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洪湖血浪·湘鄂西暴動紀實

第3章 第二章爆竹聲中除舊歲

啟程之際,賀龍化裝成闊老闆,但見他: 周逸群裝成了賬房先生。盧冬生、史庶元、張海濤等都扮做隨從。大家分坐兩輛道濟牌轎車到了碼頭。開車的是洋人。下車之後,賀龍擺出了一副紳士的派頭,大搖大擺地通過了軍警的搜查,登上了輪船。 賀尤等乘坐的是頭等艙。坐定之後,船上有茶博士獻茶。盧冬生給了茶博士小費。茶博士見這位闊大爺出手大方,料定這人有大錢,伺候得更加殷勤。 就在賀龍一行上船之際,有幾個賊頭賊腦的人也上了船。 天黑之際,輪船啟錨,溯江而上,這時,船長過來問安,賀龍端著蓋碗茶,喝了一口說:“怎麼樣,這條路上安全嗎?” 船長說:“這陣子紅腦殼們鬧得挺兇,您老人家多留點神。” 賀龍說:“那些軍警們都他媽的吃乾飯,幾個紅腦殼都抓不住。”

船長說:“這陣子天天嚷抓賀龍,官府還懸賞10萬大洋,媽的,要讓我抓住賀龍就好嘍,升官發財坐汽車,我再娶上倆老婆。” 賀龍說:“你這樣想,小心賀龍取你的腦殼殼。” 盧冬生一旁說:“那賀龍是天上的星神,小心讓他派的六丁六甲神聽到,你的命可就沒了。” 盧冬生的話嚇得船長不敢再吱聲了。 江輪漸漸地遠離了上海,賀龍回首那燈火輝煌的城市不盡感慨萬端,新的戰鬥又要開始了。 半夜時分,江輪在一個小港灣停了下來,這工夫,賀龍已然睡下。這頭等艙是倆人一室,盧冬生為保衛賀龍,與賀龍住在了一起。二人正鼾睡之際,突然船上一陣大亂,盧冬生“嗖”地拔出槍,身抵艙門。賀龍用耳朵聽了下外邊動靜,對盧冬生說:“冬生,把槍收起。”

盧冬生剛把槍收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至,接著有人“乒乓”地拍打他們的艙門,賀龍示意盧冬生開門。盧冬生便把艙門打開。門一開,進來了三個人,一個是船長,另外倆人,一個是大個子,站在那裡像塊冷鐵,臉上帶著兇殺之氣,手裡提著王八匣子槍,另一個墩把個兒,像個洋胡蘿蔔,倆鼻孔朝天。艙外還站著幾個人。盧冬生一見這二人帶著武器,神情頓時一陣緊張。他的手不由得摸了下腰里的短槍。 這當兒,賀龍腦子裡急劇地劃著問號:這些人是乾什麼的?自己的行踪被人發覺了?難道中央裡出了叛徒,有人出賣了自己,想著,他冷冷地說:“深更半夜的,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值得這個樣子?” 船長一旁笑吟吟地對賀龍和盧冬生說:“二位先生,這是……”船長話剛說到這兒,那個大個子打斷船長的話說:“我們是白崇禧白司令手下的,奉命令來船上捉拿賀龍。”

盧冬生聽到這兒,神情頓時緊張,就在這當兒,那個大個子接著說:“聽說賀龍在這船上。” 這個“聽說”二字,使盧冬生懸到嗓子眼兒的心放下了許多。 這時,船長對兩個來捉拿賀龍的人說:“二位老總不要誤會,”他指指賀龍和盧冬生,“這二位先生是商人。” 大個子眉毛一挑說:“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商人?我看你也像共產黨,你說他們不是共產黨,你敢做保嗎?” 船長支吾不語。 這工夫,周逸群過來了,笑著對大個子和小個子說:“二位老總,我們都是一起的商人。”說著遞上了名片,說,“這是我們王大老闆的名片。” 小個子接過名片看了,又遞給大個子,大個子看了,連點了幾下頭。名片上寫的是“上海三慶堂珠寶玉器店總經理王元”。大個子看了,手掂著名片,對賀龍說:“王總經理,兄弟是奉公事而來,只好委屈王總經理上岸一趟了,有人告了你是共產黨的大頭子。”

沒等賀龍開口,盧冬生急了,罵了句:“混賬,我們總經理同白崇禧白司令是把兄弟,同商會會長虞洽卿虞會長換帖,同蔣總司令稱兄道弟,是不是你們不要腦袋了?!” 大個子和小個子聽了盧冬生的話,好像沒聽見一樣,大個子鼻子哼了哼說:“我不管白司令黑司令的,上邊要我們抓王總經理,我們就要按公事辦。” 賀龍沒開口,可心裡卻畫圈兒,這兩小子,要是軍警,聽了白崇禧、蔣介石的名號,怎麼也得客氣,可這倆人壓根兒就沒把蔣介石、白崇禧放在眼裡,那麼,這兩個傢伙又是乾什麼的呢? 兩個傢伙見賀龍不動聲色,賽冷鐵“咔咔”兩下把子彈推上膛,對準賀龍說:“走,跟我們下船。” 盧冬生一見大個子把子彈推上了膛,又把槍口對準了賀龍,真急了,他一步上前,用胳膊將大個子的胳膊往上一推,大個子的槍口立刻對準船艙頂部,這槍也老掉牙了,這麼一晃蕩兒,“砰”的一聲,子彈滑出了膛,槍一響,艙內艙外的人都一驚。大個子衝著盧冬生說:“好哇,你們膽敢拒捕?” 他衝身後一喊,“來人那,都抓起來,扔進江里!”

大個子這一嚷,艙外的幾名同黨中有倆人擠了過來。這當兒,賀龍從大個子說的“扔進江里”的這句話中,心中立時明白了八九,又見其同黨都一臉匪氣,知道這些人是土匪。他剛要開口,那船長卻笑吟吟地點頭哈腰的對大個子說:“先生,我看這位老闆是生意人,決不是什麼紅腦殼,船停的時間也不短了,就別讓他們上岸了,咱們開船吧。”又一指賀龍說,“看這位王大老闆,也是仗義之人,不會忘記各位的好處的。” 大個子朝賀龍手上的寶石戒指掃了一眼說:“不行,我們奉的是上邊的公事。” 船長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各位回個話,就說船上沒有紅腦殼就是了。” 小個子說:“哪像你說的那麼輕鬆?我們上頭說了,抓一個紅腦殼賞大洋1000,兩個就2000,抓住賀龍賞10萬,放走了他們,我們的賞錢你給呀。”

小個子說完,船長眨下眼說:“這麼辦吧,不就是幾千塊錢嘛?”他一轉身,笑著對賀龍說,“乾脆,王大老闆就賞給他們千八百塊錢,花錢保平安嘛。” 船長的話到這兒時,賀龍完全明白了,這是一夥內外勾結敲詐船客的土匪。 賀龍判斷得很對,這夥人就是土匪,他們同江輪上的船長、水手勾搭一起,趁蔣介石下令抓共產黨之機,敲詐旅客的錢財。賀龍等在上海碼頭上船之機,就被這些人盯住了,船到這小碼頭停下後,船長和土匪就演了這齣抓“紅腦殼”的雙簧戲。這樣的人,蔣介石、白崇禧的名字如何鎮得住他們?相反,他們從名片上看到“三慶堂珠寶玉器店總經理”這一行字後,就更高興了,賀龍判斷正確後,心裡有了主意。當下,賀龍對船長說:“千兒八百的錢不算甚?只是我們出門不帶重金,走到哪裡,均由當地銀行支付。這麼辦吧,我寫個條子,他們派人到上海或武漢的銀行去取。”

大個子聽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他說:“我們是不見真佛不燒香。”他停了停,說,“這麼辦吧,王大老闆,把你的金表和戒指留下,以此抵押。” 賀龍戴的金表和戒指是臨上船時周恩來給他的,賀龍不要,周恩來說:“你作為闊老闆,不戴金表寶石戒指怎麼行?往後指揮戰鬥也有用處,這表和戒指是宋慶齡送給我的,南昌暴動前,我從漢口到九江,化裝成闊老闆,孫夫人把這東西給了我,我安全到了九江。現在該你用了。”這樣,賀龍把金表和戒指接了過來。 賀龍知道對這些土匪,不出血是過不了此關的,便笑道:“各位弟兄若要金表和戒指,我現在就給,若要一筆款子,我可以寫條子,各位到上海或武漢銀行去取,實話對你們講,銀行一見我這條子,立時付錢。” 賀龍說完,那些上匪都不吭氣了,為什麼呢?原來,這些傢伙都是食親財黑的主兒,聽了賀龍一番話,是又想要金表和戒指,又想要洋錢。當下,船長等人出去商量了一下,不大工夫,幾個人又進了船艙,船長說:“二位先生,我跟幾位兄弟計了番價,他們說,只要表和戒指。”

賀龍笑道:“那好。”當下,將表和戒指交給了船長,般長接了過來,又放在手心上看了看,這才走出了船艙,並隨手把門關好,時間不長,江輪便起錨西行,盧冬生擦了下頭上的汗說:“真沒想到,遇到了這群傢伙。” 賀龍說:“這些土匪都是滾刀肉。” 史庶元感嘆他說:“革命真不容易呀。” 周逸群說:“唐僧取經有九九八十一難,我們幹革命也會有九九八十一難。” 盧冬生說:“這江中遇險是我們赴湘西第一難了。” 賀龍說:“不管多少,只要有決心就不難。”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這日,江輪抵達武漢,賀龍一行上了岸。 江輪抵達武漢後,賀龍一行先到了東方旅館,這裡是湖北省委的一個秘密聯絡點兒,沒能接上頭兒,原來這個聯絡點兒幾天前已被敵人破壞。賀龍等人又到了第二個接頭地點。這是一個臨江的飯店,飯店雖然不夠十分氣派,倒也乾淨雅緻,門臉上懸掛一塊黑底金字匾,上書“望江樓”三個大字。幾個人邁步進去,跑堂的見有客人來了,趕緊笑臉迎了過來,問道:“幾位爺是雅座還是便餐呢?”

盧冬生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於老闆在嗎?”跑堂的聽了,上下打量了賀龍一眼,見幾個人的穿戴打扮非同一般,那一雙肉眼泡兒擠在一起,笑道:“於老闆麼,他……” 賀龍說:“他怎麼啦?” 跑堂的小聲說:“客爺只管吃飯吧。” 賀龍心中明白,知道這個聯絡點兒又破壞了,沒有再問,幾個人坐了下來,要了些飯菜,簡單的吃了些,便走了出來。 原來,這個飯店的經理叫於得水,是中共的一位優秀黨員。大革命失敗後,中共湖北省委為聯絡需要,在這臨江之處,開了座望江樓飯莊,接待往來的同志。省委派了於得水到這里當了老闆,明著管理飯莊,暗裡做接待工作。半月前,這個聯絡點被敵人破壞,於得水被捕人獄,幾天后即遭殺害,飯店隨之易主。離開望江樓後,賀龍恩忖了片刻,說:“乾脆咱們去謝弄北里17號找郭亮吧。”

周逸群一旁驚奇地問:“你怎麼知道郭亮的地址?” 賀龍說:“周恩來跟你交待時我聽到的。” 周逸群嘆道:“文常真是好記性,人家是過目不忘,你呢,過耳不忘。” 當下,幾個人乘坐三輛三輪車直奔謝弄北里。三輪車行駛之際,賀龍見武漢街頭,一片蕭條冷落之景,許多店鋪都關門倒閉,乞丐舉目可見,大街小巷,軍警如林,半年前轟轟烈烈的大革命時的熱烈氣氛,已不見踪影。大家看著,心中都有一番感慨。 武漢已是一片白色恐怖,武漢反動政府驅使軍警,日日夜夜,川流不息地捉殺共產黨員,僅殺人場之一漢口濟生三馬路上斬標竹籤,就成車地往外拉。那些上層官僚,利用職權和武裝,大做生意。營私舞弊,貪贓枉法,無惡不做。每日吞雲吐霧,一榻橫陳。中下級軍官,亦多狂嫖濫賭。每當夕陽西下,漢口法租界的妓院,都擠滿了瘋狂聚賭和尋花問柳的軍官。這些人酗酒鬧事,習以為常,視百姓如草芥。百姓對這些軍閥軍隊,恨之入骨,然敢怒不敢言。不知不覺,三輪車到了臨近謝弄北里,賀龍等人便先後下了車,看看無人盯梢,便來到了17號,由於與兩個聯絡點沒接上頭,不知道聯絡的暗語,賀龍安排張海濤等人在一家旅館住下,而後同周逸群、盧冬生就徑直闖了進去。 郭亮的老婆見了賀龍等人一時呆住了,因為三人都化了裝,郭亮老婆沒能看出,還以為是特務,她支支吾吾他說:“你們……” 賀龍見郭亮老婆驚慌的樣子,把墨鏡一摘,還沒開口,室內一人大聲說:“總指揮,是你來了?”又對郭亮老婆說,“這是賀龍賀總指揮。” 郭亮老婆這才轉驚為喜,賀龍也看清說話之人是劉鳴先。 劉鳴先,湖南人,大革命時加入共產黨,北伐時曾擔任葉挺的副官長。賀龍同他很熟。 賀龍同劉鳴先握著手說:“你老兄怎麼在這裡?” 劉鳴先笑道:“總指揮,你的眼鏡再晚摘一會兒,我的槍就要響了,你們怎麼不按暗號辦?” 周逸群說:“兩個接頭地點都破壞了,沒了辦法,才徑直闖入。” 賀龍把周逸群和盧冬生向劉鳴先和郭亮老婆作了介紹。郭亮老婆忙給大家沏茶。賀龍喝了幾口茶水,說:“郭亮呢?” 劉鳴先說:“郭亮與省委的幾位同志在一家旅館裡開秘密會議,你們來得正好,我帶你們去見。” 當下,劉鳴先帶賀龍、周逸群、盧冬生去見郭亮。 在旅館裡,賀龍等人見到了郭亮,郭亮一見賀龍等人,高興異常,賀龍從懷中取出一紙,遞與郭亮說:“郭亮,這是恩來寫給你的信。” 郭亮接過信一看,見信中寫道: 伍豪是周恩來的代號。郭亮看罷周恩來的信後,便把鄂中、鄂西及武漢三鎮的情況向賀龍等人介紹了一遍。 鄂中處於洪湖地區。洪湖區域有大小湖泊幾十個,主要分部在洪湖、大同湖、大沙湖的周圍。 每到雨季,這些湖泊便成為一片汪洋水域。涸水季節,便又成為蘆葦蕩和荷花淀。洪湖境內河港湖泊交織其間,東西貫通,相互串連。其腹內有北襄河(又叫漢水)、中府河,長江與東荊河(又稱南襄河)環繞其境,從城陵磯到宜昌這一段的長江又叫荊江。因而,這洪湖地區素有水鄉之稱。 洪湖雖是水泊之地,然戰略地位,卻十分重要,其東近武漢,南逼長沙,西進川陝,退可據水泊之險固守。元朝順帝時,沔陽漁人陳友諒,就在這水鄉澤國領導了沔陽、洪湖一帶人民揭竿起義,一時轟轟烈烈,號稱漢王。至今,在洪湖區域內黃蓬山下,尚有陳友諒墓。三國的遺跡便更多了,烏林磯與隔江的赤壁相對,呂蒙口、觀陣台、打鼓台,皆是歷代兵家相爭之時所留遺跡。 洪湖面積438平方公里,是湖北境內最大的淡水湖泊。 洪湖是江漢平原的尾閭,站在長江大堤上看去,碧波蕩漾,一望無際。洪湖地區包括監利、沔陽、嘉魚、蒲圻、漢陽及湖南臨湘等縣接壤地方。其周圍除了有長江、東荊河等較大河流外,還有紫林河、沙揚河、南襯河、太馬河等數十公里長的大河流,至於小河小渠,到處遍布。憑高俯瞰,可見河道如蜘蛛網一樣,縱橫交錯。在廣闊的湖濱之上,蘆葦叢生,湖堤阡陌,墩台星羅棋布。 洪湖乃魚米之鄉,洪湖內水產豐富,平原上土地肥美。然自清末以來,天災人禍,貧苦百姓,苦不堪言。特別是湖霸、地主、土豪、劣紳,他們橫徵暴斂,對農民、漁民進行殘酷的剝削和壓迫。在新堤市,有惡霸“八大財神”,在峰口,有“七大金剛”,在沙口、曹市、府場等地,地主惡霸更多。在洪湖的劣紳中,以張可臣、張太初、張澤厚、塗老五為集中代表。 張可臣是石山港的大惡霸,他佔有沙湖湖面5.5萬多畝,石山港百分之七十的勞力由他控制,百分之八十的漁民受他約束,凡在沙湖上捕來的魚,要交百分之六十的稅。 大地主張太初在曹市鄉吐口唾沫都成撮,曹市鄉共有土地2.2萬畝,他一家即佔有1萬畝。 張澤厚是沙口大豪紳,張家垸湖面1000多畝,他霸占了四百多畝,湖濱柴山,他亦霸占了3萬畝以上,除了土地,他還到處設商行,經營的商船來往各地,土匪不敢侵犯,大土匪頭子李伯岩是他的干兒子。 塗老五是洪湖北岸戴家場的大土豪,其為前清的武秀才。塗老五的二哥塗自清是沔陽縣的諮議員和湖北省的參議員。塗倚仗其二哥做後盾,勾結洋人和軍閥,大打出手,先後強佔了民田幾萬畝,施家港的1000多畝田全被他霸占,戴家場十多個民垸,他佔了大半。從府場到峰口一帶開了80多家商店;在柳關至監利一線開有榨房、酒廠等作坊和綢緞商店。其囤積居奇,高抬市價,操縱市場。此外,塗老五還私設“團體”,充當戴家場26保的“團董”。群眾呼其為“塗老虎”,“彎一步”。 惡霸地主掠奪土地方法有二種,一種叫做“蛤蟆田”,即在漲水時,地主猢霸坐船到水漲的地方,扎上圍子,水退後,圍子內田就屬他們佔有了。另一種是藉包攬詞訟、修堤等擄奪土地。官垱鄉的貧農肖賢科,因為交不起官府徵收的修堤費,20畝田被劣紳夏西平藉口佔去。 當時,農民祖種土地,每年要交兩項租,一是死租,不分天災人禍,照樣繳納,另按收成好壞,四六或三七分,地主佔六七成。白廟的地主還規定,要先交租後租地。 漁民所受的剝削與農民無二。西湖漁霸吳曉光收魚時,64兩算一斤。張澤厚收魚時,10斤算1斤。 農民、漁民除受湖霸、地主重利盤剝外,還得無償給湖霸、地主從事抬轎、駕船等勞役。 高利貸的剝削亦極其殘酷,每當青黃不接或農、漁民生活困難時,漁霸、地主即發放高利貸。一般是加大一或加大二,即藉10元要還11或12元。更嚴重的是利上加利的“驢打滾”。新堤土豪李寅借二石五斗粟給陳姓農民,陳因貧困無法歸還,李便藉口反算,由粟米折錢,由錢折菜籽再折豌豆和高粱,結果翻了幾番,還了17石7鬥高粱,下欠了3石3鬥黃豆無法還清,姓陳的只好賣兒抵債,弄得家破人亡。 農民、漁民被壓迫得無路可走,便憤起反抗。 1924年,尖彎地區的裴崇官領導漁民把官垱湖、金家台大惡霸捆在梯子上游行。 1925年,大同湖的漁民為了反抗湖霸熊盛樣“禁湖”把他吊起來痛打。 1926年夏季,麥收季節,由於大雨,河水暴漲,戴家場的塗老五為自己的麥子不受淹,強迫土地溝的老百姓去修堤,但修堤必須割掉土地溝百姓的麥子,老鄉們不去,塗老五就指使團丁搶打糧船,老鄉們忍無可忍,舉起扁擔、鐵鍁同團丁打了起來,把團丁打跑了。 1925年,中共湖北省黨組織負責人董必武、陳潭秋即派了鄧赤中、婁敏修、許栩、劉曉梅、葉赤五等到洪湖地區開展革命工作。 1925年末,中共沔陽縣委成立,這是洪湖地區的第一個黨組織。 1926年,北伐軍抵定兩湖,沔陽縣第10區農民協會成立大會。會後,鎮壓了大土豪鄧松山、許其遠和大流氓張方。 1927年2月,沔陽農民協會代表大會召開,鄧赤中擔任了大會秘書長。時農協會員達到19.3萬多人,1926年9月,中共沔陽第一次代表大會在沔陽城秘密召開,產生了李良貴、婁敏修為首的中共沔陽縣委。 1927年春,擔任湖北省農民協會的特派員劉紹南的入黨介紹人李良貴奉中共湖北省委之命來到了沔陽,與劉紹南、鄧赤中、婁敏修等一起,於是年2月28日,在白廟籌建了黨的組織,使白廟成了中共在洪湖地區的活動中心。圍繞這個中心活動的據點有張家溝、戴家場、南林口、汊河口、汊口、坡段場等地。如此,沔陽的革命形勢有了極快的發展。 當時,在白廟一帶活動的是鄧赤中、鄧耀;在戴家場一帶活動的是劉紹南、陳墨香、劉大成、王康普;在府場的有夏德英、熊登楚;在鄭道湖一帶的有趙美雲、培登秋、曼化吾。 此後,又建立了沔陽農民自衛軍,由婁敏修領導。自衛軍隊員以長矛、土銃為武器,這是中共在洪湖地區所領導的最早的武裝力量。 5月12日,川軍楊森與夏斗寅叛變。楊森人馬沿長江東下佔了沔陽,放出了沔陽農協會關押的土豪劣紳,解散了沔陽、新堤、河裡等地農協會。匪首李伯岩、錢鼎三以“清黨幹部團”的名義劫奪了污陽彭場自衛團的槍支。大劣紳楊奚如殺死了農協會負責人楊海東。戴家場的土劣塗老五也趁機捲土重來。新堤裁縫工會楊才發被殺害,汊河口農協常委吳隆春、潘日藻被敵人嚴刑拷打,寧死不屈,被投監入獄。 汪集團“分共”之後,國民黨的劉佐龍的第十五軍、魯滌平的第二軍、李品仙的第八軍、李燊的第四十三軍的部分隊伍,先後佔領了洪湖各地。那些反動勢力紛紛趁機組織了“國民黨改組委員會分會”、“清鄉委員會”、“保衛團”、“常練隊”等。沔陽乃至洪湖地區的共產黨組織,群眾團體,全部被破壞和解散,工農自衛武裝的武器被收繳,不少共產黨人、革命群眾慘遭殺害,還鄉團“鏟共”隊到處殺人放火,擄掠姦淫,逃往外地的地主劣紳孫耀卿、張景安、王遊齋回來組織“保衛團”,峰口“曾永昌”商號老闆“叉雞老”自己買槍成立了“保衛團”,劣紳張榮蔚當上了新堤“保衛團”團長。 在白色恐怖下,一部分立場不堅定的分子動搖了,而革命者在敵人凶焰前變得更加堅定。 當時,中共湖北省委為貫徹“八七”會議精神,堅持洪湖地區革命鬥爭,在雞公山,召開了洪湖地區負責同志的會議,時鄧赤中、黃國慶、夏德美、吳赤鋒等人參加了。會議由羅亦農主持。羅心情沉重地說:“同志們,陳獨秀路線已把黨送進絕望的地步,敵人的反革命氣焰越來越囂張,不少同志英勇犧牲了。”他把雙手一推,說,“我們要用革命的武裝去反對反革命的武裝!” 為加強洪湖地區的革命鬥爭,湖北省委於8月上旬派了唐方九到鄂中地區主持工作。唐到了鄂中後,本應在群眾基礎較好的沔陽境內建立特委機關,然後以此為依托恢復各縣的黨組織,組織秋收暴動,然其沒有這樣做,既沒建立特委機關,也沒和劉紹南、鄧赤中、熊傳藻等當地黨組織的領導人取得聯繫,而是帶一些骨幹去策反敵軍。他又派了袁傳鑑到潛江的土匪中活動,派了徐傑、唐某到天門紅槍會及土匪中活動。想依靠會黨力量進行暴動。省委對唐方九這種做法進行了批評,同時鑑於唐方九的工作情況及態度,決定派肖仁鵠、王平章二人前往組建鄂中特委。為了領導方便,將鄂中區劃為南北二部。北部轄天門、京山、漢川、應城4縣,令王平章負責指揮;南部轄沔陽、潛江、監利3縣及新堤市,令肖仁鵠負責。省委並派了王大全為鄂中南北二部的巡視員。 當肖仁鵠、王平章啟程之際,省委書記郭亮對二人談了話,做瞭如下指示: 一、鄂中區由暴動區域而轉為騷動區域之大原因為機會主義之流毒太深,今後急需完全拔除。 二、土地革命之意義,為變更數千年來土地制度,須由地主豪劣手中,將土地奪歸農民,故多殺土豪劣紳地主,即係多作一分土地革命之工作。 三、鄂中今後工作之方針,應盡可能的召集同誌及農民開會,由黨對群眾宣布實行土地革命,殺盡土豪劣紳,沒收大地主的土地及一切公地和一切反革命派的財產,抗糧、抗租、抗稅、抗捐。用暴動的方式,摧毀武漢政府。 四、組織暗殺隊和游擊隊。暗殺隊之組織方法,以三四個至一二十個勇敢同誌或勇敢農民組織之, 有槍一二支或舊式武器數件,即可行動。 五、對於軍隊,如果我們力量薄弱,則避免和他們衝突;如有力量解決我部軍隊時,則當毫不猶豫地干,惟技術方面的準備,須切實注意。 郭亮要求暴動要盡快展開,以打擊敵人之囂焰,鼓窮苦百姓之志氣。於是,肖仁鵠、王平章二人化裝乘江輪直抵洪湖。 郭亮講罷洪湖地區情況,又向賀龍等介紹了鄂西的情況。 鄂西即湖北的西部,位於長江、漢水之間及其附近的廣大地區,南達洞庭湖和武陵山脈,西抵長江三峽和神農架一帶,北至桐柏山南麓,東迄武漢西部邊緣。在這地區內,既有江河交錯、湖汊遍布的江漢平原,又有崇山峻嶺、丘陵連綿的山岳地帶,戰略形勢極為重要。鄂西有天門、荊門、宜都、當陽、遠安、宜昌、松滋、枝江市、枝城、南漳、房縣、興山、巴東、秭歸、長陽、鶴峰、五峰、恩施、利川、咸豐、來鳳、建始等縣;鄂北有襄陽、棗陽等縣。 1927年5月,據不完全統計,鄂西的天門、荊門、宜都、當陽、遠安、宜昌、松滋、枝江等地,均成立了縣農協會或農協籌備處,區、鄉農協組織相繼建立,並建立了為數不等的農民武裝。 “馬日事變”後,鄂中、鄂西、鄂北各地的農協會,遭到反革命勢力的嚴重摧殘。 京山縣的農民武裝組織在農協會中有三四千人,但由於各區的農協多為土豪劣紳所把持。如宋何二區,在楊森二十軍與夏斗寅部聯合東下時,混入了不少土劣,因此,這支農民武裝縣農協會不能指揮。京山縣的農民武裝頂峰時有土槍萬數以上,並有快槍7支。當時,農民的要求以打擊反動的紅槍會最為迫切,因為紅槍會不時向農民進攻,而縣長的態度甚壞。京山的駐軍是向覺民的警衛團,向部對農協會態度尚好。但是,在武漢國民政府公開反動之後,向部立即與土劣勾結,向農協會發動攻擊,農協會負責人遂大為恐慌,不少人棄職逃走,特支書記鄭受松匆匆到了武漢,登報聲明其脫離共產黨。農協會之武裝也隨之瓦解。漢川的農協會址為十五軍的一個營所佔。農協會組織完全解體,武裝的槍械均被駐軍繳去。土豪劣紳以軍隊為護符,在各處捕人,封房子,漢川的中共黨組負責人均不知去向。鄂西的中共組織頗不健全,農運工運,本來甚幼稚,加上楊森東下之蹂躪,更屬雪上加霜。在武漢國民政府沒反動之前,該地駐軍第二軍對於民眾尚未十分壓迫,故民眾團體,尚能存在,中共組織,除石首外,均未解體,只是混進了許多土豪劣紳或與土劣利益一致分子。江陵縣委書記劉植五在1927年8月19日寫給湖北省委的報告中,報告了江陵、石首、公安等縣的農協會及中共黨組織等方面情形,其報告稱: 汪陵縣之農協,以前有百分之九十五均在新舊土豪劣紳領導之下,楊森東下,土豪劣紳公開反動,許多農會職員被土豪劣紳告發或直接屠殺,因此全縣農協瓦解。現在僅有二個區農協會在我們領導之下,尚在繼續打土匪,殺土豪劣紳,其餘農民則不明了農協,甚至怨恨農協。該縣土匪最多,不下四五千人,大半在土豪劣紳領導之下,被二十一軍及縣政府所收編,反對農協。其餘散處之土匪,則大半為楊森之殘部。我們的武器,計有長槍展甚速,其目的為打土匪,曾與土匪激烈的鬥爭,雖受重大犧牲,亦不稍餒。此種組織,有一大部分在我們影響之下,因為打土匪即為解除土豪劣紳的武裝,匪去則土劣亦潛踪,全縣農民約30萬,自耕農佔百分之七十。縣政府對糧稅之浮收甚大,每洋一元,收銅元4串,約合當時國庫券4元,中央票2元,該縣駐軍為二軍第五師一部和二十一軍一小部,約三四萬人,暫編十五軍一小部,約四五百人,二軍對民眾團體的態度是:不“左”傾便不過問,“左”傾而又有人控告即調查制裁。二十一軍是土匪,白晝行動。 公安、石首的農民很勇敢,在民校左派同志領導下(因為我們在該二縣力量甚小),楊森東下,農民曾與之作戰數次,兩縣農民雖受犧牲,但楊軍亦不敢入境。兩縣槍支,共約600支,在縣民校指導之下,係人民自衛團的名義。湖南清鄉隊曾越境來捕該二縣的農協委員長,發生數次武裝衝突,結果農民及人民自衛軍獲勝。當時該縣工作的計劃,第一要拿武器,用購買或收編各種方法進行。第二是恢復組織,殺土劣及其所領導之土匪,第三作抗租抗稅的鬥爭。 武漢國民政府反動之後,鄂中、鄂西、鄂北各地,白色恐怖遍及城鄉,警察局、稅務局、團防局還鄉團、鏟共隊都捲土重來,到處殺人放火,擄掠姦淫,只搞得人煙寥落,土地荒蕪。受害最大的是農民協會的干部和會員、婦聯、學聯等革命群眾,他們每日東躲西藏,一夕數驚,一經捕獲,無錢賄買,格殺勿論。 郭亮談到最後說:“據我們目前了解的情況,鄂中、鄂西雖然白色恐怖嚴重,但群眾的鬥爭性極強,各地縣的委員也都在暴動後紛紛組織了小股隊伍。” 接著,郭亮又介紹了武漢三鎮的情況。武漢三鎮在北代軍節節勝利之際,本是革命中心所在,自汪精衛叛變革命,寧漢合流,武漢三鎮便變成了一片白色恐怖。但是,屠殺並沒有嚇倒共產黨人,他們擦乾了身上的血跡,掩埋了戰友的屍體,又繼續戰鬥。賀龍等人到達這裡時,湖北省委正計劃於年關舉行暴動,郭亮等人在這旅館召開的會議,就是舉行暴動的會議。 郭亮介紹完武漢三鎮的情況後,高興地握著賀龍的手說:“文常,你來得正好,武漢三鎮要搞年關暴動,暴動的日子,定在了臘月二十三灶王爺上天之際,趁鞭炮齊鳴時刻暴動開始,你來當總指揮吧,” 賀龍自然同意。 當下,賀龍、周逸群參加了會議,盧冬生、史庶元、張海濤等也都參加了暴動準備工作。 當時,暴動所用的經費和槍支都極缺乏,而省委一時也搞不來,恰好程潛的兩個侄子是共產黨員,都在漢陽兵工廠工作,一個管軍械, 一個管軍需,這倆人為暴動準備了部分槍械、彈藥和經費。關於這段情由,賀龍後來回憶: 廣東暴動後,我從香港到上海,黨決定我和劉伯承、林老一起去蘇聯。決定1927年11月17日走,坐貨倉走。但16日機關破壞,敵人說我到了上海,結果他們先走了。十幾天后,我走不成,就想搞紅軍吧,我與周逸群把想法談了,要他向總理談,我說在上海,黨負責,上了船,我負責,一到漢口我就能活動了。談了四五次後,中央批准了,我們就準備走。走前,準備搞兩打駁殼槍也沒有搞成,到漢口的接頭關係,恩來同志交待給周逸群,我在一旁聽見,記住了,是'謝弄北里十七號'。我們帶了張海濤、史庶元等由上海坐船去漢口。在輪船上還遇見了一件事,一個國民黨特務叫王國禎的,帶一個婊子與史庶元搞熟了,即請我們吃飯、打牌。我只帶了30元,給3人分頭帶上,就打起牌來。那特務想贏我們的錢,打下來,我卻贏了他七八十元,他又要互相交換地址,我就隨便講了個地址給他。 到漢口後,到東方旅館,我們接頭關係兩個都被破壞了,我就記起'謝弄北里十七號',也沒有介紹信,就硬闖去了。會到郭亮的老婆,他們以為我是偵探,由劉鳴先來與我接頭。其他人就住下跑走了,接好頭,我又去旅館找來張海濤。當時,組織上叫我搞根據地、蘇維埃、游擊戰爭,但是,怎麼搞?沒有指示。怎麼搞紅軍,發動群眾,發動起來又怎麼組織?都不清楚,只知道搞農民協會;搞軍隊的方法是北伐軍式的。到了漢口,與郭亮接了頭,準備走,第二天程潛的一個侄子及一個姓鐘的外甥來了,他們都是黨員,侄子管軍械,從漢陽兵工廠搞來了槍、子彈和重機關槍,外甥管軍需,把5萬法幣帶到黨裡來。同時,武漢三鎮又要組織暴動,我的一個團長醴陵人蔡申熙在招兵,組織三個軍,武昌、漢口、漢陽各一個軍,要我當總指揮,我就準備參加暴動。 在省委研究年關暴動的會上,賀龍說:“要接受南昌暴動千里遠征的教訓,武漢暴動成功當然很好,若失敗了,快快離開,把暴動武裝拉到沔陽會師,長江南岸的就拉到湘東,和湘東的農村暴動武裝結合起來,我到湘西。” 會上,又討論瞭如何發展游擊隊、發展黨,恢復已被敵人破壞的各地黨組織的問題。 這時候,賀錦齋派了賀龍的兩個侄子,一個叫賀學定,一個叫賀桂先,給省委送金子來了。當時,賀錦齋在洪湖藕池發展了百餘人槍,近日抄了一家銀號,搞到1000多兩金子,派專人來漢口送交省委。他怎麼到了洪湖,後文交待,暫且不提。省委正發愁暴動缺錢。這黃金真是雪中送炭。 年關暴動的一切準備都很順利,誰想到,就在臘月二十三,為暴動印刷標語的一家印刷所被敵人破壞,致使省委的全部暴動計劃都落入了敵人手中,這下子,滿城大亂。敵人傾巢出動,逮捕共產黨及暴動分子。並派保甲長們沿街敲鑼高喊:“共產黨要暴動了!”“每家每戶準備美孚油燈,水缸裝滿水!” 郭亮租住的房子,是這個地下印刷所出的鋪保,郭亮料定敵人肯定會來查抄和捕人,當下,省委迅速作出了決定,所有參加暴動的人員,立即轉移,賀龍對郭亮說:“我和逸群等去湘西吧,今天就走,只是逸群怎麼通知他?” 郭亮說:“我己安排人通知他了,今晚你們就乘江輪動身。”說著,郭亮握著賀龍的手說,“我本當前往,可這裡尚有事沒有做充,侍安排後再去找你。特立、直荀另有任務也不能去了。” 當下,二人洒淚而別。 1928年3月26日,郭亮奉中央之命前往岳陽成立中共湘贛特委,郭亮任書記、主持召開特委會議,發動平江、瀏陽、銅鼓、修水、蒲沂、通城等十餘縣農民武裝起義,組織工農革命軍,建立革命根據地。不想為叛徒蘇先駿出賣了,於岳陽被捕,翌日被押至長沙,29日即被何鍵殺害,年僅27歲。 當時,徐特立也被派往岳陽工作,本擬與郭亮同行,因拉肚子而沒能前往,才沒遇難。 賀龍同郭亮分手後,立即做了番打扮,但見:頭戴水獺皮帽,身穿狐皮長袍,水晶眼鏡遮目,文明拐杖點地,腳下皮鞋閃光,一抹黑胡齊整,遠看是個闊大爺,近看是個闊老闆。盧冬生扮做隨從。看看到了掌燈時分,賀龍與盧冬生乘汽車到了臨江碼頭,這時碼頭上燈火輝煌,崗哨林立,軍警盤查十分嚴密。把那些上下船的旅客都翻了個底朝上。那些軍警真的是嚴查共產黨嗎?不是,他們是趁火燒魚,趁機發財。賀龍下了汽車,盧冬生提著高級皮箱,隨在身後,盧冬生雖是隨從打扮,且也很闊綽,使人見瞭望而生畏。賀龍抬眼一瞅,見軍警對每個旅客都搜身盤查,十分嚴格,他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大搖大擺地走到軍警面前,敞開狐皮大衣,衝軍警說:“檢查檢查,看我像不像暴動分子,紅腦殼?!” 站在賀龍面前的這個軍警姓馮,外號“馮一刀”,宰人特狠,靠著在這臨江碼頭盤查敲詐勒索發了財。他正在檢查之際,聽到賀龍言語,抬眼一看,心裡也立時一哆嗦,心說:我的爺,這個主兒可了不得,真闊呀,家裡不定開著多大字號呢,我可不能輕饒過他。想著,正要開口,可眼珠兒又往賀龍身上一掃,不由得激靈一下打了個冷戰,怎麼著,他看見了賀龍那兩道黑眉,一雙利眼,心裡不由一動,暗忖道:這個主兒怎麼跟城門口兒畫影圖形,懸賞10萬大洋的南昌暴動分子賀龍差不多?要真是賀龍,發財的日子可就來啦。想著,他把胸脯一拍,剛要張口,那話又咽了回去。他想:這人果真是賀龍,他身邊左右準有人暗中跟隨,自己要動手,準得吃虧,此人要不是賀龍,衝這派頭,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是要抓錯了,丟了飯碗不說,弄不好腦袋也得搬家,我呀……他正想著,只聽眼前這位闊老闆喝道:“愣什麼?” 馮一刀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盧冬生暗暗地把一把票子往他手中一塞。馮一刀立即心領神會,滿臉是笑地後退了兩步,又扭頭對其他兵丁喝道:“愣什麼,快閃開,讓這位大爺上船!” 賀龍大搖大擺地上了船。到了江輪上一瞅,周逸群、史庶元、張海濤等早已到了船上。在周逸群的身邊還坐著一個年輕人,年紀二十五六,人很精神,賀龍看看不認識,周逸群介紹說:“這是李良耀,省委派他同我們一起去湘西。” 賀龍同李良耀握了手。柳直荀因另有任務沒能同往。 賀龍上了江輪,坐定之後,賬房先生左顧右盼,打量了賀龍一陣,試探地問:“先生貴姓?” 賀龍說:“我姓王。” 那人道:“我看先生不姓王。” 賀龍警覺道:“姓甚?” 那人道:“你是賀龍。” 賀龍嚴正地說:“看來你的眼力不錯。” 那人道:“請軍長放心,小的原在軍長手下當兵,後來,因身體不適應,退了伍,經人介紹,來到這船上當了賬房。”那人又說,“前些時,聽說軍長遇難了,小的難受了好多天,後來見官府懸賞軍長,懸著的心才放下許多。” 賀龍見那人一臉忠厚善相,知道是窮人出身,遂道:“這船上人都怎麼樣?” 那人道:“請軍長放心,這船上使船的人都是受苦人。” 原來,在這條江輪上,從船長到水手,有近半數是共產黨員和同情革命的人,這是郭亮派人安排的。 管賬先生走後不一刻,又帶來三四個人,賀龍教給了他們一套準備應付敵人可能突然檢查的辦法。 天黑之際,江輪起錨,由於怕出意外,沒有鳴笛即離開了碼頭,船剛駛到鸚鵡洲時,敵人的一艘巡江劃子開了過來,靠近江輪後,一群荷槍實彈的人把槍對準了江輪,一個大鬍子厲聲喝道:“娘的,開船為什麼不鳴笛?八成船上有共產分子?”說著就上了船,隨後又跟著上來兩個持槍的。 賬房先生和船長都笑臉迎了過去,賬房先生說:“先生,是掛笛的繩子斷了,正在修,不信您過去看看。” 賬房先生說著把大鬍子引到駕駛室,大鬍子一瞅,見船工們果然在修。他又橫眉撇嘴地四下看了看,拉著長聲說:“你們這船上有沒有紅腦殼呀?” 船長點頭哈腰地說:“先生,我們一向奉公守法,紅腦殼我們怎敢讓他們上船?那不是砸飯碗嗎?” 這時候,賬房先生拿過兩條煙,遞給大鬍子說:“先生們辛苦,拿去抽吧,不成敬意。” 大鬍子沒接,賬房趕緊把煙給了他身後的兵。大鬍子說:“你們這船什麼時候從回呀?” 賬房說:“一個星期。” 大鬍子說:“回來的時候,給我捎點土產來。” 船長趕緊說:“一定一定。” 大鬍子說:“知道我住哪兒嗎?” 賬房說:“你老住在……住在……” 大鬍子把一張名片掏出,賬房雙手接過,連連說:“船回來一定到府上拜望。” 大鬍子等這才下了江輪。江輪逆水而上。 關於這段經歷,賀龍後來回憶道: 當時碼頭上的敵人檢查很嚴,我穿著皮大衣,圍圍巾,戴墨眼鏡,走到敵人面前打開大衣讓敵人搜,敵人看我像資本家,就放我上了船。船上的袍哥組織,管船的賬房也認出了我,我即教給他一套話,準備應付敵人。開船的時候沒有拉笛,船到鸚鵡洲,敵人的汽劃子來檢查了,船夫裝作修理,我藏在後艙裡,賬房送了點禮給敵人,就混過去了。 24日走的,越是大搖大擺越沒有問題。那個時候,敵人認衣裳更認錢,如今這個壞毛病還沒有根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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