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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杜魯門希望麥克阿瑟不要使美國同毛澤東打仗

毛澤東與蔣介石 陈敦德 5199 2018-03-14
杜魯門希望麥克阿瑟不要使美國同毛澤東打仗,還要搞清楚麥氏向蔣介石許了什麼願。 (台北—東京,1950年7月—8月) 那時候的台北松山機場十分簡陋,候機樓是幾棟矮房子,跑道也不寬,機場也比較冷清,難得有熙熙攘攘、嘯聲不斷的飛起飛落,難得有禮車如龍的迎來送往。一九五零年七月三十一日的中午,機場氣氛格外不同。一大批憲兵摩托車隊,停在機場的門前。十多部亮鋥鋥的禮賓小車在機場前排列得整整齊齊。外交部禮賓司的人員忙得團團轉。台灣各報的頭面記者都人頭攢動地簇擁在機場。不久,行政院長陳誠及台灣軍界要人國防部長周至柔、三軍司令桂永清、王權銘、孫立人等都陸續抵達。機場上星光閃閃。目擊者覺得這是一九四九年底民國政府遷來台灣以後,最盛大、最隆重的一次迎賓場面。

到底是誰要光臨台北? 又過了一些時候,連蔣介石的座車也駛到了。蔣介石下車後就到機場貴賓室裡休息等候。其他文武重要官員則站在機場旁,等候貴賓到來。 有記者禁不住好奇的探問。外交部禮賓司工作人員只是神秘地回答是東京方面有一批美軍高級官員即將抵達。記者們聽了更是十分緊張,預感到可能有大新聞發生。 下午一時整,一架美國專機呼嘯著陸。 從舷梯上走下來的是一個背脊挺得很直的美國老將軍,戴著褪色舊軍帽,手中拿著那支有名的玉米莖煙斗,朝歡迎的人群揮著手。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麥克阿瑟元帥,駐日本的美國遠東軍總司令兼剛任命不久的朝鮮戰場聯軍總司令。他乘坐的是他的專機“巴丹”號。第一個到機翼下迎接他的是陳誠。他和陳誠相互擁抱,然後介紹他的隨員。不久,蔣介石從貴賓室裡走了出來,來到機翼下和麥克阿瑟握手擁抱。

那一夭,隨麥克阿瑟同來的包括他的參謀長亞爾漠、遠東艦隊司令卓伊、第六艦隊司令史樞波、遠東航空隊司令斯特拉特梅那等,全體人員約有五十多人。先後降落的運輸機達三架之多。早在當天上午九時,另一架載運通訊指揮台的運輸機已經抵達台北。給人的印像是:麥克阿瑟已經把他的東京總部,一下子遷到了台北。 麥克阿瑟這次訪問台灣沒有大肆張揚而事前保密,自有其特別的原因。這就是他和杜魯門總統對待台灣的蔣介石政權有著嚴重分歧。蔣介石從大陸逃到台灣以後,杜魯門政府設法與國民黨政府保持一種疏遠的關係。在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舉行的國家安全會議上,杜魯門決定不再向台灣提供物質援助,並且在共產黨人試圖進攻該島時採取“袖手旁觀”的態度。

總統這項決定使麥克阿瑟大為不滿。他把台灣看作保衛日本的一個必要因素,這是他從太平洋戰爭中所吸取的教訓;他佩服蔣介石,並且不再願意坐視共產黨在亞洲佔據更多的地盤。麥克阿瑟認為台灣是“不沉的航空母艦”,美國失去它將後患無窮。 朝鮮戰爭爆發時,杜魯門雖然改變了對台灣的政策,但卻採取了謹慎的雙軌路線。六月二十八日他授權麥克阿瑟在朝鮮使用軍隊的訓令,也命令第七艦隊保護台灣兔遭共產黨的進攻。但同一訓令也要求第七艦隊阻止蔣介石進攻大陸。毛澤東認為,美國第七艦隊在台灣海峽的行動是對中國主權的踐踏與對大陸新中國完全的威脅。但麥克阿瑟卻認為,杜魯門的命令“太便宜”了中國共產黨人,使他們無須在台灣對面集結大批軍隊防止蔣介石的進攻。

麥克阿瑟要求不要發表美國這一政策,要讓毛澤東捉摸不定。 但麥克阿瑟卻支持杜魯門有關蔣介石的另一項決定,謝絕蔣介石派兵到朝鮮作戰。麥克阿瑟認為蔣介石的部隊在朝鮮不會比在大陸時打得更好。 杜魯門要求任何有關台灣的權宜行動絕對不能影響長遠的政策。儘管如此,杜魯門依舊擔心毛澤東會隨時下令進攻台灣。七月下旬,情報部門的報告說,在台灣對面的浙江福建集結了一支約二十萬人的中共部隊,儘管有美國艦隊保護,杜魯門擔心毛澤東的部隊能夠取得進攻的勝利。七月二十八日,國防部長約翰遜和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張允許蔣介石在台灣和大陸之間的水域布雷,並轟炸共產黨軍隊的集結地區。艾奇遜國務卿駁斥了這兩種意見,認為這是“無稽之談”。杜魯門最終決定,派遣一個調查小組前往台灣,以擬出一項增加軍事援助的具體計劃。

麥克阿瑟是極力主張允許蔣介石布雷與轟炸大陸的。他早就表示自己願意訪問台灣並作一番調查,無奈受到杜魯門總統的拒絕。如今杜魯門決定派一個調查小組前往台灣,麥克阿瑟藉此機會打算自己親自前往台灣視察防務。參謀長聯席會議考慮到總統的意見,建議麥克阿瑟考慮另派一個高級軍官去即可。 麥克阿瑟還是自己動身前往。為了不讓國務院了解他訪台的會議情況,他沒有讓美國駐東京高級外交官西博爾德隨行前去台北。事後國務卿艾奇遜懷疑他在耍花招。 在機場上,就差沒有鳴放禮炮,沒有列儀仗隊,沒有鋪紅地毯,要不,就等於歡迎國家元首了。足見蔣介石對於麥克阿瑟到訪的重視。 當麥克阿瑟由蔣介石陪同,走出機場,坐上蔣介石的總統座車,蔣夫人宋美齡已經坐在車裡等候,並且為麥和蔣擔任翻譯。

麥克阿瑟和蔣介石從未見過面,但麥克阿瑟上車後,對未美齡說:“你丈夫是我在上次大戰中的老搭檔。” 蔣介石說:“聽說剛打仗的那幾天,你冒著槍林彈雨,親自飛到漢城最前線?” 麥克阿瑟笑呵呵:“我的座機差點給斯大林的飛機打下來。哈哈,不敢冒險的將軍不是好將軍。要不我就得不到漢城前線的第一手情況啦。” 那是一個月以前,六月二十九日,麥克阿瑟鑑於源源不斷湧到東京總部的各種消息均未直接反映戰況,他決定親自飛臨朝鮮前線視察戰場。這天陰雲密布,風雨交加,天氣十分惡劣,駕駛員建議推遲一天。麥克阿瑟不同意,要立即出發。 當他的“巴丹”號座機飛臨朝鮮時,無線電報告,漢城南面的水原機場遭到猛烈的掃射。座機下滑時,一架蘇制雅克螺旋槳戰鬥機俯衝下來,企圖衝進美國四架護航戰鬥機的隊形。一架護航的野馬式戰鬥機迎了上去。座機在降落以前,北朝鮮的戰鬥機擊中了水原機場上的兩架美國運輸機,滾滾濃煙沖天而起。 “巴丹”號穿過濃煙,在距離一架燃燒的C-54運輸機十多米外的跑道上滑行,跑道上彈坑累累,“巴丹”號劇烈地顛簸著。

他走出座機,神氣活現地下到機場的瀝青跑道上。李承晚趕上前迎接。南朝鮮的總參謀長與美國駐南朝鮮的負責將軍,在機場上給他匯報戰況。他極不耐煩:“我們去前沿看吧。”前線就在十多公里以外,變幻莫測,防守部隊隨時會被擊潰,主人說太危險。麥克阿瑟執意要去。 於是,麥克阿瑟乘一輛破舊的黑道奇,助手和記者分乘幾輛吉普,在被擊敗潰逃的軍隊洪流中穿行。麥克阿瑟坐在車裡,嘴裡緊緊咬著玉米莖煙斗。車隊來到漢江邊,望見對面漢城一片火海,樓群上空騰起鳥黑的硝煙;天空迴盪著跳彈的尖嘯聲,北朝鮮迫擊砲彈在遠處沉悶地爆炸。他還不顧勸告,執意棄車爬上靠漢江更近的山頭。他在山頭上觀察了一個小時。他放下望遠鏡,用手指著漢江上殘留的鐵路橋身,吐出幾個字:“炸毀它。”

在車隊返回水原的路上,北韓的雅克戰鬥機趕了上來。車輛都鑽進了矮樹叢中,除麥克阿瑟以外,人們紛紛找地方隱蔽起來。麥克阿瑟卻仍然坐在道奇車裡,任雅克飛機在頭頂上盤桓。麥克阿瑟給目擊者留下了臨危不懼的深刻印象。可是,也有記者評論說,這很難說是勇敢的舉動:一名高級指揮官為了擺出一副令人傾倒的姿態,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在蔣介石的座車裡,麥克阿瑟談起這次冒險飛行,不無自得地說:“我當晚飛回東京後,馬上向杜魯門總統建議,給我向朝鮮派遣兩個美軍師,我就能守住朝鮮。” 蔣介石聽了,也說:“戰事緊張時,我也經常乘座機飛到前線上空觀察戰場或是部署部隊……” 宋美齡深知美國輿論對於蔣介石老打敗仗丟失大陸意見很大,因而對蔣介石說自己也飛臨前線指揮這句話,沒有用英語翻譯出來。

迎賓的車隊,直駛至麥克阿瑟下榻的陽明山賓館。麥克阿瑟與蔣介石在台北會談了兩次,住了一晚。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一日上午十一時飛離台北迴東京,美聯社的新聞電報說:那是麥克阿瑟佔領日本五年中,第一次在日本以外的國家留宿…… 麥克阿瑟這次台北之行,惹出一場不小亦不大的風波,伏下了以後杜魯門罷兔麥克阿瑟職務的種子,杜魯門和艾奇遜事前都不知道麥克阿瑟本人親自飛去台灣,以為他只是遵照指示委派手下一個高級軍官前往台灣。事後,當東京的新聞界人士漸漸透露麥氏訪台細節時,杜魯門和艾奇遜覺察到麥克阿瑟去台灣暗暗做了手腳。 八月一日,麥克阿瑟回到東京的辦公室,大大發揮了杜魯門早些時候關於美國打算保衛台灣防止共產黨進攻的聲明,麥氏的言論已經超過了杜魯門凍結台灣局勢,防止中共與台灣相互進攻的雙軌做法的範圍。他拐彎抹角地說:“在當前的形勢下,該島包括附近的澎湖列島,不會遭到軍事入侵。”他接著又說,他同蔣介石探討了“迅速並且慷慨地提供”國民黨部隊到朝鮮作戰的事宜,但兩人一致認為,派遣部隊“可能會嚴重削弱台灣本身的防禦。目前已就我指揮的美軍和國民黨中國人的部隊之間的有效協同做出了安排,這是對付一個愚蠢的敵對力量企圖發動進攻的上乘之策。”麥克阿瑟最後對蔣介石大加頌揚:“他抵禦共產黨統治的不屈不撓的決心使我對他極為敬重。他的決心同美國人的公共利益和目標並行不悖,那就是,太平洋地區的人民都應自由一一而不是被奴役。”

麥克阿瑟這段近乎文字遊戲的講話,透露了他單方面地決定美國與同中國共產黨作戰的蔣介石結盟。麥氏是在嘲弄政府的政策。杜魯門十分惱火,說:“(麥克阿瑟)此行的涵意是——一些報紙也這樣認為——麥克阿瑟違背了我關於使台灣中立的政策,他贊成一種更加咄咄逼人的方式。”甚至一些堅定不移地支持麥克阿瑟的人也認為他做得過分了。戴維·勞倫斯在《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的一篇社論中間道:一位“慣於莽撞行事、自作主張、獨斷專行的將軍是不是最可取的外交材料?”美國國務院派駐東京的外交官西博爾德,已經憂心忡忡地預見到“東京和華盛頓之間的裂痕正在加深,如果不加糾正,終將導致災難。” 杜魯門在日記中記述,這段日子攪得他焦頭爛額,以致他曾一時考慮要撤換麥克阿瑟。但由於戰爭正處在關鍵時刻,只好暫時保留麥氏的官職。另一方面,他派遣經驗豐富的外交官兼顧問哈里曼去東京同麥氏面談。哈里曼是一位富豪巨賈,有著長期的外交生涯,甚至同斯大林也打過交道,這使哈里曼能與麥克阿瑟平起平坐,並敢於追根究底。杜魯門要哈里曼告訴麥克阿瑟兩件事:第一,總統會全力滿足他的一切要求;第二,希望他不要使我們同毛澤東打仗。杜魯門還要求哈里曼具體了解一下,麥克阿瑟到底向蔣介石許了哪些願。 哈里曼到東京以後,表面上看來,一切順利。哈里曼告訴麥克阿瑟,杜魯門“要我轉告你,他決不允許蔣介石成為與中國共產黨在大陸開戰的緣由,這樣做的結果可能會把我們拖入一場世界大戰。” 麥克阿瑟回答說,“作為一個軍人”,他將“服從總統下達的任何命令”。哈里曼問及蔣介石的問題時,麥克阿瑟說,他同蔣介石僅僅討論了軍事問題,當蔣介石有意將話題轉向政治問題時,被他推辭了。蔣介石提出由他來指揮國民黨部隊;他說這是“不妥當的”,但麥克阿瑟將願意提供軍事方面的建議,如果要求他這樣做的話。 哈里曼說:“將軍,美國與蔣介石在對台灣島問題上是有基本分歧的。姓蔣的僅是雄心勃勃,想利用台灣作為他返回大陸的跳板,而美國則打算通過聯合國在台灣島上建立一個獨立的政府。” 麥克阿瑟沉默了一會兒,才望著哈里曼說:“我也認為蔣介石不可能收復大陸。但是,用讓他進攻大陸的方式除掉他,這未嘗不是一個好主意。” 麥克阿瑟說罷吸著那煙斗。哈里曼傾聽他的建議時一言不發,感到頓生一股寒意。 哈里曼此行還有一項微妙而不便形諸文件的任務。他動身去東京,杜魯門對他說:“你這次前去,我實際上是要你仔細地對麥克阿瑟察言觀色,回來後向我匯報你認為將軍在體力上和智力上,能否繼續勝任他的指揮職務。” 哈里曼欣然從命,儘管他的結論沒有記錄在案,但有一個小小的跡象表明,他已經提醒總統多加註意。哈里曼返回華盛頓後沒幾天,杜魯門就派他所信賴的軍醫和朋友弗蘭克·洛少將去東京,指示就“麥克阿瑟將軍的身體狀況以及應付其職權範圍內的重大事件的能力向他提出報告”。洛少將回來後報告說,麥克阿瑟精神矍鑠。杜魯門就此罷休了。不然,美軍也許就沒有仁川登陸的驚人之舉了。 杜魯門和麥克阿瑟,儘管在對待蔣介石問題上有矛盾分歧,可是沒有影響蔣介石成為朝鮮戰爭的最大獲益者。 在麥克阿瑟離開台北以後的第三天,也就是八月四日,他的副參謀長福克斯將軍,自東京飛抵台北,擔任麥克呵瑟總部駐台北軍事聯絡組長,和他同來的軍官有二十六人之多。同一天,美國第十三航空隊司令滕納,也率領其噴氣式飛機大隊,抵達台北。八月五日,十三航空隊的噴氣式機群以強烈刺耳的呼嘯聲飛過台北上空。那是台灣人頭一次見到先進的噴氣式飛機。 接著,八月十日,美國新任命的駐華公使蘭登,抵達台北,擔任美國駐華大使館的代辦。在民國政府遷台以後,司徒雷登大使已經飛回美國休養。華盛頓方面遲遲不任命大使。而讓一位默默無聞的一等秘書史樞安代理館務,很明顯地表明了美國杜魯門政府對國民黨中國的冷落態度。如今自蘭登到來而有了轉機。兩年以後,也即是一九五三年四月,蘭登才被美國政府正式任命為駐華大使,結束了五年來美國沒有駐華大使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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