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淮海戰役實錄

第4章 第三章首殲黃伯韜兵團

淮海戰役實錄 姚有志 57512 2018-03-14
正當蔣介石在瀋陽、北京、徐州、南京之間疲於奔命,南京國民黨軍對徐蚌會戰還在爭論不休之間,華東野戰軍便發起了圍殲黃伯韜的攻勢。 圍繞殲滅黃伯韜兵團,毛澤東曾與粟裕反复商討,10月22日毛澤東批准粟裕制定的殲滅黃伯韜兵團的作戰部署後,粟裕於10月23日發出了淮海戰役預備命令: (一)集中一縱、四縱、六縱、八縱、九縱、中野十一縱、魯中南縱隊及蘇北兵團二縱、十一縱、十二縱共10個縱隊和特種兵縱隊,圍殲以新安鎮為中心的黃伯韜兵團。 四縱、八縱附1個野砲營,統歸四縱司令員陶勇、政治委員郭化若指揮,首先襲殲官湖之敵,而後迅速由東北向西南分割圍殲運河車站及砲車地區守敵,以割裂李彌、黃伯韜兩兵團聯繫。得手後,即沿運河、沂河兩岸地區部署阻援,保證主力圍殲黃伯韜兵團。

十一縱適機沿宿遷至運河車站段的運河兩岸,由南向北協同四縱、八縱攻殲運河車站守敵,並配合四縱、八縱阻援。 一縱、六縱、九縱、魯中南縱隊及特縱主力,由野司直接指揮,首先擔任圍殲新安鎮、瓦窯之敵,得手後轉兵東向。 第六縱隊附特縱兩個野砲連,經馬頭東西地區開進,首殲瓦窯、程家集、馬圩及其附近地區之敵,而後即沿鐵路兩側由西南向東協同魯中南縱、九縱聚殲新安鎮地區之敵。 一縱附特縱兩個榴彈砲連、1個野砲連,於戰鬥開始時,首先尾隨六縱、魯中南縱隊之後進至郯城、馬頭以南,紅花埠、楊家集以北之間地區集結待命。 九縱沿沭河以東、桃林以西南下,先以一部奪取控制新安鎮東北高地,其主力直插新安鎮、高潭溝之間地區,分割包圍該區之敵,而後逐次分批殲滅。

魯中南縱隊,首先以主力一部配合魯中南基幹團於7日晚圍殲郯城山東保安第一旅,主力沿沭河西岸地區開進,相機殲滅新安鎮外圍地區之敵,而後協同一縱、六縱、九縱聚殲新安鎮之敵。 特種兵縱隊榴彈砲團及坦克全部,於戰役開始集結朱陳地區待命。 二縱、十二縱(欠第三十四旅)、中野十一縱附特縱1個榴彈砲連、4個野砲連,統歸蘇北兵團司令員韋國清、副政治委員吉洛(姬鵬飛)指揮,經赤岸鎮以東開進,首先擔任分割包圍阿湖、高潭溝地區之敵並迅速壓縮包圍,力求首先殲其一部,而後視情況集中主力分批逐次各個殲滅,戰鬥發起的第一天,二縱暫不使用,於完成包圍後使用於主要突擊方向。 (二)為使主力有充裕時間圍殲黃伯韜兵團,決定七、十、十三縱隊,統歸山東兵團政治委員譚震林、副司令員王建安直接指揮,由臨城、棗莊線向韓莊、台兒莊、運河沿線、賈汪地區,以攻勢牽制、迷惑馮治安部,形成圍攻徐州態勢,造成劉峙錯覺,吸引邱清泉、李彌兵團北援或停滯於徐州附近,不敢放膽東援。

十縱沿臨城、沙溝南下,首殲韓莊守敵,搶占運河橋渡河南下,沿津浦路及東側地區向利國驛、柳泉鎮擴張攻勢,並協同七縱向賈汪地區之敵攻擊。 七縱由臨城、棗莊之間,首先襲佔萬年閘大橋,另以一部於主力行動前切斷棗(莊)、嶧(縣)之敵退路,掩護主力由萬年閘及其東西地區渡運河直撲賈汪,求殲馮治安總部,迫使馮起義,該縱歸十縱司令員宋時輪、政治委員劉培善統一指揮。 十三縱擔任圍殲台兒莊之敵,主力由台兒莊以西至萬年閘渡運河直撲汴塘、宿羊山,切斷台兒莊及以南運河沿線之敵退路,得手後以一部迫近包圍碾莊圩、曹八集段之敵,主力向東,準備協同四縱、八縱阻殲可能由徐州東援兵團。 命令要求各部組織精幹偵察部隊迫近作戰地區,確實查明當面之敵的兵力分佈、陣地構成等情況,嚴密監視其行動變化,如發現守敵收縮集結徵候應不失時機地展開挺進截擊各個殲滅,或就地分割包圍勿使其收縮集結,各部隊於11月6日黃昏由現地開進,8日晚統一發起戰鬥。

預備命令發出後,華野全軍便開始了緊張的準備工作。然而毛澤東並沒有因已經批准了粟裕等提出了令自己滿意的方案後而放下心來,他的眼光仍盯在徐州戰場上。 10月26日凌晨3時,毛澤東致電粟裕、譚震林,並告陳毅、鄧小平,及劉伯承、鄧子恢和李先念,提出了“箝制邱清泉李彌兩兵團分割殲滅黃伯韜兵團”的具體部署:“一○○軍兩個師均已增至新安鎮並隸屬七兵團,黃伯韜手裡已有8個師,李彌5個師已集結運河車站及運西李家集地區,黃、李共13個師連接在一起。你們原企圖以兩個縱隊殲滅運河車站之兩個師,控制運河正面阻敵,恐將感覺困難。你們似只能從黃、李兩集團的接合部,即新安鎮與運河車站之間,以兩個縱隊插入隔斷李、黃聯繫,而以一個至兩個縱隊由台兒莊向南從北面箝制李彌,另以一個至兩個縱隊攻殲韓莊、賈汪、柳泉地區之敵,迫使邱兵團以一個至兩個軍向正北防禦,再以1個縱隊及廣縱向豐縣碭山兩點攻擊,迫使邱清泉一部留於該方,另以地方兵團牽制孫元良,另以韋吉一個至兩個縱隊從睢宿向徐州東南攻擊,如此方能確保箝制邱、李,以利主力分割殲滅黃兵團。關於應當使用強力部隊,而不應當使用第二等部隊於主攻方面,前已電告,如此須有幾天時間重新調整部署。為了確保勝利,寧可推遲幾天發起戰鬥,不要倉猝從事。”(《毛澤東軍事文集》第5卷,第131頁)

27日,毛澤東又電告饒漱石、粟裕和譚震林,制定淮海戰役的部署要估計到情況的變化。電報說:“你們在研究部署時,除根據當前情況外,還要估計到情況的某些可能的變化,要設想敵可能變化的幾種情況,其中應包括一種較嚴重的情況,要準備在這種情況下有對付的辦法。”(《毛澤東軍事文集》第5卷,第134頁) 毛澤東提出,目前情況可能變化的是: 黃伯韜兵團8個師在我軍接近時,可能由現時比較分散配置利於分割圍殲的狀態,改變為比較收縮比較靠攏難於分割圍殲的狀態。 黃伯韜兵團8個師在被我軍圍殲時,有幾個師被殲滅,但可能有幾個師因集結在一起,難於最後殲滅。 李彌兵團兩個軍靠在一起,可能使我軍無法控制運河,如我軍從台兒莊向宿羊山方向之部隊動作不得力,則李彌兵團兩個軍可能全部加入運河車站及其以東,與黃伯韜兵團靠得很近,可能妨礙我軍全殲黃伯韜兵團。

如果我軍從臨城向韓莊、賈汪、柳泉攻擊之部隊不得力,或動作不適當,不能吸引邱清泉兵團一個軍左右去對付該方面;又如果我軍派向豐縣、碭山方向攻擊之部隊動作不積極,不能吸引邱清泉兵團一部留在該處,則邱清泉兵團可能以1個軍或超過1個軍的兵力進至大許家、八義集、碾莊之線,聯接李彌兵團,使李彌兵團能夠積極增援黃伯韜兵團。 陳毅、鄧小平率中野11個旅11月4日進至渦陽、永城、亳州3縣中間地區,爭取打孫元良兵團,並威脅徐蚌線,對於華野我軍作戰當然會起很大的配合作用,可能吸引邱清泉兵團1個軍及孫元良兵團全部去對付他們。但華野我軍的計劃應放在華野自己直接有效地箝制邱清泉上面,才是最可靠的,因敵軍處內線,調動靈便,而陳毅、鄧小平所率之中原主力對劉峙集團不能起致命的作用。

我軍取得濟南戰役勝利後,幹部中可能發生輕敵心理,如果不克服此種心理,則可能影響此次作戰。 在毛澤東的指導下,粟裕根據當面國民黨軍隊的情況,並考慮戰鬥發起後可能變化的情況,對原定的作戰部署作了必要的調整,形成圍殲黃伯韜兵團的最後計劃,並於10月28日電報毛澤東。電報說: 本日與譚震林、王建安共同研究,估計我各路發起攻擊後,蔣軍可能依現態勢固守,以達成於外圍消耗我軍保衛徐州之目的。其次,則將李、黃兵團集結固守幾點,互相聲援策應。如發現我主力出擊新海段,黃兵團集結固守新安鎮為核心,李彌以運河、碾莊線守備,機動甚大,因此在部署上擬不作更大變動,建議如下: (一)以三縱、廣縱及冀獨一、三旅出擊魚台(可能逃跑),攻占豐縣、敬安鎮,前鋒迫近徐州西北郊,另以一部佯攻碭山,箝制邱兵團一部。以七、十縱隊攻占臨城、韓莊、賈汪,控制利國驛後,迫近徐州東北。以十三縱一部包圍台兒莊,其主力控制於宿羊山及其以南,並以有力一部進迫曹八集線,威脅李彌之左側背。如七、十縱得手後,即以七縱擔任從賈汪箝制,迫近徐州,正面阻敵;十縱則東移,協同十三縱對運(河)西李彌部之作戰。另以華中十一縱(胡炳云縱)沿運河西岸貓兒窠向運河站(河西)、趙墩線攻擊。江淮軍區兩個旅向趙墩、碾莊線攻擊,造成我南北聚殲李兵團,攻略徐州之姿態,以便我運(河)東作戰。以上各部均於7日晚發起戰鬥。

(二)運東作戰以殲滅黃伯韜兵團為主。戰鬥第一步必須開闢戰場,佈置阻援陣地,分割敵人,使其不能集結,或靠近李兵團,或東竄新浦、海州,而便於第二步全殲黃兵團。因此,擬以八縱攻占砲車,四縱攻占運河站,得手後,該兩縱即擔負正面阻援。如運西攻擊得手,已能箝制李兵團時,則依情況發展,抽出四縱或八縱,於第二步會攻新安鎮。為便於打開戰場,第一步仍以一縱、六縱、魯中南縱隊殲滅瓦窯之敵(六十三軍);以九縱隊監視新安鎮之敵;二縱暫控制於新安鎮東南地區,必要時抽調該縱會攻瓦窯之敵;以十一縱(王張)、十二縱位於阿湖附近,分割二十五軍與黃兵團部及六十四軍、一○○軍之聯繫。第一步任務完成後,第二步即以一、二、六、九、十一(王張)、魯中南縱共6個縱隊,分割殲滅新安鎮及阿湖之敵。四、八縱除以1個縱隊正面阻敵,抽出1個縱隊包圍六十四軍。特縱則依各縱任務,配屬運東各縱參戰。山東兵團砲兵團除以1個營配屬八縱外,其餘則配屬七縱、十三縱參戰。因為只有完成第一步作戰,才可免致我兵力分散,伸長阻援距離,便於第二步之會攻新安鎮,這樣可撕大黃、李兵團之接合部。如我軍南下,黃兵團集結新安鎮近郊時,即以一、六、魯縱及二、九縱隊會攻新安鎮,但還可實施戰場分割包圍攻擊,我可力求秘匿,突然奔襲,達到使敵不能收縮逃避。後者運東各縱統於8日晚發起戰鬥(《栗裕軍事文集》第405頁)。

粟裕此電是以饒漱石、粟裕、譚震林的名義發給毛澤東的,因此,毛澤東10月30日關於批准粟裕的作戰計劃與部署的電報也發給饒漱石、粟裕和譚震林。 電報說:“計劃與部署甚好,請即照此施行。只有一點,分為虞齊兩晚發起作戰,是否有使黃兵團聞聲警覺,於齊日白天你們尚未接近該敵時迅即收縮集結之虞,似不如同時於虞晚或齊晚各處一起動作,使各處之敵同時受攻,同時認為自已處於危險境地,互相不能照顧,要在兩三天后才能查明我之主攻方向,但又因為我各部均已迫處他們面前,又已無法互相增援,尤其使黃兵團各部喪失收縮集結的必要時間,極為重要。”(《毛澤東軍事文集》第5卷,第153頁) 毛澤東強調對黃伯韜兵團、李彌兵團、邱清泉兵團的戰鬥要在同一個晚上發起,並對此役的作用給予充分肯定:“此戰打得好,可能殲滅黃兵團8個師,李兵團兩個師,馮治安2至3個師,接著不久並可能殲滅東海及兩淮之敵,則長江以北之戰局便可展開。那時即使蔣介石將錦西、葫蘆島、營口等處之敵全部南調,亦只能面布防於長江沿岸,於大局無補。”(《毛澤東軍事文集》第5卷,第153—154頁)

這個作戰計劃是在作戰方針的指導下制定的,充分體現了作戰方針中規定的戰役指導思想和作戰原則。 在兵力部署上,既保證了集中優勢兵力殲滅黃伯韜兵團這個中心任務,又合理地使用了兵力,以造成圍攻徐州的聲勢,隱蔽了我軍的戰役意圖;主攻部隊和阻援、打援部隊及牽制部隊互相之間形成了有機的聯繫,既考慮到首戰的勝利,又照顧到戰役發起後的發展;中央軍委強調的“在同一個晚上發起戰鬥”,則對於迷惑敵人,為我軍爭取時間分割敵人、防止敵人收縮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在作戰原則上,強調了將黃伯韜、李彌、邱清泉3個兵團及3個兵團中的各個軍分別割裂開來,這就使我軍便於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 這一作戰計劃的確定,較之開始時對戰役的設想已有了很大的變化,特別是規定中野和華野同時發起攻擊,這就使中野由原來在西邊配合轉為直接參戰,為擴大戰役規模,使我兩大野戰軍會師淮海,與敵軍進行戰略決戰,殲敵主力於長江以北奠定了基礎。 11月4日,粟裕發出攻擊黃伯韜兵團的命令,定於11月8日晚各部隊統一發起戰鬥,然而由於敵情的變化,粟裕大膽地將戰役提前了兩天發起。 11月5日,華野各縱隱蔽進入魯南鄒縣、滕縣、臨沂地區,開進出發位置待命,作戰目標指向黃伯韜兵團。 黃伯韜(1900—1948),天津人,肄業於江西陸軍第九混成旅學兵營。參加過北伐戰爭,後考入國民黨陸軍軍官團第5期。 1931年升任少將旅長,隨意調往湘贛、湘西地區“圍剿”紅軍。 黃伯韜1935年升任中將師長,1936年入陸軍大學特別班第3期,抗日戰爭時期,任冀察戰區司令長官鹿鍾麟的參謀、軍令部高參等職。 1940年,為顧祝同策劃了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充當反共反人民的急先鋒,1944年升任第二十五軍軍長,駐防贛東。 黃伯韜1945年後參加蔣介石發動的反共反人民的內戰,1946年率部進攻華中人民解放軍張鼎丞部,1947年春夏之交,在魯南地區與我軍作戰,損兵折將,連遭敗績,被撤職留任。 1948年六七月間,在我軍發動的豫東戰役中又遭到沉重打擊,由於我軍主動撤圍才倖免於全殲,然而蔣介石為掩蓋區壽年兵團的失利,開動全副宣傳機器,誇耀黃伯韜在豫東大捷,蔣介石親自為黃伯韜佩戴青天白日勳章。 1948年8月,蔣介石重組第七兵團,任命黃伯韜為兵團司令官。第七兵團下轄第二十五軍、第六十三軍、第六十四軍、第一○○軍。黃伯韜兵團成立後,集結於新安鎮地區,兵團司令部及第六十三軍駐瓦窯新安鎮,第二十五軍駐阿湖鎮(新安鎮東約15裡),第六十四軍駐高流(新安鎮東南約10裡),第一○○軍駐新安鎮北約10裡。 華野將作戰目標指向黃伯韜,黃伯韜並不是全無察覺,10月,黃伯韜獲悉華野主力已集結於魯南,陳毅已到臨沂,劉伯承部亦有向徐州運動模樣,而蘇北阜寧之華野十、十一、十二等3個縱隊,正向隴海路東前進,便向徐州“剿總”總司令劉峙中述了兩點意見: “(一)陳毅部主力將會合其在蘇北的3個縱隊,夾擊職部,而劉伯承部則從西南方向牽制鈞部主力各兵團,使不能應援職部,如此則擊破職部後,再循序各個擊破各兵團之企圖,已甚明顯。(二)我軍分佈於隴海沿線,戰線遼闊,且四面八方均有敵情,備左則右寡,備前則後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唯有效仿拿破崙的團式集中法,集結各兵團於徐州四周,然後掌握戰機,趁陳、劉大軍尚未會合之前,而各個擊破之。”(《民國高級將領列傳》第5集,第551頁)但是劉峙對此意見未置可否。 11月3日,劉峙在徐州召開軍長以上將領會議,南京政府國防部作戰廳廳長郭汝瑰作報告,其中提出陳毅部要先佔海州,或以全力打第七兵團,故應迅速考慮增兵運河以東,第七兵團應集結兵力準備應戰。 同日下午,黃伯韜再次向劉峙建議:以徐州為中心,集結各兵團對東、西、南、北4個方向備戰,實行深溝高壘,各兵團互相銜接的烏龜戰術,劉峙據此請示蔣介石。 蔣介石在瀋陽被我軍攻克時,決定放棄徐州,堅守海州。海州地區東起連雲港,西至東海(牛山),北起贛榆(青口),南至灌雲。連雲港是黃海西北部海州灣里的一個天然良港,三面臨海,背倚雲台山,居隴海路終端。這裡是徐州的一個側翼,北與青島、煙台相連,南與上海相呼應,水陸通達,便於攻守。蔣介石在召見駐海州的第九綏靖區司令官李延年時說:“中原將有大戰,有些城市據點可能主動放棄,這是戰略需要,唯獨青島和連雲港是不會放棄的,青島和連雲港是轉換戰略的兩把鑰匙,我相信你們,把這兩把鑰匙交給你們,望好自為之。”他還告之李延年,第七兵團的第一○○軍將由徐州開連雲港,為第九綏靖區建制。 李延年回海州時,第一○○軍也奉命向海州地區開進,李延年回到海州後,加強部署和檢查防禦設施,他不怕守海州而害怕放棄海州。海州這個地區,即使被三面進攻,李延年也覺得無所畏懼,萬不得已時可以從海上逃走,如果放棄海州,李延年認為十之八九是要把部隊拉到徐州,那就麻煩了。 然而,11月4日,蔣介石改變原定作戰計劃,決定放棄海州,會戰徐州,令第九綏靖區李延年率四十四軍西調集結徐州(受黃伯韜指揮);令黃伯韜兵團掩護李延年部隊西撤完畢後即向徐州集結。劉峙原定黃伯韜兵團在5日開始向徐州集結,但由於該兵團負有掩護第九綏靖區部隊西撤的任務,而第九綏靖區司令官李延年直到5日夜才接到撤退的命令,遂決定6日拂曉開始行動,7日撤退完畢。黃伯韜只好在新安鎮等待。 蔣介石此番調整部署,急壞了黃伯韜。 11月5日上午10時接到命令,要七兵團於6日凌晨開始撤至運河以西,接替李彌兵團防線。當晚8時半又接到命令,行動推遲,原地接應李延年的第九綏靖區部隊,待第9綏靖區部隊渡過運河後,七兵團部隊再西移。 黃伯韜忠實地執行命令,焦急地等待第九綏靖區部隊,但李彌兵團並沒有等待黃伯韜兵團,而向徐州撤退了。這期間,黃伯韜對西撤途中通過運河的困難不曾預料,未預先架設橋樑。 6日黃昏,剛剛舉行完緊急軍事匯報會的黃伯韜指著地圖,向撤至新安鎮的李延年和李以匡介紹戰場態勢時說:“陳毅的部署是想先打第七兵團,現在兵團戰略位置非常不利,在新安鎮打則孤軍無援,如側敵西進,到不了徐州就會遇敵。且徐州工兵團迄今未來架設運河橋樑,我已命第六十三軍從窯灣鎮強渡,其餘各軍明早西行,轉進太遲了。要掩護第四十四軍從海州西撤,不能貽誤戎機,否則全兵團將被圍,陷全局於不利。國防部作戰計劃一再變更,處處被動,正是將帥無才,累死三軍。這次會戰如垮,什麼都輸光了,將來怎麼辦?國事千鈞重,頭顱一擲輕,個人生死是不足惜的。” 6日午夜,黃伯韜又叫衛士去請李以匡。黃伯韜充滿感慨地對李以匡說:“據今夜在郯城紅花埠附近,共軍的偵察員供稱,陳毅主力十多個縱隊均南下,先頭已到郯城、邳縣、費縣地區集結,南下時分無數縱隊急行,由此判斷,敵人不讓我兵團西撤集結,先打我兵團是肯定了。你和吉公(李延年號吉甫)明早速行,以免路上出岔子。作戰廳郭汝瑰、許朗軒、張宗良等人作出這樣計劃來,使人傷心,大軍作戰,隨時變卦,動搖軍心,影響士氣,難道他們不知道麼?兵團十幾萬人,陳毅主力達30多萬,如果集中來攻,李兵團必敗。尤以西撤途中,側面受敵,隨地應戰,立足未定,各個擊破,最堪憂慮。請告劉老總(劉峙)注意,要其他兵團快點集結,遲了就會誤大事。如我被圍,希望別的兵團來救。古人說,勝則舉杯相慶,敗則出死力相救,我們是辦不到的。這次戰事與以前戰役性質不同,是主力決戰,關係存亡,請告老總,注意激勵各級戰場指揮官,否則同歸於盡,誰也走不了。” 黃伯韜最後說:“國民黨是鬥不過共產黨的,人家對上級指示奉行到底,我們則陽奉陰違。” 從黃伯韜對劉峙的建議和對李以匡及李延年的談話中,可以看出黃伯韜對我軍的意圖和部署早有察覺,但也正如黃伯韜對其部屬二十五軍軍長陳士章所說:“可惜我這計劃批准太晚,現在恐怕撤退不及了。” 進入出發位置待命攻擊的華野各部,發現敵軍撤退徐州集結的企圖後,立即報告了粟裕,粟裕立即下令,於6日發起攻擊,並同時電報中央軍委。 電報說:“淮海戰役決仍按已定方針執行,為著驅逐與解決沂河以東沿岸少數土頑,便於掩護架橋和主力開進,今(6)日晚即以魯縱圍殲郯城、大埠之王洪九部;6縱圍殲馬頭及南北沿河岸之敵;7縱圍殲嶧縣、棗莊之敵;十縱包圍臨城,逼獨立旅(土頑改編的)起義”;“廣縱及冀魯豫獨立旅向豐縣、碭山線前進,以求掃清敵外圍。明晚即迫近敵人,封鎖消息,8日晚即完成分割包圍,展開攻擊。已令淮海分區派隊迫近新浦、海州,確實查明情況。如敵確已撤退,好佈置接收入城,維持秩序紀律,掌握政策,並控制連雲港,向海上佈置警戒。另以一部配合濱海地方武裝及蘇北兵團一部,嚴防敵四十四軍之西進,使其不能迅速與黃兵團會合配合作戰。” 毛澤東於7日復電粟裕等時指出:“完全同意六日二十時來電所述攻擊部署,望你們堅決執行。非有特別重大變化,不要改變計劃,愈堅決愈能勝利。在此方針下,由你們機斷專行。不要事事請示,但將戰況及意見每日或每兩日或每三日報告一次。”毛澤東明確賦予了粟裕機斷專行的權力。 粟裕將淮海戰役發起的時間提前了兩天,歷史已經證明,這是極其寶貴的兩天。如果不爭取這兩天時間,黃伯韜兵團可能揚長而去。 “這兩天時間,打亂了敵人的作戰部署,創造了分割包圍黃伯韜兵團的有利戰機。”粟裕後來甚至談道:“如果再晚4個小時,讓黃伯韜竄入徐州,那仗就不好打了。” 改變經毛澤東批准的作戰時間,不僅需要智慧,更需要膽略,對於粟裕來說更是如此。 1948年11月5日,粟裕、譚震林,按照毛澤東主席制定的淮海戰役第一階段的作戰計劃,命令華東野戰軍16個縱隊,40多萬人馬,兵分13路縱隊,在西起單縣東至贛榆700余華裡寬的地區浩浩蕩盪地向徐州蔣軍防區進擊。 第一路(左翼)為蘇北兵團,由兵團司令韋國清將軍統率,共3個縱隊8個師的人馬,由贛榆縣向南朝阿湖鎮前進,準備切斷黃伯韜兵團向海州、連雲港東逃的去路,並配合蘇北地方部隊向海州、連雲港發起進攻。 第二路(中路)為華野總部,由粟裕、譚震林統率,共7個縱隊,20多個師人馬,由臨沂南下,向黃伯韜兵團駐地新安鎮疾馳,突擊包抄黃兵團,並斷割它與李彌兵團的聯繫。 第三路(右翼),為山東兵團,由兵團司令許世友統率,共3個縱隊9個師人馬,由騰縣南下,直插徐東隴海路大許家車站,切斷黃伯韜西逃去路,並阻擊徐州蔣軍東援。 第四路(徐州西北一路),為華野第三縱隊,兩廣縱隊,加上冀魯豫獨立旅共7個師人馬,配合中原野戰軍主力向徐州西面進擊,以拖住駐商丘的蔣軍邱清泉兵團東援,以便徐東各路人馬完成對黃伯韜兵團之包圍。 在華野各路大軍進軍前夕,陳毅司令員和鄧小平政委按照毛主席的指示,指揮中原野戰軍4個縱隊,首先於10月21日向鄭州、開封蔣軍發動進攻,至10月24日,解放兩城,殲敵1萬餘人。接著揮師東進,按照毛主席淮海戰役第一階段的作戰計劃,以4個師的兵力,向駐商丘守敵發起進攻,以牽制邱清泉兵團東援,並準備在徐東黃伯韜兵團被圍後,出敵不意,神速南下至徐、蚌之間,攻占宿縣,切斷徐州蔣軍同蚌埠之聯繫。與此同時,又命1個縱隊向渦陽前進,1個縱隊向蒙城前進,分別阻止黃維兵團和孫元良兵團向徐州增援。 震驚中外的淮海大戰的戰幕拉開了。華東野戰軍16個縱隊,中原野戰軍7個縱隊,加上各地方部隊,共60多萬人馬,在縱橫700餘里的淮海戰場上,協同動作,從11月6日開始,按照淮海戰役第一階段的作戰計劃,分別向各自預定的目標發起攻勢。真是人如潮水,馬如龍,浩浩蕩盪,聲威震天。 黃伯韜兵團成立於1948年7月,下轄二十五軍、六十三軍和六十四軍3個軍,11月初,一○○軍和四十四軍也劃歸第七兵團指揮。這樣,在淮海戰役發起時,黃伯韜兵團實際下轄5個軍共10個師,約15萬人。 當我華東野戰軍11月6日向黃伯韜兵團包圍過來時,7日黃伯韜開始揮兵西撤,這等於仗打起來之後再改變作戰計劃,這用兵家大忌。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後果又怎樣呢? 在圍殲黃伯韜兵團時,我華東野戰軍以3個縱隊置於苑山至大許家之間,頑強地阻擊由徐州東援之敵。這是擔任阻擊任務的某部八十七團一營構築工事 1948年9月以後,黃伯韜兵團集結在徐州以東新安鎮地區。黃伯韜深感自己兵團遠離徐州,地處孤立,容易被解放軍各個殲滅。因此,他曾向劉峙提出將各兵團集結於徐州四周,以免被解放軍各個擊破的意見,他認為徐州國民黨軍隊分佈在隴海鐵路沿線,戰線遼闊,四面八方都有解放軍部隊,“備左則右寡,備前則後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他提出唯有效仿拿破崙的團式集中法,將兵力集中在徐州四周,方能安全。 11月3日,黃伯韜再次向劉峙申述自己的意見,主張“以徐州為中心,集結各兵團對東、西、南、北方向備戰,進行深溝高壘,各兵團互相銜接”的“烏龜戰術”。 當11月5日顧祝同決定將各兵團向徐州集結後,他便於當晚趕回新安鎮,立即部署西撤。但這時黃伯韜又接到劉峙命令,要他掩護原定從海上撤退的國民黨第九綏靖區四十四軍西撤,等四十四軍由海州撤退到達新安鎮後,全兵團再行撤退。所以,直到11月7日早晨,黃伯韜兵團才在一片混亂之中開始撤離新安鎮,向徐州靠攏。 黃伯韜原先的西撤部署是,命令架橋部隊先在鐵路北方架一平行浮橋,溝通運河兩岸的公路;二十五軍派一部佔領牛山,掩護四十四軍先行撤退,然後擔任對東面的警戒;一○○軍佔領砲車,對北警戒,掩護六十三軍、六十四軍、四十四軍通過運河。 華東野戰軍部隊經魯西南地區,徒涉水冰冷的河水,向徐州挺進 但此時我軍已發動攻擊,敵人感到情況緊急,各個軍都各有打算,黃伯韜的部署無法實施。在這種情況下,黃伯韜不得不變更原來的部署,改為:二十五軍先以一部佔領牛山,掩護四十四軍撤退;一○○軍佔領砲車,擔任對北掩護,待兵團主力退過運河後再隨後跟進;六十三軍由窯灣渡過運河,向碾莊撤退;六十四軍盡先通過運河鐵橋,策應六十三軍渡河;兵團司令部隨六十四軍撤退;各軍到達碾莊後集中,然後再向八義集、大許家轉進。 7日早晨,全兵團開始按一○○軍、六十四軍、兵團司令部、二十五軍、四十四軍(該軍6日始到新安鎮以東的城頭)順序西撤。六十三軍由新安鎮向西南的窯灣撤退。 在新安鎮往徐州途中,有京杭大運河橫隔。這一帶只有一座鐵路橋可以通過運河,沿河船隻都被當地群眾沉入河底或隱藏到下游去了。 黃伯韜兵團除六十三軍外,其餘4個軍10萬多人,再加上國民黨地方人員,同經一座橋通過,擁擠不堪。這些國民黨官兵,各自都想奪路奔逃,很多人被擠落水,有的則在橋上被活活踩死,有的部隊為了搶過運河,甚至用機槍開路。 直到9日,除部署在窯灣渡河的六十三外,其他4個軍相繼渡過運河。黃伯韜命令在河東留下的兩個團,據守橋頭堡,阻止我軍追擊,並命令在橋上澆上汽油將鐵橋燒毀,當天下午,黃伯韜兵團進抵運河以西的碾莊地區。 11月,位於徐州和新浦之間運河橋邊的新安鎮,籠罩在初冬一片濛濛的灰霧裡,灰色的房屋,灰色的街道,灰色的砲樓,灰色的工事,以及漫天揚起的灰塵,把這個古老的小鎮變成個灰色的世界。 鎮東頭一座灰色大院的門口,7層台階上站著一位國民黨將軍,50來歲,中等個子,胖墩墩的,禿頂,身穿著畢挺的軍服,肩佩金星,腰佩著“中正劍”,胸前別著一排勳章,他就是黃伯韜,國民黨軍隊第七兵團司令。此刻,不知是因為這灰濛的天地引起心情不快,還是他征戰多年已經心灰意懶,他的心裡像蒙上一層灰霧,人也顯得灰溜溜的。 往日,他可不是這樣的心情,每當穿上將軍服,望望胸前的這枚青天白日勳章,總有一種歡快的情感產生。半月前他也不是這樣的心情,當杜聿明宣布了向北攻擊計劃時,他也曾有一番興奮,打算再在戰場上再獲得一枚勳章,就是在兩天之前吧,他的心情也不像現在這樣,儘管北進計劃耽擱了,顧祝同重新調整部署,命令他將第七兵團帶往徐州,但他認為此舉卻是正中下懷,幾個兵團合在一起,總比讓自己作為長蛇陣的蛇頭伸在外面要好得多了。 而今天,他卻不得不憂慮了,戰報不斷飛來,傳說共軍已經南下,正向他這裡撲來,有的說共軍已到阿湖鎮了,而他竟然還待在這裡。 黃伯韜暗自在埋怨劉峙,他百思而不得其解,在作戰會議上,明明是讓他5日動身,向徐州靠攏,而劉峙卻將正式命令改為7日,要他等待駐在海州的四十四軍過來,再向西撤。四十四軍原屬川軍,並非劉峙嫡系,讓黃伯韜這個主力兵團待在隨時有大戰爆發的火山口上,為這雜牌軍斷後,無論從戰略與情理上都說不通。 時間愈來愈緊迫,黃伯韜在屋裡實在坐不住了,不時地走到門口向西眺望,映入眼簾的仍是一片灰濛蒙的天地。 四十四軍的先頭部隊終於到了,背著槍支的士兵,拄著拐杖的官員,趕著馬車牛車的富商、鄉紳及他們的嬌婦嫩女,一起混雜在隊伍裡,個個面呈驚慌之色,蹣跚而過。黃伯韜望著這群潰不成軍的隊伍,氣不打一處來,剛轉過身去,忽聽“嘎吱”聲響,一輛小車穿過人流在門口停下。 從車裡鑽出兩位滿臉灰垢的將軍,黃伯韜一看,原來是第九綏靖區司令李延年和國民政府參軍處高參、總統特派戰地視察員李以匡兩位來臨,黃伯韜只好迎上前去握手問候,相互寒暄了幾句,黃伯韜望著李延年,賭氣地說: “吉公,劉總司令英明決策,我在這裡恭候大駕已經兩天了。” 李延年聽出黃伯韜的弦外之音,他心裡也有股怨氣,怏怏不快地說:“老兄,第九綏區已經撤銷,我是被撤職的閒員,豈敢有勞大駕!劉總把金錢看得比國家還重要,關於撤退海州的軍事情報,他的唐經理,比我這司令長官還要提前一天知道呢。” “唐經理?”黃伯韜似乎發現了秘密所在,吃驚地問道:“吉公,這唐經理是……” 李延年索性和盤托出,道出真情:“黃兄,你還蒙在鼓裡吧?唐經理就是劉總在新浦私設的鹽店的經紀人,他身上有劉總的一座銀行。4日晚上,他就對我說:'劉總來電,要我隨司令一起回徐州。'我當時還不知道有西撤的計劃,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要回徐州?'他說:'海州不要了。'從他那兒回到駐地,到第二天我才接到徐州方面的正式命令。身為總司令如此洩露軍機,真是豈有此理!” 黃伯韜聽李延年這般一說,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被愚弄了,劉峙的葫蘆裡賣的不是藥,而是錢!第七兵團在新安鎮推遲兩天行動,不是為了四十四軍,是為了保護劉峙的這位唐經理,為了保護劉峙的私產。 會戰尚未開始,身為徐州“剿”總司令的劉峙,為著自己的金錢,竟置十幾萬軍隊將士的生命而不顧,將一場戰爭看得如同兒戲!想想將來,黃伯韜真有點不寒而栗,不由怒從心起:“如此指揮,黨國怎會安在!” 站在一旁的總統戰地視察員李以匡聞聽,心裡也暗暗埋怨劉峙太過分了。但因身份特殊,不便多言,只能從中調解,說道:“吉公、黃公,事已至此,還是以大局為重,經扶乃是福將,大敵當前,還靠諸公輔佐,共度危難。” 黃伯韜將怒火暫時壓進心頭,領著兩人到司令部作戰室小坐。由於剛開過作戰會議,作戰室裡煙霧騰騰,黃伯韜先打開窗戶透透氣,再吩咐侍衛點上兩盞汽燈,然後拉開地圖上的綠色帷幕,一邊介紹第七兵團的戰場態勢,一邊將自己這兩天來的焦慮道了出來: “吉公,匡兄,並非我黃伯韜多慮,劉總這一耽擱,使我兵團處境極為不妙,根據情報,現在從阿湖到運河橋65公里處,陳毅所率40萬兵力正從北面平推下來,我在新安鎮孤軍無援,只能等明日側敵西進,很可能到不了徐州就要遭到包圍,立足未穩,隨地應戰,何以製勝?”說到這裡,黃伯韜望望這兩位將軍,關心地說:“據說陳毅所屬共軍在郯城、邳縣、黃縣周圍集結,二位明早應盡快離開這裡,免遭不測。” 李以匡聽完戰情,方知事態嚴重,明白了黃伯韜對劉峙的埋怨的情由,本想勸慰幾句,想想勸也無用,自己又顛簸了一天疲憊不堪,便起身告辭,和李延年一起去劉家樓大院安寢。 黃伯韜送走二人後,回到寢室躺在床上,心裡仍思潮起伏。他望望掛在將軍服上的青天白日勳章,感到一生沉浮,歷歷均在眼前。他回顧一生的周折,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爬上這個官位,掌握了一個大兵團的12萬人馬,本可如意稱心,但眼下卻又面臨危難。現在會戰尚未開始,已有不祥之兆,搞不好生命危在旦夕,實在令人不勝感慨。他越想越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從櫥櫃裡拿出瓶白蘭地,自斟自飲。酒過三巡後,醉眼朦朧,他猛想起李以匡是自己陸大的同窗,關係甚厚,便索性令衛士把酒帶上,悄悄來到了劉家樓大院。 此時已過午夜,李以匡正在酣睡,猛聽得叩門之聲,疑有軍情,趕忙抬頭一看,門前站著滿臉酒氣的黃伯韜,旁邊衛士的手裡還拎著兩瓶白蘭地。他心想:黃伯韜的這種情緒對即將到來的會戰十分不利,必須勸慰一番,當下微微一笑,說:“黃公,深夜來訪,看來有要事相告?” 黃伯韜勉強笑了笑,說道:“匡兄,你我在陸大同窗,平素難得相見,大戰在即,日後能否聚首就很難說了,故而特備水酒一杯,為兄洗塵。”說著,二人坐定,衛士斟酒後退下,黃伯韜端起酒杯:“來,乾杯!” 李以匡端起酒杯:“黃公,第七兵團系國家勁旅,黃公驍勇慣戰,戰功赫赫,愚弟敬佩。今日戰地相聚,理應同慶,祝黃公旗開得勝,為徐州會師乾杯!” 兩杯相碰,杯中同是白蘭地,味道卻不一樣:一個想讓它變成甜酒,另一個則看做是苦酒。 兩人又喝了不少,黃伯韜醉了,語無倫次地說:“國民黨是鬥不過共產黨的,人家對上邊指示奉行到底,我們呢,全他媽的陽奉陰違……” 李以匡趕忙打斷話頭,“黃公,不說這些了,喝酒吧,杯中清!”他想結束這次談話,只好再敷衍幾句:“黃公忠心赤膽,久為總裁所知。今日聽此肺腑之言尤為感慨,我一定替兄轉告。劉總年邁,難免有失,全靠司令們好自為之。陳毅所部戰事剛畢,疲勞不堪,即興兵南下,百里之遙哪能說到就到?兄明日起程,火速西進,即使共軍趕到,這裡已是一座空城了,待兄會師徐州,我在九里山下為兄洗塵,乾杯!” 這幾句話倒像是給黃伯韜斟了杯甜酒,心想,要真如李以匡所說,那我還有什麼憂愁呢?他一掃陰雲,微露笑意,端起酒杯:“但願如此,為黨國昌盛,乾杯!” “砰砰砰!”新安鎮東頭傳來一陣槍響,夜深人靜,槍聲特別清脆。兩人一驚,酒杯同時放下。黃伯韜的醉意被槍聲驚退一半,額頭上出現幾滴冷汗,他跨過桌椅,拿起電話,命令值班參謀:“查明原因,火速報來!”隨即起身告辭。 天色微亮,黃伯韜率第七兵團匆匆離開了新安鎮,大隊人馬向徐州奔去。黃伯韜和參謀長魏翔坐在一輛吉普車裡,昨夜的酒精還在發揮作用,他在車子的顛簸中,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行至半路,前邊傳來一片慌亂的呼喊:“共軍來了,共軍來了,運河橋上打起來了!”嘈雜的聲音將黃伯韜驚醒。他不相信共軍這麼快就到了運河橋頭,心想:這也許是遇上了小股游擊隊吧?但細細一想覺得也不對頭:我這麼個大兵團行動,游擊隊豈敢虎嘴裡拔牙!當他正在猜疑中,告狀的來了,在盤問一番後,才知道是周在道的一○○軍和海州來的四十四軍在運河橋上,為爭奪道路發生了火併,自相殘殺。黃伯韜又氣又急,趕忙前往運河橋平息事態。 其實,事件的發生並非偶然。週在道的一○○軍也算是黃伯韜的一支心腹隊伍。兩天前,週在道接到的命令是為四十四軍斷後,保護四十四軍通過運河橋再向西撤,心裡就憋著一股火氣,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儘管心中有氣,但還得守在運河橋頭等待兩天。到了今天拂曉,四十四軍的先頭部隊終於來了,剛到橋頭就听到遠處隱隱傳來了槍砲聲,大家爭先恐後地往橋上擠去。這一座總共不過5米寬的運河大橋,被人流堵塞得水洩不通,誰也擠不過去,於是,你踢我一腳,我砸你一拳,人擠著馬,馬衝著人,馬車、牛車、人群混在一處,亂成一團。 一○○軍的幾位團長,紛紛來到他們的軍長周在道跟前,怨聲載道: “軍座,像這樣擠法,我們3個月也通不過!” “軍座,這都是誰的主意?讓我們掩護這幫混蛋!” “軍座,你快拿個主意呀!” “軍座!軍座!” 週在道憋了兩天的火一瞬點著:“慌什麼!你們就沒有辦法嗎?堂堂正規軍,對付不了這群烏合之眾!” 望著周在道氣得血紅的眼睛,幾位團長頓時心領神會,馬上命令部隊架起機槍,準備向橋上掃射,哪知道,沒等他們先開火,四十四軍到先動手了。 拂曉,四十四軍軍長王澤璇,坐了一輛像甲殼蟲似的小車爬到了運河東岸,一路上望著逃難的人群,心裡十分煩惱,他也有他的怨恨。 幾天前,還在海州的時候,王澤璇收到了老爺子、國民黨四川省政府主席王瓚緒特地派專人送來的密信。信上說: “據悉,委座侍從室密訊,五大戰場相繼失利,擬在淮海地區集中兵力,誘敵決戰,力爭全勝,以固民心。我看在連戰敗北的情況下,還要集結兵力背城一戰,何異殺雞取卵!這一戰,徐州將首當其衝。吾兒,你應以我病重為由,立即請假,回川待機……” 讀完信,國防部的命令已經到了。原命令是:“放棄海州,四十四軍由上海來船撤往蚌埠。”接著不到兩天,又來一道命令:“撤銷海運,四十四軍由陸地撤往徐州。”老爺子的信果然證實了,可請假回川已來不及,徐州四戰之地,未來實在是不堪設想,這自然令他心裡焦慮。僥倖的是,命令上說有周在道的一○○軍為其掩護,估計一路還算安全,也就暫且擱下心思,準備到徐州後再設法溜回四川。臨行時,王澤璇還帶上海州醫院的護士余小姐,一路隨疲於奔命,但有美人相伴,倒也還不甚寂寞。 奔波兩天,到了運河東岸,正等著過橋,就見副官騎著匹馬飛奔而來。 “軍座,橋上擁擠,部隊全被堵住了。” 王澤璇破口大罵:“龜兒子,怎麼搞的嘛!” 副官繼續報告,“軍座,我們已派出糾察哨準備維持秩序,調整人群,依次通過。” 王澤璇點點頭:“要得!要得!” 副官搖了搖頭:“軍座,不行呀,一○○軍周軍長已密令警衛營在橋頭架起機槍,準備向我們橋上的人開火。” 王澤璇聞聽,頓感自己被出賣了,對副官說: “命令部隊,火力掩護,強行通過!” “是!”副官趕到橋頭,佈置四十四軍也架起了機槍,並且先發製人,“砰砰砰”打了起來。 一○○軍見狀,更不含糊,“噠噠噠”機槍噴出了火舌。 黃伯韜趕到運河岸邊,激戰尚在進行。他向前看去,運河橋上一片狼藉,橋下屍體成堆,連橋欄杆上也懸掛著士兵、女人、騾馬的屍體、槍支、彈藥、皮箱、車軲轆,滿地皆是,運河裡流著污垢的血水。這時,他又向東望去,他那十幾萬人馬、車輛,黑壓壓地停留在野地裡,好像已被冰結住了,他看看手錶,這場火併又整整耽誤了兩個多小時,不覺臉色鐵青,責問王澤璇: “王軍長,這是怎麼回事?” 王澤璇餘火未熄,氣匆匆地道:“司令,一○○軍欺人太甚,週在道槍殺友軍,貽誤戰機,該當何罪?你看著辦吧!” 黃伯韜打心裡是向著周在道的,可眼下不行。四十四軍剛剛歸屬第七兵團管轄,還得以安撫為主,只好壓住內火,矜持地說: “王軍長,管好你的部隊,一切由我做主!”說完,向一○○軍呼叫:“週在道嗎!胡鬧,命令部隊停止射擊,違令者軍法從事,你跑步過來!” 王澤璇明白,黃伯韜的火氣也是衝著他發的,彼此心照不宣。 雙方停止射擊,撤掉火力,週在道怒沖沖地來到黃伯韜身邊,見到王澤璇,視若無人。心裡說:論怒氣,黃司令心中的積怨不會比我少。 一場火併雖然平息,但黃伯韜心裡卻暗暗叫苦,他望著長長的運河鐵橋,想想這麼多部隊要從橋上通過,還得需要多少時間,昨夜的焦慮又一次湧上心頭。但事已至此,也是萬般無奈,只有臨時召開個緊急會議,去重新調整行軍部署。 黃伯韜部署完畢回到車內,細想自己尚未交戰已先損兵折將,免不得又是一陣嘆息。 這時,值班參謀前來報告:“黃司令,四十四軍的一位參謀主任失踪。” 黃伯韜一愣,忙問:“什麼時候?” “昨天夜裡。據調查,可能是共軍偵察員幹的。” “噢?”黃伯韜心裡一驚:看來西撤計劃已經暴露了,途中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了。 參謀長魏翔從車鏡裡看到了黃伯韜的憂慮神情,輕聲說:“黃司令,這位參謀主任失踪,是真的被俘虜,還是臨陣脫逃?依我之見,兩種因素皆難否定。況且,即使是我們的計劃暴露了,但共軍部隊尚在百里之外,我不信他們會如此神速。說不定他們追到徐州,為時已晚了。” 黃伯韜半信半疑,勉強地點點頭,轉身命令值班參謀:“命令一○○軍派出特工隊,跟踪追擊,通知後續部隊嚴密封鎖交通要道,捕獲共軍偵察員。”說完,便對司機一揮手:“快!火速西進。”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崗南村那邊傳來。 崗南村離西柏坡20裡。那裡住著軍委二局的一支重要隊伍,高高的天線從村子裡伸出來,但偽裝得天衣無縫,不論是從地面或是天空,看見的只是一片樹林。 年輕的二局局長戴鏡元騎著戰馬,猛揮一鞭,那一朵炭火般的牲口長嘶一聲,踏過碎石路,跨過惡石溝,直奔西柏坡而來。聽見嗒嗒的馬蹄聲,中央機關的人們全都止步凝神,引頸注目,打量這飛馳而來的戰馬。 戴鏡元幾乎每天都來西柏坡送情報,每次都騎這棗紅馬,嗒嗒嗒嗒,流火一般,20鐘便從崗南村到了西柏坡,他注意到,人們關切的目光全落在他左肩右斜的挎包上。 淮海戰役一開始,從參謀、衛士、炊事員到幼兒園的保育員全都關注起前方的局勢來了。 “黃伯韜怎麼樣了?” “跑啦!向西跑啦?” “怎麼讓他跑了呢?” “聽說是從地道跑的哩!”有人煞有介事地說。 後來,黃伯韜兵團被圍在了碾莊。 “怎麼還沒殲滅呀?” “難打呢!” “這傢伙這麼頑固?” 開始,西柏坡的人們,從毛澤東到炊事員,都以為只需一個星期就可以結束殲黃戰鬥。後來,決定延長到10天。再後來,又決定延長到半個月…… 人們揪心地盼著淮海戰場的捷報。 “主席睡覺了嗎?” “沒有,燈一夜都亮著!” 只要是毛澤東睡覺了,就準是打了大勝仗。 “聽說黃維兵團也來了。” “是的。” “哎呀呀,噴嘖嘖……” 大伙的心似乎又壓上了一塊石頭。 這次戴鏡元又帶來了什麼情報呢? 戴鏡元在圍牆外跳下馬,將韁繩交給哨兵,飛步直奔軍委機要室,把電文交給了葉子龍主任,葉子龍手下有3個譯電員。 戴鏡元走出機要室,見周恩來的秘書劉長明站在一輛黑色的小轎車邊,正向他招手。 這輛小轎車是打下濟南後華野送給毛澤東的,車的原主人是第三綏靖區中將司令官王耀武,車上裝著防彈玻璃,可毛澤東一次都未坐過。 戴鏡元走過去,小聲問:“週副主席還在工作?” “每天只打兩個盹,趴在桌上睡,一次1個小時,1分鐘都不多。”劉長明打了個哈欠,“緊張得很啊!” “你就不能勸一勸?”戴鏡元有些生氣。 “我?”劉長明雙手一攤,“他肯聽我的?你還不曉得這是什麼時候!主席已經10天沒脫衣服上床了!” “他媽的黃伯韜!”戴鏡元在心裡罵起來。 毛澤東的衛士組長李銀橋拿個竹竿輕輕地攆走了毛澤東住所窗外那片竹林裡歸巢的鳥雀,耷拉著腦袋往回走,劉長明很是同情地嘆了口氣說:“他肯定挨主席熊了。” 毛澤東已經3天吃不好飯了,端著飯碗,心事重重,筷子盡往眼前的那碗裡夾,鄰碗裡的菜看也不看,哪怕是他特別愛吃的辣子肉絲。這且不說,常常是空筷子回來也感覺不到。李銀橋趴在門外偷看,急得手癢癢,真想進去幫毛澤東把飯碗挪動一下,但他不敢,他知道毛澤東的脾氣。在他考慮問題時你去干擾,他吼起來比打雷還猛。前一會兒,毛澤東臨窗站著,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李銀橋想,主席從中午到現在還未吃飯,便小聲喊:“主席,該吃飯了!”毛澤東扭過頭來,將煙蒂一甩,喝道:“吃飯吃飯,沒見我在想事情嗎?你怎麼這樣蠢!” 戴鏡元望著李銀橋的背影,愛莫能助地搖了搖頭。這時,毛澤東房子裡的燈亮了,他看見周恩來、朱德腳步匆匆地朝那邊走去,接著,作戰室的張清化、成普、江友書、趙雲慈,連同劉長明等人,都像走馬燈般進進出出走動起來…… 近年來,筆者採訪了在軍委作戰室工作過的幾位參謀,這些分住在全國各地的老同志談起當年總部的戰鬥生活,無不神采飛揚,眷念不已。西柏坡的那段日子,在他們的一生中,無疑佔有特殊的位置。 “當時的作戰室只有十來個人,住在西柏坡嶺前,緊挨著毛主席和周副主席的院子。”原作戰室主任張清化回憶道,“參謀人員大都是跟毛主席轉戰過陝北的。室里分為我軍科、敵軍科以及資料、地圖等小組。人雖少,卻把敵我兩軍的編制、序列、兵力部署、戰場態勢掌握得一清二楚,既要匯集敵情,又要統計戰績、公佈戰報,五六個參謀管全國,工作效率極高。 “戰時活動方式跟現在不同。那時,毛主席主要管打仗,他住在北屋,臥房連著辦公室,身邊有兩部立式軍用電話和兩個土造電鈴。機要室收到各戰區的電報,直接送給毛、週,不經過參謀人員。逢有緊急軍情,毛主席總是親自擬寫電文,註明'發後請週、朱傳閱'或'傳閱後發'。凡由周副主席起草的電文都呈主席閱後再交機要室發出,指揮這麼大的戰役,首長凡事親自動手,這是古今中外少有的。” “我們參謀人員負責標圖,用的是戰場上繳獲的黑白圖。”性格沉靜的趙雲慈回憶道,“我們用電光紙剪成三角旗,粘在大頭針上,代表雙方兵力。根據戰場的態勢,每天將它們在地圖上搬來搬去。那時,週副主席、朱總司令天天往毛主席屋裡跑。再大的事,3個人一碰頭,就下了決心。他們一去,敵軍科的江友書就跟著去'搬旗',一面藍旗代表一支敵軍。敵情天天變,他就天天來回'搬'。” “有時,下面報上來的敵情也會有出入,週副主席就找我們去核實。”矮小精悍的成普說,“他對參謀人員很嚴格,要求'及時、準確、對答如流',不知就不知,不許用大概、可能這些詞。有一回,我送一份戰績統計給周副主席,他看後皺起了眉頭:'哎呀,殲敵總數和具體番號怎麼對不起來?少了一個旅嘛!'我一查,可不是。週副主席放下筆嚴肅地說:'同志,我們發的東西不光全國要看,世界上也在註意呢,工作不精細,要犯錯誤哩!'”現年70歲的成普脖子上掛著一副老花眼鏡,坐在西安干休所的會客室裡呵呵笑著,回憶他挨訓的經歷。 “週副主席當時兼軍委總參謀長,什麼事都要經過他,工作最忙,每夜都伏案到天亮,因為一到晚上,各地的電報都來了。他習慣在早上五六點鐘睡覺,中午12點起床來吃早飯,下午接見各地來的同志。”戴鏡元深情地追憶,“打黃伯韜那回,我去送電報,連續幾個上午看見他和主席都沒睡,心裡真有點沉重。” “戰鬥緊張時,主席天天不沾床,累了就在帆布椅上躺一躺,躺椅也是陝北帶來的。”當過毛主席衛士組長的李銀橋對筆者說,“他寫文件寫得脖子酸,就仰仰頭,扭扭胳膊,在屋裡來回走步,走步時也想問題,有時把腳踢到牆根上。主席動腦筋時不喜歡別人問話,這時催他吃飯他就會發火。但過了一會兒,忽然又叫:'我餓了,怎麼還不送飯呀?'其實,飯菜早就擺好,都已經涼了。” “平時,他也開玩笑,逗小孩玩。”李銀橋的妻子韓桂馨恬靜地靠著茶几,接過話頭,“有時,他還到滹沱河邊兜上一圈。他一般不大講話,碰到哨兵,問問多大年紀,哪里人。一次遇上炊事員,他問:'燒的煤是哪裡來的?'炊事員回答:'唐山煤。'又問:'那麼井陘煤到哪裡去了?'哦,對了!有幾回,我還聽見他哼京戲呢,有板有眼的……” “司馬懿的兵來得好快呀!”李銀橋補充了一句,夫妻倆咯咯笑了起來。 以後當了濟南軍區副參謀長的劉長明感慨地說道:“當時,我們都才20來歲,精力正旺。眼看革命快勝利了,幹起工作來不要命,一天三頓,端著搪瓷碗蹲在院子裡吃飯,覺得特別香,空下來,幾個參謀還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給未來的新中國設計國旗圖案哩。” 幾乎所有的人談起西柏坡,都沒忘記周恩來當年說的一番話:“我們這裡可能是全世界最小的司令部,卻在指揮世界上少有的大仗。”他自豪地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我們這個司令部,一不發槍,二不發人,三不發糧,就是天天發電報,叫部隊打勝仗!” ……戴鏡元送來的情報使這個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不安起來:黃維兵團在黃家、寶集地區遭受中野一縱沉重打擊之後,仍全力東進;碾莊黃伯韜兵團仍負隅頑抗;尋殲邱、李屢不得手…… 淮海戰役開始後,華野山東兵團三個縱隊由鄒縣、滕縣等地揮師南下,向韓莊、台兒莊一線勇猛出擊。 駐守在韓莊、賈汪、台兒莊一帶的國民黨第三綏靖區馮治安部所屬的五十九軍和七十七軍共2.3萬餘人,在我強大軍事攻勢壓力下,經我黨各方面的工作,在其綏靖區副司令張克俠、何基灃兩將軍率領下,於11月8日舉行了戰場起義。 具體情況和經過如下: 為實現中共中央軍委關於淮海戰役第一階段的戰略意圖,華東野戰軍前委領導陳毅、譚震林等人一方面命令各縱飛兵追擊,一方面根據中共中央指示,調動內線力量,積極做好策反工作,爭取沿運河設防,處於正面的國民黨第三綏靖區第五十九軍和第七十七軍適時起義,讓開通道。如能成功,山東兵團即可飛兵南下,直插大許家、曹八集隴海鐵路段,切斷黃伯韜的退路。 第三綏靖區的前身是馮玉祥將軍領導的西北軍。 1930年,馮玉祥在中原大戰中失敗後,殘部被改編為國民黨第二十九軍。這支部隊在對日軍的作戰中英勇殺敵,屢立戰功。九一八事變後,在喜峰口夜襲敵寇,殲敵1300餘名,奪得了振奮全國的喜峰口大捷;七七事變時,在盧溝橋打響了全國抗戰的第一槍;1938年7月挺進臨沂,途中殲敵2000餘人,又在沂河西岸與日軍激戰3晝夜,斃敵6000餘人。在以後的宜昌、長沙保衛戰和中原、南漳會戰中,都立下了不朽的功勞。在8年抗戰中,該部有萬餘名將士以身殉國,出現了張自忠、佟麟閣、趙登禹等著名抗日民族英雄。 對於這支部隊,中國共產黨長期以來給予了極大的關注。 早在國共兩黨合作的北伐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創始人之一的李大釗,就以極大的精力對馮玉祥及其國民軍進行了爭取和教育工作。 1926年3月,派劉伯堅、鄧小平等主辦中山軍事政治學校,發展中共黨的組織,宣傳進步思想,素有“第二黃埔”之稱。以後,共產黨又通過派入黨員,組織進步骨幹赴延安學習,由共產黨地下黨員主辦幹訓班和創辦子弟中學等形式,有組織、有領導地秘密宣傳共產黨的理論、政策,灌輸愛國愛民思想,這些對教育和爭取中下層軍官向革命方向靠攏,起了很大的作用。 中國共產黨還在該部秘密發展黨員,主要的代表人物就是第三綏靖區副司令張克俠和該綏靖區副司令兼第七十七軍軍長何基灃。 何基灃(1898——1980),字芭蓀。河北蒿城人。青年時投筆從戎,先後畢業於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和北平陸軍大學。曾長期在馮玉祥部任職。 1937年7月7日,在第二十九軍三十七師任旅長時,率部駐守盧溝橋,奮起反抗日軍的入侵,打響了中華民族全面抗戰的第一槍。七七抗戰後,歷任第一七九師師長、第七十七軍副軍長、軍長等職。 1939年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抗戰勝利後,任徐州綏靖公署第三綏靖區副司令長官兼第七十七軍軍長等職。 張克俠(1900——1984),原名張樹堂。河北獻縣人。 1922年入保定軍官學校學習。畢業後在馮玉祥部任教官、軍士隊長、營長、副團長等職。 1927年初,在妻姐夫馮玉祥的保舉下,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 1928年底回國後任師參謀長。 1929年在上海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 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參加察哈爾抗日同盟軍,任宋哲元部第二十九軍副參謀長。 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後,任第六戰區高級參謀、戰區副參謀長、第五十九軍參謀長、第三十三集團軍參謀長、副總司令等職。抗戰勝利後,任國民黨徐州綏靖公署第三綏靖區副司令長官。 此刻,在淮海大地上空戰雲密布的關鍵時刻,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電告華東局,要其派人與第三綏靖區兩位特別黨員張克俠和何基灃取得聯繫,共商該部的起義事項。據此,華東局社會部交通巡視員朱林、華野第十三縱隊政治部聯絡部部長楊斯德,先後潛入第三綏靖區,策動該部在戰役開始時起義。 朱林以中共華東局代表的名義,到達徐州後,經中共秘密工作人員王耀華介紹,被安排與張克俠同室居住。張克俠及時與何基灃通了氣,並安排朱、何見面。 3人會晤後,從國內政治、軍事形勢到第三綏靖區主要軍官的政治表現,都一一作了分析,對國民黨徐州兵力部署的最新情況也作了充分交談和估量。 張、何表示,條件已經成熟,只要一聲令下,除少數外大部能起義。朱林感到第三綏靖區的起義準備工作基礎較好,並希望爭取馮治安一起起義,朱林為了親自對馮治安進行考察,由何基灃出面安排了一場宴請。被邀請者除了馮治安外,還有馮部的參謀長陳繼庵及一些軍長、師長。 宴請在何基灃侍從室隔壁餐廳中進行,朱林躲在侍從室觀察,席間,馮治安慷慨陳詞:“徐州是南京的北大門,蔣總統一定要花大力氣的,目前已調集了很多精銳部隊,而且還將繼續調來,我們有足夠的實力與共軍決一死戰……希望各位將領能通力合作,加強前線防務,準備迎戰!”一席話,其反動嘴臉暴露無遺,為此,朱林決定暫時放棄對馮治安的爭取工作。 經過考察,朱林返回淮海戰役前線指揮部曲阜,向華野領導譚震林等人作了全面匯報,譚震林親自與朱林交談了一個晚上,並作了指示。朱林後來去南京、上海等地執行其他重要任務,其後繼工作由華野第十三縱隊政治部的聯絡部長楊斯德接任。 9月,華東軍區政治部主任舒同向楊斯德佈置任務,要他以陳毅司令員代表的身份,去國民黨第三綏靖區向張克俠、何基灃傳達陳毅的指示,進一步了解該部情況和摸清高級將領的態度,爭取第三綏靖區一部或大部起義。舒同特別強調,陳毅司令員要求力爭動員馮治安能和部隊一起起義,以便擴大政治影響。 楊斯德受領任務後,再赴曲阜華野前指,聽取了陳士榘參謀長介紹的敵軍態勢、解放軍兵力部署和作戰意圖,並研究解放軍如何配合起義行動的問題。然後,經兗州、濟寧,到達在山東滕縣境內的魯中南軍區前線辦事處。 10月中旬,楊斯德在魯中南軍區前線辦事處敵工科副科長,地下交通兵孫秉超陪同下,經國民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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