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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節震波

震區 闫星华 8529 2018-03-14
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在這個讓國人永遠傷痛的時刻,國興銀行汶川塔山分理處營業室的六名職工(實際上有一人是領導幹部)陳生、鄒家駒、高秋雨、戴春、華嬌、劉淑嫻正各自在不同的“崗位”上:華嬌、劉淑嫻在營業室裡“臨櫃”辦理業務,也就是處理日常工作。客戶經理高秋雨在營業室加班,他一邊整理信貸資料一邊罵罵咧咧,不知道又和誰鬧了矛盾。六個人在平時的工作中並不和諧,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爭吵。陳生是汶川支行副行長兼塔山分理處主任,在二樓主任辦公室值班;會計行政崗的戴春和客戶經理鄒家駒,在三樓宿舍午休。塔山分理處下午三點上班,因此,午餐後到三點之前,除了值班人員,是大家最放鬆的時刻。 地震猝發時,睡夢中的鄒家駒感覺床在晃動,他在夢囈中以為女朋友又在和他開玩笑。鄒家駒的女朋友在本鎮的稅務局工作,本鎮稅務局離國興銀行汶川塔山分理處僅二百米遠。鄒家駒的女朋友有一個非常“不良”的習慣,就是在鄒家駒睡覺時經常偷偷溜進他的宿舍晃動他搖搖欲墜的鋼絲床。鄒家駒也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就是在午休時,習慣於把宿舍的門窗敞開。也可能他潛意識裡,想在不知不覺中,讓別人“潛伏”進宿舍,辦一些他希望“幹”的事情。鄒家駒睡的鋼絲床是解放初期的產品——年代久遠,人睡在上邊如果不動,沒有一點響聲,倘若輕微動一動也沒有響聲,如果翻身動作稍大一點,就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像音樂一般。大家看電視連續劇,其中有一個情節就是餘則成為了讓樓下的特務消除對自己的懷疑,認定自己和翠平是一對真正的夫妻而且沉湎於尋歡作樂,採取了半夜搖床的做法,讓監督他的特務安心放心。鄒家駒的女朋友也很喜歡聽搖床的聲音,她每一次來,只要是鄒家駒沒有起床,她就會搖動他的床,那床彷彿懂得女人的心意,就歡快地吱吱嘎嘎響了起來。鄒家駒就和她開玩笑說,別搖了,樓下的人聽到了,還以為我對你非禮呢!其實我是大大的“良民”。每當這個時候兩個人就鬧成一團,鬧著鬧著鄒家駒就把女朋友“鬧”到了床上,兩個人就製造出了更大的響聲,女朋友在這響聲的掩護下也叫了起來,這種刺激的效果讓鄒家駒更加興奮也更加得意。樓下的值班人員隔著一層樓也能聽到微弱的吱嘎聲,客戶經理高秋雨本來在二樓辦公,每當中午他就去了一樓,他受不了鄒家駒女朋友那種放肆的叫喊聲和鐵床發出的吱嘎聲。陳生與他完全相反,他非常喜歡聽這種聲音,他可以在這種“音樂”聲中愉快地干自己想幹的事。

起初鄒家駒想到了又是女朋友“作怪”,他閉上眼睛享受著,等待時機準備進行瘋狂的“反擊”。然而鋼絲床晃動得不像以前那樣溫柔而是非常兇猛,又沒有聽到女朋友銀鈴般得意的笑聲,鄒家駒感到似乎不對頭,便下意識地想到不會是地震吧。鄒家駒從床上彈了起來,他只穿了一條短褲,來不及把自己裝扮得“衣冠楚楚”就順勢沖向室外,鄒家駒在敏捷的奔跑途中發現已經地動山搖。屋頂的燈管、裝修物稀里嘩啦開始下落,有許多小物件噼劈啪啪打到了他的身上,將他從夢境中徹底砸醒,好在那些東西都不是沉重致命的。第一時間衝出房門的運動健將鄒家駒,馬上意識到災難的嚴重性。此時,他沒有想到一個人逃生,更沒有返回宿舍取自己的貴重物品,甚至忘了顧及自身形象而去添件衣服。他知道生命是第一位的。鄒家駒義無反顧一門心思狂奔到樓下的營業室,他想在自己逃避災難的時候叫上營業室裡的同事,他當時沒有想到那個在辦公室值班的“頭兒”,即便想到了也不想冒著生命危險救那個“馬屁精”。他知道“頭兒”每天中午都在辦公室聽他與女朋友奏響的“音樂”,就有意識把“音樂”放在高亢的音調上。

此時鄒家駒只能從營業室的大門口逃生,他想“一舉兩得”,既喊了同事們逃生,自己又能跑到安全地帶。 鄒家駒衝到樓梯口時,只見白茫茫一片。原來樓梯已經垮塌,堵塞了他的逃生之路。他迅速尋找視點向營業室裡面張望、驚呼,但他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也沒有發現“鈔箱”(存放鈔票的鐵箱子),只有嗡嗡的地鳴聲充斥在耳邊。鄒家駒想,同事們畢竟在一樓辦公,距離院落最近,很可能已經安全撤離。此時鄒家駒已經無路可逃,他猶豫了一下,想到了正在稅務局上班的女朋友,也不知道他們的辦公室垮塌了沒有,她跑出來了沒有。鄒家駒起初想跑到稅務局救自己的女朋友,然而,如果尋找離開辦公樓的出口,又要耽誤一段時間。同在三樓宿舍休息的女同事戴春呢?此時離她最近,她怎麼辦?女同志在這樣的災難面前是懦弱的,她不可能已經撤離!鄒家駒對戴春是非常憎恨的。他大學畢業分配在國興銀行汶川塔山分理處工作時,喜歡的第一個女孩應該說是戴春。那個時候周圍男多女少,陰陽失衡,身體強壯青春勃發的鄒家駒向戴春發起了進攻。戴春沒有拒絕他,也沒有答應他,而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戴春表面上對他比較熱情也比較親近,甚至兩個人肢體的任何部位都進行了接觸,在戴春那間充滿了脂粉氣的單身宿舍裡,他們展示了青春的激情。國興銀行汶川塔山分理處的所有人員都翹首盼望,等待著吃他們兩個人的喜糖。他們密切的程度已經超越了普通朋友的關係,可以說進入愛情的“快車道”,兩個人只是沒有搬到一起生活。然而,鄒家駒最終沒有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建立家庭。讓分理處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戴春和鄒家駒相好的同時又暗中與本地政府的一位公務員好上了,戴春幾次帶公務員到單身宿舍,起初她對同事們說他是自己的表哥,後來又說是高中時期的同學,這就引起了鄒家駒的警惕。鄒家駒也曾幾次警告過戴春,但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一說而已,因為兩個人當時都沒有提結婚的事,鄒家駒為了維護“大局”,不便採取強硬的態度和措施。當戴春實在無法繼續掩飾自己越軌的行為時,她才向鄒家駒老實交代,並熱情邀請鄒家駒參加她與公務員的婚禮。鄒家駒的反應可想而知,他當時那個憤怒呀,可以用怒髮衝冠來形容。鄒家駒衝口而出,說了一句非常粗野的話:“你這個婊子,還有臉讓我參加婚禮——做夢去吧!”

通過這一句冰冷的羞辱性語言,戴春堅信鄒家駒依然是愛她的。一個男人真正愛上一個女人並得知女人又愛上了別人時,才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如果鄒家駒毫不在意淡然處理,說明他在與戴春相好的同時,心中還有另一個女人。這是戴春最不願意看到的,她雖然愛上了另一個男人,而且那個人的家庭背景、工作環境要比鄒家駒好,發展前景也比鄒家駒樂觀。但是,她希望鄒家駒依然愛她,依然呵護她,畢竟兩個人在一個單位工作,又相戀了那麼久。戴春看到鄒家駒如此憤怒,她反而平靜下來,理解似的笑了笑說:“其實我很喜歡你,只是我們銀行有製度,夫妻二人不能在一個部門工作,我不想離開國興銀行,所以選擇了他,希望你能理解!” 鄒家駒惡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他邊走邊想,什麼不想離開國興銀行?完全是藉口!不就是看到那個男孩家裡富裕,看上去又有前途才與我分手嗎?說得好聽不如我看得明白。現在的女孩太功利太無恥,竟然玩弄男性!從此鄒家駒再看到戴春時就感到胸中堵得慌甚至於噁心,如果沒有工作上必須要講的話,鄒家駒不會主動與戴春講話。戴春幾次與他相遇,想對他講點什麼,鄒家駒總是怒目而視,讓戴春欲言又止表情尷尬。

已經快衝出樓房脫離危險的鄒家駒,只是稍微猶豫了片刻,就放棄了到近在咫尺的稅務局救自己的女朋友,而是十萬火急折返三樓。儘管鄒家駒對戴春的仇恨始終存在,但是“捨近求遠”去救人不是他做人的風格,鄒家駒想把戴春救出後再罵她幾句出一出胸中的鬱悶之氣。鄒家駒感到自己救人的總目標沒有錯,生命重於一切,自己無論如何沒有理由見死不救。戴春是個女同志,在這突如其來的大震面前,驚惶失措時可能會面臨致命的危險,作為一個男子漢在關鍵時刻應該挺身而出,那怕對待自己仇恨的女人也要伸出援助之手。 我到鄒家駒家裡看望他時,他非常坦誠地講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沉默地拿出一盒香煙和一隻打火機,抽出一支,抬頭看我的表情,見我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他的手顫抖著將煙點上,猛吸一口,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傷感地低下頭,雙眉間形成的“川”字籠罩在煙霧之中。我認真端詳著坐在面前的這位“絡腮鬍子”結實矯健的體格,猜想平時喜歡運動的鄒家駒在地動山搖時的平衡能力和奔跑速度。

“在那一刻你不恐懼嗎?難道沒有想到尋找同事會耽誤自己逃生的機會?” 經過認真揣測後,我犀利地向他發出疑問。 鄒家駒用食指彈了彈煙灰,抬起頭一臉愕然:“恐懼?耽誤?當時我懵了!確實不像書本上描寫的英雄那樣,面不改色心不跳,死亡到來無所懼。那個時候我是非常恐懼的,真的,沒有顧得上去想其他的。” 好一個“懵了”!跟他一樣在關鍵時刻“懵了”的還有國興銀行汶川支行副行長兼塔山分理處主任陳生。但是,兩個人“懵了”的內容卻大相徑庭。 當強烈的震波和恐怖的地鳴聲襲來時,正在二樓辦公室忙碌自己事情的汶川支行副行長兼分理處主任陳生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離開這幢危險的大樓。他和鄒家駒一樣迅速跑到一樓準備逃生,發現門口已經被掉下的樓板堵塞,這才愣了一愣。無路可逃的他,想起了在三樓睡覺的兩位“兵”。陳生想,就是被砸死,自己也應該倒在崗位上,那樣會英勇體面一些,也會讓活著的人敬佩自己的行為。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這是陳生最喜歡的詩句,也是他生活與工作的信條。為了能夠實踐自己的信條,陳生又回到辦公室,沉著而冷靜地迅速銷毀了自己不多的“秘密檔案”,在確保即使到天堂報到,也沒有什麼不光彩的事情留給活著的人時,他從二樓往三樓上跑。汶川支行的一把手也就是正行長康宏偉眼下帶領職工外出旅遊不在汶川。多年來,汶川支行有一個“光榮傳統”,每一年正副行長都要交替帶領評出的優秀職工們外出旅遊、休養,這既是對職工一年工作的獎賞,又有利於增強全行職工的凝聚力。陳生想,此時自己是支行及塔山分理處最大的領導,處在這樣的環境中,要想辦法保證職工們的安全和庫款的安全,這是地震到來時陳生處理完自己的“後事”以後的想法。在強烈的地震波衝擊中趔趔趄趄衝上三樓樓道的陳生,由於處理“內部”事情的緣故,已經晚了半拍,他迎面撞見的是東倒西歪的鄒家駒與戴春。原來地震來時,劇烈的晃動及地鳴聲將戴春從睡夢中驚醒,由於樓房搖晃得厲害,戴春驚恐萬狀。她身穿睡衣,愣在床上,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般求救的叫喊聲。她發出的聲音與地鳴聲融合到一起,當時大家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沒有人能夠聽到,回應她的是樓房進一步的晃動。戴春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發生了地震,為了逃命,她顧不上整理自己的服飾,就提著鞋,光著腳,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宿舍裡爬了出來。鄒家駒此時已經來到了她的宿舍門口,本來想衝進去把她從床上拖出房間,卻見戴春已經爬了出來。鄒家駒見她這種狼狽不堪的樣子,很是反感:你也有今天!看一看自己的服裝,成什麼樣子,也不怕丟人!你的男朋友呢?他跑到哪裡去了?怎麼不來救你?鄒家駒在心裡罵歸罵,看到戴春的形象,他不由得也想到了自己的形象。自己不是也只穿了一條短褲逃出來了嗎?一個男子漢在突然襲擊的災害面前都那樣手足無措,何況是一個被男人們寵愛的女人?鄒家駒瞬間諒解了戴春的衣冠不整,反而想到了戴春以前對自己的許多恩惠,尤其是他大學畢業分配在塔山分理處時,在最寂寞的時候,戴春給他的那些溫柔,讓鄒家駒在與她分手之後,也始終處於一種愛恨交加的狀態。戴春身上穿的睡衣還是鄒家駒給她買的,在戴春將自己的身體給了他的那一天。當時鄒家駒到成都出差,特意到大商場給戴春買了一件紅色帶金邊的睡衣,回到分理處,他喜形於色地來到戴春的宿舍,讓戴春試試看行不行,戴春把睡衣捧到胸前激動地比劃著說:“真好!正合身!你替我穿上吧。”

鄒家駒雙手顫抖地給她脫衣服,當脫到只剩下一條短褲時,戴春一下撲到了鄒家駒身上,兩個人就疊合到了一起。鄒家駒是第一次偷食禁果,他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剛剛進入“系統”就“土崩瓦解”。戴春顯然比他老練一些,也比他更加懂事,她一邊安慰鄒家駒,一邊讓他再一次興奮起來…… 在鄒家駒看來,戴春還是有點藕斷絲連的意思。鄒家駒看到戴春依然身穿自己給她買的那件睡衣,忘記了刻骨銘心的仇恨,就奮不顧身上前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保護起來。他的舉動,宛如牧民拽一隻任人宰割的羊羔似的,他把戴春拽拉著往樓下跑。陳生看到兩個人幾乎是“赤身裸體”的樣子,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他後悔自己不該跑到樓上冒著危險救他們。陳生想,自己在忙於工作,這兩個人卻在偷情,為了兩個偷情的人冒那麼大風險跑到三樓傻不傻呀!如果自己尋找逃生的出口,往樓下安全的地方轉移,可能早就脫離了危險。 “明白”過來的陳生,理都不理鄒家駒和戴春,轉身又往樓下跑。他知道一樓的大門已經被堵塞,無法逃生的,就跑進了較為安全的二樓的衛生間,他知道在大地震到來時躲藏在衛生間最安全。陳生想,那一對“狗男女”願意到哪個地方隨他們的便,如果能砸死他們更好。地震過去以後,自己佯裝沒有看到他們的骯髒行為,還可以對不了解情況的人說他們是因公殉職,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塔山分理處對外的形像不會被玷污,不會丟醜,他們兩個人的家庭還能得到一筆撫卹金。

鄒家駒是一個運動健將,對地震的有關知識也了解一些,經過初期的緊張、逃跑,在救助戴春的過程中他逐步冷靜下來。鄒家駒並沒有盲目亂跑,而是拖著戴春目標明確地跑進了二樓的衛生間。兩個人進到衛生間才發現他們的“頭兒”陳生也在裡邊,而且佔據了一個最佳的位置。三個人相互看一看,誰也不講話,誰也不理誰。這在平常是極為少見的一種現象。最佳的藏身之地被陳生佔據,而陳生見到鄒家駒和戴春時沒有一點謙讓的意思。鄒家駒和戴春就想,領導幹部在危險時刻首先想到自己,這樣的領導尊重他有個屁用!因此鄒家駒和戴春對陳生就有了一個重新的認識,認為他平常所講的一些冠冕堂皇的話都是假話。他們對待面前這位怕死的領導毫不客氣,兩人也躲在衛生間的門框下,和陳生擠在一起,抱著門柱以維持身體平衡。鄒家駒從陳生此時的表情上,知道他陰暗的心理又有“風吹草動”了,他猜測陳生會把自己對戴春的出手相救,視為兩個人正在搞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鄒家駒知道陳生誤解了,但是他不想辯解,在這個時候他懶得講話。戴春在緊張和恐懼中,為了緩和兩個男人之間的對立情緒,她討好地對威嚴的陳生媚笑一下,又媚笑一下,陳生則皺起眉頭,此時他感到戴春的行為令他噁心。

平常陳生很會當官,也很會整人。他年輕卻老於世故,對上巴結奉迎,對下嚴厲刻薄。有些人說現在的官場上,陳生這樣的人是最吃香的,將來肯定會出人頭地飛黃騰達,陳生也認為自己是一塊銀行家的材料。 陳生對戴春曾有過非分之想,他已經結婚,原來想讓戴春成為自己在塔山分理處的情人。現在許多老闆或領導層的人喜歡找個情人,這也是中國改革開放後湧現出來的一種社會現象。俗話說,和漂亮的女人接觸養眼,和聰明的女人交往養腦,和健康的女人交往養身,和快樂的女人交往養心,和漂亮卻愚笨的女人交往鬧心!陳生現在認為戴春外貌漂亮卻很愚笨,是讓他鬧心的主兒。 起初陳生的想法和現在不同,他想,自己有時晚上不回家,可以找戴春玩一玩,解解悶散散心,消除一天的工作勞累。可是戴春不是當情人的料,陳生髮現她靠不住。戴春不願意把自己的青春奉獻給一個有婦之夫,雖然她不敢違背陳生的“指示”,陳生讓她幹啥她就乾啥。然而,有一天陳生在家裡時戴春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我躺在你曾經溫暖過的被窩,彷彿你的體溫在溫暖我,你的身體在擁抱我,你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看著我,你的雙手在撫摸我。你如果永遠在我身邊更好!”

這一條信息讓陳生非常緊張,幸虧愛人當時在廚房炒菜,顧不上與他分享信息的內容。倘若像往常一樣兩個人相互交流信息,肯定會引起家庭風波。陳生立即回信息嚴格要求戴春,在自己回到家裡時,不允許她發信息,尤其是愛情信息。 兩個人在一起一段時間後,戴春就直截了當提出要求,讓陳生回家與妻子離婚與自己結婚。陳生聽到戴春帶有脅迫性的要求,呆愣了很久。後來他就想出了一整套應付她的方案,這才“藝術”地拒絕了她。戴春明白了陳生不是真正看上她想與她結婚,只不過是生理上需要時才找她發洩。女人在男女問題上尤其是婚姻上是非常敏感的,戴春了解陳生的真正意圖後,就對他有了應對的辦法。在陳生玩弄她的同時,戴春表面上熱情迎合,暗地裡主動出擊尋找一生的伴侶。戴春違背常理的舉動,讓陳生感到可怕。陳生在仕途上春風得意雄心勃勃,他擔心與戴春在一起被大家知道了影響自己的光明前程,就有意疏遠她。戴春也不糾纏,而是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陳生認為戴春是那種離了男人就無法生活的女人,不由欣賞自己主動疏遠戴春的決定。通過對這件事的處理,陳生感到自己將來肯定能成大器,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個不沉迷於女色的男人,將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時代英雄。陳生洋洋得意自我陶醉。

此時又一陣較大的地震衝擊波襲來,瞬間天旋地轉,三個人只能相互扶持在原地順著震波的方向而晃動。戴春緊緊抱著鄒家駒,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不使自己的身體倒在陳生一邊。鄒家駒沒有感受到戴春身上的“熱浪”,而是厭惡起來,他想,你現在感到我有用了?你以為抱著我就安全了嗎?如果繼續晃動下去,我們誰也跑不掉,你知道嗎?你這個“婊子”把我也給害了,你應該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 這時,三樓的屋頂已經相繼垮塌,吊頂裂成碎片嘩啦啦往下掉,牆壁上的灰磚也一片一片一塊一塊掉下來,走廊裡鋪了一層灰塊和磚塊,他們目之所及的對面民房,都彷彿被定向爆破一樣,在飛揚的塵土中頃刻間成為一片廢墟。 中國人在太平盛世的年代裡往往會窩裡鬥,當遇到天災人禍和外來入侵危機四伏的時候,就能夠主動團結在一起。尤其是遇到外來的威脅,國人的心氣會凝聚成銅牆鐵壁。三個人此刻忘記了以前的磕磕碰碰恩恩怨怨,陳生也放下了當領導端的架子,他們在狹小的空間和前所未有的驚悸中相互擁抱著、支撐著,等待漫長的主震波結束後的機會。 大約兩分鐘左右,劇烈的震動終於停歇。經此浩劫,這座板樓已不堪一擊,除衛生間外,樓體已經成為一個空殼,頂層的預製板全部坍塌,滿目廢墟。鄒家駒在強地震波過去後,不理睬陳生,而是拽著戴春“攀簷走壁”沖向二樓的出口。陳生卻緊隨在他們的後邊,這時,他們突然發現另外三位同事也從營業室裡攀爬出來,到了二樓唯一的出口。鄒家駒想:怎麼回事?他們不是在第一時間就撤離了嗎?難道由於地震時的驚慌,我沒有看清楚營業室內的情況?鄒家駒一頭霧水,向滿臉嘲笑地看著他的高秋雨求證:“老高,我曾到樓梯口喊你們,怎麼沒有見到一個人影?你們當時都跑到哪裡去了?” 高秋雨三十六歲,是營業室裡年齡較大也是最活潑的一位“老同志”。他最瞧不上的是戴春那種放浪的形象,對鄒家駒新結交的女朋友,由於“鬧床”事件,更是沒有一點好印象。高秋雨沒有想到鄒家駒在大白天“紅杏出牆”和戴春鬼混在一起,這讓他對鄒家駒在男女往來方面比較守規矩的看法大打折扣。高秋雨一副玩世不恭與處變不驚的風度,讓鄒家駒此時對他增加了幾分敬意。鄒家駒剛想誇獎他幾句,高秋雨卻嘲笑說:“你是想往外跑,因為門口被堵住沒有跑掉,才想起了我們吧?不錯嘛!還沒有全裸。” 高秋雨邊說邊向鄒家駒三人走過來,鄒家駒氣得真想踢他幾腳。鄒家駒也知道高秋雨說的是實話,在危險降臨的第一時間裡,他是想逃出去。然而,國宴好吃實話難聽,一個男人最不喜歡聽的話,最忌諱的話,就是有人說他是膽小鬼或者怕死鬼。鄒家駒對高秋雨攻擊性的語言非常惱怒,他真想採取武力的方式對待高秋雨,因為高秋雨最怕的就是他腳上的“功夫”。在休息的時候,鄒家駒經常在高秋雨身上“練一練”,雖然是相互鬧著玩,每當鄒家駒抬起腳時,高秋雨還是避之唯恐不及,他特懼鄒家駒雙腿雙腳的力量,認為長在鄒家駒身上的不是人腿人腳,而是一雙驢腿驢腳或者說是牛腿牛腳。此時,鄒家駒又想踩高秋雨幾腳,讓他記住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剛要抬腿時念頭一轉,自己在這個特殊時期這麼做,容易在眾人面前丟失了風度。高秋雨並不觀察鄒家駒的表情,也不在意戴春的憤怒,畢竟大家是同事,在一起說笑打鬧習慣了,說話重一點輕一點相互之間並不介意。高秋雨特介意陳生的面孔,他一臉莊重,簡要地向陳生講述了地震發生時他們如何躲藏。原來高秋雨是個懂得防震知識的人,看過一些電視紀錄片,了解了一些預防地震的知識,也學習了有關地理知識,他知道汶川處於地震帶,平時就非常關注這方面的情況。地震發生時,與他同在一樓的華嬌、劉淑嫻驚恐不安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直接向門外衝,他卻大喊: “快回來!快回來!!” 高秋雨果斷地將華嬌、劉淑嫻喊了回來,立即帶領二人鑽進辦公桌下躲避。他明白,辦公樓只有三層,一樓營業室寬大結實的辦公桌下邊是一個很好的躲藏空間,保護人身安全比較可靠。儘管高秋雨也知道地震中躲在桌子和床下是不安全的,應該躲在桌子的側面也就是“自然形成”的三角地帶,但是平時玩世不恭、工作起來很細心的高秋雨認為在危急時刻要因地制宜。女同事們膽子小,如果不讓她們躲在寬大結實的桌子下,當樓上的東西掉下來時,她們亂跑就會有危險。高秋雨早就注意到了桌子下邊這個“防空洞”。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既準確又富有預見性。如果他們當時在慌亂中衝到門口將發生慘不忍睹的場面,因為上層的水泥板正一塊塊砸向辦公樓的出口,很快就將門口堵住。華嬌、劉淑嫻在後來的人生歷程中永遠不會忘記高秋雨,是他以靈活機智的作風、豐富的地震知識,保護了她們,讓兩個家庭沒有缺憾,讓兩個家庭的孩子沒有失去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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