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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戰地記者”陸詒在“反右”炮火中中彈

反右派始末 叶永烈 2333 2018-03-14
毛澤東在上海幹部會議上,還點了陸詒的名。 陸詒是一位資深的老記者。早在一九三零年,正在上海當小學教員的陸詒,就利用晚上時間,前往顧執中主辦的上海民治新聞學院進修。從此,他立志獻身於新聞事業。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之後,他便進入上海《新聞報》社當記者。此時,正當抗日的戰火在中國大地燃燒,陸詒奔走於槍林彈雨之中,寫下一篇又一篇戰地通訊,成為名震全國的“戰地記者”: 從長城抗戰到百靈廟戰役; 從“七·七”事變到“八·一三”抗戰; 從娘子關戰鬥到台兒莊戰役; 從保衛大武漢戰役直至滇緬戰役…… 夏衍曾說: “抗日戰爭時期有三位出色的新聞記者,這就是范長江、孟秋江和陸詒……” 抗日戰爭勝利之後,陸詒又忙於採訪國共談判、民主運動,一直寫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開國盛典。

此後,他又用他的筆,不斷地報導解放後的種種新聞。他擔任上海《新聞日報》副總編輯。 陸詒曾說: “新聞記者最重要的是闖勁,又要踏實工作,要為真理而寫,無所畏懼。” 陸詒正是以“無所畏懼”的“闖勁”,投入了大鳴大放,中了“陽謀”之計。 陸詒在上海市委宣傳工作會議上,作了這樣的“鳴放”: 許多人批評報上的文章。一片教條主義,真像面符念咒,根本談不到解決思想問題。整天板起面孔“訓人”,寫文章的人和讀者之間,不是處於“平等、友好”的地位,試問谁愿意來看你的報紙,天天受訓?另一方面長期訓人的結果,也使讀者專等報紙上的指示,經驗總結,結論等等,一再獨立思考,也沾染著不少教條主義,反對來整報紙。

舉例而言,《解放日報》登了一篇范瑞娟的文章,談到她的丈夫和她的新婚,我看沒什麼,也可以登吧。但是讀者來信雪片紛來,開會討論,聯合抗議,好像天下大亂。在讀者來說,這也是一種獨立思考,也說明報紙長期推廣教條主義的結果。 談到宗派主義,先要實事求是地承認,黨和一部分進步的新聞界人士之間,有過長期“共患難,共生死”的歷史關係。今天解放了,不管我們舊知識分子身上還有多少缺點,多少錯誤,需要繼續進行改造,可是黨總不應該把我們當做“牆外之人”。可惜,這幾年來,黨和非黨的新聞界人士之間,竟然也有牆,也有溝,也有一層木板。 首先也要怪我們自己不主動,不積極靠攏黨。其次,黨內宗派主義思想傳統,也要負責任。有這樣一種思想指導,必然有一批所謂築牆、開溝、製造木板的“積極分子”,他們專靠打小報告、抓思想來靠攏。於是黨群之間有了牆、有了溝、有了一層木板。黨對積極分子的依靠,要有一個標準。第一要看他是否真正密切聯繫了群眾,是否正確反映了群眾意見。其次要看他是不是真正在那里切切實實地在工作,老老實實的學習,不能光聽他對你歌功頌德,即封他為積極分子。

解放幾年來,我們新聞界培養的人才還不多,但是被宗派主義者和那些築牆、開溝、製造木板的擠掉的人才竟不少。言之痛盡。 在陸詒發言之中,中共上海市委書記柯慶施插話問道:“你們《新聞日報》不是在搞大民主嗎?” 陸詒似乎沒有聽清楚柯慶施的意思,回答說:“柯老,我們《新聞日報》照常出版。” 這“柯老”之稱,在上海很普遍,甚至連毛澤東也隨大家喊柯慶施為“柯老”。其實,柯慶施生於一九零二年,當時不過五十五歲而已。他被稱之為“柯老”,主要大抵是資格老:柯慶施一九二零年便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一九二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他見過列寧…… 後來,陸詒這才明白,柯慶施所說的《新聞日報》“在搞大民主”,是指陸詒在報社里召開“鳴放大會”。柯慶施的消息好靈通啊!

“柯老”約陸詒談話。 陸詒對柯慶施說:“柯老,這是誰給您打的小報告,說我們《新聞報》在搞'大民主'?柯老,您可不能偏聽一面之詞喲!” 雖說陸詒作了解釋,但是柯慶施仍勸他不要開“鳴放大會”。 此後,在一九五七年六月十七日《文匯報》所發表的報導《新聞日報編輯部昨天集會揭發陸詒反黨言行》中,以“三心兩意、動搖對立”為小標題,對此事作了所謂的“揭發”: 鄒兆琦還揭發陸詒在中共上海市委宣傳會議上對抗黨的囂張氣焰。陸詒在宣傳會議發言時,柯慶施同誌曾插話問道:新聞日報是不是搞大民主?事後陸詒寫信責問柯老什麼叫大民主,什麼叫小民主?後來柯老和他談話時,陸詒又責問道:你是不是聽了“小報告”?竟要干涉黨的領導機關,了解基層情況。鄒兆琦在指出陸詒一系列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行為後說:“我們可以這樣說:黨對陸詒的照顧、挽救,二十年如一日;而陸詒對黨態度的三心兩意、動搖對立,也是二十年如一日;這不是很清楚的嗎?”

陸詒這位久經槍林彈雨的老記者,在“反右派”的砲火中中彈了! 一九五七年七月三日《人民日報》發表另一報導,題為: 《攻破章羅聯盟重要據點上海右派集團陰謀暴露陸詒承認:這個集團是章羅聯盟領導的,有綱領有組織有分工》 報導說: (今年春天)陸詒一到北京,就去拜訪了顧執中。顧執中是陸詒的老師……陸詒向顧執中匯報了上海情況,也談到孫大雨,顧曾指示說孫大雨要講策略。顧執中、陸詒和王造時等還想藉用恢復救國會的名義來組織一個反動的政黨,並曾為此在“全聚德”飯館會商。他們妄圖想拉攏青年、學生和海外華僑參加組織,作為他們的反動資本。羅隆基還向王造時面授機宜說,組織是次要問題,共產黨就不喜歡我們搞組織,關鍵在於設法拉攏群眾。羅並一再指示他們要小心,章乃器也表示要在這個未來的反動組織中擔任職務。

其實,恢復“救國會”,是周恩來向王造時提出來的。這在王造時寫的“交代”裡說得清清楚楚。只是王造時對這種組織已心灰意懶,而且以為“救國會”是抗戰時的組織,現在恢復似無必要,所以沒有照周恩來的意思去辦。可是,在“反右派運動”中,卻被說成“借用恢復救國會的名義來組織一個反動的政黨”! 陸詒雖被打成“右派”,所幸他是一個豁達的人,迄今仍在寫作。他年已八旬,居然看報不用戴眼鏡。他出版了《戰地萍踪》一書,記錄了他這位“戰地記者”的歷史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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