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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圍攻張家口

平津戰役實錄 姚有志 14765 2018-03-14
當郭景雲第三十五軍被全殲後,張家口軍頓時慌作一團,完全喪失了堅守的信心。國民黨軍在張家口的守軍主要有:孫蘭峰第十一兵團司令部和袁慶榮第一○五軍,下轄有第二一○、第二五一、第二五九師、獨立第三一八師、整編騎兵第五、第十一旅、察哈爾省保安第三、第四、第五團等部隊,共6萬餘人。 我軍參加包圍張家口的部隊是華北第三兵團第一、第二、第六縱隊和北岳軍區部隊第四縱隊,圍攻部隊約10萬餘人。 傅作義聞報三十五軍全軍覆滅,多年為其拼戰的戰將郭景云自殺身亡時,不禁痛哭起來。傅氏是靠三十五軍起家的。在抗日戰爭時,他靠三十五軍擴充實力,佔有熱、察、綏廣大地區。日本投降後,他以三十五軍各師為基礎迅速擴大自己的軍事力量,直至形成擁有1個兵團、4個軍、20多個師的軍事集團。

現在,情勢突變,起家的三十五軍被殲滅了,由三十五軍一個師擴編而成的一○四軍,也在懷來被殲滅了,由三十五軍另一個師擴編成的一○五軍,也在張家口瀕臨覆滅的境地,為了保存這支部隊,12月22日下午6時,他向十一兵團司令孫蘭峰和一○五軍軍長袁慶榮發出電令說:“新保安已失,郭軍長壯烈殉職。據確息,共軍即將進攻張家口。茲特密令:孫蘭峰、袁慶榮,立即率張市守軍相機突圍,向綏遠撤退。由袁慶榮統一指揮這次突圍行動。” 接到傅作義的電令後,孫蘭峰認為,茲事重大,成敗在此一舉,應召集師、旅長、民政廳長等共同研究突圍計劃。袁慶榮唯恐人多嘴雜會洩露機密,表示反對。他們兩個人匆匆忙忙商議了一下,確定於12月24日拂曉突圍。由於倉促行事,具體負責執行突圍計劃的袁慶榮不知是無意疏忽,還是有意而為,竟沒有將突圍計劃和時間通知張家口市警備司令靳書科。

12月24日上午,靳書科照例對警備司令部的人員進行“升旗講話”,吹噓說:“我軍昨晚出去,大獲全勝,防守張家口絕對沒有問題。”正在這時,張家口市警察局長陰燕英突然跑來說:“我有要緊事向司令報告。” 靳書科把陰燕英讓進辦公室,陰燕英屁股還沒有坐穩就慌慌張張地說:“部隊昨天晚上開始撤退啦!您還不知道嗎?” 靳書科驚愕地說:“這是誰說的?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明明是隊伍出擊,怎麼能說是撤退呢?部隊撤退這樣大的事,我還能不知道嗎?” 陰燕英說:“情況絕對真實,各分局都有報告。部隊將所有的大車都毀掉了,把眷屬也都帶走了。如果是出擊,他們毀大車帶眷屬幹什麼?” 靳書科聽陰燕英言之鑿鑿,不由得他不信,急忙跑到十一兵團司令部去見孫蘭峰。他一進大門,就見兵團司令部的官兵們正在捆紮行李,待命行動。靳書科氣憤地質問孫蘭峰:“為什麼你們決定撤退,到現在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孫蘭峰假裝不知地說:“袁軍長沒有告訴你嗎?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消楚,完全是袁軍長計劃的。我想不是他不通知你,而是因為還沒有作出最後決定。袁軍長走時在電話上對我說:他先帶著部隊去打一下,如果能夠打出去,我們就決定撤退;如果打不出去他們還是回來固守。過早通知你怕市上發生騷動,對城防有影響。等袁軍長來電話我再通知你。” 靳書科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轉身離去。他怕孫蘭峰拋下自己偷偷溜走,於是派了一名參謀專門到十一兵團司令部偵察動靜。將近中午時分,這名參謀氣喘吁籲地跑回來報告說:“孫司令官帶著兵團司令部的人馬已經出城走了。” 靳書科忙對副官和衛士說:“趕快收拾行李,馬上撤退。” 對於敵人突圍方向的判斷,是很重要的一項指揮工作,依據當時解放軍兵力的情況,三兵團楊成武司令員與有關同志一起擬訂了行動方案:對西邊和西南邊,部署了二縱及一縱的一、二旅;在北面,楊成武命令六縱及一縱的三旅,依山據險,作好阻擊敵人集團衝鋒的準備。此外,其餘部隊也作了相應行動安排。

為了指揮方便,不耽誤時間,不失戰機,楊司令員於22日夜裡在西太平山上開設兵團前進指揮所。 午夜剛過,進入23日剛一個時辰,敵人開始行動了。楊成武直接觀察到大鏡門外有敵人活動的徵侯,六縱也電話報告,敵人有出大鏡門向北突圍的跡象。與此同時,二縱報告,在孔家莊東、大洋河北發現敵人的騎兵,敵人有向西南突圍的跡象。 楊司令員當即命令六縱堵住大鏡門向北的大溝;又命令二縱密切注視敵人,防止敵人突圍方向轉向西南繼而向西。 果然不出所料,敵騎兵向西南突圍,被二縱迎頭擋住,展開猛烈激戰。此時,騎兵已經發現,他們上司的突圍計劃是步兵出大鏡門向北,讓他們向西南轉向西,是為了吸引解放軍的火力和兵力,以便向北突圍。

敵人的突圍,由於組織倉促,指揮不一,步騎相爭,隊形混亂,人馬車炮互相擁擠、踐踏,道路堵塞,動作十分遲緩,拂曉時才開始出大鏡門。 接著,山下傳來了轟隆轟隆的砲聲!砲彈在西甸子、朝天窪三旅的陣地上爆炸了。有的砲彈直接命中工事,但那些工事屹立不動,堅如磐石。塞外天寒,地凍如石,沒有辦法挖掘,他們用石頭壘成工事,再澆上水,水和石頭凍在一起,如同鋼筋水泥那樣堅固。在20多里長溝的盡頭,形成了好幾道300米寬、2米高、3米厚的欄牆。 楊司令員把望遠鏡轉向三旅旅長張開荊的指揮所。 張開荊的指揮所設在朝天窪旁邊的小山包上。密集的砲彈閃爍著火光,只待幾十秒鐘,黑色的煙幕就連成一片,把那一帶完全籠罩了。

我軍向張家口發起衝鋒 再住河灘上看,似乎就在眼皮子底下,不需要望遠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好傢伙,敵人真是狗急跳牆、孤注一擲了。從大鏡門往外,沿著河灘、公路,到處都是人。敵人騎兵、步兵、砲兵、駱駝隊、輜重馬匹,像趕廟會似的擠成了一個疙瘩,敵人的整個大隊人馬,全湧到了這裡。攻擊的敵人,由幾個國民黨的旗幟引路,在揮舞著大刀的督戰隊的驅趕下,密密麻麻地撲向三旅陣地。看樣子,敵人下決心死拼了,非殺出一條血路不可! 針對敵情,楊成武下達了圍殲敵人的命令:三旅堅守西甸子、朝天窪陣地;二縱從黃土嶺向大鏡門出擊;察哈爾蒙騎兩個騎兵師插到五十家子、麻地營子、汗諾壩、甸門口、廣土壩及其東南地區,構成第二、第三道堵擊線;東野四縱一個旅插到朝天窪、西甸子東南,與六縱(含一縱三旅)形成南北夾擊;另兩個旅和一縱、二縱並肩由東南、西南向張家口市攻擊。這樣就構成了天羅地網,把敵人置於絕境。但是部隊從現在位置到達指定地點需要時間,命令規定,各路截擊側擊部隊於當日晚10時到達指定地點。

從下達命令到晚10點,要度過整個白天,在這段時間裡,正面阻擊的三旅要承受全部壓力。 三旅是支老部隊,有著光榮的歷史。旅長張開荊,是1927年的老黨員,在紅軍長征後的艱苦歲月裡,堅持過閩贛一帶老蘇區的3年游擊戰爭;抗日戰爭時,開闢江北根據地,在沙家浜指揮三個連出色地抗擊了“忠義救國軍”的進攻,把幾倍於己的敵人消滅殆盡。幾年前,他由延安黨校轉來晉察冀,任一縱隊參謀長,後任三旅旅長。這場阻擊戰,對三旅、對到職不久的張開荊旅長來說,都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炮火剛一停歇,敵人即以兩個師的兵力向三旅西甸子、朝天窪陣地猛攻。 敵人第一次集團衝鋒被擊退,第二次,又是兩個師。在那樣狹窄的地區,投入這樣多的兵力,真是少有的。這與解放軍兩個營的阻擊兵力相比,懸殊太大了。

敵人進至一連陣地前六七十米的窪地,突然臥倒不動。與此同時,一連右側山頭上出現了敵人。那山頭居高臨下,原是個空白點。敵人從那裡用機槍、迫擊砲、榴彈砲的火力壓制著一連,霎時間,一連陣地上硝煙瀰漫。就在這個時候,伏在陣地前面窪地的敵人,一窩蜂地仰攻上來。一連指戰員仍奮勇投彈。敵人不顧傷亡,前面倒下了,後面又跟上去。在那一小塊斜面上,手榴彈一直響個不停,手榴彈爆炸的濃煙,遮斷了人們的視線。當爆炸聲停息、煙霧漸漸散去後,整個斜面上佈滿了屍體,橫七豎八,一個挨著一個,甚至幾個壓在一起。但是,陣地仍在一連的勇士們手裡! 打退敵人這次沖鋒後,一連剩下的子彈、手榴彈以及六○砲彈都不多了,還沒等他們喘息,右側山頭上的敵人又俯衝下來。他們在陣地上一彈不發地等待著,最後,當敵人走到相距六七米的地方,雙方僅隔一道石牆,敵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都能聽得到了,敵人指揮官高喊:“裡邊沒有人了,衝啊!”

“我讓你衝!”一連副連長一順槍,那個傢伙兩臂一張,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剩餘的敵人,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爭相逃命,潰散而去。一發子彈,打退了敵人一次沖鋒,與其說是靠火力,毋寧說是靠我們指戰員那種氣吞山河的威力。敵人實在是被我們的戰士們打怕了! 這種奇蹟,在三旅阻擊陣地上並不是絕無僅有,在代三十窯子陣地,出現了用幾顆手榴彈奪下敵人一個山頭的英雄事蹟。 敵人在西甸子被打得頭昏眼花,只好抽出1個師並1個騎兵旅,闖進八團八、九兩個連防守的代三十窯子。當雙方打得正激烈的時候,敵人搶上陣地旁邊的一個制高點,使八、九連受到了威脅。營教導員把奪回制高點的任務交給了二排。 二排長侯國忠問教導員:“還有彈藥嗎?”

“沒有多少了!” 侯國忠看出教導員的難處,對戰士們動員說:“誰是英雄,誰是好漢,全看這一著!就是靠手榴彈,也要堅決奪回這個山頭!” 他們向敵人發起進攻,沒有任何火力掩護。他們上得既猛又快,直到接近山頂時,敵人才發覺,侯國忠向敵人投出幾顆手榴彈,敵人向他們也投來了手榴彈,他們就撿起冒著煙的手榴彈反投回去,敵人吃不住這股猛勁,慌慌張張地溜下山去,制高點奪回來了! 1948年12月24日,張家口市重歸人民手中。這是我軍進入大境門 在三連的陣地上,湧現了“狼牙山五壯士”式的英雄壯舉。三連副指導員趙彭身負重傷,仍然帶領著已負重傷的戰士張凱、趙貴、張發、宋玉祥等,同從三面衝入陣地的敵人拼殺格鬥。戰至最後一槍一彈,他們將武器摔壞,高呼著“共產黨萬歲”!一齊滾下了1000多米深的懸崖。該團二營利用朝天窪的有利地形,在教導員張波的率領下沉著應戰,提出“人在陣地在,決不讓敵人過門坎”的號召,連續擊退敵人多次進攻,四連僅剩下10餘人,仍堅持戰鬥。工事被炮火摧毀了,就利用彈坑作掩體,節節抗擊,一直戰鬥到黃昏,全營只剩下70餘人,仍堅守在陣地上。 17時,敵繼續向我烏拉哈達西山、黃土窯陣地攻擊,均被三旅和十七旅合力擊退。此時,敵人進攻銳勢已經大減。解放軍牢牢控制了佛山、陶賴廟、黃土窯子一線陣地,堵死了企圖向北突圍之敵的一切道路。 突然,張家口市內槍聲四起,華北第一、第二縱隊和東野第四縱隊,已突進張家口市,並乘勝追擊出大鏡門外,將敵攔腰切斷,俘敵萬餘。這樣,前堵後截,最後將幾萬敵人壓縮、包圍在大鏡門外、朝天窪、西甸子以內20里長的狹小的溝裡。敵人車輛人馬爭相奪路,騎兵踏倒了步兵,大車翻進了人群,一大串無法開動的汽車付之一炬,火光沖天,人叫馬嘶,亂作一團。敵人雖然還在東突西竄、南跑北逃,拼命掙扎,但建制已經混亂,失去了戰鬥力,陷入了絕境! 夜幕四合,山巒、林帶、村莊、河流等景物的輪廓越來越模糊,最後融成了一體。這是張家口最後一個黑暗的寒夜。 12月24日,解放軍對敵人展開了全面的圍殲戰。拂曉,解放軍在久經戰火鍛煉的張家口人民的全力支持和民兵的有力配合下,展開全線攻擊,逐一分割圍殲。二縱由大鏡門以北向西北實施攻擊;六縱於朝天窪至大鏡門北側由北向南攻擊;東北四縱由朝天窪東南向西北攻擊。由於解放軍動作迅猛,敵人逃到哪裡就打到哪裡,使得敵人簡直沒有招架之功,成千上萬的敵人當了俘虜。到下午3時,將最後踞守烏拉哈達北山之敵約1個師殲滅後,戰鬥宣告勝利結束。 張家口戰役,除敵第十一兵團司令孫蘭峰化裝成伙夫帶幾個隨從逃竄外,突圍之敵5.5萬人全部就殲。其中生俘5.039萬人,連同外圍作戰殲敵1.03萬餘人,共殲敵6.5萬人。在俘敵中,有敵將級軍官13人,繳獲各種炮410門,各種槍支16480支(挺),各種車輛423輛(節),戰馬2435匹。解放軍傷亡2900人。 24日24時,中央軍委給華北二、三兵團發來賀電:“慶祝你們於數日內殲滅新保安、張家口兩處敵人並收復張家口的偉大勝利。” 12月28日,這是張家口解放後的第4天。上午9時,華北二兵團司令員楊得志、政委羅瑞卿,三兵團司令員楊成武、副政委李天煥,在張家口東山坡一個機關里,正式會見張家口敵軍總指揮官一○五軍軍長袁慶榮。 12月22日,新保安解放後,華北二兵團奉命西征歸綏,部隊從張家口路過,楊得志、羅瑞卿在張家口小住一兩天。楊成武和楊、羅自野山坡分手,楊、羅挺進冀東,楊成武率部南下紫荊關,這兩部分兵力後來編為二、三兵團,在中央軍委的直接指揮下執行戰略箝制任務,拖住傅作義所指揮的華北60萬敵人,不能使其出關,配合遼沈戰役,不知不覺已經近半年了。這次相見,老戰友們話闊別,談勝利,心情愉快、舒暢。當他們談到袁慶榮時,都想見見此人。於是,楊成武找來敵工部長,讓他安排。 敵工部部長去不多時,將袁慶榮帶到,後面跟著兩名全副武裝的解放軍戰士。 袁慶榮,40來歲,個子不高,臉型近方,面色微黑,鬍子待理,神情頗為頹喪。他身著士兵服,木呆地站著,失去了往常的驕橫與傲慢。 敵工部長指著他介紹說:“這就是和我們作戰的指揮官、一○五軍中將軍長袁慶榮先生。” 我軍在張家口街頭受到人民群眾熱烈歡迎 然後,敵工部長向他介紹了4位領導姓名與職務。 袁慶榮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楊成武指了指凳子說:“請坐。” 他坐下了。開頭氣氛有些緊張,過了一會兒緩和了下來。 4位領導請他談談這次戰役的感想。 他悲嘆地說:“張家口和新保安被貴軍分別包圍後,敝人深知前途很不樂觀。但總部仍命令兩地堅守待命,萬勿擅自行動。我們為了及時了解情況,自形勢緊張後,電報聯絡一刻也沒有停過。當21日下午5時兩地聯絡突然中斷後,我曾親自命令電台密切注意新保安的情況,發現任何呼號立即向我報告。可惜,可惜,任何聲音都聽不到了。” 他不停地搖著頭,停頓了一會兒,又說了下去:“接著貴軍就對張家口發動了總攻。我們根據總部命令,立刻組織突圍,原以為貴軍主力佈置在西邊,於是我們出大鏡門向北突圍。為了牽制貴軍主力,我令騎兵、汽車、大車向西突圍,不料突圍受挫,他們又轉向大鏡門了。這一下子就亂了!人攔住了車,車擋住了人,馬難以奔,人不能跑,建制混亂,指揮失靈……” 說到這裡,他兩手一攤,搖頭嘆息地補充說:“就這樣,大勢已去,不可收拾,遭全軍覆滅。同時,貴軍行動也實在太快,不到一天時間,部隊都轉到北面來了!” 袁慶榮的供述,真實地道出了張家口敵人失敗的根本所在。 新保安、張家口之敵被迅速殲滅,傅作義在華北的嫡係部隊主力喪失殆盡。綏線全部被解放軍控制。 12月26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慶祝張家口獲得解放。 社論指出,1946年10月,當人民解放軍從張家口撤退的時候,曾鄭重宣布:“我們是為了集中優勢兵力去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越消滅他的有生力量快,就越回來的快,我們一定要回來跟張家口的人民團聚,現在是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了。 社論強調,張家口的收復,傅作義嫡係部隊的被殲,“這僅僅是平津戰役的開始,全部徹底乾淨消滅蔣傅匪軍的戰爭正在進行著,平津蔣傅匪軍如果不投降,就只有等著全部被消滅”。 1948年12月30日,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給華北前線發去了“大捷電”,全文如下: “林彪、羅榮桓、聶榮臻、薄一波諸同誌及東北人民解放軍、華北人民解放軍全體同志們: “我強大的東北人民解放軍在佔領瀋陽完成解放東北全境的偉大任務以後,迅即向華北前進,與華北人民解放軍會合在一起,以出敵不意的手段,逐一分割和包圍傅作義系統全部敵軍,並在短期間內殲滅了敵正規軍14個整師,解放了山海關、秦皇島、灤縣、唐山、蘆臺、軍糧城、古北口、密雲、懷柔、順義、通縣、張家口、張北、萬全、懷安、宣化、涿鹿、新保安、懷來、南口、昌平、門頭溝、南苑、丰台、宛平、長辛店、良鄉、房山、涿縣、大興、廊坊、武靖、安次、靜海等各城、重鎮及廣大鄉村,使北平、天津、塘沽三處的敵軍陷入我軍的重圍之中,如不投降,即將全部被我殲滅。凡此偉大戰績,深堪慶賀。希望你們繼續努力,為全殲匪軍解放平津而戰!” 12月25日清晨,在中南海居仁堂傅作義的辦公室裡,傅作義看完了一段“當日新聞摘抄”,雙手慢慢地撕碎了這張摘抄,五指分開,深深地插進頭髮裡。 傅作義現在正在經歷著平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最大痛苦的煎熬!他那顫抖的右手抓起了一把牙籤,暴怒地塞到了嘴裡,牙齒用力地咀嚼起來,左手伸向辦公桌,把桌面上的東西,統統橫掃落地。 室內的聲響,驚動了外屋的副官段清文。他推門而入,去勸阻傅作義。傅作義甩開段的手,跌跌撞撞沖向臥室。他撞在門框上,摔倒在地板上。段清文呼喚一聲“來人”!兩個貼身警衛破門而入,協助段將傅扶起。傅失聲大哭,精神有些失控。哭聲中夾帶著不時的自語:“完了,完了,全完了,政治生命也完了!” 他剛才看了什麼新聞?什麼新聞能使他這麼傷心、痛苦,使他產生“一切都完了”的悲觀感呢? 今日拂曉,傅的新聞秘書收聽了新華社的廣播,中共中央以“權威人士”的名義,宣布了以蔣介石為首的43人為罪大惡極的頭等戰犯,傅作義的名字也在其中,排在第31位。新聞秘書如同往常一樣,將這條消息記錄後,連同記錄的別的消息,一併於上班前放在了傅的辦公桌上。 傅作義看到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大驚失色。傅作義就害怕平津問題和平解決後,得不到共產黨的諒解,這一消息傳來,他認為證實了他的顧慮是正確的,是有根據的,不是憑空主觀臆想的。甚至他後悔派人出城去談判。 三四天來,平津戰役戰局的突然變化,使傅作義憂心忡忡,度日如年。 12月21日下午,華北二兵團掃清新保安外圍作戰的槍聲一響,傅作義就如坐針氈,飯不想吃,覺不思睡,等啊,等啊,他所等到的是22日傍晚,新保安之戰以三十五軍全軍覆滅而宣告結束。 接著,他為了保存實力,立即發電給孫蘭峰、袁慶榮,告以三十五軍在新保安被殲,解放軍即將進攻張家口,密令相機突圍,向綏遠撤退。 24日,張家口突圍之敵又遭全殲,傅作義賴以起家的老本——三十五軍、一○四軍、一○五軍全部被殲。這在傅作義的政治生涯中,不能不說是頭等大事,無比重要的大事。所以他幾天來,基至不吃不喝,閉門謝客,他一個人呆在屋裡,痛心疾首,懊悔萬分。 靳書科,系國民黨察哈省保安司令部少將副司令兼張家口市警備司令、張垣地區防守司令,在我解放張家口中被俘。新中國成立後,他以“國民黨軍張家口被殲紀實”為題,對這場戰役作了簡要回顧,現節錄一部分如下: 12月19日上午,傅作義給孫蘭峰、袁慶榮和我來了一份急電,令由張家口自衛隊中徵集兵員千餘名,補充一○五軍缺額。孫即召集我和袁研究。我因早在三四月間發動自衛隊員參加這次保安團以後,絕對不再從張垣徵兵。現在我就不好出面了。想從逃到城內的宣化等縣的地方保安團內,各抽一部撥補。但各縣縣長都不同意。袁慶榮要求從兩個保安團內撥兩個營。保安團是我一手組織起來的,並由我親自示範帶頭訓練出來的。是我的主要城防力量,我堅決不同意。最後決定由保安司令部命令省會警察局長陰燕英將全市自衛隊集中在“察幹團”大操場內,由第一○五軍派員從中挑選千餘人。當時說明:參加兵役的隊員,每人家中發給小米兩石,棉布一丈五尺,以作安家之用。選拔時,自衛隊員家屬聞訊趕來,父要子、子要父、妻要夫,哭罵聲不止。 20日夜晚12時許,第一○五軍參謀長成於念,第二五一師師長韓天春,第二五九師師長郭躋堂,察哈爾省保安司令部參謀長焦達然同我5人(都是山西上黨同鄉,多年要好朋友,彼此來往密切),在我的辦公室開了一次秘密會議,對當前形勢作了一些分析:認為北平大軍包圍,新保安突圍不出,張家口重兵圍困,彼此互相支援不上,最後必遭各個擊破。成於念和焦達然兩位參謀長的意見是:就目前戰局看來,失敗已成定局,誰也扭轉不過來,今後的出路只有兩條,不是戰死,就是俘虜,戰死太無價值,抗戰八年沒有戰死在抗日戰場上,今天死於內戰,實在死得無意義。同共產黨打了多次內戰,雖是同胞兄弟,實已成為仇敵。如當了俘虜,必受屈辱,甚至會遭惡果。 他們主張同共產黨談和起義,並願推我為首(因我是察哈爾省保安副司令)可以代表察省軍民率領兩個正規師、1個保安師(轄3個團)和張家口市2萬多自衛隊員同共產黨和談起義。韓天春不同意這樣做。韓說:“傅總司令當年守涿州時,我在傅部任見習排長,一直隨傅到現在,當了師長。早年守涿州,那樣艱苦,都沒有投降奉軍,今天絕不能叛傅投共,應以作戰情況和傅總司令的去留來決定我們的行動。如共軍圍攻北平,我軍守城失敗,傅總司令像衛立煌一樣乘飛機離開北平走了,我們無頭領了,那我就同意以書科老弟為首率領我們同共產黨和談起義。如果傅作義總司令不是像衛立煌那樣,而是堅決打到底,那我們就要死守張市,戰鬥到底。”郭躋堂主張:“不論到何地步,也要同共產黨打到底,傅飛走了也要堅決戰到底。傅在,那就不用說了。最後不行,就上山打游擊,也不能向共產黨投降。” 我聽了他們4人的發言後說:“各位老大哥(因我年齡最小)說的都有道理,就目前的局勢來看,確實是敗局已定,無法挽救,失敗只是時間而已!戰必敗,敗了不是戰死就是當俘虜。不戰洽和是一條生路。但我等隨傅總司令抗戰八年,同日本鬼子打了數十仗,出生入死,流了多少血汗,受了多少艱苦,傅總司令對我們多年培養教育才有今天,我們怎能叛傅投共去作他的叛徒呢?此路我們絕不能走。我認為守溫(韓天春的字)大哥的意見比較妥善可行,我很同意。另外還有一個特殊情況向大哥們講一下……”於是我將我在北平參加完擴軍會議回張時傅對我講的:“大事用不著你們管,讓你們幹什麼,就乾什麼,反正最後不會犧牲掉你們的。”講給他們聽後,大家認為這幾句話大有文章,值得研究。是不是傅要同共產黨談和平呢?因為傅作義是一個愛國者,長城抗戰時,為了保衛古都北平,曾在懷柔戰役,不惜一切犧牲,抗擊日本侵略軍,使日寇未能進攻北平,保衛了古都的安全。今天同共產黨的軍隊作戰,絕不會讓文化古都,毀於戰火之中,使北平市內的父老兄弟生命財產遭到慘重的損失,肯定會用和平談判方法解決的。最後決定5人相依為命,採取一致行動。如傅在北平同共產黨和談我們就一齊跟著起義,如讓我們堅守張家口我們就不惜犧牲,戰鬥到底。另外還談到如共軍先打北平,傅作義像衛立煌一樣坐飛機走啦!我們就一起聯名參加起義,跟著共產黨走。並要隨時聯繫,堅持一致行動。 12月22日,第三十五軍在新保安全軍覆沒。這天上午8時許,傅作義給孫蘭峰來電:“本日上午10時,軍機一架飛張,著張慎五(察哈爾省銀行經理)、曹朝元(號善初,察哈爾省田糧處長)、白寶瑾(察哈爾省財政廳長)3人即乘該機來平,希先通知。”3人走後,輿論大嘩。 22日下午,傅作義給孫蘭峰、袁慶榮2人來電,告以第三十五軍在新保安被殲,解放軍即將進攻張家口,密令:“相機突圍,向綏遠撤退。”軍事指揮系袁慶榮負責,袁為了保密,未召開部隊長會議研究突圍計劃,即自行決定全軍由大境門外突圍向商都方向撤退。他只找了幾個師、旅長,口頭上作了一些指示,就開始行動,袁慶榮在當天行動之前還給過我一個通知,大意是:張市外圍的解放軍對我軍威脅甚大,擬於今晚令第二五九師向大境門附近進行“掃蕩”,希飭城防部隊嚴加防守,並相機支援出擊部隊。我信以為真,並作了部署。 當晚11時許,平日不常來往的國民覺中央通訊社分社社長王華灼(中統特務分子)打電話告我:“日本軍隊10萬,已於今晚在塘沽登陸,協助我們消滅共軍,華北將有一場大的決戰。”當時我斷定這是特務造謠。一夜過去,次日(23日)7時我照常“升旗講話”,並對司令部人員及直屬部隊說:“我軍昨晚出擊,張垣防守絕無問題。”7時,照常在會議室聽取各處室的匯報。匯報剛開始,省會警察局長陰燕英突然推門進來,驚慌地說:“我有要緊事向司令報告。”我同他到辦公室內,還未坐定,他說:“部隊昨天晚上開始撤退啦!您還不知道嗎?”我說:“這是誰說的?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明明隊伍是出擊,怎麼能說是撤退呢?部隊撤退我還能不知道嗎?”他說:“情況絕對真實,各分局都有報告。部隊將大車毀掉,有的人把家眷都帶走啦,如果是出擊,他們毀大車帶走家眷幹什麼?”我急忙到第十一兵團司令部去見孫蘭峰。一進大門就見院內人們都紮好行李,待命行動。我質問孫蘭峰:“為什麼部隊早已撤退,到現在還不通知我們一聲?”孫說:“欣然沒有告訴你嗎?詳細情況我也不大了解,完全是欣然計劃的。我想不是欣然不通知你,而是因為還沒有作出最後決定。欣然走時在電話上對我說:“他先帶著部隊去打一下,如果能夠打出去,我們就決定撤退,如果打不出去,他們還要回來固守。過早通知你怕市上騷動,對城防發生影響,等欣然來電話我再通知你。 ”我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回到司令部後,立即通知各城防部隊:除留少數警戒部隊擔任掩護撤退,其餘即向大境門外東山坡下集結待命,並先派聯絡軍官一名,到該處接受命令。同時用電話通知市內有關單位,即行準備隨部隊撤退。但此時各單位已經混亂不堪,一個負責人也找不到。我將以上情況作了緊急處理之後,一面派參謀處長周樹華先到集結地點同部隊聯繫,並了解第一○五軍突圍撤退情況,一面又派高世宏參謀到兵團司令部偵察孫蘭蜂的行動。 我正考慮如何突圍撤退的腹案,突然高參謀回來說:“孫司令官帶著兵團司令部的人馬已經出城走啦。”我看表,正是上午11時。 這時,我突然想起在12月4日,傅作義曾講過:“向共產黨做'榮譽交代'。我即對參謀長焦達然說:“我們堅守不退,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看看局勢有無甚麼變化(主要是看北平有何變化)。這樣無計劃的突圍撤退,肯定突不出去。與其突圍出不去當俘虜,還不如向共產黨做'榮譽交代',以免軍隊遭傷亡,人民受損失。你認為如何? ”焦考慮後說:“好是好,這樣做是不是背叛了傅作義呢? ”此時,韓天春師長突然進來說:“書科,你怎麼還不收拾一下撤走呢? ”我說:“孫、袁兩位既然拋下我們走了,我不打算走啦!我想代表傅作義主席向共產黨做'榮譽交代'呢? ”韓著急說:“到什麼時候啦,還耍小孩子脾氣?趕快收拾一下走吧!我在大境門外東山坡等你。 ”並對我的副官和警衛員說:“趕快收拾行李放在馬上撤走。 ”說完,他著急地走了。 當天下午2時,我率保安司令部人員及直屬部隊,沿東山坡馬路經長清大橋到大境門時,在大馬路上,碰到騎兵第十一旅副旅長鬱傳義,帶著部隊也往大境門走。我問他:“你們騎兵部隊怎也由大境門外撤走?”郁說:“我們由南營房,七里茶房出去十多里路,聽說暫十一師(即二五九師)已將退路打通,所以我們又來跟著步兵一齊撤走。”我一聽,“噢!原來如此,那我們就一塊走吧!” 行至大境門裡時,碰見防空指揮部副指揮官王振宇正坐在一輛三輪卡車上等著我(王和我是日本東京陸軍士官學校同學)。我們走到大境門外一看,連一條比較寬闊的行進路口都沒有開闢出來,工事外邊的鐵絲網、鹿砦、地雷等一點也沒有拔除。一個原為行人通路的小出入口,擠滿了官兵,大家爭先恐後,大隊的騎、步兵走不出去,人喊馬嘶,亂成一片。因踏響地雷而死傷的時有發生。 出大境門不到半公里,前面的部隊又堵塞了。聽到陶賴廟方面炮聲大作,派員聯絡,得悉第一○五軍遭到解放軍阻擊,突不出去,正在戰鬥中。這時前邊的部隊突不出去,後邊的部隊無法進。一條長達20多里的大境門外的山溝路上,部隊好像進了條未封口的口袋,危險異常。我與韓天春研究,將部隊重新作部署,便開始向崇禮方面突圍前進了。 事後據第一○五軍參謀長成於念對我說:袁慶榮在12月22日下午5時許,接到傅作義的突圍撤退的密電後,獨自一個人在地圖旁邊考慮了很長時間,然後決定先讓第二五九師師長郭躋堂率該師於夜間9時許向大境門外作一次試探性的攻擊,偵察一下圍城兵力情況,如果能打開一條出路,就當晚全軍突圍,如攻擊受挫,打不出去,再退回城內。由於第二五九師未遭到強大阻擊,袁慶榮遂於當晚12時決定全軍突圍,向商都方向前進,結果遭致全軍覆沒。如果袁在接到傅的命令之後,召集師旅長以上乾部共同研究一下突圍撤退計劃,並對突圍的方向、路線、特別是步騎兵的協同配合等作一周善部署,絕不會一支部隊也突圍不出去,而遭致全軍覆滅。那時的突圍方向如果不選在大境門外至陶賴廟20多華里山谷口袋之中,而由七里茶房、沈家屯、楊家屯、老鴉莊之間地區突圍,中間用鐵甲車開道,兩側由騎兵掩護,再利用賜兒山的製高點火力支援,利用開闊地區向洗馬林方向撤退,絕不會全軍被殲。反之,事前既有突圍不出回軍堅守之決定,即應急速回軍堅守張市,未有這樣果斷去做,實為失策。 當時的突圍部署是:(1)令駐防張北附近的整編騎兵第十二旅鄂友三部,由張北附近出發向狼窩溝方面之解放軍攻擊,並於23日上午10時前佔領該地,掩護張家口我軍突圍撤退。 (2)令第二五九師郭躋堂部為前衛,由大境門外突圍經狼窩溝同鄂旅會師,掩護全軍通過後,改為後衛向商都轉進。 (3)令整編騎兵第五旅,整編騎兵第十一旅,由整編騎兵第五旅旅長衛景林統一指揮,由七里茶房向老鴉莊、沈家屯、楊家屯方向突圍,經高廟堡、洗馬嶺一帶向商都方向轉進。 (4)令第二五一師掩護全軍突圍後改為後衛,在本軍後跟進,向商都轉進。 (5)其餘為本部,按第二一○師、軍司令部、等二五八師、新編張副元師(新兵師,人數不多,正式番號及裝備尚未發給)之順序,沿第二五九師撤退路線向商都方向撤退。為了保密,這一部署命令,除向整編騎兵第十十旅鄂友三部電報下達外,其餘均未正式下達,書面命令,都是由袁慶榮將各部隊長分別找來下達的口頭命令。 這裡將各路突圍經過分述如下: (1)整編騎兵第五旅和整編騎兵第十一旅的突圍經過。 12月22日晚5時許,胡逢泰與衛景林領到袁慶榮的口頭命令後,由於他們事先偵知解放軍在老鴉莊、沈家屯一帶築有塹壕及其他防禦工事,騎兵通過不易,便決定每旅各派1個團為前衛,分別由指定地點先打突圍,打通出路,佔領適當有利地形,掩護全旅撤退。並決定以連為單位,能突出去多少就算多少。當時衛景林旅派的是楊占山團,胡旅派的是張漢三團。兩團在突圍戰鬥中沒有遭到強力阻擊,比較順利地到達郭磊莊附近,並佔領有利地形。就在這時,衛景林從電話中偷聽到袁慶榮給孫蘭峰打電話說:“郭躋堂師已將大境門外的出路打通,大軍可以即時通過。”這時衛景林一方面擔心孤軍出去,中途遭截擊,難以走脫;一方面認為步兵的退路既已打通,騎兵即可在其後邊安全撤退出去。於是遂改變計劃,令已突圍出去的在郭磊莊一帶的楊占山、張漢三兩團又復撤回張家口,經由下堡出大境門跟在步兵後邊一同撤退。沒有想到郭躋堂部並沒有真的打通出路,而是在陶賴廟地區遭到解放軍的強力阻擊,用盡全力也沒有打出去。結果整編騎兵第五旅隨著第一○五軍在陶賴廟附近地區被殲,整編騎兵第十一旅跟著我和韓天春所率的保安各團和第二五一師,在烏拉哈達以南山地被殲。只有衛景林因在突圍前就準備好了便衣,臨時化裝市民逃往北平;當第二五一師和保安各團在烏拉哈達以南山地同山突破軍戰鬥時,騎兵第十一旅張漢三團長,率200餘騎兵乘隙繞山突圍出去;衛旅楊占山團長,在陶賴廟地區,利用第一○五軍和解放軍激戰時,率部百餘名突圍逃脫。 敵第三十五軍被殲後,張家口守敵於12月24日急向張北方向突圍,我軍主力追擊,殲滅敵5.4萬餘人。這是張家口外圍的我軍砲兵 (2)第一○五軍在陶賴廟地區突圍戰鬥經過。第一○五軍前衛部隊第二五九師郭躋堂部,22日夜10時出大境門向當面解放軍作試探性的突圍攻擊,開始進展比較順利。拂曉時先頭部隊進至陶賴廟附近地區,遭到解放軍的強力阻擊。該師雖猛攻多次,毫無進展,激戰至上午9時,未前進一步。這時袁慶榮帶著後續部隊3個師趕到。袁令該師全力發起總攻,並令砲兵在陶賴廟通崇禮縣的拐角路旁放炮,支援該師攻擊,想迅速打通一條出路。不料解放軍的兵力越打越多,愈戰愈強,袁慶榮部陷於四麵包圍之中。孫蘭峰趕來視察情況,經過與袁研究,決定集中砲兵火力,掩護攻擊部隊,實行強力突圍(時已下午2時半)。孫還親到砲兵陣地指揮砲兵射擊,戰鬥非常激烈。同時孫還令騎兵部隊進行沖鋒。激戰至下午5時許,仍無進展。這時,各級指揮人員均感突圍已成泡影,便各想各的逃走辦法,於是整個部隊失去了掌握,數万大軍四散奔逃。天將黃昏時,孫蘭峰脫離戰場,不知去向。袁慶榮也在天黑前和部隊失去聯絡。其他各級指揮人員,也都乘天黑一個一個地溜之大吉。這時解放軍到處猛衝,猛殺,並發起政治攻勢,叫喊“繳槍不殺”、“優待俘虜”。就這樣,一支傅作義的嫡係部隊5萬餘人,經過一夜的戰鬥,於24日上午9時全部被殲。大卡車、小吉普,都推翻在溝裡。成千匹騾馬,到處嘶叫,遍地是武器、彈藥、物資和成群的駱駝。除孫蘭峰逃出外,軍長袁慶榮、副軍長楊維垣和郭躋堂、張副元、李思溫、張惠源等幾個師長以及其下的團、營、連長都當了俘虜。 (3)第二五一師及保安部隊在突圍中的戰鬥經過。我同第二五一師師長韓天春,在大境門外見到陶賴廟突圍的部隊都猬集在溝內走不出去,感到跟在第一○五軍後邊突圍已不可能,我即同參謀長焦達然,韓天春師長、兵站總監趙蔚、防空副指揮官王振宇幾人商量說:突圍出去,恐不可能,不如回去給共產黨做一次“榮譽交代”比當俘虜要好。焦、韓二人不大同意,趙、王二人堅決反對。後遂決定另找一條出路,由東窯子經烏拉哈達、高家營子之間地區向崇禮方向撤退,先逃出包圍,然後再繞道張北附近轉向綏遠方向。我們一面令第二五一師第九十四團派兵一營,向大境門外東山坡山頭的少數解放軍實行攻擊,以掩護我軍撤退;一面令第九十六團為前衛,向烏拉哈達和高家營子之間方向突圍前進;其餘為本隊,按第二五一師司令部、第九十五團、保安司令部、崇禮縣政府及該縣保警團、保安第四團、保安第五團、第九十四團的順序前進。保安第五團當時擔任著大境門外一帶任務,須在各部隊完全撤出後始得撤退,因為撤得遲了些,解放軍追擊部隊突然趕到,一經接觸,潰不成軍,團長張興成以下完全被俘。我同韓天春率領所部,一路沒有遭到阻擊。行進非常順利。第七兵站總監趙蔚和張市防空副指揮官王振宇得意地說:“我們這條路選對了,不然我們非當俘虜不成。”晚8時許行至烏拉哈達以南地區河邊附近,正準備涉水渡河,突然發現解放軍汽車數十輛,沿張家口、崇禮縣公路向崇禮方向馳進,我們遂改變路線,繞道山溝向烏拉哈達東北方向轉進。是夜,天降小雪,烏雲滿佈,天色墨黑,伸手不見五指,走不多久,前後失去連繫。前衛部隊第九十六團在行進中又丟了一個營,謝克剛團長帶著兩個營由高家營以南地區渡河,天明時逃至狼窩溝附近一個有堡子的小村內,突然解放軍的追擊部隊趕來,戰鬥了兩個多小時,因彈盡無援,繳械投降。 我同韓天春師長所帶的主力部隊,在山地轉了一夜,24日天明僅走出30多里。為了躲避解放軍追擊,決定到高家營附近再轉向張北方向前進,下午2時,竟和東一股、西一股、拉著馬四下亂竄的騎兵第十一旅走到一起。他們旅長胡逢泰、副旅長鬱傳義,早於23日夜間在東窯子附近被俘,團長有的早已脫離部隊,有的混在部隊中不願意露面。正在此時,突然發現崇禮方向的對面山路中,出現了大股軍容整齊、行動迅速的部隊,大約有兩師之眾,向我方迎面而來。我和韓天春兩人用望遠鏡一望,看見既不是友軍,也不像是華北人民解放軍(華北解放軍穿的是黃色軍裝),仔細一看,這支部隊穿的和國民黨在東北的部隊穿的服裝有些相仿,但肯定不是國民黨的部隊,後來一想,這一定是東北解放軍從新保安方向開來截擊我們的。話尚來說完,就看見東北人民解放軍發現我軍正在混亂行進的軍容之後,即令步兵展開,砲兵佔領陣地,開始放列,集中火力向我們迎頭痛擊,接著步兵發起猛烈攻擊。我們一面命令第九十五團佔領左右兩邊的製高點,進行迎擊,一面急調第九十四團迅速增加上來,進行側擊。但保安部隊,尤其是騎兵部隊,由於遭到解放軍猛烈射擊,已亂成一片,山上山下好像炸了群的野馬,都在拚命狂奔。在這緊急關頭,陳懷初自告奮勇,率領400餘人,搶占了一個有利山頭,集中輕重機槍火力,向接近我們的解放軍進行阻擊,一直打到彈盡,陳懷初拔槍自殺,其餘悉數被俘。據跟陳的人說,他是叛徒,作惡多端,因畏罪而頑固到底。 我同韓天春率領該師的特務連和第九十五團的兩個營,在陳懷初部隊的掩護下脫離開正面戰鬥,向側後繞進,仍圖突圍出去。剛繞過一個山頭,又碰上正由側面向我們包圍的解放軍,遂令第九十五團的一個營就地展開戰鬥,掩護我們繼續繞道突圍,並擬採用轉山頭、繞山溝的辦法,脫逃出去。但這時官兵們都將武器甩在山坡上,不願再打下去,自行脫離我們。最後我和韓天春僅帶著20多個警衛及親信人員了。韓天春因為跳山溝摔傷了頭部,不能再走,我因突不出去,就在一個半山腰隱藏起來,擬天黑人靜後再行設法逃走。不想黃昏時,解放軍搜山部隊清掃戰場,我終於被發現,當了俘虜。 至此,最後剩下的傅作義的嫡係部隊第一○五軍和兩個騎兵旅,1個新兵師,兩個保安團,總計5萬餘人,繼懷來的第一○四軍和新保安的第三十五軍之後,全部乾淨徹底地被人民解放軍所消滅。除孫蘭峰一人逃脫外,軍師旅團各級指揮人員,基本上被解放軍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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