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喋血大別山·黃麻暴動紀實

第7章 第七章浴血城垣

打下黃安縣,人民好喜歡。 建立新政權,紅了大別山。 工農掌大權,窮人把身翻。 審判狗地主,槍斃狗縣官。 黃麻好兒女,革命沖在前。 跟著共產黨,跟著毛委員。 1927年11月18日,對中國革命歷史來講,當是一個“橫空出世”的日子;對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黃麻人民來說,則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和狂熱情感的改朝換代的日子。 幾乎是一夜之間,當他們睜開那雙疲憊而沉重的眼睛時,他們突然發現,這一天的黃安古城已經披上了節日的盛裝:鑼鼓、鞭炮、紅旗、歌潮,繡有鐮刀和斧頭的大旗映紅了天空,紅紅綠綠的標語貼滿了大街小巷。自覺不自覺地,人們那興奮而匆匆的腳步,都向城南校場崗湧動。甚至吹著鎖吶,扭著秧歌,滿懷勝利的喜悅,歡欣鼓舞地參加慶祝大會——“熱烈慶祝黃安縣工農民主政府勝利誕生!”

為了參加慶祝大會,昨夜睡得很晚的潘忠汝和吳光浩也都起了個大清早。吳光浩來不及穿衣服,先把頭從窗子探了出去,看了看天,回頭就衝潘忠汝喊了一聲:“嗬,今天肯定是個好天氣。” “那當然。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看來老天也怕呵,鑼鼓一敲,他就晴”。 “是嗎?”潘忠汝卻故意逗了吳光浩一句。 “是的,司令。”吳光浩卻悄皮地給他打了個禮反倒把他給逗笑了。 不知怎的,潘忠汝覺得他是越來越喜歡他這個小老鄉了。當然,只是論個頭大小而言。實際上,吳光浩比他還大一歲。作戰勇敢自不必說,攻占黃安,要是沒有他的突擊隊,是個什麼情形還很難說。而且足智多謀,常有出其不意的好主意。就說14號佔領黃安城以後的事吧,要是沒有吳光浩的據理力爭,今天會是個什麼樣子呢?

14號上午,當紅旗在硝煙瀰漫中終於插上古老的黃安城頭時,東方旭日正冉冉升起。作為起義部隊的正副總指揮,潘忠汝和吳光浩以黃埔畢業生的姿態,久久地凝視著城頭那面舒展自如的紅旗,以示注目禮。儘管他們的內心都有說不出的激動,但他們的表情卻沉著而莊嚴。 過後不久,當街面上越來越多地擁進了歡呼的人群和源源不斷的各區、鄉的農民武裝隊伍時,吳光浩卻異乎尋常地問了潘忠汝一句話:“三十軍那邊怎麼辦呢?” “三十軍?”潘忠汝一下子卻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的,就是聲言要進占黃安城的那個團。” “魏益三的部下?” “也許是。但不管是誰,他們還沒來呢?” “你是說他們來了怎麼辦?” “是,但不全是。不,我是說,怎麼辦倒好說,關健是什麼時候來。”一急之下,吳光浩繞了半天才把話說明白。而他這麼一說,潘忠汝也就明白了,所以,緊接著他就又問了吳光浩一句:“你是耽心今天?”

“是。如果他們今天來呢?” “這倒是個問題。”聽他這麼一說,潘忠汝就習慣性地低了頭,開始在火王廟的院子裡度步。 一打下黃安城,火王廟就成了他和吳光浩的“總指揮部”。他想,這的確是個問題。如果今天真的要來,打還是不打呢?打吧,昨夜一夜鏖戰,人困馬乏不說,戰場往哪兒擺?這就是個要命的問題。按常規,當是防守為主,兵力佈置城牆四周,分兵把守四個城門。可無論是城牆、城門,在昨夜的鏖戰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特別是北門,又遭撞擊,又遭火燒,基本上是不能用了。當然,這也不是主要的。主要的,還是裝備上的差距太大。這點潘忠汝還是明白的,所以無論是哪一場戰鬥,他都得方方面面計算周到,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更不打無把握之仗。而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如果有城牆、城門可以堅守的話,那就能夠有力地彌補裝備上的差距。吳光浩剛才說的時間問題,也許就是指這個。他想,儘管自衛軍作戰勇敢,可在人困馬乏,彈藥不足,且客觀條件不大可靠的情況下,要打贏一個團的敵人,確實是有點兒玄。要是出了城呢?也是個問題。敵人甚麼時候來,戰場往哪兒擺,就更是個未知數了。可是,如果不打呢?紅旗剛剛插上城頭,大街小巷、漫山遍野都是歡呼勝利的人群。怎麼交待呢?怎麼說服呢?更嚴重的是,今日一撤,何時才能打回來?

想到這裡,潘忠汝不由自主地就停止度步,看了看一直等在那兒的吳光浩,說:“要不要交總指揮部研究一下?” 聽潘忠汝這麼一說,吳光浩卻撲嗤一下笑了:“有那麼嚴重嗎?”這倒把潘忠汝給笑糊塗了,問題是他提到的“研究”一下,他卻笑了。 “看來你是有高見了?”他知道,這傢伙肯定是有什麼好主意了,所以才這麼問。 “高見不敢當,哪怕是'低見',恐怕都不好說服他們。” 潘忠汝明白了,這傢伙肯定跟他想一塊兒了——“撤”。 “如果是三天之內打來,只能撤。” “要是說不服呢?” “更得撤。” “這話怎麼說?” “如果能夠說通,說明大家對目前的現狀還有認識。萬里路我們今天只走了一步,得先保存實力。能攻下一個黃安城固然是好事,可我們目前的主要目的不是攻占城市。主要目的,或者說主要任務,應該是發展、壯大、充實自己,等我們真正有力量了,別說一個,就是十個黃安城,我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好傢伙。”潘忠汝這才吃了一驚:“小小的人兒,他的野心倒是不小啊!” 說著,兩人都笑了。周圍忙忙乎乎的人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但見他們在笑,就都扭過頭來看。 “不過,”看見有人在看他們,這又引起了潘忠汝的注意:“這話先別說出去。否則,不是打擊同志們的積極性嗎?” “那是。” “但是,”吳光浩剛一回潘忠汝的話,趕緊又補了一句:“這種思想遲早得統一一下,要不,以後的好多事情都不好辦。” 說著,兩人就一同走到大街上。但見鄂東革命委員會的佈告已經貼滿全城,到處都是興高彩烈的人群,吳光浩就又來了興趣,忽然攔住一位樂呵呵地扛著長矛的大漢,便惡作劇地問道:“大叔,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傻瓜!”大漢當即就變了臉,罵了一句,還白了他一眼。好像還不解氣,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連黃安都不知道,真是。”

笑得潘忠汝差點岔了氣。此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黃安城內的秩序已基本上得到了恢復。除了來來往往湧動的人群,街道兩旁的商店、貨舖、飯館等,又開始營業,各個學校,也照樣上課。看到這麼快就恢復了秩序,潘忠汝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農民自衛隊的隊員是否都做到了“秋毫無犯”? 這麼一想,他就要帶吳光浩去看看。 “那還用看嗎?沒有人攔轎告狀,就說明無冤無案嘛。”吳光浩卻不以為然。 吳光浩話音未落,就有一自衛隊隊員急急忙忙地沖他倆跑了過來,還沒跑到跟前,就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那兒說:“快,找你們倆呢。” “什麼事?”他倆急忙迎上前去。 “三十軍打來了!” “啊?!”倆人一下都愣了:“說曹操,曹操就到!”

說著,他們隨自衛隊隊員隨來到縣委書記王志仁處。這時,房子已經擠滿了人,七嘴八舌地正說第三十軍的事。 見他倆一到,王志仁就站了起來,連招呼都沒打,就衝著大家說:“靜一下,我們現在開個臨時緊急會議,據西邊偵探報告,三十軍的一團人馬已經開到離縣城只有20里地的地方了,我們怎麼辦?請大家議一議。長話短說,抓緊時間。” “那還有什麼議的,撤!”吳光浩隨口一句話,就說得在坐的各位都瞪大了眼睛:光浩是怎麼回事? 即刻,就開鍋似地“議”開了。 “撤,為什麼要撤?” “打不行嗎?不就一個團嗎?我們幾十萬人馬,還怕一個團?” “再說,人家離城只有二十里了,就是撤,來得及嗎?” 見大家你一言他一句沒個準兒,王志仁就問吳光浩:“為什麼?你給大家說一說。”他知道,吳光浩這會兒絕不是信口開河。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說,潘忠汝好像也沒言語。弄不好,倆人私下里早議過了。

“道理很簡單。”吳光浩知道一下子很難說服這麼多人,還不如就事論事反而節省時間一些,所以,清了清嗓子,他便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說擺空城計,也未必不可以。問題不在這裡。而是,怎麼打?這才是我最關心的問題,也請大家現在就考慮一下。怕,肯定是不怕,怕他們我就不來黃麻。問題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能不能贏他們的問題。這是關健。如果贏不了,或者說把握不是太大,為什麼不先走人過後再說呢?當然,我理解大家的心情,鬧革命鬧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打下了縣城,百般滋味,都還沒嚐到一味,就是我們要成立的人民政府和革命武裝,都還沒來得及議,就又要放棄,確實難以接受,也不好給人民群眾交代。可是,我提醒大家務必考慮,萬一我們打不贏,那就連最後解釋的機會也沒有了。這才是真正的葬送革命!所以,我堅決主張,立即撤向七里坪。這樣至少有兩點好處:第一,可以保存實力;第二,可以給敵人造成一種空城計的錯覺。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滿街都是我們的標語、字報,而且風聲又是如此之大,為什麼要撤走呢?這樣,即使是進來了,也必是驚恐不安無疑。再說,敵人是衝著我們來的,目的是要消滅我們。我們人連影子都看不到,他們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益處呢?所以,很可能轉一圈就走人。當然,這只是我的想像。但是,即便是不走,我們也有機會打擊、甚至是消滅他們。所以說,從表面上看,我們是丟了一座縣城,而實際上呢?我們什麼都沒有丟,人在,武器也在。而只要人在武器在,無論走到哪裡,都可以做我們想做的任何一件事。我的意見完了。”

聽了吳光浩的意見,潘忠汝沒想到這傢伙想的比他還周到,因為時間關係,他也不想多說,只鄭重其事他說了一句話:“我同意吳光浩同志的意見,事不宜遲,立即撤回七里坪。” 緊接著,劉鎮一、符向一、劉文蔚、王樹聲、曹學楷等人都一一表示同意。 最後,容不得持反對意見的同志再陳述理由,王志仁便當機立斷地作了最後發言:“就這樣定了,撤回七里坪、曹學楷負責疏散群眾,潘忠汝負責撤離自衛隊和義勇隊,一切從簡,除了繳獲槍支、子彈、被子及軍鈔之外,不准攜帶任何東西,違者以紀律論處。散會,七里坪見。” 儘管自衛隊和人民群眾當中有許多不理解、甚至有抵觸情緒,而一旦形成決議,便在一小時之內基本撤離完畢。 當然,潘忠汝不知道,等他率黃安農民自衛軍最後從北門撤出時,三十軍的一團人馬已經踏進了黃安城的西門。

如果不是吳光浩態度堅決,如果不是行動迅速,誰能預料,究竟會出現怎樣的局面?而無論出現怎樣的局面,都不會有今天開慶祝大會的結果。 此刻,當潘忠汝又一次想到進出城門的險象時,就不得不為吳光浩而感到高興。 等魏益三部的一團人馬,氣勢洶洶地踏進黃安縣城的西門時,夕陽夕照下,到處都是鄂東革命委員會的佈告和紅紅綠綠的標語,團長當即生疑:哪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標語?再一看大街小巷的鋪面、作坊和商店,家家大門緊閉,戶戶了無人跡。唯有一面一面的紅旗,在冬天的寒風中,呼呼啦啦地響個不停,他便有些後怕了:“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這樣呢?” “報告!民匪剛剛撤出北門。” “啊?!”大惑不解的團長此刻又多了幾分疑惑和恐懼。後來,直到聽說了昨天晚上攻打縣城的消息,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晚來了一步。說什麼他也放不下心。 星夜,團長立即宣布戒嚴,重兵把守城門,雙崗雙哨巡邏大街小巷及四周城牆。對於黃安、麻城的農民自衛軍,他打交道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原來只有一個潘忠汝,他已經感到窮於應付,要是沒有武器裝備上的絕對優勢,恐也難有立足之地。現在又來了個吳光浩,葉挺手下的營長,又都是黃埔軍校畢業:媽的,他們會不會給我擺個空城計? 這麼一想,團長一夜就驚醒了三四回。 “要不要打到七里坪,端了他們的老巢?”有一次驚醒後,他也這麼想了一下,可隨即就被更可怕的念頭給“槍斃”了,要是中了他們的埋伏呢?要知道,這些窮光蛋個個都紅了眼,既不要命,又敢放膽,更愛鬧事。銅鑼要是一敲,別說持槍械的民匪,光是亂七八糟的種田佬,怕也有三五萬。媽的,天亮走人。回黃陂,黃陂還是蠻不錯的。有錢有玩,還有趙六兒剛弄到手的小四妮,媽的。 就這樣,迷迷糊糊,不陰不陽地折騰了一晚上。天剛一放亮,團長撒了一泡尿,提著褲子,就命司號兵吹集合號:出城,快離開這鬼地方!當時,一聽到他們嚇得逃出黃安城的消息,人們高興得差點把吳光浩給扔到天上。都說吳光浩是諸葛再世,能掐會算。 “顛三倒四”一席話,就唱了一出“空城計”。誰知吳光浩卻悄悄告訴潘忠汝:“要是他們不走,看他們不把我扔到油鍋裡才怪呢?” 雖然是開玩笑,潘忠汝卻在無形中就感覺到了吳光浩的氣魄和膽略。在那樣的情況下,無論是說出撤的主張,還是最終“說服”他們執行撤的命令,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難怪傳說蔣介石都注意到了吳光浩,國共分裂時要找他談話,手下人卻報告說:“跑了,他是共產黨。”害得蔣介石把他的文明棍往沙發上一扔,罵了一句可謂是舉世界聞名的“蔣罵”:“娘稀屁!都是共產黨!” 是日,歡天喜地的七里坪就開始有頭有緒地進行返回黃安城的準備工作。 11月16日,浩浩蕩蕩的大軍及井然有序的農民群眾,復又向黃安城開進。還專門組織宣傳大隊走在前面,沿途張貼標語,組織演講—— “暴動殺盡土豪劣紳!” “暴動奪取政權,組織農民政府!” “暴動實行土地革命!” “擁護共產黨,打倒武漢政府!” “……” 及至大軍開到距縣城三四里地的沙河時,尚未撤出的市民群眾當即鳴炮歡迎。就連一些商販、老闆,都不失時機地夾在歡迎隊伍當中,同歡迎群眾一起,高呼革命口號—— “擁護農民革命軍!” “擁護中國共產黨!” “擁護鄂東革命委員會!” “餵——忠汝你楞什麼神呢?還不快換衣服。”吳光浩這麼一喊,潘忠汝才真的一楞,再一看吳光浩,就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卻不穿衣服,只是定定地盯著吳光浩看。原來,吳光浩這時已洗漱完畢,眉清目秀,容光煥發,尤其是那一套灰色的黃埔軍校校服,被他恰到好處地卡在一條牛皮腰帶裡,就見他那瘦小而勻稱的體魄,不自覺地透出一種力的干練和灑脫。與昨天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喂喂餵——你是不是吃了迷糊藥,太陽都照到屁股上了,還在磨蹭。” “那也不高嘛……” “那當然,再高也高不過你的臭屁股。”說著,吳光浩就猛地揭開潘忠汝的被子,用手冰著鬧著要他起床。而潘忠汝經不住他的嘻鬧,就連連求饒:“別鬧了,別鬧了,我投降……” 其實,這會兒太陽還沒有出來呢。只是湧動的人群,已經擠滿了城南的校場崗。人群中,除了黃安人以外,與黃安人民並肩戰鬥的麻城人民,也特意派出了20多名正式代表,前來參加慶祝大會。至於非正式的乘馬、順河等區人民群眾,根本用不著“指派”,和黃安人民群眾一樣,也都早早地湧向了廣場。把冬天的早晨,鬧得沸沸揚揚,“春意”盎然。 但是,在這可說是開天闢地的熱烈氣氛中,會場卻佈置得樸實大方,莊重肅穆。主席台的正上方,懸掛著用工整的仿宋體書寫的“熱烈慶祝黃安縣工農民主政府成立大會”的橫幅會標;主席台兩側的立柱上,則用青松翠柏,映襯著一副並不對稱,但卻氣勢雄壯的對聯—— 除此之外,主席台的台口豎立著一塊“黃安縣工農民主政府”的紅底金字牌匾。另外還有一幅黃安縣工農民主政府的佈告,也醒目地放在主席台的台前。 等到太陽出來時,廣場上已是萬頭攢動,笑語喧嘩。時不時,浪潮一樣的歌聲猶如一浪高過一浪地漫過紅旗的海洋。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也許只有歌聲,才能表達出當牛做馬的勞動人民的喜悅心情。 上午9點鐘,慶祝大會開始了! 黃安縣工農民主政府主席曹學楷尚未走到主席台的正中央,熱烈的鼓掌聲和情不自禁的呼喊聲就雷鳴般地響了起來。曹學楷滿面春風,大踏步走到主席台中央,幾次想張口,卻激動得說不出話。最後,定了定神,等掌聲和呼喊聲稍稍平靜之後,他才可著嗓門,莊嚴地向大家宣布:“黃安縣歷史上第一個紅色政權——黃安縣工農民主政府成立了!” 頓時,廣場上空歡聲雷動,鼓樂齊鳴。在鎖吶高奏著的《迎春曲》和掌聲、呼喊聲中,王秀松、吳先籌、陳定侯、戴秀倫、田開籌等九名委員,一一登上大會主席台。 接著,曹學楷宣讀《黃安縣工農民主政府綱領》、大會《通電》和《告民眾書》,然後,曹學楷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 “同志們!過去,我們種田佬,每年除了完糧響,送錢財給'大老爺',或者被他們抓來打屁股、關監牢和砍腦殼以外,再也不敢進'大老爺'的衙門。今天,世道變了,我們這些種田佬,公然自己組織政府、自己做起委員來了,這證明了我們革命者的力量,證明現在是勞農的世界,無產階級的世界了……” 曹學楷鏗鏘有力,扣人心弦的講話,不時被掌聲和呼聲所打斷。而他自己,同樣是激動不已。他雖然講著話,心卻似空中飛翔的雲雀般自由激盪:武昌中華大學附中的生活、劉家園的第一所農民夜校、秘密農民協會、公開黨的組織、“四·一二”、“七·一五”、“九月暴動”、“黃麻起義”革命,總是在曲折坎坷的荊棘叢中不斷地向前發展。講到最後,他幾乎是大聲疾呼—— “同志們!革命是勢不可擋的洪流!如今我們有了自己的政府,有了自己的'衙門',就要打一切反動派的屁股,消滅一切反動派的勢力!把我們的紅旗,不但要插上黃安縣城,還要插到麻城縣城,插上大別山的最高峰!讓我們的世界,變成一個紅彤彤的新的世界!讓我們的人民,變成一個個當家作主、不再當牛做馬的主人!跟著共產黨,打倒蔣介石!建設新世界,實現蘇維埃的共產主義!” 掌聲——吶喊聲!吶喊聲——掌聲!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九聲鳥銃響過,濃烈的硝煙載著人類本身所能發出的最徹底最無所顧忌的狂歡氣息,朝著九重天空,不住地翻捲而上。 曹學楷講完話後,中共黃安縣委書記王志仁迅步登上主席台—— “同志們,蘇維埃的領袖列寧同志說過,'革命是被剝削者和被壓迫者的盛大節日'!今天的情形,正好說明,列寧同志的話是對的。成立我們自己的政府,成立我們自己的軍隊,這就是我們勞苦大眾的節日!同志們,這次暴動,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這次起義的勝利,首先應當歸功於偉大的中國共產黨,歸功於黃麻兩縣的勞苦大眾。這次起義的勝利,證明了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為工農謀求解放,只有中國共產黨,才是我們勞苦大眾的,救苦救難的'菩薩'。我們熱烈歡迎勞苦農民加入本黨。最後,我希望我們廣大的勞苦工農,進一步團結起來,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繼續開展武裝鬥爭,打土豪、分田地,實行土地革命,保衛新生的工農民主政權,高舉紅旗,繼續前進!” “擁護中國共產黨!” “擁護工農民主政府!” “打倒蔣介石!” “打倒汪精衛!” “打倒土豪劣紳、貪官污吏!” “實行土地革命!” “暴動勝利萬歲!” 鑼鼓聲,鞭炮聲,口號聲,歡呼聲。 幾十名勞苦工農一下子湧上主席台,爭先恐後地爭著發言“'山里人當不得官,毬毛毛擀不得氈',毬!這都是老爺們編排歌子騙我們。今天就當官了,今天就擀氈了!有什麼說的?幹革命!沒有什麼說的,還是乾革命!” “革命,我擁護!幾十年了,就數'辛亥'和現在好!我只要活一天,就革命一天!” “蘇先生(即蘇維埃)的共產好。有了蘇先生,才有我們種田佬的活路。再不交課租,再不上'人頭'(即人頭稅),種田吃飯,天經地義。打著紅旗,革命到底!” “古有聖賢,今有'共產'。聖賢知民禮,'共產'達民意。土豪劣紳,貪官污吏,古不合乎禮,今不適民意,當鏟!當除!” “我不會說話,我就現編現唱個歌子—— 眼看著窮苦農友們一個個登台發言、表決心,又是說又是唱,坐在縣委書記王志仁邊上的一位麻城縣的代表,瞅准機會一個箭步就衝上了主席台,衝著人們便大聲呼喊:“我是麻城的代表,你們幹得好哇!你們已經抓住了把柄,我們回去後,也照你們這樣辦!” “好哇,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他一跳下台,王志仁就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這時天色己是正午。雖然要求發言的人爭著搶著上,但曹學楷卻不得不制止,還有好幾項內容呢。所以,陪著一位農友發了言,曹學楷就大聲說:“發言就先到這裡,同志們,我們還有一項重要的內容要進行——” 說著,以賀守忠為首的一批罪大惡極的貪官污吏和士豪劣紳就被農民自衛軍戰士押進了會場。 這下可炸鍋了。四下一片怒吼聲,還有按捺不住的農民,要用長矛、大刀、魚叉等武器解決他們。好不容易把他們押到主席台下面,佃農出身的司法委員田開籌就立即宣讀《黃安縣工農民主政府佈告》——“判處賀守忠以死刑!” “判處……”田開籌宣讀完畢,會場氣氛又一次達到高潮。彷彿已經不是冬天了,人們頓感輕鬆的心情即如春天的原野。 舉水翻浪,倒水橫流,無言的大別山,默默地含首:祝福,祝福,開天闢地!歡顏亦如神龜的眼淚,笑語亦似麻姑的夢囈遠遠地站在會場的邊緣,戴克敏的心情格外舒暢,他正在心裡默默地做著文章,剛開了個頭,思路就被中共鄂東特委書記那興奮的聲音給打斷了—— “慶祝中國工農革命軍鄂東軍建軍大會現在開始——” 掌聲,呼喊聲,連綿起伏。 “現在,我宣布——中共鄂東特委關於將黃、麻兩縣農民自衛軍改編為工農革命軍鄂東軍的決定—— “根據中共湖北省委的指示,現將黃安縣農民自衛軍改編為工農革命軍鄂東軍第一路;將麻城縣農民自衛軍改編為工農革命軍鄂東軍第二路。 “革令:潘忠汝同志為鄂東軍總指揮兼第一路司令;吳光浩同志為鄂東軍副總指揮兼第二路司令;汪奠川同志為鄂東軍參謀長;戴克敏同志為鄂東軍黨代表兼第一路黨代表;劉文蔚同志為第二路黨代表。 “現在,我宣布——閱兵式開始!” 汪奠川發出了第一聲“立正——”的口令。 霎時,300多名戰士和上千名農民義勇隊隊員“呼呼呼”地起立,將會場的一邊站成了英姿勃勃的銅牆鐵壁。 廣場頓時安靜下來了,兩萬多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他們未來的子弟兵。 “向右看齊!” “向右轉!” “跑步走!” 三道口令下過,隊伍便像鐵板一樣凝聚在了一塊,然後向右轉,破浪一般,進入會場正中央。 整個廣場鴉雀無聲。太陽這時已升到頭頂,它的照耀不但使人們感到溫暖,就連天上的飛鳥,也充滿了不倦的活力似的,一排一排地在廣場的上空,振翅飛翔。 “司令官來了!司令官來了!”不知是誰先悄悄地喊了一句,人們的眼光馬上射箭一樣地,又射向廣場的最北端。 這時,只見身著黃埔軍校校服的潘忠汝和吳光浩,各騎一匹油光閃閃的棗紅馬,由北向南,飛馳而來。飛至廣場中央,兩人同時勒緊韁繩,一個上挽,兩匹靈性十足的烈馬,驟然前蹄騰空,同時發出一聲昂揚而激烈的嘶鳴緊接著,兩人便同時翻身下馬,向大會主席台舉手敬禮,然後向左向右轉,兩人背靠背,分別向在場群眾舉手敬禮,之後,才在汪奠川的陪同下,開始檢閱剛剛誕生的鄂東軍。兩人所到之處,均以注目禮親切而凝重地審視著眼前的每一張似乎是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這些面孔的擁有者在幾分鐘之前,還是農民自衛軍,幾分鐘之後,就已經是一支正規的革命武裝的戰士了。 潘忠汝又像回到了清清珠江環繞著的黃埔島。在那裡他曾接受過兩次大的檢閱,而每一次的檢閱,都給他以精神的振奮,意志的洗禮!他崇尚這種振奮,也相信這種洗禮。尤其是隨著檢閱者那沉穩地移動著的腳步,雙方那似乎是不由自主的目光的相互探尋接觸、相撞,直至一團團火花在無形的撞擊中迸發、激濺、升騰,隨即便又凝結成一種內在的鋼鐵般的力量,簡直使他著迷,使他心醉!此刻,當他舒緩而沉穩地行進在檢閱者的路線上時,他不但感覺到了這種“火花”的存在,而且,“火花”的頻頻迸濺,幾乎使他有些眩暈。同時,也正是這種幸福的眩暈,又使他進入到一種似乎是堅強得不可摧毀的精神境界。 同樣是檢閱者,緊隨潘忠汝其後的吳光浩,卻在肅穆的行走過程當中,便想起了攻打汀泗橋之前,葉挺團長檢閱部隊的情形。當時他還是連長,當葉挺團長虎氣生生地走到他面前,將那閃電一樣的目光“切割”在他的臉上時,他一下於便有一種四分五裂的,被擊碎的感覺。潛意識的,他眨了一下眼睛,而等他再睜開眼睛時,自己的目光也像子彈一樣地射了出去,恰好與葉挺團長的目光相撞。 “咣”一下,他感到了渾身的震顫!幾乎是同時,雙方的目光卻焊接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種也許就是潘忠汝經常所說的——力。 是的,應該是的。雖然只是不長的一段路,雖然他檢閱的僅僅是一支剛剛誕生的農民武裝,可他明顯地感覺到,他已經不可分割地和他們“焊接”到了一起。將來的天下,就得靠我們共同去打。 而站在隊伍裡接受檢閱的戴克敏、劉文蔚、王樹聲、廖榮坤、陳再道等人,在這種職業性的檢閱當中,感覺到的卻是一種新的、陌生的,甚至是美的、有力的,叫人著迷的東西。就連潘忠汝、吳光浩,甚至是汪奠川這位非黃埔參謀長,都使他們在百感交集感覺之中,得到了一種陌生的新知。 周圍圍觀的勞苦大眾,在好奇的圍觀之中,就更是感覺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氣”,這“地氣”通過他們走過的腳步,漸漸地浮升開來,絲絲縷縷,直沖他們的腰桿。 自己有隊伍了,腰桿自然便硬了起來。 檢閱完部隊之後,潘忠汝健步登上主席台,揮動雙臂,大聲說道:“同志們,這支軍隊,從今天起,就是我們工人農民自己的軍隊!” 直至此時此刻,凝固了多時的廣場才又爆發出了火山一樣的歡呼和掌聲。 人群圍上來了,這個摸摸戰士的槍,那個看看戰士的臉。 “怪了,怎麼就不認識了?” “這支來福槍沒準就是我造的,卻硬是摸不到槍拴了。” “乖乖,拍一下腦殼,他脖子都不動。” “好好乾呀,過些天也當個潘司令。” “狗娘養的,看他們還敢害人!” 潘忠汝也走下了主席台,“呼啦”一下,卻被人群圍了個嚴嚴實實。七嘴八舌,說長道短,忽然擠上來一個水靈靈的細妹子,很大膽地衝著潘忠汝說:“我想上名字。” “好,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冬妹,姓趙。” 潘忠汝以為她沒名字,本來很想給她起個名字,紀念一下今天的大會,沒想她卻有名字,說起來還一點兒都不含糊。這下可把害羞的潘忠汝給說紅了臉。 見潘忠汝紅了臉,又見趙冬妹的樣子可愛,周圍的人就開始瞎起哄:“快收了她吧,潘司令。” “收了她,做壓寨夫人。”潘忠汝的臉就更紅了,話也想不到說,扭頭就想往外擠,全沒了剛才檢閱部隊的神采。但卻擠不動,剛一使勁,就有人拉住他的手問:“司令發不發槍給我?” “發!”這下潘忠汝卻一點兒羞澀都沒了,說話甚至還帶了些幽默。 “不過,要等反動派送來才能發。他們什麼時候送來,我們就什麼時候發,送多少就發多少。” “那他們什麼時候送來呢?” “真是個笨蛋。”一個戰士見他不明白,便就快快地插話說:“潘司令說的'送',就是讓我們去繳槍。對不對,潘司令?” “對,你說的對。我們就是要靠敵人來武裝我們自己的隊伍,敵人有造槍的工廠,我們沒有,這就要靠我們去奪,去繳。所以,大家現在還是拿我們的舊傢伙,一有機會,就去找敵人換,大家可別看我們穿的是農裝,拿的是土貨,可我們是革命的隊伍,有黨給我們指引方向,有廣大勞苦大眾的支持,我們就一定能戰勝敵人。不但要打下一個黃安,我們還要打遍大別山,打遍全中國。打出我們的大路,打出我們的江山。任何勢力也抵擋不住我們工人、農民武裝起來的革命隊伍!” 夜,終於靜下來了。但黃安縣建立工農民主政府和工農革命軍鄂東軍誕生的消息,卻閃電般地傳遍了黃麻山區的山山嶺嶺,鼓舞和牽動了百萬農友的心。一連數日,黃安縣到處都在殺豬宰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接二連三地舉行慶祝活動。黃安縣城開完慶祝會的第二天,七里坪復又舉行萬人慶祝會,接著是紫雲、挑花、高蹺……除了慶祝之外,還自發地舉行聲討蔣介石的遊行示威。整個世界,似乎都為之震撼,為之發狂。 同時,黃麻起義的勝利和工農民主政府、鄂東軍的建立,又使黃麻兩縣的土地革命運動大大地向前邁進了一步。黃安的大部分區、鄉,都先後建立了農民革命政權,革命聲勢空前高漲。 11月20日,正在準備南征的潘忠汝,卻在火王廟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位不速之客一進火王廟,就點頭哈腰地攔住了正要出門的潘忠汝:“請問,哪個是潘大司令?” “你找潘司令有何貴幹?”見來人一副不三不四的打扮,潘忠汝的口吻也不客氣。 “我是,我是……”來人卻不立刻說完,而是把潘忠汝的胳臂一拉,神秘兮兮地踮起腳跟,把嘴湊到潘忠汝的耳根上,還用一隻手遮著,才說:“光山的紅槍會。” “什麼?光山的紅槍會?”潘忠汝卻有點兒奇怪,光山的紅槍會是吃了槍藥了,有這麼大的膽子,敢闖火王廟。 “是,是,是。”來人卻一味地點頭哈腰。這就使潘忠汝又有點兒好笑,這傢伙到底要幹什麼呢?不妨問問再說:“找潘司令有什麼事?” “這得見潘大司令方可細言。”來人卻又一本正經起來,還不屑地看了潘忠汝一眼,又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當然是上等的要事。” “狗屁!”這下卻把潘忠汝的火給逗起來了:“我就是潘忠汝。來人——” “啊?天!”不等哨兵上前,來人便徑自下跪:“潘大司令息怒,息怒。只怪老朽有眼不識泰山,我本是光山紅學一師爺,耍刀弄槍也是幾十年。臨到今日,方知共產才是正經事體。所以,所以帶了各個紅學代表30餘人,願歸順潘大司令,從即日即時起,且聽潘大司令的任意支使和派遣,刀山敢上,火海敢闖。是真金不怕火煉,是好漢不怕槍彈,只要潘大司令一句話,弟兄們都歸你,大打天下,當萬死不辭……” 見這傢伙嚇的魂不附體,嘴裡還沒完沒了,潘忠汝就笑著說:“起來吧,有話我們慢慢說。”一邊說,就一邊將來人拉了起來,心裡直納悶,這可是一件新鮮事。光山的紅槍會,耀武揚威總有千百年,今日卻來求和了。 等來人將其它30多人招呼進火王廟,王志仁、吳光浩、曹學楷、戴克敏及黃安南部的八里區、永和區的一些人也都趕來了。 經了解才知道,懾於黃麻起義的威力,光山紅槍會內部了發生了變化。一部分要求派人言和,一部分則依然視革命軍和革命政權如洪水猛獸,他們是不顧會首的阻撓、威脅,提著腦袋前來求和的。 “這當然是好事。但有一點我們可以斷定,他們求和的目的,只是為了明哲保身,絕不是出於自覺自願的革命。所以,隊伍可以收編,但要嚴加管理,使他們儘早地明白革命的道理,成為革命者的真正的同志。” 雙方交換意見之後,王志仁便召集潘忠汝等人開了個小會,就收編紅槍會一事,作了一些必要的安排。之後,才接著召開他們計劃好了的關於鄂東軍南征的會議。 “現在,請八里區和永和區的同志先談談他們那裡的情況。” 黃安南部的八里區、永和區一帶與長江接近,土地肥沃,人口密集,工農業都較北部的七里、紫雲發達,黃安的大地主、土豪劣紳等,大都集中在這個地方。他們不擇手段地利用窮苦農友組織紅槍會,以保護其財產,阻止革命風潮的侵入。當工農民主政府在黃安縣城成立之後,反革命活動更是猖狂起來,利用“紅槍會”,民團,紛紛組織所謂“保產會”,公然同工農革命政府對抗。 聽王志仁讓他們介紹情況,南部來人中隨即站起來一個。說了一些大概情況之後,他便談起了距黃岡縣較近的大地主肖耀南家的具體情況。他說“肖家霸占肥田五百石(每石收租共20石),槍械極多,聽說有一千支槍埋在地下。” “有一千?”聽說有一千支槍,潘忠汝等人的眼裡就放出了精光,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不確定,聽說有這麼多。不過,肖家的'紅槍會'個個都是好槍卻是無疑。何況,肖耀南多與武漢的一些軍閥有染,並販賣過一些槍械給其他地主民團。” “是這樣。”潘忠汝心裡有數了,即便沒有一千支,百八十支肯定是有的。 “有肖耀南領頭,其它的土豪劣神就非常張狂,組織得非常厲害,我們派人做了很多工作,很難生效。他們也很狡猾,一聽說咱們這邊鬧起來了,已經成立了革命政府,就四處放風,欺騙佃農,說什麼'今年的租不要你們還'、'黃安城又被三十軍佔了'等等,好些個佃農不辨真偽,都給他們騙了,還說他們的老爺怪'慈善'” “還有一個地主,”緊接著另外一個人說,“都六十多了,還搶了一戶佃農的小女兒。我們同他講理,他卻說這是'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原來呀,這傢伙暗地裡使了些銀子給佃農。還說什麼,'我不做虧心的事',這就不好說了。還有那佃農,被人家搶了女兒,卻到處張揚,說他們家老爺比以前好多了,知道給他銀子使。” “更可恨的是,他們說鄂東軍也是老鼠的尾巴,炸不出二兩油。都是些鳥槍,打人都不行。” “還有……” 八里、永和的人越說越激動,最後連土豪劣紳穿什麼衣,吃什麼飯,到什麼地方誇誰的銅水煙鍋好等等,都一一說了出來。 見情況已經基本掌握,王志仁就說:“好啦,情況我們就談到這裡。現在我們議一議,這事到底該怎麼處理?” 剛才聽南部同志介紹情況,潘忠汝還蠻有興趣,多少也得弄他一些槍支。後來又聽他們連鄂東軍都不放在眼裡,氣就不打一處來,看來不滅掉他們,他們不知道馬王爺長幾隻眼。但是,待王志仁說完話後,他的發言卻更理智許多,他說:“情況我們都聽到了。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南征是勢在必行。如果不用鄂東軍去作南部農民的先鋒,就沒法打擊當地土豪劣紳的囂張氣焰,也不可能發動他們來消滅土豪劣紳的勢力。所以,為了擴大革命影響,徹底消滅反革命勢力,藉以推動土地革命的發展,我建議,鄂東軍立即南征。打他個落花流水,看他們還敢反革命!” “我同意忠汝的意見,但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要有組織、有計劃地向南發展,譬如帶多少人馬,誰來率領?還有宣傳品,我覺得這也很重要。” “是的,既要打土劣,又要搞宣傳。還有,南征大概要多長時間,主要內容是不是以組織農民的數量、殺土劣的多少、燒房屋的間數以及沒收財產、土地的多少為標準?等等,都得計劃好。” “還有,若是鄂東軍南下,黃安城的留守問題也得考慮。” 前邊兩人一說畢,吳光浩就扯出了這個問題,他說:“剛才我們準備收編河南的紅槍會,大家都很高興。我也很高興,這說明了我們的勢力已經有了一定的聲勢。可我又覺得,他們不會一下子都來求和。剛才那師爺也說了,他們內部的爭鬥也很激烈。這就足以說明,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很可能會鑽我們南下的空子,來攻打縣城。所以,除了南下的各項工作要做之外,留守問題也不可等閒視之。” “有道理。”王志仁接住吳光浩的話,便說:“我建議,鄂東軍南征由潘忠汝同志親自率領,留守司令由劉鎮一同志來擔任,其它具體事宜,我們再接著一項一項的議。” 就這樣,11月26日,以鄂東特委的名義,命令鄂東軍總司令兼第一路司令潘忠汝率第一路快槍隊70餘人及駁殼槍隊全部人馬,並攜帶多種宣傳用品,由桃花至八里,然後永和,在一星期之內,發動群眾,打擊土劣,燒毀房宅,沒收財產,以最短的時間,建立革命政權。 命令一經下達,潘忠汝便翻身上馬,率領鄂東軍第一路之大部,在歡送人群的口號聲中,浩浩蕩盪地開出了黃安城。與此同時,革命形勢空前高漲的黃安縣,大大地刺激並鼓舞了麻城人民群眾的革命鬥志。在中共麻城縣委、麻城縣農民協會的領導下,蔡濟璜、王樹聲等人,亦在西張店王家祠堂召開了5000多人的農民大會。 大會上,蔡濟璜代表中共麻城縣委,首先作講演—— “同志們!黃安已經鬧紅了。抓了權柄,建了政府。還有第一路軍,已經開始了南征。我們怎麼辦?前些日子,我們打了一些土豪劣紳,捉了人,殺了頭,分了田地,沒收了財產。也是鬧得天翻地覆,紛紛揚揚。滅了地主老爺的威風,長了我們窮苦大眾的志氣。但是,與黃安相比,還有一大截距離!至少,我們的縣城還在黑暗著,我們的權把子,還是闊人老爺把持著。怎麼辦?小打小鬧看來是不行了。跟不上蓬勃發展的革命形勢。要打縣城,要奪政權,我們就得大搞而特搞。首先肅清各地的土豪劣紳,打倒不行,打跑也不行,要徹底消滅;其次,要大力發展我們的革命武裝。村村寨寨,都得動員起來,人人為戰,各自為戰。一有風吹草動,立即群起而攻之。使我們麻城,真真正正的,毫無土豪劣紳和反動派的插足之地。最後,願我們窮苦大眾團結起來,打倒土劣,消滅民團、紅槍會,攻打縣城,奪取政權,這些好日子,就一定能夠實現!” 接著,在群情激昂的口號聲中,王樹聲等人一一登台演講,號召勞苦大眾,緊跟共產黨,消滅闊老爺,迅速欣起土地革命的新高潮。 會後,麻城縣便風風火火地行動起來了。參加大會的各路人馬尚未完全撤離,西張店的農民就已經衝進了大土豪、二闋長陳霞庭的家,抓了陳霞庭,沒收了他的全部財產。 緊接著,乘馬、順河、黃土崗、龍中、楊畈、大塘角農民相繼暴動,繫起紅帶子,扛起紅纓槍,一路打殺,一路勝利。一時間,黃麻大地人人笑逐顏開,個個樂不可支。就連三歲的小孩子,也都哼哼嘰嘰的會唱這樣的歌—— 一九二七年,湖北黃麻縣(黃安、麻城縣)工農齊覺醒,就把革命辦。 縣委和區委,作過普宣傳。 組織農協會,辦起青年團,大家聯合起反抗雜稅與苛捐! 直到九月間,就把主義變,(指把三民主義變為共產主義)一致要共產! 可是,“人民大眾開心之日,就是反動階級受難之時”。 11月27日下午,臨近傍晚時節,王志仁等正在處理潘忠汝他們解押回來的一個大土劣。他一邊說話,一邊高興地翻看潘忠汝送上來的情況報告—— “南路農民見鄂東軍南下,非常高興,各個手持木棍、長矛、扁擔之類,積極協助我們作戰。昨日一路橫掃土劣,今晨至八里垸,與土劣的紅槍會一堂(約百餘人)遭遇。紅槍會氣勢洶洶,來勢兇猛。殊不知我鄂東軍打紅槍會素有經驗,當即打死過半,繳獲槍械五十餘支。此地紅槍會大多未經過戰爭,他們在土劣的欺騙下,以為紅學可抵擋炮子,刀槍不入。此次戰後,死亡過半,迷信也隨之瓦解。在該紅槍會不戰而散的同時,八里垸四千(有餘)農民開會,舉行暴動,開始四處追殺土劣,燒房焚屋,以至不論男女老少,風聞信息的土劣均紛紛逃命。聽農友反映,解押土劣實係黃安最大土劣之一,故政府當罰重金之後並斬其首級。如是向前發展,肖耀南所埋槍支是否屬實,當是一兩日之內方可澄清之事……” 恰在這時,卻有人報告,駐河口之敵三十軍獨立旅秦進忠部400餘人,及其各地逃亡土豪劣紳,及紅槍會約千餘人,正在向縣城進犯! 果然來了!看來吳光浩的提醒還真是沒錯。他們可真是迫不及待,昨天才南征,今天就來攻城。不過,王志仁卻不驚慌,關於城防之事,他與留守司令劉鎮一及鄂東軍第二路的廖榮坤排長等人已經作過商議。這會兒,不自覺地,他就想起了也是才獲悉的,敵中央社關於黃麻起義的驚呼:“鄂東黃安自被農軍盤踞,其勢比以前更加蔓延組成工農政府,大倡土地革命貧苦農工附從者,已達數万人。” 當時,他多少還有些高興,對於我們的革命,看來反動國派也是驚慌得坐不住了,並沒有深思,這種驚慌,實際上也是進行反撲的先導和信號。如今第三十軍的人馬已經兵臨城下,不管它與這則報導有無必然聯繫,既然來了,打他便是。 但是,等他匆匆趕到劉鎮一處,才知道情況比他想像的要嚴重得多。 “怎麼樣?鎮一,聽說三十軍出動了一個旅?”一進劉鎮一的門,他就笑著問劉鎮一。之所以要強調一個旅,是想誇張一下對方的實力,實際上他已經得到報告,只有400多人。而這麼一說,肯定是勝券在握的戰鬥就更能鼓舞戰士們的鬥志。 “知道了。” 劉鎮一卻只淡淡地回了這三個字。一下子,就引起了王志仁的警覺,劉鎮一平日可不這樣的呀。 同吳光浩一樣,劉鎮一也是鄂南暴動失敗後才到了黃麻地區。但在未到黃麻之前,同吳光浩一樣,他的傳奇故事卻早就傳到了黃麻。說是劉鎮一受命赴鄂南時,由武漢乘車南下。當時他隻身一人,當車至中伙舖時,恰遇鄂南暴動總指揮黃赤光率農民武裝劫車。一開始劉鎮一併沒在意,他有重任在身,不便隨意行動,後一聽是農民武裝劫車,也就不管那麼多,立即上前,鼎力相助,赤手空拳,繳槍兩支。等去特委報到時,才知道黃赤光即是暴動總指揮。兩位“大俠”相逢,自有說不出的激動。 後來到了黃麻地區,擔任鄂東革命委員會的負責人。雖說主要的工作不是打仗,但卻快人快語,對潘忠汝、吳光浩等同志,時有警策之言和上好建議,尤其是潘忠汝昨日南下之後,很快就把縣城秩序整頓得異常安寧。怎麼這會兒倒有些反常了? 但王志仁卻沒有直接去問,而是繞了個彎子,問了一句:“受得了嗎?” “正在想辦法。” “到底怎麼回事?”見劉鎮一還是淡淡地一答,隨即就又陷入了沉思,王志仁卻坐不住了。 “是這樣,志仁。”見王志仁有些著急起來,劉鎮一才慢慢他說:“說是一個旅,其實只有400多一點,這我知道。可即便是400人,也足以給我們構成最大限度的威脅。何況,還有四處的反動紅槍會千餘人馬的吶喊助威。我們號稱四大警備隊,其實只有60來個人,上街巡邏都湊不夠數,還都是些義勇隊。隊員真正能作戰的,只有榮坤一個排的18杆槍18個人!18個人,再加60,78個人對1400人,這仗怎麼打?!” “明白了!” “還有,也就是我剛才為之苦思瞑想的事,大兵壓境,戰士和群眾的信心,鬥志怎麼鼓?打肯定是要打,可怎麼打?還得好好地研究一下。” “是的,這很關鍵。自人民政府成立之時,就有人持觀望、甚至是猶疑的態度。如今兵臨城下,發動群眾,可說是十分重要的事體。” “我建議,從今晚起,全城實行戒嚴,首先對不法之徒進行'就地正法'。並由縣政府工作人員與工人糾察隊組成巡邏大隊,分赴城牆輪班巡查;同時,動員人民群眾行動起來,燒茶做飯,供應守城部隊。而守城部隊則相對集中在可能成為突破口的西門、南門附近,集中兵力、火力,分批、依次打退敵人的進攻。 “我同意。”聽劉鎮一這麼一說,王志仁心裡就踏實了許多。至少,在軍事問題上,他已經作過填密的考慮了。剩下的,就是配合與支援的問題了。所以,他不但表示同意,同時又提議:“是不是先開個會,把任務佈置下去?” “好吧。這個會不但要開,還要開好。否則……” “否則就不必說了,我相信,這仗一定能打好。”沒想王志仁一個“好”字,卻把劉鎮一給逗樂了。什麼是個好?這個王志仁,可真是巧舌如簧。不過,這話聽著還是舒服,所以,他就老實不客氣地說了一句:“志仁,你可就是憑著你這張嘴在'治人'。待會兒開會,就全看你的了。” “志仁不才,但卻相信人民群眾。只要有他們在,黃安城就不會被打垮!”像是半真半假,實是真心實意。王志仁一句話,劉鎮一再沒有說什麼,但卻在心裡佩服,王志仁的革命激情和無處不在的樂觀主義精神。 是夜,王志仁即召集縣城各界人士緊急會議,通報了情況,提出了建議,最後形成了“堅不可摧”的決議。 緊接著,劉鎮一又同廖榮坤、王志仁等,一起制定具體的作戰方案。 等到拿出具體的作戰方案時,已經是晚上9點多鐘。繁星點點,朔風如泣。但劉鎮一卻半點都不敢疏忽,一出房門,他就拿上手燈,徑自去巡查各門步哨。 雖然已經制訂了的確是十分周密的作戰計劃,可劉鎮一卻絲毫不敢盲目樂觀。這是怎樣的一仗,他自己心裡是有數的。不到戰鬥打響,不到戰鬥結束,也許誰都沒有發言權。走在去西門的路上,心裡不斷地想著這些事情時,卻忽然想到了潘忠汝。要是潘忠汝在,也許還會有高招。對付第三十軍,或者說對付紅槍會,潘忠汝確實是有一套。而且,情況越是被動,他想的辦法就越多、越絕。可惜,潘忠汝還在八里。不過,不到非常時刻,都不能輕易去打攪他們。南征,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比守城更重要。可是,守城也是萬萬不可馬虎大意的。這城是什麼?是黃安縣人民的信念和希望!革命至此,也就只有這麼一座縣城。雖然說人馬的發展是壯大革命力量的最基本的條件,可工農群眾在尚未充分覺醒的同時,他們所能看到的,卻是有形的,最直接的東西,那就是四周的城牆和四開的城門。忽然,快到西門時,劉鎮一卻聽見城外傳來了一陣陣群犬狂吠的聲音。他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隨著他的腳步,犬吠一路不止。而且越來越近,竟到了城門口。狗叫的同時,似有忙亂的腳步在響動。 劉鎮一明白了,很可能是打前站的紅槍會,他們已經到了城下。這很明白,只有紅槍會,才會有那麼多狗。如果是由紅槍會打頭的話,明天的戰鬥就有辦法了。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們晚間偷襲的可能。這麼一想,劉鎮一便跑步繞城一周,在東南西北四城處,分別命令各隊長必須嚴防:“鑰匙交隊長保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開城(門)。夜間多放步哨,時常巡邏不得擅離本位,切實負責,以防不虞。” 及至晚上8點左右,劉鎮一又親自巡查各城門。這時犬聲已息,四周一片寧靜。這下他放心了,紅槍會及獨立旅已經進入指定位置,正在養精蓄銳,以待明日攻城。 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測,劉鎮一與步哨一起,悄悄地上了城牆。在微弱月光的迷膝中,三四里地開外,隱約可見黑壓壓一片。偶有一點兒火光,一閃一滅地像是鬼火。 如果說劉鎮一剛才還在耽心這場戰鬥是否有把握的話,那麼,此刻站在城牆上,凜冽的寒風卻吹動了他的心火——來吧,狗娘養的!只要我劉鎮一在,黃安城就是我們的! 就在劉鎮一登城觀望,以證實自己的推測時,其實,第三十軍獨立旅旅長秦進忠也在遠遠的,向又高又厚的黃安城張望。按計劃,本來是晚上就要發動進攻的,可等到傍晚時,他卻改變了主意。 “天亮再說。”容不得紅槍會會首們再囉嗦,秦進忠就驕橫地打斷了他們的話。 “為什麼?老爺。說得好好的麼。”紅槍會一會首還不死心:“我的人馬,被他們拉去了半數之多。何況……” 本來紅槍會會首是想提一下,他們是出錢請他打黃安的事,可秦進忠卻有點兒不耐煩了:“我說天亮就天亮,沒那麼多他媽的為什麼。為什麼?老子不舒服,行了吧?” 紅槍會的幾個會首這才怏怏地退出了秦進忠的“軍帳”。他們不知道哪兒得罪了奏進忠,卻又不甘心就這麼凍上一晚上。所以,一出軍帳,找了一塊避風處,幾個人就站在那兒開始瞎嘀咕。 “媽的,這幫王八蛋就是難侍候。要是老子的人馬都在,還用得著什麼狗屁獨立旅。” “此話可不當這麼講。我是想,我們出了那麼多錢,他怎麼還要等到天亮呢。天一亮不就完了嗎?要知道,匪賊那邊也有坐探。我們出動的消息,他們肯定知道,準備了一晚上不說,要是連夜派人去拉南下的隊伍,那可就慘了!” “那是為什麼呢?這個婊子養的!” “不知道。媽的,算了吧。天亮就天亮,有他獨立旅壓陣,我看這城也不難攻。我的探子也有報告,說黃安基本上就是一座空城。只有18條能打得著的槍。嘻嘻,18條!媽的,老子把他們的皮扒了,用雞巴也能打18條槍。” “我看還是謹慎為妙。這麼大一座城,怎麼可能只有18條槍?可別是……” 但不等這一會首說畢,剛才說話的那會首卻不高興了:“我說18就18,你他媽有什麼好說道?” “我他媽就要說……”那傢伙也急眼了:“誰要是胡說八道,明天一早就橫死在這裡!” “你他媽在咒誰?” “誰胡說就咒誰!” “老子要是說對了呢?” “那我死。可就怕我不得死,反倒把沒臉沒皮的鬼魂給拉到閻王爺那兒去。” “我看你是活膩了?” “誰膩了還不一定。” “嘩啦,嘩啦。”這麼說著,兩人就都使出了盒子槍。 “算啦,算啦。沒得仗打也不能我們弟兄們打。還是早點休息吧,有火,用到明天早上。” 接著又是一陣勸說,兩人這才收了槍,極不情願地各奔東西。吵鬧了半天,他們卻始終都沒弄清秦進忠為什麼不出兵。秦進忠是有點兒不舒服。說好是出五千銀元的,他的軍需官卻只給他點了四千。四千就四千吧,當著他們的面,他也不好說破。當然,他也不敢相信,是他的軍需官剋扣了這幫人“孝敬”給他的一千塊。但總歸是不舒服。所以,不但不連夜出兵,就是等到天亮,他也要叫這些王八蛋們先上。 “先一撥一撥地死上他娘的一大堆,我再收拾也來得及。不就是個小小的空城嗎?有什麼值得大動干戈的?” 所以,支走了一干紅槍會的會首,他便命傳令兵叫來了三四個牌友,沒事兒樣的開始玩牌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天還不亮,西門卻有兩個人影,各挑著一擔空蘿筐,纏著哨兵要出城。 “開,開門吧。我們是咱們新僱的伙夫,出城買籮蔔去。” “不行,沒有劉司令的命令,誰也不得出城。” “我們真的是要買籮蔔,不信你看,我們手裡有字條。”說著,兩個人就放下蘿筐,一齊朝哨兵撲過去。一人一刀,哨兵“啊”的一聲就倒在了血泊中。 這邊剛一放倒哨兵,兩人就飛快地撲向城門。但卻沒有鑰匙,就只好不顧一切地砸鎖。砸鎖的響聲驚動了周圍的哨兵,一下子圍上來三四個。見是土匪在砸門,衝上去就撕打在了一起。等到劉鎮一巡哨又巡到西門時,才將他倆捆了起來。 與此同時,南門也有三四個背著包袱的人,聲稱出城赴省,要求哨兵開門。 哨兵不開,雙方便也撕打開來。西門出了事故之後,劉鎮一就知道城裡潛伏了土匪。不等處理好哨兵的事、就朝南門飛奔而來。但等他帶人趕到南門時,哨兵已經受傷。見土匪正在砸鎖、砸門,快槍隊一陣亂槍,三四個土匪即應聲倒地。 此時,城外的紅槍會已經開始攻城。槍聲不斷,吶喊震天。開始,劉鎮一以為敵人的主要目標就是南門,即令廖榮坤率快槍隊在此抵抗。但全隊人馬尚未上陣,卻接西門快報,紅槍會大部入馬正在西門攻城。確定情況之後,劉鎮一又令廖榮坤率快槍隊火速奔赴西門:“南門有我,快去西門。一定要守住!” 話雖這麼說,可劉鎮一一刻都放心不下。無奈南門外眾匪也是狂狂,打得天昏地暗,根本無法脫身。但待南門槍聲稍微稀落之後,留下六名戰士堅守,劉鎮一自己則飛奔西門。 西門果然危機。廖榮坤左右的兩名戰士都已受傷,而城下卻是嗷嗷亂叫的一大片紅槍會土匪,其中還夾雜著數不清的獨立旅的人馬。紅槍會在前,紛紛打槍,投彈,甚至放箭,有的還在陣地上跳來跳去,也不知是舞什麼花步。這可能是他們的師爺,在給他們唱咒符。而獨立旅的人馬相對則穩定一些,一片一片,有的趴著,有的跪著,有的站著,好像是不慌不忙,有的在瞄準,有的在放槍。而城上的戰士及農民義勇隊打得也是非常頑強。有的血流滿面,有的頭髮焦黑,有的耳朵上已經穿了個洞,有的肩膀上的衣服和皮肉一塊部被削飛了。卻釘子一樣地釘在哪裡,一邊放槍,一邊扔手榴彈。雖然打不退敵人的進攻,敵人卻也寸步不前。雙方,已經處於你死我活的膠著狀態。 過了不一會兒,南門又告急。對廖榮坤稍作安排之後,劉鎮一則又迅速奔赴南門。等他趕到時,只見四五十個土匪在獨立旅十來個士兵的掩護下,一面打槍,一面帶著五架雲梯準備登城。 一戰士見狀,即向跑在最前面的土匪開槍。一連打死兩個,但土匪還在不顧命地往前衝。眼看土匪架好雲梯,一個一個地開始往上爬。劉鎮一隨即解下一枚不到關鍵時刻都捨不得用的手榴彈,朝著雲梯就扔了過去。 “轟”的一聲,隨著炸彈的轟響,雲梯和土匪一起,便在空中開了花。 受到意想不到的打擊,土匪便紛紛逃跑。一時間,南門的攻勢明顯地被壓住了。 趁著這個空當,劉鎮一又趕到東、北兩門。東、北兩門由王志仁等人看守,敵人大多聚集西、南兩門。東、北兩門不是大多,所以相對安全一些。見劉鎮一滿臉黑灰、汗流如注地跑到北門,王志仁立刻迎上前去,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說:“怎麼樣?” “我看得派人去給忠汝他們報個信。如此往下打,肯定吃不住。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獨立旅基本上沒動,只在遠處助威、射擊。主要是紅槍會的土匪在前邊衝。而如果僅是土匪的話,也可能堅持得住,問題是還有獨立旅在後面等著。再說,這仗今天肯定打不完。這就給我們爭取了時間。你說呢?” “這還用說嗎?不過,我覺得派上兩個人去報信好一些。一個去七里坪,一個去八里垸。現在立刻就去。”說著,王志仁就點了兩個精幹的小伙子的名,又命另一人去找些白布過來。 等白布找到了,他這邊也交代好了。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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