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總統”歸來·毛澤東與李宗仁

第26章 第七章李宗仁要求及早和談

(1949年元月—2月,香港—漢口—南京—北平) 黃啟漢於1949年元月14日乘班船離開香港,15日到達廣州,然後乘車北上赴漢口去找白崇禧。他和李濟深談話後,又看了李濟深寫在白綾條子上給白崇禧的密信,心裡很興奮。信中李任公用了“不應再有所徘徊觀望之餘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及效法“先哲蔡松坡”這樣的句子。蔡松坡就是蔡鍔,當年曾在雲南起兵反袁(世凱)。他揣摩任公的意思是勸白崇禧將廣西的軍隊集中於武漢一帶,宣布反蔣起義。他覺得事關重大,任公的一席話使他產生了一種莊嚴的使命感。他和李任公告別後,一面收拾行裝和辦理一些在港業務結束手續,一面去函給白崇禧,告知白他有要事將要在武漢相見。正在這時,黃紹竑忽然到了香港要找李任公,而李任公已經離港北上。本來大家都是桂系的熟人,黃紹竑表現很失望,但黃並沒有告訴他此行來港找李濟深的目的。他也不告訴黃關於李寫信要他帶給白崇禧的事情。

元月中旬,他得到白崇禧复信表示歡迎他去漢口。他即刻動身離港。這時是數九寒天,乘船在甲板上受了風。在旅途中,感冒漸漸加重;他覺得事情重要,不敢在廣州歇養。在車過衡陽的時候,他碰見李任仁從桂林過來,也是轉車去漢口,並說是應白崇禧的電召去商量要事的。他知道李任仁在桂系中是以開明著稱並接近共產黨,因而他相信李任仁是讚同李濟深之主張的,所以他悄悄地將李濟深寫給白崇禧的密信也讓李任仁看了。李任仁看了後,感慨地說了一句話:“現在歷史已經到了轉折性的關頭了。” 在旅途中轉來轉去,車子停停開開,黃啟漢到達漢口已經是元月19日,就住在三元里白崇禧的公館裡。白崇禧一見他,就急切地問:“是李任公叫你來找我的嗎?”

他點頭:“李任公囑我帶信也帶話給你。” 他趕忙尋出密藏在大衣裡的白綾條子。白崇禧接過來匆匆掃了一眼,喜出望外,說:“我派季寬(即黃紹竑)去香港找任公,想請任公來武漢主持大計。哪知道季寬撲了個空,幸虧你在香港和任公聯繫上了。” 白崇禧掂了掂手裡的白綾條子,又說:“你記著,對任何人都不要透露任公這封信的事情。不能走漏風聲。” 他點頭稱是,沒有說出曾讓李任仁看過這封信的事。 白崇禧又問:“任公還有什麼話轉告?” 他感冒已很嚴重,講起話來帶著鼻塞的聲音:“任公分析說,蔣介石敗局已定。中華民族已經到了一個新的歷史轉折關頭。我們何去何從,對於這個問題不能不認真、嚴肅、慎重地考慮。任公說他自己並不懂得什麼是共產主義、社會主義,但他說他相信共產黨、毛主席是真正為國家民族、為人民謀利益的,一切稍微具有一點正義感、民族感的人,都應該贊同和擁護他們;何況蔣介石統治中國20多年,已經把祖國弄得一團糟,凡是有誌之士,無不痛心疾首,如今蔣介石即將徹底垮台,哪個還再跟他走,那是再愚蠢不過的了。”

白崇禧頻頻點頭,說:“所以我們上個月在這裡給蔣介石發了兩封電報,敦請蔣介石下野。” 黃啟漢繼續說:“任公還講到,也許有人以為過去曾經反對過共產黨,現在怎麼能夠合得來?任公講,過去是過去了,歷史是向前發展的,我們也要向前看,莫要向後看。任公講到他自己,不是也反對過共產黨嗎?但此一時彼一時也。過去不認識,今天認識了,只要現在我們所作所為,有利於人民,有利於建立了一個獨立自由的富強的新中國,就會化敵為友。” 白崇禧說:“任公講的都很對,自從東北戰事失利,繼之徐州戰況又告急,他早就看出這個仗再也打不下去了,才向蔣介石發了電報施加壓力,要停戰談和;還想請李任公來主持政治,舉旗反蔣聯共。今天看了任公的密信,又聽了你捎來的口信,我們是大有乾頭的。這件事,你先要保密,你也暫時少拋頭露面。”

白崇禧臨走出房門時說:“我看你病得不輕,路上辛苦了。我等會叫醫生來給你看病。明天我找李任仁、夏威他們幾個人來商量對策,你就不參加了。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天,也就是20日夜深了,商量對策的秘密會議開過之後,白崇禧又到他的臥室來,先問:“你的感冒好一點嗎?” 黃啟漢說:“吃了藥,又休息了一天,好了,退燒了。” 白崇禧望著他說:“你身體好了的話,有事給你做。” 他急切地問:“什麼事?” 白崇禧說:“自從我們給蔣發電報,主張和平解決國共問題,蔣特別惱火。這一回勢必和他鬧翻了,而現在我們和共產黨還沒有取得聯繫,李任公又北上去了,怎麼辦呢?剛才我們幾個人商量了一下,認為當前最迫切的問題,就是必須盡快和共產黨方面取得聯繫。我想請你和一位老先生到信陽轉赴前方,去和中共接頭。第一步先搭上一條線,以後好聯絡。”

他問:“我去到中共那邊,講些什麼?” 白崇禧想了想,說:“你只講我們主張停止內戰,恢復和平談判解決問題,先彼此聯繫就是了。到那里以後,看情況,如交通許可,還可以到北方去找周(恩來)和葉(劍英),也順便找李任公。” 最近這段時間以來,黃啟漢內心也很不平靜,在蔣介石即將垮台的形勢下,他常常在思索桂系及個人的前途和命運,特別是在香港李濟深講的道理和所指的出路,使他看到了光明,十分興奮,儘管高燒剛退,身體還在恢復之中,他也一口答應接受這個任務。 次日(21日)上午,頭髮花白、身穿長衫的湖北民主人士李書城老先生來到三元里白的總部裡,由白崇禧介紹與黃啟漢認識,並吩咐了參謀長徐祖貽準備車輛和其他事項,打算讓兩人第二天就動身北上。

形勢又很快有了新變化。當天下午,白崇禧收到了南京發來的宣布蔣介石“引退”並以李宗仁為代總統的通電;晚上,白崇禧又收到蔣介石從溪口老家專門打給白的一封電報,說什麼“數十年袍澤,同生死,共患難,臨去不勝依依”的話。白崇禧看罷蔣的專電,嗤之以鼻,讓黃啟漢隨便擬個複電給蔣,敷衍一番。接著,白在他的辦公室又邀請李任仁、李品仙、夏威、劉斐、徐祖貽、韋永成和程思遠等七八個桂系核心人物來開會密商,黃啟漢也參加了。劉斐是剛剛辭掉國民黨軍委參謀次長回到湖南家鄉,而又被白崇禧邀請到武漢來的。 白崇禧首先講話:“我們昨晚剛開會,今天又有了新情況。老蔣終於乾不下去,要拿德公作擋箭牌,看樣子他還是要在幕後控制的。但事已至此,只好全力支持德公,早日實現停戰和談。我們再商量一下做法。”

李任仁說:“我們既然要跟共產黨和談,毛澤東已經提出八項條件表明態度,並主張華中五省先停止徵兵徵糧和要釋放政治犯。” 黃啟漢注意到白崇禧臉色頓時變了,陰沉下來。 李任仁繼續說:“假如不停止徵兵徵糧怎能使人相信我們有和平的誠意,不被人以為是在施緩兵之計呢?” 白崇禧盛氣凌人地插話:“和談尚未開始,怎麼能夠停止徵兵徵糧呢?萬一談不成,豈不是誤事?!” 黃啟漢是讚同李任仁的意見的,但看到白的態度橫蠻,知道再講也沒有用,就不作聲了。別人也默不作聲。 過一會,李品仙說:“還是談談八項條件吧。第一條首當其衝要懲辦戰爭罪犯,這一條就不能接受。” 白崇禧說:“懲辦戰犯等於把我們一網打盡,這怎麼受得了呢?”

李任仁說:“懲辦戰犯問題,無非是明確戰爭責任的問題。講到個人,只要促成和談,實現和平、民主、統一,就可以從戰犯變為功臣。” 白崇禧聽了還是不同意,反駁說:“這是我們自己這樣講的,哪個能保證?” 李任仁又說:“接受了就不是一網打盡了,因為留用者留用,遣散者遣散,組織編遣委員會,委員各佔一半,這些對我們是有利的。” 劉斐也說:“重老(即李任仁)說的還是對的。如果只同意後面七條,不同意第一條,顯然會給人看出是因為你自己的名字也在戰犯之列的關係,這就太不漂亮了。” 黃啟漢這時也忍不住說:“如果不是完全同意八項條件為談判基礎,根本就不可能進行和談。” 夏威、韋永成也說:“形勢既然已經如此,看來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大家都基本同意以毛澤東的八項條件為和談基礎了,都望著白崇禧。白崇禧坐在書桌前的紫紅皮轉椅上,兩肘支在左右扶手上,雙掌撐著前額沉默了好一會。這是大家熟悉的白的在沉思的姿勢。大家都不作聲。辦公室裡靜謐無聲。窗外已經傳來了遠處的一兩聲雞啼,夜已經深了。 白崇禧緩緩放下雙掌,抬起頭來說:“好吧,有什麼辦法,我們只得同意接受這八條作為和談基礎了。”說罷,白又語調低緩地問大家:“萬一我們的軍隊在武漢站不住,先退到衡陽,再退入廣東或云南,你們看好不好?” 李任仁說:“不好。最好是先撤退,和中共聯絡好,請他們來接收,不要等到站不住腳才走。先退到湖南,從株洲斜出江西,沿浙贛路至浙江,截擊蔣介石的部隊,和中共呼應,形成夾擊的形勢,這是上策。”

白崇禧盯了李任仁一眼,從神態上看他對上策不以為然,又問:“中、下策如何?” 李任仁繼續說:“把部隊全部退回廣西,現在越南還為法軍所佔領,我們派人和胡志明聯絡,把部隊運入越南,幫他們打退法軍,並聲明不過問越南政治,不佔領越南的土地,胡志明一定感謝我們,這是中策。除此之外都是下策。” 白崇禧聽了,和手下幾位大將李品仙、夏威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換了眼光,對李任仁的意見不置可否。 黃啟漢覺得李任仁的意見很好,覺得自己不是軍人,既然將領們不吭氣,他也就不便作聲。 散會時,黃啟漢正要走出辦公室,被白崇禧叫住留下,吩咐說:“你幫我寫一篇接受八項條件作為和談基礎的簡短稿。我等會派人連夜送給武漢各報紙在明天見報。另外,我有了新想法。既然蔣已引退,德公當了代總統,你就不必同李書城先生去信陽前方找關係了;我明天派一架飛機送你到南京去見德公,然後從南京直飛北平,也許能更直接和更快地找到中共聯繫。” 他表示願意接受任務前往北平。 第二天,1月22日,黃啟漢想到昨夜白崇禧對於接受與中共和談的態度十分勉強,想再摸摸白的底,了解一下白究竟對和談有多大的誠意,還有什麼具體打算。他一大早就到白崇禧的辦公室去請白再談一談。白崇禧說的還是那幾句話:先去和共產黨取得聯繫,表示希望就地停戰,及早開始和談。白還對他流露了基本想法,說:“我是最終希望解放軍不要過江,將來就以長江為界,南北分治。我派你去北平,還有一個任務就早要找到李任公,請他早日能到武漢來共商大計。我複他一封手書,讓你帶去。” 白崇禧當即拿起毛筆來給李濟深寫了一封复信,表示:“……茲蔣已去位,德公繼承艱危,決以最誠懇態度與中共進行和平談判,以堅確決心,掃除獨裁禍根,將來國是全由國人公意抉擇。務懇請公鼎力協助,共奠和平,千萬生靈、民族生機,在此一舉。尤望大駕及革委會諸同志,早日蒞臨武漢或南京,指導一切。” 白崇禧寫罷信,又在信箋上端,加註“中共八項條文,禧已有表示可以商談”等字。 22日下午,黃啟漢從漢口坐飛機到達南京。當晚,李宗仁即約他和劉仲華先生到傅厚崗代總統官邸談話。他已得到消息,劉仲華將同他一起飛去北平執行接頭使命。他認識在李宗仁身邊當參議的劉仲華,據說早年參加過共產黨,一度脫離,在抗戰時期就跟李宗仁當參議。 當他和劉仲華走進李宗仁的書房時,他發現李宗仁顯得蒼老了許多。李宗仁招呼兩人坐下,自己卻坐不安席,情緒煩躁,在經過燈罩遮擋的燈光下,顯得臉色陰鬱,心情沉重。李宗仁向他倆略略講了一些關於蔣介石決定“引退”,要其“代理”總統的經過。李接著說:“當前,最迫切的事情就是要和共產黨取得聯繫,要求解放軍停止進攻。我已經叫空軍派好了飛機,明天就送你倆去北平。現在傅作義將軍已經在北平接受和平改編;但是,解放軍還沒有進城。你們乘這個機會,去求見中共中央的領導人,表示我們求和的誠意,要求中共停止軍事進攻,及早開始和談。告訴他們,我李某人願意接受毛澤東主席提出的八項條件作為談判基礎。” 黃啟漢聽了信以為真,覺得很興奮,便告訴了李宗仁關於李濟深寫給白崇禧的密信及白在漢口講的話。李宗仁也馬上親筆寫了一封信給李濟深,希望李濟深從旁協助;還吩咐秘書黃雪邨代寫了一封給傅作義的信,肯定傅接受和平改編是對的,也要傅支持搞好和談。 元月23日下午,黃啟漢和劉仲華乘坐一架美製軍用運輸機到達北平。飛機在北平城上空盤旋,透過舷窗俯瞰,看見北平城內的古建築天安門、故宮、北海的白塔、天壇、地壇等都完好無恙,沒有毀於戰火。城外的飛機場已經不能使用,飛機是在城內被當作機場使用的從東單郵局到南城根的廣場上降落。傅作義已派了汽車來接,安排暫住在北京飯店。當晚,傅作義請吃飯,黃啟漢把李宗仁的信面交了,並說明了此行的任務。傅作義對李宗仁在信中肯定其接受和平改編做得對,當即露出了笑容說:“傅某在北平之所為,能得到德公的理解和肯定,使我得到安慰與感到高興。” 黃啟漢也說:“飛機飛臨城市上空時,我們也為這座中外聞名的歷史文化古城不為戰火所損壞而感到高興。我是覺得傅將軍為國民做了一件好事。” 席間,傅作義答應說:“兩位先住下,和中共接頭之事,我先幫忙找解放軍聯繫。他們的總部就設在西城外的頤和園裡。” 一個國家和民族的歷史,有它的關鍵的時刻;一個人的人生道路,也有它關鍵的抉擇。在一個舊中國的歷史即將結束、一個新中國的早晨即將到來的關鍵時刻,黃啟漢先生來到和平解放前夕的北平,作出了他人生的重要抉擇。住在北京飯店那舒適的房間,傾聽著屋外那呼嘯的北風,他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他青年時代就投身於桂系的隊伍,爾後又到海外留學,回來後跟白崇禧作秘書,接觸了各種各樣的人物,也了解了各種重大事件的風雲內幕,特別是抗戰勝利,國民黨獨裁政權打內戰給國家與人民帶來的深重災難,使他內心深處十分痛苦;跟隨白崇禧接觸到的周恩來、董必武、葉劍英等共產黨人,以國家與民族利益為己任,使他深為敬佩,感到親切。如今,連他深為崇敬的李濟深先生也大義凜然,豎起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旗幟,與中國共產黨站在一起。這次到北平,因抗戰的威名而飲譽中華的傅作義將軍也毅然作出了重要的抉擇,站到人民的一邊來接受和平改編。這不能不使他深受觸動。他心裡熱烘烘的,感到血液在沸騰:他也要作出重要的選擇。 元月25日,原北平市長何思源請他和劉仲華吃飯。他得知何思源為和平解放北平而請命奔走,一個星期之前被蔣介石特務在家中設置定時炸彈暗害,舉家六口一死五傷,愛女被炸慘死,自己也為炸塌的磚木砸傷,流血不少。特務的迫害暗殺沒有將何思源嚇倒,反而更加積極地為北平和平解放奔波,連生死都置之度外。何思源的所作所為,更觸動了他,他決心要做出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擇。 元月27日,中共方面派徐冰進城來到北京飯店,接他和劉仲華去接頭。當時,解放軍還沒有進城,城裡還是傅作義的部隊正等候改編。街面上的老百姓已經是喜色盈盈。他們乘著一輛小車穿過天安門往西駛去。在西城的關卡口子,傅作義已經安排了一個軍官守候,示意讓車子出城。車子出城不久就看到了解放軍的部隊。他發現解放軍的士兵一個個情緒飽滿,臉膛紅亮,挎著鋥亮的美式衝鋒槍。他還在路旁的一片空地上看見了停著一排裝甲車,車體新漆著解放軍的紅五角星標誌。他心頭湧上一種十分複雜的心情:中共已經顯然是勝利者,而他倆是代表在戰敗中的國民黨來聯繫求和的,勝利者會怎麼對待呢? 車子停在頤和園門口。這是圍城部隊的前線總部。園裡穿棉布軍裝的人來來往往,十分忙碌。這些軍人臉上的神情是緊張而興奮的。 當晚,徐冰把他倆引到一間房子裡。房間裡有個中年軍人正好剛轉過身子來對著門口,他一眼從燈下望見這個中年軍人的身影很熟悉:魁壯的身材,穿一身棉軍裝,腰扎皮帶,戴眼鏡的臉膛英武聰慧。 這不就是葉劍英麼! 葉劍英的態度客氣,熱誠。一點都沒有勝利者的盛氣凌人。葉劍英主動伸出手來跟他倆握手,用那客家口音普通話朗聲說道: “歡迎。歡迎你們到來。” 抗戰期間,他跟隨白崇禧作秘書,在武漢、重慶、桂林等地多次見過葉劍英。這次見面,葉劍英又是那麼客氣、和藹,使他感到分外親切,喜出望外。 葉劍英招呼他倆坐下,又說: “抗戰的時候,我們為了打日本鬼子救國救亡,經常見面;今天,為了中華民族的新生,在北平,在這個慈禧太后的花園裡又見面了。沒有想到吧?!” “葉參謀長。”黃啟漢還像抗戰時期一樣,將葉劍英稱為參謀長,後來徐冰告訴他,過兩天進城,葉劍英就是正式的北平市長了。他首先向葉劍英表明自己的態度,說:“葉參謀長,我雖然是李宗仁、白崇禧派來的,但我決心要站在人民這一邊,絕對不做不利於人民的事情。”接著,他把白崇禧在漢口、李宗仁在南京對他講過的話以及他所知道的有關武漢、南京的情況向葉劍英作了反映,並把李宗仁和白崇禧寫給李濟深的兩封信,交給葉劍英轉交。葉劍英很耐心地聽了他的匯報。他說完時,已將近半夜。當晚,他和劉仲華就住在頤和園裡。 第二天,28日,葉劍英設午宴招待他和劉仲華,席間有徐冰、莫文驊等作陪。葉劍英說:“我們首先歡迎你們兩位到我們這邊來。我希望我們今後繼續保持聯繫。古語講,'識時務者為俊傑'。在這偉大的歷史轉折關頭,誰能認清形勢,順應潮流,向人民靠攏,前途就是光明的。抗戰勝利後,蔣介石以為有美國作靠山,就可以橫行全國,發動內戰,反共反人民。現在人民解放軍經過兩年多的英勇戰鬥,特別是經過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已經把蔣軍部隊的主力殲滅得剩下不多了,這就迫使他又裝出要'和談'的樣子,並退居幕後,讓李宗仁出來在台前周旋。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對於蔣介石玩弄的一切花招,都看得一清二楚,絕不會上他的當。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全殲蔣介石國民黨的殘餘勢力,全國的解放,指日可待。但為了迅速結束戰爭,減少人民的痛苦,毛主席已發表聲明在八項條件的基礎上,願意和國民黨南京政府及其他任何國民黨地方政府和軍事集團進行和平談判。你回去轉告李先生,如果他真有反蔣反美、接受八項條件的誠意,就應該迅速同蔣介石分裂,中間道路是萬萬走不通的。和平,必須是在八項原則基礎之上的真正的和平。” 分手的時候,他緊握著葉劍英的手說:“我很感謝葉將軍對我的關懷,這次回去以後,不論發生什麼情況,我一定是投靠人民,站在人民這邊。” 當天下午,在徐冰的帶領下,穿過關卡,回到傅作義軍隊控制的北平城裡。 29日上午,在傅作義的安排下,他搭上國民黨空軍最後一架撤離北平的飛機回南京復命,劉仲華暫留北平聯繫。他當天下午飛抵南京後,立即趕到傅厚崗去見李宗仁。李宗仁停下手頭的工作,到書房聽他匯報。李宗仁很關心地問:“你在北平見到了哪個?” 他說:“見到了葉劍英。據說,他出任北平市軍管會主任和北平市長,即將進城。” 李宗仁聽了很高興,說:“總算很快搭上關係了!”馬上又問:“中共方面什麼時候停止進攻?” 他說:“這個問題葉參謀長只答應向中共中央反映。” 李宗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說:“德公,兩軍對壘,尚未達成任何協議就單方面要對方停止軍事進攻,這本來是不合情理的。葉參謀長不當面駁斥我們,已經是很客氣的了。”他接著匯報了葉劍英談話的內容及北平傅作義部隊的情況,想到蔣介石還掌握實權在幕後操縱,他建議說:“德公,要是全面和談不成,我們桂係自己該有個打算呀,葉參謀長講了,中共方面也願意和任何國民黨地方政府及軍事集團進行和平談判。” 李宗仁搖了搖頭說:“現在先力爭全面和談,且不考慮別的。我已經讓甘介侯籌備組織一個民間名義的'上海和平代表團',讓社會名流出面去北平呼籲和平。” 他問:“這個代表團既然是民間的,又不能代表政府和對方具體談判,它能起什麼作用?” 李宗仁笑著說:“製造輿論,促進和談,它還是能起作用的。” 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在南京住了下來。在此期間,他親眼目睹李宗仁只是名義的“代總統”,實際上仍是蔣介石說了算。李宗仁自1月21日登台後所下過的命令,沒有一項是能實行的。例如下令釋放政治犯,還特別指令釋放被囚禁的張學良、楊虎城。為了釋放楊虎城,李宗仁給參謀總長顧祝同下了命令,給重慶軍政長官張群打了電報;為了釋放張學良還委派程思遠去台北同陳誠面商。結果都行不通。只是廣西和武漢自己放了一批政治犯而已,各處都不動。 2月初,行政院長孫科未經李宗仁同意,將行政院遷往廣州辦公。他見了,內心十分感慨:李宗仁確是處境尷尬,太狼狽了。 就在甘介侯搞的上海和平代表團準備啟程飛赴北平時,新華社從北平廣播出一條電訊,聲明人民的北平,絕不允許帝國主義的走狗甘介侯插足。這無異於給甘介侯當頭一棒。李宗仁無可奈何,想到了剛從北平回來的黃啟漢,要他替代甘介侯,陪代表團的四位老先生去北平。他推辭說:“如果上海和平代表團只是個幌子,此去實在沒有多大意思,德公是否另派別人吧。” 李宗仁說:“還是得你去,因為我還有口信捎給葉劍英。你去了之後就留在北平擔任聯絡工作。” 他接受了任務並到上海準備行程。 起飛前兩天,李宗仁來到上海,除了分別訪問代表團顏惠慶、章士釗、邵力子、江庸諸四位老人外,還特別找黃啟漢談話,要他帶一封給毛主席的信,信中表白李要求早日和談,實現和平的願望,並介紹四位老人前來請教等。李宗仁還要他口頭向葉劍英轉達六點意見:(1)希望實現全面和平,倘有人反對,合力以政治軍事力量對付之;(2)和談以毛主席提的八條為基礎,但戰犯問題處理,最好留在新政府成立之後;(3)絕不期望以外援進行內戰;(4)及早派定代表,商討和平方案;(5)可提出使蔣介石出國;(6)國際上蘇美兩國的友誼均需爭取。 李宗仁要他把這幾條意見用筆記下來,務必轉達勿誤。還帶了一本機要科編的專用電報密碼給他,並抄來了設在代總統官邸的電台呼號,要他向中共方面提出,允許他在北平設立一個電台作為和李通訊之用。 2月13日上午,他隨同上海和平代表團從龍華機場起飛。這是李宗仁登台後,他作為李的私人代表在不到20天內第二次飛往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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