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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第二條戰線

平津戰役實錄 姚有志 16242 2018-03-14
在中國人民解放戰爭中,在中國境內出現了兩條戰線。第一條戰線,是國民黨軍隊與共產黨軍隊之間進行的明火執仗的戰爭;第二條戰線,則是中國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與廣大學生、工人以及其他各界的群眾,採用政治、經濟、反間等手段,並配合第一條戰線,與國民黨反動派展開的鬥爭。在平津戰役中,在北平的第二條戰線的鬥爭異常活躍,並取得了巨大成效。 北平,這座擁有200萬人口的古城,有壯麗輝煌的宮殿廟宇,有無與倫比的風景園林,有宏偉壯觀的城門城牆及全國著名的最高學府。但是,由於常年軍閥混戰、日本侵略者的8年蹂躪和國民黨反動政權的破壞,解放前夕的北平,已是滿目瘡痍。 1945年9月,在中共晉察冀中央局的領導下,建立了中共北平市委,劉仁為書記。市委下設學委(學生工作委員會)、工委(工人工作委員會)、平委(平民工作委員會)、鐵委(鐵路工作委員會)、文委(文化工作委員會)等地下黨的領導機構。不久,隨著形勢的發展,撤銷了北平市委,改組為中共晉察冀中央局城市工作部領導。這時城工部遷到河北滄縣境內的泊鎮,對外名義是“永茂公司”。

北平學委成立後,任學委委員的先後有:佘滌清、楊伯箴、任彬、趙樹材、鐵崗、孫國樑、張文松、陸禹、崔月犁、張大中、王漢斌等。由於工作調動,人員有過一些變化,但是學委經常保持四五個人。佘滌清擔任書記。 1946年秋季開學後,原在大後方昆明的聯合大學(抗日戰爭期間,北大、清華、燕京、南開疏散到昆明聯合成立)全部遷回平津復校,這時北平的學生運動是由南系、北系共同領導的。南係是指中共中央南方局領導的學委,負責人有袁永照、黎智、王漢斌、李之楠等,他們的直接領導人是南方局的錢瑛。 1948年11月,南系北系學委正式合併。王漢斌是合併後的學委委員,分管大學工作。 1947年末到1948年初,隨著形勢的迅速發展,學委下面又設了4個委員會。一是大學委,張大中任書記,委員有宋汝棼、項子明、肖松(南北系合併後參加);職青委(職業青年工作委員會),崔月犁任書記,委員有沈勃、張彭、徐偉;中學委,楊伯箴、李霄路先後任書記,委員有杜平、於英、李營、黎光;中小教委(中小學教員工作委員會),薛成業任書記,委員有梁以俅,張天泳。

解放戰爭時期,大、中學校黨的組織發展很快,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燕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中法大學、朝陽大學、輔仁大學、中國大學、鐵道大學、蒙藏學院、華北文法學院、國立藝術專科學院等12個大專院校都建立了黨支部或總支。在50多所中學裡,男三中、男四中、師大男附中、河北高中、女一中、女二中、女三中、師大女附中、輔仁女中、貝滿中學、育英、匯文、崇德、求實、成達、志成、藝文、大同、惠中、育青等絕大部分市立、私立以及教會中學、職業學校中,也都建立了黨支部。各大、中學校都有黨的外圍組織民青、民聯支部。 北平地下黨到解放前夕,已發展有黨員(含南系)3300多人,黨的外圍秘密組織“民主青年同盟”、“民主青年聯盟”約5000人。在工廠、報社、鐵路局、電信局,以至國民黨的黨、政、軍、警、憲、特機關,也都有地下黨支部或黨員。他們領導著工人、學生、手工業者、店員以及廣大的勞動人民,進行著反內戰、反飢餓、反迫害的鬥爭,使得國民黨當局,華北“剿總”如同坐在即將爆發的火山口上,終日惶惶不安!

1948年11月初,遼沈戰役後,華北之敵已成驚弓之鳥,一些國民黨高級官員攜帶家小細軟紛紛南逃。華北“剿總”加緊擴充部隊、調兵遣將、加固城防,準備與解放軍決戰。為了及時掌握敵人情況,盡快解放北平,根據鬥爭形勢的需要,中央所屬的在平情報部門,認真貫徹“大膽放手、積極進攻、提高警惕、分清內外、區別遠近、多線管理”的方針,緊緊依靠廣大人民群眾,英勇機智,深入虎穴,蒐集國民黨政治、軍事等大量重要情報,對解放軍實施正確的重大軍事決策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解放戰爭時期,在北平開展情報工作的主要有三大系統:一是晉察冀中央局(後改為華北局)城市工作部系統,主要任務是做黨和群眾工作,附帶蒐集一些情報;第二是中共中央社會部系統,主要任務是情報工作;第三是解放軍敵工系統,主要任務是蒐集軍事情報,以及策反敵軍工作。

中央社會部在北平搞情報工作的有4個單位:晉察冀社會部,部長許建國;晉冀魯豫社會部,部長楊奇清;中社部直屬平津情報工作站(即原晉綏平津情報工作站,1948年6月後,歸中央社會部直接領導),站長馮基平;冀察熱遼社會部冀東北平情報委員會,負責人安林。 晉察冀社會部在北平設有甘陵、張勉學等直屬情報小組;有平西、平北、滿城、石門(即石家莊)、太原、冀中、冀東7個情報聯絡站。晉察冀社會部下屬的冀中區社會部設有平保(定)情報站(站長張烈),並在北平有直屬情報小組。晉冀魯豫社會部設有北平、天津情報站。 1948年5月,晉察冀和晉冀魯豫兩解放區合併為華北解放區,兩解放區社會部合併為華北局社會部,部長許建國,副部長楊奇清、卜盛光。

解放戰爭時期,特別是北平解放前夕,情報部門在黨的正確領導下,從解放北平這一總方向出發,以國民黨黨、政、軍、警、憲、特機關為目標,以蒐集軍事情報為主,採取“打進去”、“拉出來”的工作方法,蒐集了以下幾種情報: 1.敵軍的軍事調動與部署、作戰計劃、兵力、編制、番號、武器裝備情報; 2.城防工事的構築情報,敵軍使用的暗語、密語等通訊聯繫方法及交通後方、給養運輸等情報; 3.敵軍指揮官的姓名、特性、指揮能力、官兵關係,士兵作戰情緒及其內部矛盾、思想動態等情報; 4.敵特務組織情況、任務及活動情況的情報。使我黨我軍判斷敵情、定下決心、部署力量都有準確可靠的依據。 1948年12月14日,北平守敵團團被圍後,在大勢已去的情況下,真正死心塌地為蔣介石政府殉葬者,為數很少,絕大多數國民黨黨、政、軍、特機關負責人,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想退路,找出路。這就為地下黨創造了一個策反的大好時機。敵工人員緊緊抓住這一良機,向國民黨黨、政、軍、特內部主動進攻,加緊宣傳,進行政治瓦解,促使一些頭頭起義反正,為解放北平作出了重大貢獻。

那時,國民黨軍隊在北平有個鐵甲車總隊,下分一、二、四三個大隊,擔任前門、永定門、廣安門、西直門一帶的防守任務。 一大隊大隊長於維哲,是東北講武堂第8期畢業生。紅軍長征到達陝北時,於維哲在東北軍何柱國任軍長時的五十七軍一○九師通訊連任連長。 1935年冬直羅鎮戰役中,於維哲當了紅軍的俘虜。 1936年初,於被送到瓦窯堡紅軍辦的“白軍軍官學習班”學習。學習中,他進步很快,參加了共產黨。學習結束後,被派回東北軍工作。他在國民黨軍隊裡,為黨做了不少秘密工作,後來與黨失去了聯繫。北平解放前夕,好不容易同華北局工部地下黨員魏焉聯繫上了。解放軍開始圍城時,城工部學委秘書長崔月犁告訴城工部負責做敵工工作的王蘇,找於維哲聯繫,於是,王蘇與魏焉一起來到沙灘於家。王與於談妥,一旦解放軍攻城,發出信號,鐵車一大隊就從前門火車站攻向永定門,突破缺口,裡應外合,迎接解放軍進城(王蘇:《敵穴戰鬥的風風雨雨》)。

1948年12月中旬的一天,解放軍剛剛把北平城圍住,崔月犁通知王蘇:“華北'剿總'中將參議池峰城告訴學委的李霄路,軍統北平站少將站長徐宗堯希望找到中共地下黨的關係,你出面跟他聯繫。”王蘇與李霄路見面後,確定由李帶王到池峰城家見徐宗堯,用“王博生”的化名,身份是中共地下黨代表。 12月18日,王蘇按約來到池峰城家,池親自開門,把王讓進了一間非常闊氣的客廳。王蘇坐下後,池峰城開門見山地說:“在解放軍兵臨城下的情況下,軍統頭子毛人鳳下令親信王蒲臣,把軍統北平站長的職務移交給徐宗堯,大概是要徐做個'替死鬼'。現在徐宗堯正等待接任,並急於同地下黨取得聯繫,打算投誠。”話說至此,池峰城突然停止了。接著,他兩眼集中在王甦的臉上,問道:

“你願意見見他嗎?” 王蘇不緊不慢地回答說:“可以。” 池峰城走出客廳,不一會兒,就把徐宗堯帶來了。然後,池很知趣地走了出去,客廳裡只留下了王和徐兩個人。 徐宗堯客套了幾句後就說:“保密局局長毛人鳳派我繼任軍統北平站站長,並命令我佈置軍統潛伏組,您看我到任不到任?” 王蘇見徐態度誠懇,也就十分明朗地說:“您願棄暗投明,我們黨是歡迎的。你既然決定投誠,當然可以到任。不過你要把情況不斷向我方匯報,爭取立功。至於你的生命財產的安全,我們可以負責。” 徐宗堯思量片刻說:“我現在想去解放區。” “去解放區這事我要請示上級。不過,我個人意見,你要立功,最好的地方還是在北平。”王蘇既在答复徐提出的問題,又在做徐的思想工作,指明徐投誠的最佳方案是“帶罪立功”。

談話結束了,王蘇當天就把這個情況通過崔月犁向劉仁作了匯報。第二天清早,劉仁就通過地下電台發來指示:可以和徐宗堯繼續聯繫,並令徐做好三件事,即保護檔案、保護政治犯、留在北平當站長。 12月19日上午,王蘇再次與徐宗堯在池峰城家會面,王告訴徐:已經請示上級,囑咐你努力做好三件事,在北平立功。徐表示這次蒙共產黨允其投誠,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此後,王與徐又見過幾次面。在這期間,徐大致上完成了黨命令他做的三件事,並把北平站及軍統內部的情況向王蘇作了詳細匯報。解放後,北平市公安部門比較順利地進行了反特鬥爭,徐宗堯是有一份功勞的。 1949年1月30日晚上,王蘇約徐宗堯到池峰城家見面。這次王蘇坐著一位早已投誠的敵軍官的小汽車、徐坐著自己的小汽車到池家去的,見面後,他們各坐各的車,一同來到東四弓弦胡同軍統北平站機關,從後院地窖內把軍統存在裡面的一批槍支彈藥、電訊器材搬出來,運到了那位已經投誠的軍官家。這批東西中,有美製全新左輪手槍5箱(每箱12支),美製新式收發報機4部,零散的手槍半麻袋,子彈若干。

北平解放前夕,擁有2700多人的地方雜牌軍司令周文龍,經常活動於房山、淶水、涿縣地區,為了爭取周文龍起義反正,華北局社會部平西情報站下屬的房淶涿情報站長閻塘做了很多工作。周文龍起義後,在房淶涿情報站所在地——龍窪村受了短期訓練,啟發他覺悟,希望他帶罪立功。他主動提出和北平城裡裝甲師司令鄒立靜關係好,願去做鄒的工作。 北平圍城期間,鄒的裝甲師駐守在西便門到永定門一線,周文龍進城見到鄒立靜後,以自己的親自經歷,向鄒講述軍事形勢、共產黨的政策,鄒很受教育。鄒想:周文龍在房淶涿一帶是有名的“殺人魔王”,共產黨對周這樣好,不咎既往,保證一家老小安全。我沒殺過人,共產黨肯定會對我更好的。於是,鄒很快同意率部武裝起義,並接受了黨佈置的任務:一旦解放軍攻城,鄒率部做內應。 建立地下電台,溝通北平地下黨與解放區我黨領導機關的聯繫,使地下黨領導的群眾運動與軍事鬥爭緊密地結合起來,形成一個整體,把戰斗在敵人營壘內的中共地下工作人員蒐集到的情報,及時安全地送到解放區,這是劉仁多年的夙願。 在朝陽集戰役中繳獲敵軍的美製三用電台 早在1942年,劉仁先從分局電台物色了機務人員李雪。 1943年春,又從冀中軍分區調來報務員趙振民,同年7月,把趙派到天津,掩護在一個同志家中。趙在天津地下日復一日地抄收新華社的明碼電報,趙的任務是:熟悉城市生活環境,摸清地下工作規律,進行“技術練兵”。 抗日戰爭勝利後,處在根據地包圍之中的北平,被國民黨搶占了去。為了開展地下工作,城工部在北平設立了5個工作委員會。 1946年7月,劉仁把趙振民派往北平,建立了收訊點,城工部在解放區的電台及報務員艾山開始發報。從此,趙每天都能收到由艾山發給他的“家”中的消息,但是,艾只發,趙只收,為正式通報作準備。 1947年初,根據形勢的發展和地下鬥爭的需要,劉仁派李雪來到北平建立地下電台,準備北平地下電台與解放區正式通報。 1948年4月,劉仁派艾山進城。在這之前,地下黨學委曾把在北平國民黨中央社兼七區管理局稽查台的報務員、地下黨員王超向轉到了地下收訊台。這樣,3個報務員——趙振民、艾山、王超向都全了。譯電員岑鐵炎由學委書記佘滌清直接領導。 6月,劉仁又派了譯電員方亭入城。 人有了,還要有收發報機,這才稱其為電台。那時,在國統區可以買到通訊器材,但發報機則是“違禁”的非賣品。怎麼辦?只有自力更生。 為了解決自己製作發報機的問題,李雪經組織同意,用地下工作經費,在西四北大街開設了一個“龍雲電料行”,作為電台的一個據點。學委秘書長崔月犁找來劉志義出面任電料行經理。劉在北平交往甚廣,家卻住在一個尼姑庵中,這樣很有利於掩護。趙振民派到城里後,就住在劉家,與解放區電台試驗通報。電料行的“股東”是李雪,趙振民當“伙計”。這位“股東”和“伙計”利用電料行提供的各種方便,躲在後院,自己動手組裝了4部發報機,3部留在北平用,1部運到天津,供天津地下黨用。 有了發報機,收報機比較好辦。劉志義通過關係買來1部,又託人在天津買了1部,共用了二兩黃金,另1部是李雪用短波收音機改裝而成的。 除了龍雲電料行外,地下電台還有另外一個據點,就是開設在西單商場內的九九照相館,這是地下黨買來的一個現成的照相館。 李雪是照相館的“掌櫃”,電台交通員張彬任會計,另一位交通員吳寬德借晚上值班看房子為名在這裡存身。白天,吳在商場北門外擺個臨時小攤賣香煙糖果,暗地里中轉電報。崔月犁的交通員徐書林以“買香煙”為名,經常來取送電報。 人有了,機器有了,但要想隱蔽下來,長期開展工作,總得有個進行工作的合法的容身之處。於是黨組織給他們都建立了“家庭”。 這些“家庭”,是由於革命的需要建立的,其成員雖不是一家人,卻互相關心,親密無間,比一家人還要親。 為了掩人耳目,這些“家”都佈置的很像個樣子,很像個“富裕人家”。拿趙振民那個“家”說吧,餘穀似在西單北糖果店有股份,住房挺寬敞,外人看來生活也頗富裕。她還故意把美國大使司徒雷登的照片掛在牆上,作擋箭牌。開車行的保長來串門,餘穀似就和他談生意經,故意顯示自己有家業、有根底。為了逃避國民黨抓兵,地下黨拿出一兩黃金作酬謝,由余谷似通過關係,給趙振民買了一張國民黨騎兵上士的身份證作護身符。 艾山和方亭母親後來住的房子,原是國民黨空軍飛行員新婚居室,黨的一個地下關係在這個飛行員攜家匆匆南逃之前,連房帶家具一起買了過來。新翻修的房屋,一律西式家具,佈置的挺漂亮。 像這樣深居簡出,不惹是生非、規規矩矩的“富裕人家”,國民黨的特工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去注意它呢? 李雪是地下電台的負責人,電台的設置、經費的籌措、技術的指導、機器的維修,等等,全由他一手包辦。必要時,他還負責地下電台與解放區的聯繫,多次來往於北平城與解放區之間。他經常戴一副墨鏡,騎一輛摩托車,在北平城內風馳電掣般奔跑,勢利眼的國民黨軍警,大概把他當成了哪位有錢人家的闊少,從沒遇到盤問,從沒受到懷疑。 地下電台是極其秘密的,是敵人千方百計地要搜索、捕捉和破壞的目標。 1948年春,國民黨有10輛載有儀器的吉普車在城內進行流動偵察,因此,劉仁要求電台人員,不吃飯、不睡覺也要把電台保護好。電台的同志,為了保護好電台,採取了一系列技術措施對付敵人。 “多變”是對付敵人的好辦法。電台的波長、呼號和密碼經常變換,3個報務員都搬過幾次家,變更住地。 1948年9月以前,發報量不太大,3個台輪換作業,收發報時間互相錯開,來往電報的電文要盡量的短。這樣,敵人很難抓住我們電台的活動規律,不易發現我們的電波信號。即使一時聽到可疑信號,又很快消失了,再想找也找不到了。 當時還規定,凡是送到電台來的電報稿和從電台送出去的電報,一律使用密寫。由於電文很短,可以寫在一張小紙片上,攜帶方便,萬一遇到緊急情況也可及時處理。 地下電台使用的密碼,是在劉仁參與下,電台人員精心編制的。從1946年起,劉仁先後與李雪、何釗苦心研究了幾套密碼,並且從蒐集到的若干版本的字典中選定四角號碼字典作為電碼本。劉仁說:搞密碼要學會利用合法的條件,例如一些公開出版的小說、歌本、字典,這些都可以作為密碼工具。方亭到北平後,在西單商場書攤上買了兩套同名的章回言情小說,四冊一套,書的內容很無聊。方隨意確定其中一冊中的一頁若干行作密碼底,然後密寫通知劉仁的譯電員何釗,連同那套小說一塊通過地下交通送回城工部,何釗校對校正後通知方亭。從此,她倆就使用這套密碼開始工作了。 收發報機是地下電台與敵人進行鬥爭的武器,電台工作人員特別是報務員把機器收藏得很嚴密,防止敵人破壞。 艾山把機子藏在床邊壁廚的夾層裡,上邊堆滿了衣物。趙振民則在牆上鑿了一個洞,機器藏在裡邊,外邊釘著掛衣架。王超向的電台藏在電話機木板後面的牆洞裡。電台使用的天線,也都設法加以偽裝。 據當年的譯電員方亭回憶說:我們的電台沒有發生過電影中那些扣人心弦、引人入勝的驚險鏡頭,沒有格鬥,也沒有槍擊。我們有的只不過是平凡瑣碎的工作,小心謹慎的行動和對黨的事業的忠誠。在蔣介石集團重要巢穴的北平,我們三處地下電台,一處也未被敵人發現,這似乎是一個“奇蹟”。其實,“奇蹟”並不奇怪。這是因為“除了採取以上種種技術措施之外,我們電台工作人員還自覺地執行了黨的地下工作紀律”。 半個世紀的歲月過去了,當筆者再想找來地下電台收發了哪些內容的電稿時,已經是很困難的事情了。據城工部在解放區內電台的譯電員卡笛回憶說:地下電台譯出的電報是不留底稿的,但解放區收發的電報都必須留存。北平解放不久,劉仁和她一起將所有的電報加以整理,包成一包,上交了中共中央華北局存檔。 據當時地下電台工作人員回憶,他們發出的電報有:1948年10月二十幾號,傅作義偷襲石家莊、西柏坡的情報;11月,傅作義從南京開會回來,給毛主席發了一個電報,說他控制有多少部隊,多少飛機,他想交給毛主席指揮,希望毛主席派代表來談判;12月份,平津戰役開始後,地下黨每天都能蒐集到有關敵軍調動、敵人軍用列車去向的情報,地下電台幾乎每天都要向“家”(他們對解放區的親切稱呼)中匯報。這類電報譯發的次數特別多,什麼三十五軍、暫編三(即一○四)軍、十六軍、九十二軍、九十四軍、十三軍等等,這些敵軍的番號,以及新保安、張家口、南口、昌平、丰台、廊坊、塘沽等地名,它們的阿拉伯電碼,譯電員都能背下來了。 解放軍圍城後,切斷了敵人陸地和空中通道,敵人在東單修了臨時飛機場。解放軍為封鎖住這個機場,斷絕敵人空中逃路,向這裡開砲。開始命中率很低。那時砲兵瞄準器材比較落後,又沒有校正砲彈的偵察機。於是,地下黨派人直接觀察每發砲彈具體落點,然後通過電台報告解放區。在地下黨的配合下,終於校準了彈道,很快用砲火封鎖了東單飛機場。 還有,在解放軍準備攻城階段,地下黨曾接受任務,弄清各個城門、城牆的位置、高度、厚度,弄清後的資料也是通過地下電台報告平津前線司令部的。 1949年1月29日,電台收到了劉仁電報:“1月31日中午1點,我軍從西直門鳴禮炮入城,組織群眾歡迎。通知地下各委負責人,30日下午在何釗家裡開會。” 第二天下午,劉仁乘吉普車風塵僕僕來何釗同志家,劉仁進門後,一眼看到正在院中等侯的李雪,第一句話就問:“電台出事沒有?”李雪匯報說:大家都很平安。劉仁當場宣布:“通知電台,停止聯絡。” 在北平和平解放的歡慶聲中,北平地下電台完成了黨交給的光榮使命,勝利結束了自己的戰鬥! 1948年11月3日的深夜,在傅作義的臥室裡,大女兒傅冬菊站在書架前,不耐煩地翻閱書籍,以消磨時光。突然,一本很薄的小冊子上“《論聯合政府》毛澤東”的字樣映入了她的眼簾。她抽出來一看,書頁上滿是圈圈、點點、直槓、曲線,畫得滿書皆是。 突然,一陣喇叭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把《論聯合政府》一書放在桌子上的明顯位置,迎出門去。 傅作義推門進來,順手將摘下的軍帽交給傅冬菊,關心地問:“菊子,這麼晚了還沒睡?”傅作義放下手中的文件包,靠坐在外屋的沙發上。這時他發現臥室裡的燈亮著,假裝生氣地說:“你又在我屋里幹什麼?對你們這些做記者的,真是沒辦法。耳朵長,嘴也長。耳朵長點倒沒什麼,嘴一長,到處亂講就要遭到人家的反對了,人家以後什麼也不敢給你講了。” “爸爸,你放心,我這次到北平來,請了長假,是專門來伺候爸爸的,你最近工作不順手心情不好,弄得身體也欠佳。有些生活上的事,你又不願意讓勤務兵幹,有點小病小痛,也總忍著,這樣遲早會把身體搞壞。所以,爸爸你不必擔心,報社沒有分配我任務,我也不想在北平採訪什麼,報導什麼。你們打仗的事,我不懂也不感興趣,我什麼時候也不會做這方面的文章的!” 上個月,天津黨組織為了她的安全,讓她以到北平採訪、組稿為名回北平暫時躲避。十多天過去了,她完成組稿任務準備乘火車回天津時,《平明日報》記者李炳泉追到火車站,對她說:“地下黨組織讓你留在北平,做你父親的工作。” 開始,由李炳泉和聞黎智(聞一多的侄子)與她聯繫,後來,南方局學委的北平負責人王漢斌直接領導她,時間不長,北方局學委書記佘滌清與她接上頭。由於她的組織關係沒有從天津轉過來,佘滌清還以為她只是“民青”盟員,沒有加入黨組織,於是便對她說:你寫個自傳,黨組織決定發展你入黨。傅冬菊沒說什麼,照他說的辦了。她第二次入了黨。 40多年後的今天,傅冬菊談起這段往事,也禁不住笑出了聲。她說:“我第一次入黨是1947年秋天,發展我入黨的是坐在我對面辦公的天津《大公報》記者李定同志。李定與我在西南聯大上學時就互相認識,他知道我是黨的外圍組織成員,曾想介紹我入黨,當時我認為自己還不夠格,就這樣拖了下來。抗戰勝利後,我們又都到了天津《大公報》工作,1947年秋天,他再次提起此事,我便答應了。李定說:你寫個自傳,在宿舍裡等著,會有一個人拿一張報紙來找你,你倆就算一個小組,在一起過組織生活。那一天,我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靜靜地坐在床上,等著那個神秘人物的到來。怎麼也沒想到,推門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男朋友周毅之。開始,我認為他是有別的事來找我,他看見我不解的目光,手中的報紙擺來擺去,我理解了他就是我要等的人,我們二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到北平後,佘又要我入黨,我當時年輕,對他讓我再次入黨不知怎麼回事,又愛面子,不便多問,就答應了。”(根據1985年採訪傅冬菊整理) 傅冬菊在北平二次入黨後,佘滌清給了她試探傅作義將軍的任務,她以孩子對大人徵詢意見的口氣說: “爸爸,今天我見到一位同學,他十分關心我,也十分關心您。他說:'現在解放戰爭形勢發展很快,你父親過去是抗日英雄,並且當年和八路軍並肩作戰,合作抗日,所以,有接受和談的可能。'共產黨方面希望您放下武器,與共產黨合作,和平解放北平,避免文化古都遭受戰火摧殘!” 傅作義一聽,馬上問道:“你說的人是真共產黨還是軍統?你可別上當,要是遇上假共產黨可就麻煩了。” 傅冬菊說:“是我的同學,是真共產黨,不是假共產黨,更不是軍統。” 傅作義沉思了一下又問:“是毛澤東派來的?還是聶榮臻派來的?” 傅冬菊答:“是毛澤東派來的。” “這是件大事,我要好好考慮考慮才能告訴你。不過,你的行動一定要小心,沒事不要到處亂跑。正因為你是我女兒,特務們肯定會注意你的。” 爭取傅作義起義的工作,從1948年初就開始了。當時,中共華北局城工部部長劉仁就指示北平地下黨,通過各種社會關係去接近影響傅周圍的人,做傅的工作。北平地下黨的同志審慎地選擇對象,以親友、同事相互談心、談形勢的方式,經過較長時間的了解,逐步宣傳中共政策,爭取他們與我黨合作,促使傅將軍思想轉化,為在解放全華北的決戰中,兵不血刃,和平解決華北問題。到1948年秋,平津戰役發起的前夕,北平地下黨經過艱辛努力的工作,開闢了4條直通傅將軍的渠道,一刻不停地做傅將軍的思想工作,使傅將軍每次製訂重大軍事決策之前,都要考慮到人民的利益,以及他和他的嫡係部隊。 第一條渠道就是通過傅部的少將參議劉厚同。 1948年春天,劉仁通知北平學委負責敵工工作的王蘇,到泊鎮來一趟。王到泊鎮後,劉仁把天津南開大學哲學系學生、地下黨員曾常寧介紹給王蘇,並當面向他倆交代任務,通過曾常寧的父親曾延毅做傅作義的工作。 曾延毅,湖北黃岡縣人,和傅作義都是保定軍校第五期學員,曾是炮科的,傅是步兵科的。二人關係甚密,曾拜過把兄弟。傅作義守涿州時,曾任砲兵團長,與傅共過患難。 1937年11月初,傅率部守衛太原城。當太原戰役進入緊張階段時,副軍長曾延毅藉口出城巡察陣地,率領手下親近人員從南門出走。消息一傳開,人們把“副”軍長傳成了“傅”軍長,說傅軍長跑了,城就無法守了。太原失守後,曾回到天津賦閒,當了寓公。 曾常寧在泊鎮把她家在天津的住址告訴了王蘇,約定了王到天津同她父親見面的時間。幾天后,王到天津,與曾延毅見了面。第一次見面,曾延毅就談形勢。他說:“蔣介石政府很腐敗,但你們共產黨要打倒它,也不容易。” 後來,王蘇每月都要去天津一二次,和曾見面長談。 王與曾熟了,也可談些比較深的問題了。王蘇對曾說:“你到北平去,跟傅作義要個軍長當。有了兵權,必要時可以發揮作用。”曾為此去過北平,找傅要求帶兵打仗。傅雖然很客氣,但不肯給他實權,只答應考慮給一個“華北”剿總副總司令的虛銜,曾延毅見這位把兄弟不怎麼講交情,只好作罷,又回到天津。他向王蘇表示:儘管他難以直接做傅的工作,但他可以做劉厚同的工作,通過劉再做傅的工作(王蘇:《敵穴戰鬥的風風雨雨》)。 劉厚同是傅作義的老師,又是傅部參議。住在天津,常去北平。傅作義很尊重他。 1948年10月,解放軍戰略反攻開始後,國民黨江河日下,傅作義把他請到北平來住,以便有事隨時商量。劉厚同有個女兒,叫劉杭生,是天津耀華中學的學生,是地下“民聯”的盟員。前些日子,她到泊鎮去了一趟,劉仁親自與她談了話,她很高興做爸爸的工作。她離開泊鎮時,天氣已經冷了,劉仁把一件皮大衣送給了她。之後,劉厚同與學委秘書長崔月犁直接聯繫,約定每週在北平高級法院院長吳煜恆辦公室見兩次面。 吳煜恆是民盟負責人之一,在大後方時,曾與董必武同誌有過工作來往,吳待人誠懇,對和平解放北平很熱心,為劉、崔見面提供了方便。初次見面還設宴招待了劉和崔。 崔月犁與劉厚同見面,是在談判,也是在談心交朋友。看樣子,劉老先生很喜歡和崔月犁這個年輕的共產黨員交朋友,劉老送給崔一張他們全家人的照片。當時軍統特務活動很猖狂,劉厚同說:“如果一個星期(即兩次)不見你來,我就認為你被特務抓了去,我便請傅先生派人到監獄找你。”有兩次,崔有急事未能如期赴約,可急壞了劉老先生,他真的要傅作義派人到各監獄查問,查來查去,也沒查到同仁醫院的李獻農大夫(崔的化名和掩護身份)。後來見面時,劉告訴崔:沒有找到你,有個同仁醫院的孫大夫倒是找到了。由此看來,劉老先生對共產黨是友好的,也是講信義的。 劉、崔直接接觸3個月的時間,劉老先生對促成和談盡了很大力。從當時劉老先生所談情況,可以清楚地看出傅作義思想轉變的複雜過程,及劉老對博所做的思想說服工作。 第二條渠道,就是通過傅作義將軍的長女傅冬菊。 傅冬菊,聰慧伶俐,又是傅將軍第一個夫人張金強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傅作義很是疼愛。抗戰初期,她在重慶南開中學讀書,經常利用星期天、節假日,到中共黨駐重慶辦事處或《新華日報》社來玩,周恩來經常與她促膝談心,以她的思想再去影響她的父親,所以她不僅思想進步,而且還參加了地下學生聯合會組織的抗日救亡組織“號角社”。中學畢業後,她考入了昆明的“西南聯合大學”,在聯大她加入了黨的外圍組織“民青”。 每當傅作義反對共產黨、進攻解放區時,她都要與父親談形勢,講利害。比如,1945年秋和1946年秋,傅作義兩次公開致電毛澤東主席,說什麼共產黨打了內戰的第一槍,勸毛主席放下武器,到國民黨政府中去做官,以及後來傅率部佔領張家口後,傅冬菊專程來到張家口,與爸爸談了個通宵。她以傅作義抗日勝利後說的一句“想解甲歸田”為引子,大做文章。她說爸爸“表裡不一,言行兩樣”,一面高唱“解甲歸田”,一面充當蔣介石打內戰的急先鋒,解危大同,攻占張家口……使傅作義無言以對。她現在是天津《大公報》的記者,為了開展對傅作義的爭取工作,北系學委書記佘滌清與南系學委書記王漢斌商定,將她和她的愛人周毅之(地下黨員)調來北平做長駐北平的記者,以便留在她父親身邊,做說服和規勸她父親的工作。此外,她還以照顧父親生活為由,與父親生活在一起,這就可以了解到傅作義的思想動態。特別是傅作義派代表與解放軍開始談判後,傅冬菊每天都要到東皇城根李中同志家里和崔月犁(有時是佘滌清)見面,她總是高高興興、滿面笑容、不慌不忙地把她父親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崔月犁(或佘滌清)。傅作義有時思想鬥爭激烈,唉聲嘆氣,發脾氣,轉圈子(在室內長時間地踱步),嚼牙籤,甚至想自殺。對傅作義這些細微的情緒變化,地下黨都很清楚。有時頭天晚上發生的事,第二天一早就知道了;上午發生的事,下午就知道了。這些情況地下黨都及時寫成電文,由交通員迅速送譯電員,再送地下電台,直接報告劉仁,由劉仁及時轉給平津前線指揮部。 解放後,聶榮臻司令員對劉仁談起此事時說:“你們對傅作義的動態了解得可真清楚,在戰場上,像這樣迅速、準確地了解敵軍最高指揮官的動態乃至情緒變化,在戰爭史上是罕見的。它對我軍作出正確的判斷,定下正確的決心,進行正確的部署,具有重要作用。” 第三條渠道,就是通過華北“剿總”聯絡處長李騰九。 李騰九,字榮驊,河北任丘人,1903年4月生,1919年8月至1923年8月,在保定軍校第9期步兵科學習,與傅作義可稱為前後同學。 1932年到綏遠傅作義的三十五軍任中校團副,1933年升上校參謀長。 1935年任三十五軍通訊處長、1938年5月任綏遠游擊軍少將參謀長。 1941年任第八戰區軍務處長,1945年8月改為第十二戰區軍務處長。 李騰九從20世紀20年代末至抗日戰爭勝利,20多年,一直追隨於傅作義左右,患難與共,甘苦同事。 1946年8月,傅作義成立第十二戰區駐平辦事處,命李為辦事處處長。辦事處設於東城史家胡同,負責接待傅部來平辦事人員及北平有關單位的聯絡事宜。 1947年傅的總部由歸綏(今呼和浩特市)遷至張家口,辦事處改稱為張垣綏署駐平辦事處。 1948年1月,傅作義升為華北“剿總”司令,總部進駐北平西郊羅道莊,辦事處改名為華北總部聯絡處,地址遷到御河橋二號院,即原日本大使館。聯絡處對外又叫聯誼處,任務主要是替傅作義招待高級客人,並替傅部出席城內非軍事性的比較重要的會議。聯絡處名義上是華北“剿總”的一個單位,但在工作上與總部其他單位沒有橫的關係,而直接受傅作義領導,對傅負責,實際上是個獨立單位。 李騰九有個堂弟叫李炳泉,1919年3月生,1938年秋,入西南聯大地質地理氣象系學習,1940年12月在聯大由李晨同志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 1946年春,他回到北平後,先後在《道報》、《益世報》任記者。是年秋,他聽說在傅部工作多年的堂兄李騰九回到了北平,於是,他特地來到東城史家胡同傅部駐平辦事處來看李騰九。兄弟多年未見,聊起了別後的經歷與遭遇。從此,他們交往密切。 傅作義每次來平,一般都要舉辦記者招待會,或接待記者採訪,這些活動通常由李騰九組織和主持。李炳泉當時是《益世報》外勤記者,這種活動李騰九都事先告訴他,請他參加。後來,李炳泉聽說傅作義要在北平籌辦《平明日報》,希望堂兄介紹他去。主持籌辦《平明日報》的負責人,也就是以後擔任社長的崔載之,是李騰九多年老同事,而且報紙籌辦期間的經費及與各方面的接洽事宜,都由李騰九所負責的駐平辦事處協助辦理。當李騰九向崔介紹了炳泉後,崔欣然同意。二人見面,談得很融洽。李炳泉進入了《平明日報》並當上了採訪部主任。 李炳泉是中共黨員,屬南系學委。他是受黨的指示進入《平明日報》從事地下工作的。到《平明日報》後,他有了較好的職業和合法身份,可藉工作之便,深入蒐集黨所需要的情報。 當時,李騰九並不知道他是中共黨員。他有時到李騰九家去,談些國民黨倒行逆施,不得人心必然滅亡,共產黨順乎民意、遲早會取得勝利這類有關時局的話,堂兄也未懷疑他是中共黨員,因為當時一般有識之士和思想進步的青年,都持這種看法。李炳泉對國民黨內部的腐敗墮落的情形,耳聞目睹,亦甚憎惡,所以他們是一唱一和,十分投機。李騰九認為:憑他們兄弟之誼,可以暢所欲言,無須避諱。事實上,李炳泉這些言論,都是在潛移默化地做堂兄的思想工作。 崔載之很敏感,他和李炳泉共事不久,就感到李炳泉思想左傾。一次,他徵詢李騰九的看法,李說:“炳泉眼光銳利,思想進步,工作能幹,是個不錯的青年,決不會有其他問題。”崔笑著說:“他如果是這個(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畫了個八字),也不會公開告訴你。”不過,崔載之政治上比較開明,特別是對李炳泉的工作比較滿意,因而有時還給李炳泉種種方便,並竭力注意李炳泉的安全。 1948年11月初,遼沈戰役結束,東北全境解放。一天,李騰九听說東北解放軍可能很快就要入關了,他感到局勢嚴重,華北難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個人命運如何,也茫然不知,心情煩悶不安。這時,他想起了堂弟李炳泉,何不去找他談談,看他有什麼良方妙法? 李騰九來到東城乃茲府大草廠甲16號李炳泉家時,炳泉及其胞弟炳璜均在。李騰九毫不避諱談了他的煩悶。 李炳泉說:“會有辦法的。事在人為,傅先生如能認清形勢,還是有希望的。” 李騰九問:“希望在哪裡?” 李炳泉沉思了一下,說:“東北、華北兩大野戰軍主力就要會師,北平行將被圍,兵臨城下,怎麼辦?還是以和平解決為最上策。傅先生如果仍自不量力,幻想支撐危局,甚至企圖負隅頑抗,孤注一擲,不僅這座古都將毀於戰火,兵民傷亡無數,而且傅先生也將身敗名裂,成為人民的罪人。東北決戰中,國民黨六十軍中將軍長曾澤生在長春率部起義,當他們拉到解放區,老百姓和解放軍早燒好了開水,做好了飯萊,熱情地迎接他們。東北野戰軍第一兵團司令員蕭勁光、政委肖華接見了曾澤生將軍,並請曾將軍繼續任軍長。共產黨說話是算數的,對俘虜還講優待,不殺,不打,不搜腰包,對起義的部隊或個人,一定會更寬大,更優待的,一定會給予妥善安排,會有光明前途的。” 李騰九講:“炳泉弟所言極是,我深為贊同,我一定尋找機會向傅先生進言,務期必成。” 李炳泉見堂兄態度堅決,接著說:“我是奉中共北平地下黨的指示和你談話的,中共方面希望以和平方式解放北平,請你相機動員傅先生拋棄幻想,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北平問題。” 李騰九听後,興奮異常,不安的情緒一掃而光,抑制不住內心的高興:“炳泉弟,你原來就是共產黨啊,是策動傅先生起義的北平地下黨的代表啊!有你這些話,我心裡就有了底數,向傅先生進言也就有勇氣了!” 12月6日,三十五軍在返平途中,被華北解放軍包圍在新保安地區,北平合圍之勢,也行將完成。此時傅作義感到形勢嚴重,日益焦慮不安。經常獨自一人在室內踱來踱去,一言不發。李騰九認為這是向傅進言之機,便乘傅先生獨自思量之時,悄然入見。 李騰九問:“今後方針大計,究竟如何?” 傅反問:“你說如何?” 李說:“至此,只有和、戰二字,不能戰只有和。” 傅問:“如何和法?” 李答:“我的堂弟李炳泉以中共北平地下黨代表身份,奉命來談,希望通過我能與總司令秘密會見。不管談的結果如何,至少可以了解對方意圖。”李騰九在說這些話時,傅作義將軍一直靠在沙發上瞇著眼睛聽著,面部沒有表情,貌似平靜如常。 李談完後,傅睜開眼睛說:“這要妥善研究,你可繼續聯繫,無論如何要注意李炳泉先生的安全,必要時可住到你那裡。” 第四條渠道就是通過杜任之。 杜任之,受中共地下黨的委派,於濟南戰役後,首先對傅作義將軍進行了策動,希望傅能效法吳化文將軍與中共談判,和平解放北平。此後,杜與傅的聯繫一直沒有中斷。 10月20日前後,弟弟杜敬之告訴他:“劉厚同已經來平,住御河橋二號'聯誼社',你要不要見見他,你們共同做傅先生的工作,力量不更大些嗎?” 杜任之同意後,杜敬之當即打電話與劉厚同打了招呼,說他哥哥杜任之去見他,有事同他商議。 杜任之來到聯誼社後,劉厚同非常熱情,對杜也很尊重。他們首先漫談了全國軍政形勢和可能發生的變化,當即杜含蓄地提出:在這種形勢下,傅將軍是否可另作他圖? ” 劉老先生說:“國共軍政形勢發展到今天,我早已料到了。今年2月間,宜生把我從天津接來北平商談軍政大事,我就對他說,政治是軍事的根本,未有政治不修明而軍事能打勝仗的。南京政府政治腐敗,軍政官吏貪污腐化,蔣介石所作所為不合人民心理,違反歷史潮流,必然失敗。現在各戰場連遭失敗,恐怕南京政府維持不到一年半載了。” 杜任之覺得劉厚同對政治問題很敏感,也有一定眼光,於是說:“你既然看清了形勢,按你和宜生的關係,是否可以勸宜生與中共和談,和平解放北平?識時務者為英雄,這樣宜生本人也不失為一個英雄嘛!” 劉厚同說:“前一個來月,共產黨劉仁派人來見我,要我勸宜生效法吳化文幫助解放軍解放濟南的方式解放北平。我對來人說,吳化文是投降將軍,傅作義是殺頭將軍,傅寧肯殺頭也不會投降,那人沒說什麼就走了。你是了解宜生的,你看他能向共產黨投降嗎?” “與中共談判和平解放北平決不是投降,就國共對峙的戰局來說,也可以說是起義。” 劉說:“我認為按照中共組織聯合政府的主張,可用辛亥革命的方式,由宜生通電全國。主張和平,同時先在華北實行和平,然後促成全國和平,重新召開全國政治協商會議,組織聯合政府。” 杜說:“首先和平解放北平影響全國,對國家對人民對宜生都大有好處,這是一個偉大的壯舉。最近,蔣先生(指蔣介石)在北平,宜生工作很忙,我見不到宜生本人,希望你以我們兩個人的名義與宜生深切地談談這個問題。” 劉說:“如果與中共和平談判,先在北平組織聯合政府,通電全國,推動全國和平,我很願意與宜生談談,我想他也能接受。” 杜任之心想,要緊的是先和談,和談一開,一定會有發展、變化,劉既答應找傅去談,他就不便再駁劉的組織聯合政府的意見了。於是,他就告辭,劉厚同熱情地把他送出聯誼社。 一兩天后,杜任之聽杜敬之說:蔣介石為了挽救東北敗局,命令傅作義組織兵力,偷襲石家莊、西柏坡。杜任之聽到這一消息後,又立即去找劉厚同。 杜說:“宜生此舉甚是愚蠢,一則不可能襲擊成功;縱然能取得某些勝利,他的軍隊也必然要在中途遭到解放軍殲滅,不可能再回來。更主要的是此舉必然要加深與中共的惡感,堵上和談之路,請你立即告訴宜生,快快電令部隊停止前進,迅速撤回。” 劉厚同二話沒說,拿起電話,向傅作義說明利害和杜的意見。這以後,杜任之在見不到傅作義的情況下,常去聯誼社看望劉厚同,轉達地下黨對傅作義的希望。有時,劉厚同也把傅作義的想法帶給杜任之。 北平台基廠前日本大使館,是傅作義總部的高級招待所。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已經在這裡住了多日了。作為辛亥革命的老前輩,他在人們的心目中有不可撼動的地位。他曾經擔任過甘肅省軍政部長兼總招討使,現在是傅作義的少將參議,出謀劃策之人,傅作義的老師——劉厚同先生。 傅作義把他從天津請來,經常與他商討軍政要事。這位老先生與傅作義有深交,也與共產黨有交往。這樣,他便成了共產黨與傅作義接觸的重要媒介人物,也成了共產黨與傅作義的橋樑式的角色。 劉厚同為北平和平解放勞累奔走了數個月,被人們譽為“和平老人”。 一日晚間,劉厚同再一次去傅作義住所遊說:“宜生,是當機立斷的時候了,要順應人心,和平談判,萬萬不可自我毀滅,萬萬不可!” 傅作義不吭聲,過了好久,他才說:“走和談的路我不是沒有想過,前些日子我不是告訴你可以談嗎?可是後來一想,這麼走了也是絕路,對不起中央軍,會被人看成是叛逆。”他的心理負擔很重,講這話時聲音低沉。 劉厚同給自己的學生講起了商湯放夏桀、武王伐紂的歷史故事。他說:“湯是桀的臣,武王是殷紂王的臣,夏桀和殷紂王是歷史上著名的暴君,湯率諸侯和奴隸一舉推翻了夏桀,建立了商朝,武王推翻了紂王,建立了周朝。後人不但不稱湯和武王是叛逆,反而還讚美他們。應該忠於人民,而非忠於一個人。目前國事敗壞成這個樣子,人民希望和平,政府必須改造。認清潮流,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你順應人心,起來倡導和平,天下民眾會簞食壺漿來歡迎你,誰還會說你是叛逆。” 俗話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古語有言:一言可以興邦。劉厚同關於“湯和武王是叛逆嗎”的一席話,真是一語中的,傅作義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心想對蔣介石的叛逆卻順應了共產黨的要求,符合人民的利益,這種叛逆行的是正道,也許是一條唯一正確光明的道。 想到這裡,傅作義似乎全身輕鬆了許多,忙向老師道別,同時臉上露出了近幾個月來少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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