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驚嘆·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紀實

第46章 第七章坐著滑竿長征的前清貢生——周素園

1936年1月,紅二、六軍團佔領黔、大、畢地區後,很快成立了由賀龍任主席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川滇黔省革命委員會,隨即組織工作隊與紅軍地方武裝工作隊密切配合,深入區、鄉“擴紅”,打土豪、分浮財,組織地方游擊隊。這天,一幫打土豪的紅軍戰士來到畢節城裡的一座豪華宅第前,據說這裡住著一個叫周素園的前清貢生,一定有不少浮財。 可是這座外表看起來挺豪華的宅院,裡面家當倒不多,只是有很多書籍,打開一本著看,裡面圈圈點點,註釋眉批密密麻麻。就問道:“你這地主是做什麼的?”周素園好像很有底氣似的,一點都不害怕,他詼諧地指著書說道:“你們看,我在研究這個。” 戰士們看不懂,就帶著那本像磚頭塊似的厚書到軍團部向王震、夏曦報告。

王震眼睛一亮:“《資本論》!你們從哪裡搞到的?”幾個戰士遂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作了匯報。王震沒有想到在畢節這麼個僻遠的地方竟還有下這麼大的功夫研究馬克思的人,一定是個世外高人!他急忙讓戰士們把周素園請到了軍團部。 談話的開頭符合王震的性格,沒有廢話,單刀直入。 “紅軍來了,你為什麼不逃跑?”王震問。 “我沒有什麼家當,不必跑。”周素園回答。 王震又問他怕不怕紅軍,周素園說:“我沒有魚肉鄉民,不怕紅軍的。”又問他為什麼喜歡看馬克思的書,周素園回答說:“我研究馬克思主義10年了。我覺得馬克思講得對,我相信馬克思主義。你們共產黨、紅軍,是講馬克思主義的,所以我用不著走。”王震又對他說:“現在我們共產黨的政策要抗日反蔣,你贊成不贊成?”周素園明確地回答說:“贊成,完全贊成!”兩人越談越投機,非常親熱。正在這時,一個警衛戰士進來報告,說是一群老百姓在外面求見,要保周先生。

原來,周素園是前清的貢生,曾經在貴陽辦過報紙,在北洋政府中做過事,由於他為人正直,在當地群眾中很有聲望。老百姓見周素園被請到軍團部,以為被抓,便由一位小學教員帶頭,到軍團部來保他。 王震知道老百姓誤會了,便和周素園一起走出門外,笑嘻嘻地和大家打招呼。那些“保人”看到紅軍尊重社會名流,決無加害之意,也都放心了。 經進一步交談得知,周素園早年參加過反清鬥爭,是貴州辛亥革命的領導人之一,曾出任過貴州軍政府行政總理,當過黔軍總司令部秘書長和國民黨貴州省長官公署秘書長等職。 1925年,周素園因不滿於官場的明爭暗鬥,便離開了軍界、政界,歸里賦閒,寓居畢節,閉門讀書。這期間,蔣介石多次誘他出山,周素園不為所動。

探索貴州辛亥革命的流產、舊軍閥的混戰、新軍閥的獨裁、民眾的苦難的原因以及中國未來的出路等問題,是他攻讀馬列著作的動力。他讀過不少馬克思主義和其他進步書籍,在許多書上都寫下了眉批和讀書心得,思想逐漸傾向進步。同時,隨著紅軍運動的勃興,尤其是紅軍前後4次在貴州進行革命活動,例如:1930年,鄧小平、張雲逸領導的紅七軍在黔桂邊的鬥爭;1934年5月,賀龍等率領的紅三軍,在黔東北創立“黔東特區”革命根據地達半年之久;同年10月,王震、蕭克等率領紅六軍團西征轉戰貴州;特別是長征中進入貴州的中央紅軍,在貴州戰鬥達4個月之久。紅軍的宗旨、共產黨的主張、方針和政策廣泛傳播,畢節地區出現的地下黨組織及革命青年的活動,都促使研究馬列主義、嚮往革命的周素園的思想進一步轉變。

紅軍佔領畢節前夕,國民黨專員莫雄勸他逃走,他回答說:“我沒有為害鄉里,也沒有多少家當,不必走。”他還對莫雄說:“你要走,你就撤走算了,不要跟紅軍為難。”莫雄聽了周素園的話,也知道他的部隊不是紅軍的對手,便自己撤走了。 在紅二、六軍團1936年2月初轉戰來到畢節之前,貴州地下黨組織已在畢節一帶進行革命活動,並以組織武裝力量為首要任務。 1935年8月,鄧止戈等第二次到畢節,準備在川、滇、黔邊進一步開展武裝工作。一方面在進步青年中發展黨組織,派專人與“紅軍游擊隊”聯絡;另一方面秘密聯繫反蔣情緒強烈的地方綠林武裝,取得一定成效。 紅軍佔領畢節後,迅速開展了各種組織工作,將在大定縣成立的川滇黔省革命委員會遷來畢節。又在各地成立游擊隊的基礎上,著手組建抗日救國軍。

在聽王震介紹了周素園的情況後,賀龍、夏曦相繼登門拜訪,都感到周素園對我黨的主張、紅軍的宗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理論的理解,遠非一般知識分子可比。經賀龍等商議,決定敬請年屆花甲的周素園出任抗日救國軍司令。周老先生慨然允諾。抗日救國軍司令部就設在周素園家裡。黨派鄧止戈任抗日救國軍參謀長,下轄3個支隊:第一支隊司令員席大明,第二支隊司令員周質夫,第三支隊司令員阮俊臣。共約千餘人。 周素園是辛亥革命的老人,他當上共產黨族下的抗日救國軍司令的消息令國民黨南京政府大為震驚。蔣介石罵道:“娘希匹,我請你出山你不旨,共產黨的窮司令你倒願意當,真是不識抬舉。”但總得向黨內同仁有個交代呀。於是,他的軍令部長就誣稱週“被匪擄去”,還急電顧祝同,要顧設法“營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抗日救國軍成立後,配合紅軍擔負城防等工作,支援紅軍在畢節地區休整和作戰。一天,王震和夏曦來到救國軍司令部視察,對周素園和鄧止戈說:“總部決定以黔、大、畢為基礎,創造川滇黔邊新蘇區,以配合紅軍主力作戰,救國軍擔任新蘇區的後勤工作,並加速擴軍壯大紅軍力量。” 抗日救國軍在黨的領導之下,活動是很積極的。原川滇黔游擊縱隊司令員余澤鴻率部突圍失散後,只帶了不到百人的軍政幹部在川邊敘永一帶隱蔽活動,周素園聽說後就和鄧止戈商量派三支隊阮俊臣部去接余澤鴻等來畢節。滇黔邊的少數民族都有武裝,周素園就派席大明率一支隊去滇黔邊境聯合這些武裝,擴大救國軍。這時救國軍只有二支隊週質夫部留守司令部。 “擴紅”是紅二、六軍團在黔、大、畢進行的一項卓有成效的工作。抗日救國軍成立後,在周素園的努力下,許多反蔣抗日有識之士紛紛團結到抗日救國軍旗幟下;成百上千的青壯年踴躍參加紅軍。僅20多天,參加紅軍的總人數不下5000人。

黔西北非常貧窮,當地流傳著這樣一首歌謠:“洋芋野菜過日子,要吃苞谷飯,除非老婆坐月子,要吃白米飯,除非二輩子。”但國民黨和土豪劣紳並沒有放鬆盤剝,這裡種田交田捐,種鴉片交“窩捐”,吸鴉片交燈捐。 這里山高土冷,長莊稼不行,國民黨軍閥為了撈到捐稅,慫恿老百姓種鴉片。 山窮水窮,鴉片倒肯收。結果,鴉片煙在這一帶氾濫。男人、女人、老人都抽鴉片,娃娃著了涼咳嗽,也給點燈燒煙抽。抽得個個面黃肌瘦。 剛剛“擴紅”擴來的新戰士中,也有不少人抽大煙,集合訓練,煙癮一發,呵欠連天,鼻涕眼淚齊下,一個個東倒西歪,“潰”不成軍。周素園看到這種情況,心裡十分著急,對賀龍說道,“他們來自貧苦人家,是我們的階級兄弟,要耐心細緻地做工作,因勢利導,幫他們把煙戒了,就是好兵。”於是,首先給這些戰士講清道理,使之下決心戒菸;然後又採取定量發煙,遞次減少,直至不發,同時用打土豪得來的豬牛羊肉,使他們吃得好些。時間不長,許多人都把煙戒了。

1936年2月27日凌晨,王震和夏曦來到救國軍司令部,對周素園和鄧止戈說,紅軍要作戰略轉移,要他們立即率領抗日救國軍撤退。當時因一、三支隊已經出去活動了,他們即率領二支隊隨同救國軍司令部撤退。 值得記述一筆的是,在紅軍撤出畢節向烏蒙山挺進的途中,由於救國軍一支隊司令員席大明的所謂“反水”、“逃跑”的問題,導致了紅六軍團政治部主任夏曦不幸犧牲,是令人十分痛心的。 紅軍撤出畢節後,以紅二軍團在前、紅六軍團在後的順序,沿畢威大路向烏蒙山進發。 3月2日上午,紅六軍團進至赫章縣七星關時,夏曦同周素園等人正在一條河邊休息。紅六軍團破壞部李部長趕來向夏曦報告說,席大明不願離開家鄉隨紅軍轉移,請夏曦去做說服動員工作。當時,周素園對夏曦說:“席大明部的槍支彈藥,是當地彝族幾千戶農民出資購買的,用來同當地惡霸、土匪作鬥爭,保護彝族群眾家園。席大明如果將武裝全部帶走,他們的身家性命就失去保障,所以其中有些人不願意走是意料之中的事。”李部長是紅六軍團派往席大明部工作的,聽了周素園的話,覺得自己有一定責任,便堅持要夏曦再去做做工作。這樣,夏曦便同幾個戰士過河去了。

當日下午3時許,夏曦等人還沒有找到席大明,李部長等人也沒有回來,他便決定親自到前邊看一看。夏曦帶了1名警衛員和2名戰士涉水過河。這條河河面不寬,約七八十米,但水深齊胸,流速很快。當夏曦等向河中心涉了30多米時,忽然發現河對面山上有2個當地人打扮的人向河邊走來。警衛員問話,對方不答。警衛員看來人可疑,便鳴槍示警,來人向山中逃去,警衛員遂攙著夏曦往回涉。黔西二三月,乍暖還寒,加上連日陰雨,氣溫驟降,河水冰冷。進軍黔、大、畢以來,部隊行軍作戰,開展群眾工作,夏曦連日勞累,身體很疲勞。當時他身穿一件皮衣,涉水不便,在河中搖搖晃晃,向河岸走來。不料一陣激流沖來,夏曦同警衛員猝不及防,被捲進漩渦中,不幸溺水犧牲。

實際上,席大明要求留下來堅持當地的武裝鬥爭,不僅得到了中共貴州省工委負責人鄧止戈的批准,而且得到了紅六軍團政治委員王震的同意,所謂“反水”、“逃跑”純屬訛傳。 周素園得知夏曦犧牲的消息後,痛悔地一拍大腿:“我怎麼就沒有把他勸住呢?!” 當敵軍郝夢齡縱隊佔領納雍,李覺縱隊由織金,郭汝棟縱隊由大定,同向水城、威寧截擊,企圖和滇軍孫渡縱隊及川軍連接,從四面合圍紅軍時,紅二、六軍團首長決定乘敵未合圍之前進行轉移。周素園辭別親友,隨大軍踏上征途。此時,鄧止戈調紅六軍團部任作戰參謀;周素園隨軍團部進止;帶出來的抗日救國軍則分編到了各紅軍部隊之中。 烏蒙山區重巒疊嶂,又是料峭春寒之時,山高、苔滑、居民少,這是紅二、六軍團長征以來最困難的時刻。在強敵緊追不捨、紅軍頻頻轉移的情況下,軍團領導考慮周素園年齡大的困難,擬動員他暫時離隊。 一天,賀龍請王震去商談周素園是否跟隊長征的事。然後王震就把鄧止戈找來,說道:“周素園同志那麼大的年紀了,身體又不好,行軍有困難。你是否跟他談談,請他到昆明或香港去當富翁,為黨做統戰工作。如果他願意去,我們打土豪得的黃金、銀元可以給他一些,到香港修棟房子住下來。”“他會不會誤會我們的意思呢?”鄧止戈遲疑了一下,問道。 “正因如此,我們才決定讓你去談。你與他相熟甚早,他會充分信任你的。”王震回答道。 於是,鄧止戈就來到周素園的住處和他談了軍團首長的意思。周素園考慮了一下,說道:“我在黑暗的社會裡摸索將近60年,到處碰壁,現在參加了紅軍才找到了光明。這是我一生中最光榮的時刻。請告訴幾位首長,我周素園就是死也要死在紅軍裡!”鄧止戈把他的想法報告給王震,王震又請示賀龍同志。賀龍對周老先生的革命熱忱十分讚賞:“好呀,我就欣賞這樣的人,好,我們把他抬起走!”就這樣,專門安排了一組紅軍抬滑竿,請周老先生坐上走。誰知周老先生死活不肯,執意要自己走。他不善騎馬,體質又弱,一會兒便氣喘吁籲,王震開玩笑說:“週司令,還是坐上滑竿吧!”他又怕周素園拒絕,又接著說:“你可以坐一段,走一段嘛!”周素園想想,看樣子只好這樣了,否則,真要影響大軍行動了。從此,周素園就留下了“坐著滑竿長征的紳士”這一富有歷史意義的美稱! 當紅軍轉戰在鎮雄西南大山中的時候,除敵樊松甫縱隊跟追紅軍外,郝夢齡、萬耀煌縱隊轉進到鎮雄截擊,李覺、郭汝棟縱隊從威寧北上,加入圍堵行列。當紅軍乘隙跳出敵軍重圍轉而南下之際,滇軍在昭通、威寧以重兵構成縱深防禦,列陣以待。 滇軍縱隊,24000多人,武器多從比利時、法國進口,人員亦訓練有素,縱隊司令孫渡調度適宜。因此滇軍堵截,對長征中的紅二、六軍團構成了很大威脅。但龍雲和蔣介石之間存在矛盾。蔣介石遣軍入西南,即有假途滅虢之意。而滇軍屯兵滇東,也含有防犯蔣軍的考慮。 周素園曾在黔軍中和龍雲、孫渡共事。為利用敵人的內部矛盾,蕭克軍團長和周素園分別去信給龍雲、孫渡,揭露蔣介石叵測的居心,並曉以民族抗日大義。 周素園的信產生了一定影響。孫渡接信後,一面提兵南下靜觀態勢;一面“火速呈送龍雲”。當紅軍向雲南嵩明進軍時,盧漢奉龍雲之命,令孫渡在普渡河夾擊紅軍,孫渡卻對盧漢說:“普渡一條小河,不會成為紅軍通過的障礙,即使不能通過,也只能促使共軍多兜幾個圈子,拖我們的部隊多跑些路而已,不會收什麼殲敵之效,但我盡力去做就是。”事后孫渡也沒有去普渡河夾擊紅軍,此類“消極則保守實力”的行動,孫渡在滇東與紅軍的對抗中一再有所表現。 紅二、六軍團到達四川甘孜後,周素園又利用電台進行廣播談話,揭露蔣介石投降賣國的罪行,呼籲各省起來抗日。 紅二方面軍長征到達陝北後,毛澤東和周恩來接見了他,毛澤東稱讚周素園說“你是一個奮鬥的人”,“是我們的一個十分親切而又可敬的朋友與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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