂江上雄關。難怪國民黨國防部吹噓說:“江陰防線是立體防線,共軍插翅也難以過江。” 但是,國民黨的將軍們和美軍顧問團只看見了江陰要塞強大的武器裝備,看不見國民黨的軍心士氣,他們做夢也沒有料到在渡江戰役前夕,要塞的實際控制權早已落入共產黨之手。 早在1947年,以陳丕顯為書記的中共華中工委便已遣人打入要塞,同年11月,在要塞內建立了地下黨組織,在江陰城內還建立了聯絡站。到1949年春,渡江戰役前夕,在華中工委領導下,不僅把黨組織擴大了,而且還把一大批軍官團結在自己周圍,要塞司令戴戎光基本被架空,只等時機一到,整個要塞便可掉轉砲口。江陰要塞已成為埋在國民黨千里江防上的一顆定時炸彈。 3月,華中工委及時把江陰要塞的地下組織關係轉交給了十兵團。兵團司令員葉飛和政委韋國清把華東局社會部情報科長王澄明接到兵團部,親自聽取匯報。王澄明是粟裕點的將,主持要塞的起義工作,在濟南戰役時,就是他成功地策劃吳化文部的起義,是一位秘密戰線的無名英雄。 葉飛聽完情況匯報,指示說:“你和江陰要塞黨支部的基本任務是:保持60裡防區,控制3至4個港口,不打槍,不放炮,迎接我軍登陸。” 韋國清說:“完成這項任務就是渡江的第一功,其他事情我們辦。在方法上,注意要他們掌握幾個連長、排長,利用他們把兄弟關係掌握一些關鍵士兵。口號可以提得灰色些,可以這麼說:要打一起打,要逃一起逃,要當俘虜大家一起當。不要因為勝利在望,麻痺大意,暴露自己,以致前功盡棄。” 葉飛補充說:“通知要塞地下黨的同志,兵團黨委決定起義工作由你負責。” 4月20日,國民黨已獲得情報,解放軍即將渡江,戴戎光接到第一綏區司令丁治磐“立即準備作戰”的命令後,從江陰城住進要塞,坐鎮黃山砲台總台指揮所,命令各部做好戰鬥準備,要塞進入緊急戰備狀態。 我軍的總攻開始了,首先要拔除江陰對岸的橋頭堡八圩港陣地。八圩港守軍是二十一軍一四五師,戰鬥打響後,師參謀長立即要求要塞給於炮火支援,戴戎光下令開砲,唐秉琳不慌不忙,命令黃山砲台全部火力減縮400米火力實施射擊。隨著一聲令下,砲台在一陣轟鳴中震顫起來。砲彈呼嘯著飛向對岸,頃刻間,八圩港一片火光沖天,鬼哭狼嚎。一四五師師長在對講機裡破口大罵:“媽的,你們的砲彈全落在老子頭上了,唐秉琳,你的砲是怎麼打的?” 湯恩伯接到上述情況報告,大吃一驚。他鑑於要塞若有閃失,整個江防不攻自破,急忙給戴戎光打電話,聲色俱厲地要戴立即追查。唐秉琳振振有詞:“夜間觀察困難,射擊不准確。”戴戎光一向視唐秉琳為親信,況且戰鬥已經打響,怎麼查究?戴戎光把此事撂在了一邊,只顧對付解放軍渡江。 21日19時30分,在我中集團突破長江天險之後,東集團和西集團同時發起渡江。 20時,八圩港的江面上夜色沉沉,幾艘木船神不知鬼不覺踏浪而來,在江陰城外長山北麓悄然靠岸。與此同時,在長山東側的肖山江岸,也有幾艘木船靠岸,這是葉飛兵團的二十三、二十八、二十九軍派出的先頭部隊。 就在先頭部隊在南岸得手之際,北岸發起了總攻擊。戴戎光急命唐秉琳開砲,封鎖對岸的新港。 唐秉琳得到開砲的命令,見解放軍先頭部隊還未佔領黃山總砲台,為了不過早地暴露,便命令丁佩基執行“佯動射擊計劃”,同時命令通信連長李容有和王剛,剪斷江陰要塞與外界聯繫的電話線,命令沿江步、炮部隊立即撤出陣地,一律佩戴識別標記向黃山營房集中。 砲台的大砲開始射擊了,一發發沒裝引信的砲彈漫無目標地發射出去。戴戎光坐在總指揮所,聽著一聲聲沒有回音的砲聲,立即覺得事情不妙。 “媽的,這打的是什麼炮,純粹是在給共軍放禮炮!”他抓起電話,不通;大聲叫衛士,沒有應,頓時頭腦“嗡”的一聲響。 當唐秉琳提著槍衝進指揮所時,戴戎光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目光盯著他曾經那麼信賴的部屬唐秉琳怔怔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地下黨員、政治交通員吳銘朗聲宣布:“我是共產黨的代表。江陰要塞全體官兵已經宣布戰場起義,現在要你繳械投降。” 戴戎光像一堆爛泥癱倒在地上。 我軍強大砲兵掩護步兵強渡長江 北岸,我軍在強大的砲火掩護下,迅速登舟啟船,船如雲人如潮,千帆競發,不可阻擋。 渡江進展比預想的順利。但是時隔不久,前方進展情況的報告越來越少。 粟裕再三催促要盡快與葉飛取得聯繫。但4個小時過去,仍沒有溝通聯絡。葉飛下落不明,前方戰況也不明。在這關鍵時刻,關鍵地段,與關鍵人物聯繫不上,粟裕焦急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報務員也忙得滿頭大汗,多方查詢,就是不見回答。 22日,晨曦微露,粟裕才收到葉飛發來的報告:二十三、二十八、二十九軍全部,三十一軍一部,已勝利南渡,分別擊垮了當面之敵,建立以江陰為中心的正面寬50餘公里、縱深10餘公里的鞏固陣地,並繼續向縱深迅猛發展。 對此,葉飛後來回憶道:因注意力集中在指揮渡江和登陸作戰行動上,以至在登上指揮船時,竟忘了帶上電台和報務員,直到踏上長江南岸時,才發現電台沒有跟上來。 在二十八、二十九軍隨葉飛司令員從張黃港至龍稍港強渡長江,佔據江陰、高港的同時,二十、二十三、二十六軍,自龍稍港至七圩也強渡長江成功,一踏上江南大地,急速地向南,追殲逃敵。 粟裕、張震指揮東集團於4月21日零點,對“三浦”發起攻擊,最先奪取的是江浦,然後冒著密集的砲火向浦鎮前進。 佔領浦鎮是一場艱苦的戰鬥。敵人在遭到包圍後,進行瘋狂地反撲,坦克、裝甲車輪番向解放軍衝擊,雙方在浦鎮以北的山地上,展開了逐點、逐線、逐個碉堡的爭奪戰。激烈的戰鬥進行了一夜,22日清晨,敵人才向江邊逃跑。 23日上午,解放軍各部隊先後抵達浦口江邊,掃清了江北守敵,積極找船,準備越過長江,追殲逃敵,從北面向南京發起進攻。 此時南京政府的國民黨軍政大員,大多已逃之夭夭。 4月23日晚,解放軍首先從南京東面的和平門進入南京。第三十五軍一○四師進占獅子山、清涼山制高點;第一○五師沿中山北路前進,經過新街口到中山門,佔領中山門、城外高地,光華門外機場和市中心區。 24日凌晨3點,國民黨總統府的紅漆大門被打開,解放軍戰士衝了進去,降下國民黨總統府門樓上的青天白日旗。人民解放軍的八一軍旗在總統府的上空獵獵飄揚。 陳毅隨後趕到了總統府,他坐在蔣介石坐過的總統辦公桌後邊的巨大椅子上,使勁顛了顛,不禁詩興大發,當即吟詩一首: 吟畢,陳毅要通了北平的長途電話,在總統府向毛澤東報捷。 渡江西集團為第二野戰軍的第三兵團第十、十一、十二軍,第四兵團第十三、十四、十五軍,第五兵團第十六、十七、十八軍,以及地方部隊共35萬人。 渡船上的勇士們冒著敵人炮火奮勇前進 第二野戰軍渡江突破地段,處於湯恩伯集團的左側背。沿江守敵為第八兵團劉汝明部3個軍8個師約4萬人,敵縱深地僅有十七兵團侯鏡如部兩個軍配在歙縣至寧國地區。整個渡江地段敵兵力較弱,機動部隊極少,且皖南地區有我游擊隊活動,成為我有利突擊方向。但白崇禧置主力於我渡江地段的右側背,嚴重威脅我側背安全,又以九江、安慶為據點,向望江、太湖、潛山伸出警戒部隊,企圖遲阻我軍接近江岸,並破壞船隻或將船隻劫至江南岸,防我渡江。 經強大砲火準備後,擔任第一梯隊的第十二、第十一、第十三、第十五、第十六軍相繼登船起渡,數千隻木船競相南駛,直逼對岸。 守敵集中火力瘋狂攔截,江面上水柱四起,部分船隻中彈,渡江突擊部隊臨危不亂,以只有前進、沒有後退、爭當登陸第一船的堅強意志,英勇頑強,奮力航進。 僅僅15至30分鐘,先頭部隊便突破國民黨軍江防。第十二、第十一軍在烏沙閘以西,第十六軍在黃石磯及其以南,第十五軍在香口附近,第十三軍在馬當附近分別登上南岸,搶占了灘頭陣地。各軍後續部隊源源南渡,對敵實施連續突擊,守敵紛紛潰逃。各軍各師密切協同,迅速向左右兩翼及縱深擴張。 至當晚21時,該集團已渡過十六個團,控制了寬100餘公里、縱深10餘公里的陸上陣地。 渡江跟進的第二梯隊第十四、第十七、第十八軍登岸後,以迅猛的動作向敵縱深挺進。至23日,該集團連克彭澤、馬垱、高坦、至德、貴池等地,殲滅守敵一部。擔任監視安慶國民黨守軍的第十軍,趁安慶守敵混亂撤逃之際,於22日晚佔領了這座安徽省會城市。 第二野戰軍渡江那天,劉司令員一夜未眠。在作戰室裡,他不停地命令參謀們了解部隊的進展情況,計算航次、航速和過渡兵力。當第一航次報告成功時,他立即要求部隊按預定方案行動,下令“一達南岸,首先是以足夠的兵力橫掃敵人,擴大突破地段,支援友鄰登陸,貫穿敵人縱深,截敵退路兜擊之。” 部隊根據劉司令員的命令,一面分兵橫掃沿江之敵,一面以主力向敵縱深挺進。後續部隊則源源過江登岸,加入了對敵人的連續攻擊。 陳賡兵團原定任務是要攻占南京,接管南京。這時劉鄧根據敵人在江防被突破後演變為潰亂的趨勢,決定不以主力與三野成交叉運動去南京地區,而以全力直出貴溪、上饒、徽州以指向浙贛線。於是,取消四兵團接管南京的任務,改為直出上饒、弋陽地區,早日切斷浙贛線,協同三、五兵團殲滅浙贛線上的敵人,迂迴湯恩伯集團側背,隔斷湯恩伯、白崇禧兩集團的聯繫。 為了不失戰機,不給敵人喘息機會,劉鄧一再督促各兵團“排除困難,兼程前進,勿使敵逃脫。”劉伯承強調指出:“敵人已成崩潰之勢,在布成新防線之前,不可能進行有效地抵抗。追擊越深入,敵人越驚惶,勝利也越有保障。這是我軍作戰不同於以往任何時期的最根本的特點。為此,各部隊應不顧一切疲勞,不為地形及天候所限制,不為輜重及小的俘獲所拖累,不為小股敵人所箝制,勇往直前,大膽迂迴包圍,務求抓住其主力而殲滅之。” 連日來,陳賡率第四兵團一路追擊,毫不停滯。 陳賡在渡江戰役期間,記下了一本日記。他在日記本的第一頁中寫道:“渡江作戰,完成歷史任務,對此壯舉,不能無記,決心寫下去。待記”。 在追擊潰敵過程中,陳賡沒有中斷日記寫作。下面我們就從他的日記裡摘錄幾段,從中我們可以看到第四兵團追殲逃敵的過程。 4月27日。敵六十八軍拼命向南逃跑,陳賡令秦、週兩軍兼程追擊,務求盡殲此敵。 4月28日。陳賡率軍拂曉出發,只見敵前日亦循此路南退,狀極狼狽:汽車棄道,無人過問,死馬橫路,人皆掩鼻以過。敵軍官太太們攜幼扶杖,蓬頭垢面,已經落到後面。陳賡車至永豐鎮,此處滿街狼藉,十室十空。見解放軍到來,婦女三三兩兩從山上歸來,訴說蔣軍的殘酷無道。鎮上婦女,上自五十老婦,下至十四幼女,備受蔣軍拷打或蹂躪。我休息的一家,家頗小康,婦亦溫良,丈夫被拉夫,至今未歸;衣物糧食,被搶一空,她本人亦受蔣軍糟踏,言之淚已奪眶而出,令人慘然! 4月29日。大雨傾盆,部隊仍挺進追敵。十五軍在樂平南俘敵300餘。 4月30日。陳賡命令各軍不顧一切,兼程追敵,求得盡殲劉汝明部。 5月1日。周軍在樂平南之株山橋,俘敵2000餘人。秦軍亦趕上敵人,戰況不明。 5月2日。周軍行動積極,終於趕上敵軍,俘敵3000餘人,活捉兩個師長、1個師管區司令。仍令該軍繼續向浙贛線挺進。 在向景德鎮前進途中,陳賡看見公路兩側行軍的部隊軍容不整,有的戴著斗笠,有的打著傘,有的還在槍上挑菜掛肉。他很是生氣,停下車,讓彭一坤去前面找這個部隊的指揮員。 彭一坤趕到前面小村,適逢他們在那裡休息,一打聽,是別的兵團部隊,便對他們說:“陳賡司令員看到你們部隊軍容不整,很不高興,一會兒他來了,你們只有檢討,別的不要說。” 帶隊的團長一聽陳賡到了,緊張起來。他趕緊派人四處通知,整頓部隊的軍容。 剛做完這一切,陳賡就到了。他一下車就批評這位團長:“我們這是在新區,一定要注意軍容風紀!你們雖不是我們兵團的,但我也要批評你們!雨傘是防雨的嘛!槍怎麼能用來掛肉呢?太不像話了!這會給新區人民造成多不好的影響!”陳賡的話毫不客氣。 “首長,我們錯了。我們是轉移宿營地的,出發前沒有很好檢查。”帶隊的團長小心翼翼地報告。 陳賡說:“沒有檢查就不好,你回去向你們的司令員和政委報告,就說我陳賡批評你們了!今後我見到他們也會講這件事的。你們一定要向上級報告,要檢討!” 就在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的前一天,新華社長江前線22日向全國、全世界發出人民解放軍渡江作戰的電訊: 這篇電訊稿是毛澤東親手所寫。 24日,解放軍戰士衝進了南京國民黨總統府。陳毅就在總統辦公室裡打電話向毛澤東報捷。 當毛澤東接完陳毅的電話後,十分興奮,情不自禁,吟詩一首: 渡江戰役是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發出《向全國進軍的命令》之後,第二野戰軍、第三野戰軍、第四野戰軍一部和華東、中原軍區各一部,在長江下游武漢至江陰段、京滬杭三角地帶以及皖南、贛東北、閩北、浙江等廣大地區進行的一次巨大規模的戰役。渡江戰役從1949年4月20日開始,至6月1日結束,共殲敵43.7萬餘人。是役,粉碎了國民黨反動派憑藉長江天險阻我南進的企圖,解放了南京、上海、杭州、武漢、南昌等城市及蘇南、浙江、閩北、鄂東南、贛東北等廣大地區,宣告了國民黨22年反動統治的覆滅。 這是當時報紙上報導我軍1949年4月20日以30萬大軍突破敵人江防,勝利渡過長江的消息 我東、西兩集團一渡江,國民黨軍全線告急,上下驚慌。蔣介石氣急敗壞,聲嘶力竭地叫喊:“給我狠狠地打!絕不讓共軍渡過江來!”但是告急的電話、失利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蔣介石最不願聽到的消息又傳來了:“江陰要塞失守了,要塞司令戴戎光被共軍俘虜了!海防第二艦隊司令林遵也帶著25艘艦艇投到共軍方面去了!” 國民黨軍全線撤退,給我軍帶來了大好的戰機。粟裕便緊緊抓住它,迅速將指揮重心轉移到追殲逃敵上來。 國民黨長江防守第二艦隊司令官叫林遵,福建人,是抗英英雄林則徐侄孫。他率領的這個艦隊有“惠安”、“吉安”、“營口”3艘護航驅逐艦;“安東”、“永綏”、“江犀”3艘砲艦以及其他兩個砲艇隊。後來又調來3艘“永”字號軍艦駛進長江,歸林遵領導。 淮海戰役後,這支艦隊被派到長江游弋,國民黨把它當做“水上活動堡壘”,阻止解放軍過江。 他們承擔的任務是,東起江陰,西至江西湖口500多公里長的防線。 500多公里分為5個防區。每個防區指定一個艦長兼任防區艦艇指揮官。為了實現陸、海聯合作戰,艦艇防區又歸屬所在陸軍最高司令官領導,構成水陸防禦體系。妄圖用強大的火力,殺傷解放軍於江面。 4月19日,國民黨海軍總司令桂永清,匆匆忙忙登上第二艦隊的旗艦“惠安”號,親自給林遵口授命令: “蕪湖方面吃緊,你趕快上去督戰,組織上游的艦艇,配合陸軍阻擊共軍過江!”這個桂永清是陸軍出身,對海軍狗屁不通,他為人奸詐,巴結老蔣混了個海軍總司令頭銜。他一臉橫肉,腦滿腸肥,人們管他叫“桂腫”(總)。 這時,林遵聽後說:“總座通報這個消息,使我耳聰目明,知道共軍的動向,但是,這條'惠安'艦主機出了故障,一時半時還修不好。” “這個我知道,'惠安'開不動,你也得去,坐'美盛'艦去,到蕪湖換乘'永嘉'當指揮艦!”桂永清說得斬釘截鐵,倒真有一副“軍令如山”的架勢。 林遵(原第二艦隊司令)從桂永清話里和他的慌張的神色中,已經感覺到局勢的確很嚴峻了,如果推說不去,不僅會鬧成僵局,一旦在他盛怒之下被撤職查辦,以抗拒軍令論處,將會誤整個艦隊的大事。 這裡所指的大事,就是林遵因厭惡國民黨,早已秘密地與江北的解放軍聯繫上了,看準時機,率領艦隊起義,投向光明。 林遵考慮了一番然後表示說: “既然情況緊急,那我就晚上走吧。” 桂永清一臉怒氣,用手一擋說: “不是等到晚上,而是限你下午4點前就去。” 林遵此時看了看表,已經快到下午1點了,他向桂永清敬了個禮說:“總座,我堅決執行命令!”說完就離開“惠安”艦,帶著他的參謀人員來到“美盛”艦。 “美盛”號,是一艘中型登陸艦,排水量900噸左右,上下兩層甲板,艦有兩扇由液壓控制開關的大門,作戰時可裝載數百名步兵登陸。此艦為美國造,配備有較強的火力。 “美盛”號艦長易元方,海軍少校,青島海軍學校畢業,他看到林司令來到他們艦,感到非常親切,同時也意識到,這一趟出去一定是執行重要任務。他將林司令請進艦長室,向他報告現在艦的機動情況。林遵聽了很滿意,接著說: “從種種情況看,共軍肯定會有大動作,說不定就在今晚渡江。今晚往上走可能同他們有接觸,你告訴全體官兵,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槍開砲。” 易元方,一向為人正直、處事謹慎,平時對林遵非常尊敬。對司令官下的命令當然要無條件地執行。他問: “林司令,什麼時候起航?” “總座命令下午4點!” “4點?”易元方心裡咯噔一下,想:眼下“共軍”飲馬長江,“國軍”南岸對峙,白天艦在江心走,只要一方開砲,他們就處於兩面夾擊。易艦長想到這裡向林遵說: “司令,4點鐘是不是時間早了點,大白天的,路上挨揍。” “這是作戰命令,我們怎麼能討價還價?”林遵嚴肅地說。 林遵何嘗不考慮這個問題,他是個老練的海上指揮官,按照“美盛”艦的航速,每小時8節計算,從下關碼頭往上靠南岸駛兩個多小時,這一帶不會有什麼情況。兩個小時之後就快要天黑了,挨揍的可能性就少了。 軍艦溯江而上,林遵站在駕駛台上,只聽見艦尾發出主機隆隆的聲響,螺旋槳在黑夜中掀起一束束白色浪花。 4月的江風還夾著涼意,一陣陣向駕駛台掠過。 經過一夜的航行,“美盛”艦於20日凌晨到達安徽蕪湖,林遵將軍上了“永嘉”艦。 林遵在蕪湖與國民軍第七綏靖區司令張世希周旋兩天后,即4月22日凌晨,帶領“永嘉”艦以每小時8節航速返南京。 22日天大亮,林遵徑直走進南京國民黨海軍總司令部。只見一個個辦公室大門洞開,破家具東倒西歪,滿地都是碎紙片。 停泊在蕪湖的國民黨海軍第二艦隊艦艇 林遵來到海軍司令桂永清的辦公室。桌上點著兩支蠟燭,發出搖搖晃晃的熒光,房子裡很凌亂,一副戰敗的景象。桂永清背著雙手,在室內走來走去,看見林遵進來,馬上迎上去,握著他的手說:“啊!你可來了。我等了好久了!” 沒等林遵坐下,桂永清就說:“國民政府已遷到廣州,總部今天也要遷往廣州。我馬上就要飛上海了,現在我把在南京的艦艇集中起來,交給你指揮。你務必於今日傍晚駛離南京,把艦隊帶到上海。這是黨國和總統交給你的重任,應為黨國效忠!” 林遵馬上回答說:“在南京的各種艦艇如此龐雜,情況懸殊,想全部都帶到上海,實在力所不能啦!” 桂永清又說:“那麼,一些性能老舊的、負傷嚴重的艦艇,我授權你酌情處置,根據情況把他們沉沒,其餘的一定要在今晚離開南京去上海,不得延誤。我將電請空軍掩護你們衝過江陰。” 桂永清已經做了一些讓步,覺得林遵應該遵命照辦了,可是林遵仍然面帶難色。停了一會兒,林遵嚴肅地對桂永清說:“艦隊撤往上海,責任重大。我才疏學淺,實在難以單獨承擔此重任,恭請總座親臨艦隊坐鎮。” 桂永清沒有想到林遵會如此“將”他一軍,愣了一愣,把眼鏡向鼻樑上推了推,忽然嚴厲地說道:“總裁有令,要我今晨即飛上海轉奉化,共商國事,不宜在艦隊耽擱,以免貽誤軍國大事。” 說罷,又裝出笑臉,看了一下在旁的海軍總部參謀長周憲章、作戰署署長王天池二人,對林遵說:“林遵司令,指揮若定,屢建奇功。這一次率艦隊東下,定然不負重任,一定馬到成功!待林司令到達上海時,我們當親赴碼頭迎接,擺宴慶功。” 周憲章、王天池也陪著笑臉,順著桂永清的意向,向林遵奉承吹捧了一番。 此刻天已快亮,桂永清一行,踏著滿地撕碎的公文紙片,一步一步走向就要封閉的總部大門。跟在桂永清身後的人都在想,總司令真的要同林遵一起去到艦隊指揮打仗了。 可是,剛走出總部大門,桂的副官吳家荀搶先兩步,早把停在門口的轎車門拉開,說了一聲:“請!”只見桂永清一頭鑽進汽車,吳家荀也鑽進去,隨手“咚”的一聲關上車門,對司機說道:“快!直開飛機場!” 周憲章、王天池、林遵等人,眼看桂永清的汽車向飛機場疾馳而去,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覷,默默無言。過了一會兒,各人只好無可奈何地散去。 週、王回到總部辦公室,準備馬上離開南京。林遵回到艦隊上去了。 林遵回到“永嘉”號旗艦不多一會,突然接到桂永清派人送來的一封親筆信:“著你率隊於23日傍晚駛離南京。江陰砲台已於21日易手,已命空軍轟炸,並派空軍掩護你們下駛。你們務必於23日夜間離開此地,以免空軍發生誤會。”這最後一句,“以免空軍發生誤會”的話,是對林遵的一種恫嚇,意思是你們如果不願去上海,我就要用飛機來轟炸你們的艦艇。 林遵看完信,立即命“永嘉”艦在南京笆斗山拋錨,並通知各艦艇到笆斗山集中待命。少頃,11艘軍艦和2個砲艇隊(有砲艇50餘隻),都密密麻麻地停在笆斗山江面,檣桅林立,蔚為壯觀。 “太原”號艦艦長兼砲艇隊隊長陳務篤,走上駕駛台,眼望浦口、鎮江方面,但見火光沖天,炮聲隆隆,知道北岸蔣軍八十八軍殘部正在進行抵抗。忽然,見“永嘉”號旗艦發出信號,要各艦長、砲艇隊隊長去開會。於是陳務篤立即乘砲艇,並順路約“安東”、“楚日”兩艦艦長一起,前往“永嘉”旗艦開會。 林遵率領的第二艦隊,總共有20多艘軍艦和近60只砲艇,原防地是江陰至安慶約500公里的江面。 會議開始,林遵介紹了當前的情況,也把會見桂永清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他說:“目前情況是:江北儀征、三江營一帶有共軍強大的砲兵陣地;江陰要塞砲台已易手;'營口'艦失踪,估計已投奔共軍。我們要下駛上海,上述三關是很難過的。” 然後,他對大家說:“總司令說只要我能把大家帶下去,哪怕只剩下一條船到上海,就向總裁保薦,提升我為中將副司令,並授我青天白日勳章哩!我懇求週參謀長和王署長上艦坐鎮,他們拒絕我的要求。現在,總司令趕飛機跑了,我們應該怎麼辦?” 林遵強調說:“我們這麼多艦艇,性能不一,情況各異,事關大家切身安危和全體官兵的前途。我特邀大家來共商問題,請各位慎重考慮,我將聆聽大家的意見。” 各艦艦長紛紛議論起來,討論如何過“三關”問題。 有人主張把陳舊而航速太慢的“楚日”、“永績”兩艦毀沉,使艦隊輕捷前進。 有人主張軍艦並靠航行,可提高航速和縮短序列長度,但又因一條行動笨拙而價值昂貴的修理艦“興安”號不好處理而作罷。 有人說:“過'三關'不難,南岸的江陰砲台當年是防敵艦逆流而上設計的,砲口是對下游,我們順流而下,威脅不大,只一條'營口'艦投共,哪能阻擋我們整個艦隊;至於北岸儀征、三江營共軍的砲兵陣地,我們可以用優勢火力壓住它。” “不行,夜間百炮轟擊,必使老百姓遭殃,造成大量人員傷亡。” “打仗嘛,人員有點傷亡是不可避免的。” “打日本鬼子,打侵略者造成傷亡是不可避免的,打內戰自相殘殺就不應該!” 眾人議論紛紛,吵吵嚷嚷。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提出起義的主張,說:“海軍應當退出黨派之爭,把軍艦交出去,舉行戰場起義,接受中共提出的局部和平。” 幾個死硬派立即起來反對,他們說:“交出軍艦就成了俘虜,當俘虜是可恥的。戰場起義實際上就是叛變投敵,我們應當忠黨愛國,共赴國難,要講仁義,講道德,不該做歷史的罪人。” “什麼仁義道德?!蔣介石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卻要我們在前面當炮灰,這能叫'仁'嗎?桂永清在此危難之時,坐飛機逃跑了,丟下我們不管,這能算'義'嗎?我反正不想乾了,我有技術,會開船,以後還可以開商船過日子,何必今天冒險衝'三關'呢?”一位艦長說。 停泊在長江江面上的第二艦隊一部 林遵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傾聽著各方面的爭執。爭了一段時間後,林遵心裡有底了,與會者中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要走,有三分之一的人要留,有三分之一的人猶豫不決,沒有表態。 正在這時,值日官報告:“'永定'、'吉安'、'江犀'、'聯光'4艘艦隻從安慶上游開下來了。” 林遵立即派小艇把4位艦長接到“永嘉”號上,將辯論的情況對他們略加介紹,然後說:“聽聽你們4位的高見。” “永定”艦艦長說:“打內戰,當炮灰,確實令人痛恨。最可恨的是海軍部不管我們死活,我艦在安慶就有人受傷,無處醫治。昨天,我們從安慶下來,在路上又挨了幾炮,一炮正打中駕駛台,好幾個人受傷,缺乏醫護人員搶救,又沒有止痛藥。”說到這裡,他蒙頭放聲大哭起來。 物傷其類,兔死狐悲。聯想到自己的命運,許多人陷入深深的哀愁之中,會場一下子靜了下來。 “吉安”艦艦長打破沉寂,說道:“我老婆孩子還在南京,不曉得現在怎樣了?不管別人走不走,反正我是不走了,我不能丟下她們,也不願再為國民黨賣命了。” “聯光”號艦長接著發起了牢騷:“桂永清真他媽的不是東西,要我們賣命,要我們當炮灰,卻不管我們死活。他把我們丟在安慶,連4月份每人6塊袁大頭的伙食費到現在還不給我們,真是豈有此理!”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狠狠地拍著桌子。 這3位艦長的發言,立即改變了會場上的風向,使要求留下起義的意見佔了上風,個別原來反對起義的也順風使舵,表示不願跟國民黨跑了。但是,又有人顧慮會不會引起英、美、蘇等國的干涉,因為已有多艘英國軍艦由上海上駛,企圖阻止解放軍在長江下游渡江,並有消息說,英國軍艦同中共軍隊已經交上了火。會場一時冷了下來。 這時,林遵的參謀長戴熙愉向大家說:“我建議來一個民意測驗,用無記名的方式來測驗一下每個人的意願,以定去留,大家看好不好?”眾人沒有異議。戴早就準備好了票,立即發給大家。 投票完了後,林遵用檢票的空隙,對一些有影響的艦長進行個別探詢。林問主張起義的“太原”艦艦長陳務篤:“你投什麼票?” 陳答道:“我投空白票。” 林很詫異地又問道;“我聽你在會上發言,多次主張留下來,為什麼投空白票?” 陳說:“大家這樣激烈爭論,你卻一直未表態。我的態度很明白,投票主要測驗那些還未表示意見的人。我投不投票,沒啥子關係。所以投了空白票。” 林又問:“那你是願意留下來起義的?” 陳反問道:“林司令是不是願意領導大家起義呢?” 林遵很乾脆地說:“當然!” 陳馬上說:“那我當然也留下來起義。”隨之,陳又帶笑地問林遵一句:“司令,中將副司令、青天白日勳章,你都不要了?” 林遵哈哈大笑,說:“那是桂永清的鬼花招,能算數嗎?” 陳務篤一本正經地說:“司令率領我們起義,我們由衷地擁護,我說話是算數的,請司令放心吧!” 林遵點點頭,同陳務篤握了握手,又去找別的艦長探問去了。 復會後,林遵宣布說:“經過大家充分發表意見,現在又投票測驗,事情可以定下來了。參加投票的16位艦長,兩位砲艇艇長,共18人。檢票結果:贊成起義的10票,反對起義的2票,棄權的6票,說明大多數人願意留下起義。我曾個別徵詢一些人的意見,棄權的6票中,有的是願意起義的,有的則是願意隨大多數人行動。至於兩位投反對票的人也表示,假如絕大多數人都要留下,他們也不固執己見。” 林遵又嚴肅地對大家說:“起義與否,是關係到各位和全艦官兵前途的大事,一定要自願,絕不能勉強。假如哪一位現在還想走,那還是可以的,決不強留。各人命運由各人自己決定嘛!” 經過最後討論,林遵宣布4件事:第一,請吳建安和張家寶兩位艦長擬稿,寫信與解放軍聯繫;並由吳與參謀長戴熙愉商量,派人送信。第二,各艦電台暫不與總部斷絕聯繫,會議情況不要讓部隊知道。第三,各艦錨泊太密集,今晚就需要調整疏散,以防意外。第四,凡從安慶下來的船隻,4月份未領到伙食費的,現在艦隊司令部尚有部分餘款,回去後可叫軍需官帶花名冊來領。 送走各位艦長,林遵心裡盤算著今後的生活如何開始。突然參謀長戴熙愉過來對他說:“司令,'永嘉'艦是桂永清從美國接回的新艦,軍官多是桂的死黨,一時迫於形勢不得不聽從起義的決定,但靠不住。” 林遵聽了覺得有理,乃悄悄地從“太原”艦調來一隻砲艇,乘砲艇回到原來旗艦“惠安”號上。可是離開“永嘉”艦時,忘記降下司令旗,到“惠安”號後又沒有升起司令旗,這一疏忽,鑄成大錯。 當日傍晚,“永嘉”艦盜用旗艦名義,發出“各艦啟錨,準備開航的信號”,許多艦長誤認為是林遵司令的命令,頓時下令各自的軍艦升火啟錨,一時整個笆斗山江面濃煙滾滾,氣笛響成一片。 “太原”艦艦長陳務篤一聽大驚,知道發生了突變,急忙奔上駕駛台。陳務篤發現,十幾艘軍艦的煙囪都冒著黑煙,有的主機已發出隆隆的響聲,有的正在起錨。他向上游看去,但見“永嘉”號上還掛著令旗,桅杆上掛著:“緊急起錨,準備起航”的旗號,它的閃光信號燈,正在頻繁地和幾條艦通信。 在“永嘉”艦旗號的命令下,很多艦發出了戰鬥警報,站了砲位,汽笛響成一片。陳務篤向前望去,只見“永嘉”號起錨尚未出水,艦艄翻起巨大浪花,它斜著艦身急速地調過頭來,桅杆上又升起一串“跟我走”的旗號,接著它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游駛去。 “永修”、“永定”、“美亨”、“武寧”、“永綏”、“美盛”,也都隨之而去,一艘艘像疾風一樣,掠過“太原”號右舷,向東疾駛。只有“楚日”號最慢,起錨後,徐徐駛向“太原”號的右舷,艦長站在船頭對“太原”號大喊:“老陳,你怎麼還不起錨呀?” 陳務篤大聲地問道:“你們上哪裡去呀?” 對方大聲回答:“下去呀!司令都走了,你還不走嗎?” 陳大聲說:“司令沒有走,司令在'惠安'艦上,你們不要走!” “司令在'永嘉'上,你沒看見'永嘉'掛的司令旗嗎?” 陳務篤知道各艦發生了誤會,上了“永嘉”號艦長的當,立即乘砲艇前往“惠安”艦,去見林遵。林遵正站在舷側,一見陳務篤便說道:“你沒走,我很高興。你沒走,我是沒想到的呀!” 陳說:“說話算數,人要講信義嘛!決定起義,怎麼他們又都跑了呢?” 林遵把手一攤說:“不曉得啦!” 陳務篤說:“我看壞就壞在司令搬到'惠安'號時,沒有降下'永嘉'上的令旗,而'惠安'上又沒有及時升起令旗,有些艦長就誤會了,以為司令還在'永嘉'上呢。'永嘉'一跑,很多艦隻就盲從,像'楚日'艦就是這樣。”陳務篤又將“楚日”艦經過他時,艦長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林遵一聽如夢初醒,後悔不已。這時,參謀長戴熙愉急忙建議道:“假如是誤會,我們就用報話機叫他們,也許能把他們叫回來。” 林遵說:“那好哇!你快通知報務員,用報話機叫他們回來。” 陳務篤說:“司令自己叫,不然他們不相信。” 於是,林遵就用報話機喊話,叫各艦立即回來。聽到司令的喊話的聲音,那些尚未走遠的受騙上當的艦艇都調轉方向,駛回來了。 當天晚上,林遵派參謀長戴熙愉親去浦口,找到了三野三十五軍聯絡部長張普生。張普生握著戴的手說:“我們知道你們起義,可是到處找不到你們。現在你們來了,我們熱烈歡迎!” 1949年4月23日,國民黨海軍第二艦隊“惠安”、“江犀”、“聯光”、“太原”、“吉安”、“永綏”、“楚日”、“安東”、“美盛”9艘軍艦和第一、第二兩個機動砲艇隊宣告戰場起義,棄暗投明。 隨後,由於飛機轟炸,各艦按照指示拆下輕武器和儀表,起義人員撤到舊海軍總部。不久,這些軍艦都被飛機炸沉。 1949年5月,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建立,林遵任第一副司令。 1959年任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京軍事學院副院長。 1974年任東海艦隊副司令。 1979年7月病逝於上海。 江陰要塞失守後,蔣介石立即通知南京的軍政要員們速到杭州機場開會。 4月22日清晨,李宗仁偕同何應欽、白崇禧、翁文灝、張群、顧祝同、周至柔、桂永清、吳忠信、黃少谷等飛往杭州,人人懷著緊張不安的心情,齊集筧橋空軍學校會議室內。在凝重的氣氛中,翁文灝低聲問李宗仁:“自從政變以後,3個多月來,你還是第一次同他見面,還主張打下去嗎?” 李宗仁也低聲說:“不,不,不能說是政變,給他們聽到,我又吃不消了。”他苦笑:“至於打下去,翁者有高見嗎?” 翁文灝忙搖手說:“我什麼意見都沒有,我只是奉命前來。”正說著,蔣介石拖著病弱的身體,手持拐杖緩步而來,蔣經國、陶希聖左右侍候,背後一大堆侍衛官。雙方一番寒暄,兩旁坐下,蔣介石朝眾人苦笑一聲,強打精神說道:“現在,這個,這個局勢,大家都看到的了。我以為沒有關係,我們還有大西南大後方做基地,還有幾百萬人,還有海空精兵,比共軍當年在延安時好得多,而且我們還有美國援助,大家,大家不必灰心。” 眾人聞言,齊在心頭嘆氣。接著討論南京,上海要不要守?結果討論紛紜,最後蔣介石說:“這樣吧,守南京似乎不易,上海非守不可,我們在上海的準備,共產黨有300萬人馬也攻不進,我認為應該守住上海,以及滬杭路一帶。”他吃力地說:“長江,給他們過了;錢塘江無論如何要守住!浙贛路,是我們今天的主要防線,大家有什麼意見?” 何應欽叫嚷道:“我們要抵抗到底!” 蔣介石說:“對於共軍不是抵抗到底,而是戡亂到底。” 李宗仁說:“我認為今日之下,過去我們苦守據點的戰略該檢查檢查,是否合適。守據點本來不錯,無奈一個個據點都給對方吃掉,這就說明了這個戰略毛病百出!我主張從今以後要同共產黨從事機動作戰,再也不能打陣地戰了。”何應欽對此也表示贊同,主張今後以打運動戰為宜。 蔣介石對李宗仁的意見卻不以為然,反問道:“那麼南京非放棄不可了?” 李宗仁硬著頭皮反問:“如果不放棄,湯司令有妙計可以挽回劣勢嗎?” “今天不是個人問題了,”蔣介石知道李宗仁同湯恩伯之間的摩擦,冷冷地說,“李代總統都不能想個辦法守住長江,湯司令怕更沒用!” 會議正在進行期間,前方又打來電話報告說:“滬寧線已被共軍切斷,在西起湖口,東至江陰的千里戰線上,國軍不是被圍,就是在後撤,南京危在旦夕。”蔣介石隨即命令:將南京的火車站、碼頭,水電廠都炸掉,把所有的部隊都撤到滬杭一帶。這仍是他持久堅守淞滬,重點經營台灣,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戰,伺機反攻的方針。 會後,蔣介石又同李宗仁進行了單獨談話: 蔣:南京淪陷後你準備去哪兒? 李:我?當然去廣州啦。 蔣:對於和談還有什麼打算? 李:我準備再派人去北平商討一次。 蔣:不用了,不必再談了,過去共產黨因為在軍事上沒有部署好,所以才同意和談,現在他們已經渡江,再沒有談判餘地了。 李:你當初要我出來,為的是和談,現在和談已經決裂,南京馬上就要失守,你看怎麼辦? 蔣:你繼續領導下去,我支持你到底,不必灰心! 李:你如果要我繼續領導下去,我是可以萬死不辭的。但是現在這種政出多門,一國三公的情形,誰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領導? 蔣:不論你怎樣做,我總歸支持你! 4月22日傍晚,李宗仁返抵南京“坐鎮”。這時南京城內已聞解放軍槍砲聲。李代總統在南京的這最後一夜,“輾轉反側,未能成寐”。 4月23日清晨,李宗仁就乘飛機逃亡桂林去了。虎踞龍盤的金陵古城,當日即獲得了解放。風雨蒼黃,世道滄桑,蔣家王朝已不復存在了。 24日上午,人民解放軍第三十五軍從浦口渡江在人群夾道歡呼聲中進入南京城。碼頭的里里外外擁滿了歡迎的人群,穿著各式服裝的工人與市民,男男女女的大、中學生,還有南京治安維持委員會的工作人員,迎著解放軍夾道歡呼:“歡迎解放軍解放南京!”“解放軍同志們辛苦了!”“中國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莊嚴整齊的解放軍隊伍,沿著中山馬路闊步行進。太陽高高地升起在紫金山上空。馬路兩旁滿是歡迎的人群。許多樓房的窗口,探出人頭,露出一張張的笑臉。有人向解放軍揮手,有人扔出雪片似的花紙;許多工人、學生熱情地跑上來,和戰士們握手,他們激動地說:“天天盼,夜夜盼,終於把你們盼來了!” 25日這一天,中山門兩旁人山人海,紅旗如林,鑼鼓震天。學生們扭著秧歌舞,打著腰鼓;工人們舉著“天亮了!”、“解放了!”的標語。鞭炮在空中炸響,彩花在頭上散落,人們潮水般的湧向街頭,歡迎人民的隊伍,慶祝南京解放。 4月27日,總前委領導人鄧小平、陳毅來到南京,總前委機關也從合肥移駐南京城。 4月28日,總前委宣布成立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京市軍事管制委員會,任命劉伯承為主任,宋任窮為副主任。可是,此時的劉伯承卻還正在匆匆趕往南京的路上,他沒有想到南京解放得如此順利。 1949年4月23日,我軍解放了國民黨反動統治中心——南京,宣告了“蔣家王朝”覆滅。 這是我軍佔領國民黨總統府的情形 4月29日,劉伯承風塵僕僕從安徽桐城第二野戰軍指揮所趕到浦口,望著蒼茫之中的揚子江,劉伯承感慨萬千。想不到國民黨軍隊這麼不堪一擊,原來總前委決定,陳賡的第四兵團協同進攻南京,可是現在只從正面一打,南京就解放了。 劉伯承一行人踏上輪渡,登上南岸。由於臨行倉促,沒有事前與南京守備部隊取得聯繫,所以一下船卻不知該去何處。他們只好包租了一輛公共汽車,等到大家上了車,警衛員突然拍著右額大叫一聲:“唉呀不好,還沒有叫人號房,這麼大的一個南京城,車子該往哪裡開呢?” 劉伯承一聽,呵呵大笑,說:“到了家門口,反倒找不著家了。”他略一沉思,果斷地說:“直開'總統府',到了那裡就好辦了。” 果然,一到總統府,就與南京警備部隊聯繫上了。陳毅聞訊,親自坐車趕來。兩人一見面,陳毅就說:“想不到你這個南京市長,乘公共汽車來上任,對不起得很。” 5月1日。在南京“人民大會堂”裡,中共中央華東局召開了解放區與地下黨幹部的會師大會。華東局和第二、第三野戰軍的領導鄧小平、劉伯承、陳毅等出席了大會。會場裡洋溢著熱烈、歡樂的氣氛,口號聲,歌唱聲此起彼落。 鄧小平代表華東局講話。 陳毅代表第三野戰軍講話。 劉伯承代表第二野戰軍講話。 劉伯承說:“國民黨22年的反動統治被推翻了,中國人民渴望的日子到來了!然而,正像毛主席教導我們的:'這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我們要把革命進行到底,要下苦功夫,花大力氣,建設人民的新南京。” 5月9日,南京市人民政府成立的前一天,坐落在市中心的南京市人民政府大院裡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一塊印著“南京市人民政府”字樣的閃閃發光的大牌子,被人們抬進辦公室。劉伯承見此點頭表示滿意,詼諧地說:“我這個市長走馬上任,理當有一篇就職演說吧!” 當天,劉伯承專門召集市政府局長以上乾部開會,發表了一篇精彩的就職演講。 面對即將管理南京的數十名幹部,劉伯承說:“南京在4月23日解放,從這一天起,國民黨反動統治中心南京就成為人民的南京了,南京的人民大眾在共產黨領導之下,從這一天起由被統治者變成統治者了。國民黨集中表現的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統治,在南京永遠被消滅了,從此南京將永遠成為人民的南京。因此,23日這一天是一個劃時代的日子。” 國民黨在南京的軍事抵抗結束了,但是鬥爭仍然非常尖銳。劉伯承談到這些,語調變得嚴肅起來。他說:“現在我們是勝利了,敵人是失敗了,但敵人失敗不等於完全停止抵抗,相反地,是企圖從各方面繼續抵抗。現在敵人一般是由集中的公開的轉為分散的和隱蔽的鬥爭形式,來反對中國人民爭取中國成為獨立自主、富強繁榮的國家。尤其是南京解放不久,潛伏的敵特會用各種辦法來反對人民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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