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驚嘆·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紀實

第24章 第二章搶渡戰烏江——遵義會議的前奏曲

1934年11月中旬,貴州省府貴陽市到鎮遠間一個叫馬場坪的地方突然熱鬧起來。只見車來車往,賓客如雲,有穿西服的,有戴禮帽拄文明棍的,最多的是穿土黃色軍服,戴大檐帽的。鎮子中間一家豪華的大院落周圍,戒備森嚴,西廂房裡則是一片寒暄之聲,煙榻上擺著鴉片煙具。會議室裡,氣氛卻非常沉悶。 “諸位從各地趕來,一路鞍馬勞頓,辛苦辛苦!”貴州省主席,國民黨第二十五軍軍長,號稱“貴州王”的五家烈衝著與會者作揖致意,首先開口講話。今天參加會議的是3年多以來最齊整的。他們有:第二十五軍副軍長兼教導師師長侯之擔,第一師師長何知重,第二師師長柏輝章,第三師師長蔣在珍,獨立師師長猶國才,貴州省民政廳長黃丕謨,省府秘書長萬稚青,軍部參謀處長宋質堅,軍部副官長李念蓀,第三師參謀長朱振民等。 3年來,為了爭奪貴州這塊邊遠省份的控制權,這幾個人曾經兵戎相見。若不是紅軍入黔,這些人是絕湊不到一起開會的。

王家烈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共軍突圍西進,已到湘黔邊境,看態勢,不日將侵入黔省。我軍守土有責,應盡力消除這場災禍。委座和軍委會電令本軍要竭力拒堵和圍擊,不讓共軍北上或西進。現在大敵當前,諸位只有捐棄前嫌,團結對敵,共同攜手保護桑粹。兄弟今特邀各位來此共同商量,制定良策。下面,請宋處長匯報共軍狀況和薛岳兵團跟踪態勢。”宋質堅報告說,共軍先頭部隊已到達黎平,號稱10萬。江西、湖南、廣西20餘萬人馬尚不能圍追堵截,貴州素無準備,又不知共軍將向何處進攻,且能動員者僅為3個師,如何招架得了!為今之計,只有全省分區防禦,各路自行籌劃。擬將黔北防務交由侯副軍長負責,依托烏江天險阻止紅軍過江;黔南防務,由猶獨立師長負責,並任東路左翼指揮;軍座位於貴陽、馬場坪之間,率何知重、柏輝章兩師為東路右翼,並擔任總預備隊。王家烈這一番部署的重點,是防守貴陽首府,並防止追擊紅軍的薛岳、吳奇偉中央軍乘追擊紅軍機會,搶占貴州省會。

猶國才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對於阻止紅軍入黔表現得異常活躍而堅決,搶先表態說:“保護桑樣是我們每個軍人的神聖職責,今後我猶國才絕對服從軍部的統一計劃,統一指揮。”蔣在珍前幾年鬧獨立,與王家烈打得不可開交,這次在會上也爽快地表示:“一切悉聽軍部指揮,地方財政應即交還省府,但今後一切軍需補給,請軍部、省府統籌配發。現在蔣委員長對我們非嫡系統治下的部隊,採取'軍事上化整為零,財政上化零為整'的手段,我們如何應付,薛岳、吳奇偉來到貴州,不會輕易離開,這可是心腹之患喲。”大家見蔣在珍捅到了一個將來貴州地盤屬誰這個敏感的問題,出於各種動機,不便深談,於是便東拉西扯起來,會議進入了漫談無中心的狀況。

只有侯之擔說到了正題上:“軍部叫我防守黔北,黔北是我等桑梓之地,遵義為黔省第二大城,桐梓為我等家鄉,自古為據黔省所必爭。但我的教導師雖號稱8個團,但多屬空架子,總兵力不足1萬,對付共軍實在力不從心,還望各位鼎力相助。”王家烈說:“侯兄所言極是。黔北雖有烏江天險,但兵力確實不夠。我的意見,我的第八團歸侯兄統一指揮。另外,還請蔣在珍兄大力配合侯兄嘍!”這位侯長官現用佛現燒香,對蔣在珍這位昔日的老對頭格外熱情:親自派車接送,派專人陪同,並設盛宴款待,以盡地主之誼。雙方都想戰時互相照應,彼此也空前地親熱起來。 送走蔣在珍,侯之擔在遵義召集屬下開會,商量烏江防務。這位侯之擔對上司對同僚謙恭有加,但對下屬則聲色俱厲:“本座奉命防守烏江,必須堅決堵截。如有玩忽職守者,軍法從事!”見部下面露畏難之色,他又打氣說:“共軍遠征,烏江天險,必難飛渡。只要你們守得好,共軍不致冒險來攻烏江,也可能走其他路線。”會議決定,重兵把守江界河、茶山關、迴龍場3處渡口;將南岸一切可作渡河的工具悉數破壞,或搬到北岸;趕修工事,以逸待勞,阻擊紅軍過烏江。

1935年1月2日,風緊雲聚,冷雨霏霏。紅一軍團第一師先遣團一團在團長楊得志,政委黎林的率領下,從餘慶來到烏江渡口——迴龍場(也稱龍溪)。 烏江又名黔江,是貴州的第一大河,又是長江在貴州的最大支流,全長2000餘里,由西南向東北貫穿貴州全境,將貴州分為南北兩部,是貴州省會貴陽和黔北重鎮遵義的天然屏障。烏江水深流急,自古稱為天險。江兩岸全是幾百米的高山,聳天壁立。江面100多米,江水洶湧澎湃,白浪翻捲。紅一團的干部戰士來到江邊,只見驚濤駭浪,白沫撲面,冷風刺骨。不要說渡過去,就是站在江邊,也使人膽戰心寒。 經偵察,渡口對面由侯之擔的1個團守衛著,群碉密布,火力交叉,所有的渡河器材,都被掠走了。老百姓中的青壯年,也都跑光了。調查中了解到,渡烏江必須有3個條件:大木船,大晴天,好船夫。紅軍一個條件都沒有。

找船,沒有;架橋,不可能;鳧水過江,不要說江水湍急,一下去即會被沖跑,單是這樣的冷天,凍也把人凍死了。一個個方案提出,一個個又被否定了。怎麼辦? 焦急中團長楊得志在望遠鏡中發現一根竹子在洶湧的江水中漂流,被小山似的浪頭淹沒後,又頑強地從浪中浮出水面。 “看,有辦法了!”大家從這忽隱忽現的竹竿中受到啟發。當即從林中砍來了許多竹子,用綁腿、繩索紮成了一個有一丈多寬,兩丈多長的竹排。幹部戰士爭先恐後地報名要劃第一個竹排攻過烏江。經過挑選,從前衛營中組成了8名熟悉水性的戰士組成先遣隊進行試渡。他們配足了武器、彈藥和竹槳。試渡開始了,八勇士跳上竹排,趁著黑夜,頂著對岸的槍擊,緩緩離開南岸,直向對岸衝去。波湧浪翻,竹排勇往直前。突然,一個小山似的水浪向竹排猛撲過來,排上的人全被水浪吞沒了,岸上的人群發出“啊!”的一陣驚叫,人人身上都出了一身冷汗。不一會兒,竹排又從水中冒了出來,上面還是8個人。 “繼續前進!”在竹排上指揮的班長發出了命令。

忽然又是“啪”的一聲響,竹排撞到了江中礁石上。岸上盯視的人們心又收緊了。好在這又是一場虛驚。竹排並沒有被撞散,8人8只槳,繼續劃著前進。但是,幾分鐘後,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竹排被捲進了江中的漩渦,在江濤中翻動了一陣後,傾斜、翻沉,8個黑點被惡浪捲走,迅速沖向下游,浮動了幾下,就永遠地消失了。八勇士就這樣捐軀在咆哮的烏江里。 艱險嚇不倒英雄漢。楊團長和黎政委又組織了10餘名戰士組成的第二強渡組,由一營長孫繼先負責組織,改在下游一處水流較緩的地方過江。此時天已全黑,當孫營長指揮戰士登上竹排,頓時消失在黑暗里後,大家瞪大雙眼,注視著對岸。 1個小時後,“乒!乒!”兩聲槍響從對岸傳來,這是事先約定的聯絡信號。

“我們成功了!”南岸一片歡呼。楊得志馬上命令後援部隊登竹排過江。 機槍、步槍一股勁射向對岸,頓時,烏江上紅光閃閃,北岸山頂上火光沖天,爆炸聲、喊殺聲響成一片,對岸的敵人被徹底打垮了。 天險烏江終於被紅軍衝破了,紅一軍團一師全部渡過了烏江天險。 在紅一團迴龍場強渡烏江的同時,紅四團在烏江上的最大渡口——江界河進行了一場更為艱苦的強渡戰。 紅二師師長陳光、政委劉亞樓及紅四團團長耿飚、政委楊成武來到江界河渡口,只見江面寬250米,兩岸是很高很陡的峭壁石山。通過火力偵察,決定採取在渡口佯攻以吸引敵軍的注意力,而把主攻地點選在渡口上游500米處一個叫老虎洞的地方,因為那裡的峭壁上有一條小路,敵軍防守比較薄弱。

紅四團組織了18名會游泳的戰士準備鳧水強渡。與此同時,部隊大張旗鼓在渡口準備架橋材料,擺出在渡口架橋的架勢,以吸引敵軍的注意。敵軍果然朝渡口開槍開砲,阻止我軍過江。但是,第二天9時開始的第一次強渡沒有成功。當第一批8名戰士冒著敵人槍砲,跳入刺骨的江水,游向對岸時,因江寬流急,炮火轟擊,預期拉過江岸的一條粗繩索在江中中炮斷裂,而敵軍已發現我8人過江,後續過江的竹筏也被敵人擊翻。為避免無謂犧牲,已經過江的8人被迫撤回。中途由於江水過冷,加上體力不支,1名戰士無力遊回,被狂濤捲走,英勇犧牲。這是紅四團強渡烏江獻出生命的第一人,時間是1935年元月1日。 白天強渡失敗,紅四團又組織了夜間偷渡。指戰員為能首批登筏過江,紛紛請戰。經過精心篩選,組成了以三連長毛振華為首的三筏突擊隊。夜黑如墨,寒風凜冽。 3只竹筏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但是,半小時過去了,對岸並沒有出現預先規定的聯絡暗號——火光和手電光。不久,偵察員報告,兩隻竹筏被沖到下游2—5裡,被迫返回,毛連長率領的第一隻竹筏成了斷線風箏,失踪了。這樣,夜間偷渡又宣告失敗。

1935年元月2日凌晨,軍委副參謀長張雲逸來到江界河。他說,追踪我們的薛岳兵團離這裡已經不遠,如果中央不能迅速過江,勢必背水一戰。情況十分緊急,軍委已決定,大部隊從江界河渡江,光靠船或竹筏已經不行,必須趕架浮橋。由譚希林營長率領的軍委工兵營也趕來了。這樣,四團不僅要強渡,而且還要掩護架橋,任務更艱鉅了。 團黨委召開了緊急會議,指戰員紛紛請戰,儘管元旦之夜的一場大雪將樹枝壓彎了腰,但是,江南岸仍然熱火朝天。 60多只竹筏紮好了,架橋的準備工作正緊張進行。第一突擊隊下水了。 1米,2米,3米……當竹筏距對岸50公尺的時候,突然對岸傳來了清脆的槍聲。奇怪的是,槍並不是朝江面打的,而是由對岸崖下向崖上敵人工事中打的。緊張中的楊成武拿起望遠鏡,發現敵軍眼皮底下鑽出幾個人來,敵人猝不及防,馬上亂了陣腳。原來是頭天夜裡偷渡過去的毛振華連長率領的第一筏一組4人登岸後,因種種原因失去聯絡,只能埋伏在敵人守衛的崖下死角里,等待時機。今天我方強渡,正是出手好時機。

在火力夾擊下,敵軍慌了手腳,弄不清有多少人已經過江。第一突擊隊乘勢過江,攻上北岸。敵人的前哨抵抗線迅速為紅軍佔領。在突擊隊的接應下,一營全部過江,神速佔領了對岸高地。 正在這關鍵時刻,敵人增援的1個團開到了。我軍前兩次強渡,使對岸江防團的江團長驚慌失措,馬上向其旅長喊話:“共軍火力非常猛烈,我快頂不住了,請求迅速派兵增援。”於是,侯之擔將第二線的1個獨立團也調到了江邊。敵獨立團趕到後,一齊向一營壓來,奪回了一營已經佔領的陣地。 一營且戰且退,被迫退到江邊……如果沒有增援,一營真的要被壓到江里去了。 正在這緊要關頭,陳光師長調來了一軍團直屬砲兵連。所謂“砲兵連”,本為砲兵營,編制為3個連隊,只可惜,在長征途中大部損失,只剩下兩門八二迫擊砲5發砲彈了。 1個營變成了1個連,營長趙章成、黨代表王東保就變成了連長和指導員,實際上成了親自開砲的戰士。趙章成本為白軍中的砲兵副連長,受過正規砲兵訓練,是一名神砲手。 1931年參加紅軍後,成為紅軍砲兵的創始人。今天這個緊急關頭,砲彈又這麼緊張,只有靠他給對岸的一營保駕了。 “趙章成,王東保!”陳光師長命令說:“好鋼用在刀刃上,非把對岸的敵人打回去不可!打不回去,拿著腦袋見我!”“是!”趙章成、王東保齊聲回答。 只見趙章成閉之一隻眼,因為沒有瞄準鏡,只能單眼吊線瞄準,這是趙章成的拿手“絕活”。 只聽“轟”的一聲,砲彈在敵群後部爆炸了,炸倒了一大片,江邊一陣歡呼。 “不要急,這第一發是試射,重點在後面哩!”趙章成用手指頭瞄了瞄,作了一些修正。 “轟!轟!轟!”只聽3聲炮響,3個隱隱約約的黑點飄飄忽忽從高空驟下,少頃,火光閃閃,3發砲彈不偏不倚,正好在敵群中爆炸,整個敵群被濃煙覆蓋,硝煙散去後,3個炸點形成了一個“品”字形,敵屍躺倒一大片。敵軍鬼哭狼嚎,向後潰逃。紅軍灘頭部隊乘勢發起猛烈攻擊,江岸陣地鞏固住了。在紅軍後續部隊的猛烈追擊下,侯之擔的3個江防團不愧“猴子軍”的綽號,他們丟下滿地的鋼槍和煙槍,逃到了豬場。 在紅四團擊潰侯之擔的3個團、鞏固江北陣地的同時,紅軍工兵營編造了大批竹筏作成一節一節的門橋,在敵軍的砲火下,撐到浮橋中軸線的位置,用大竹簍裝上巨石沉到江中加以固定,並將其連結起來。在架橋中間,一些戰士在冰冷的江水中凍僵了,被沖走,犧牲了生命。投錨組長石長階在一節門橋失控、眼看要撞斷已架好的150餘米浮橋的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用身體擋住了門橋的衝擊,保住了浮橋,但石長階同志卻英勇地犧牲了。正是靠著這些人的鮮血、生命和努力,橫跨烏江260多米的浮橋終於經36小時的奮戰架成了。咆哮的烏江有史以來第一次可以行馬走人,一軍團和中央縱隊的數万人馬,浩浩蕩盪地過了烏江。等到薛岳、吳奇偉部隊來到江邊,紅軍已燒毀浮橋,遠走高飛,留下的是一連串紅軍天兵神將、踩水過江的故事。 被紅四團擊潰的侯之擔殘部一路望風而逃。與江界河同樣險峻的羊岩河守軍尚未來得及破壞浮橋就倉皇逃命,紅軍不費一他一彈即渡過羊岩河。消息傳到遵義侯之擔的耳中,這位川甫黔北的司令官連向自己的副師長招呼都沒有來得及打,便倉皇帶領隨從跑到自己的老家桐梓,向蔣介石發電報說: “擔遵鉤座埋頭苦乾之教誨,督各部死力抵抗,……無如眾寡不敵,……匪終於冬日5時,突過烏江。”與此同時,紅三軍團也從茶山關渡口突破烏江。紅軍三路大軍直指黔北重鎮遵義城。 紅二師六團受領攻占遵義的任務之後,團長朱水秋、政委王集成在馬鞍上召開了緊急會議。根據目前敵人兵敗如山倒,雞飛狗跳、草木皆兵的情況,他們認為遵義為貴州第二大城,最宜智取,不宜強攻。商談結果,決定由六團一營營長曾玉堂率領100多人的小分隊,化裝成敵軍模樣,在敵軍俘虜帶領下,通過智取,佔領了黔北重鎮遵義。 這樣,敵中央軍被烏江擋在了黔南地區,而黔北敵人又逃到了百里之外,且已潰不成軍,兵無鬥志。紅軍贏得了長征中頭一次,也是非常關鍵的十余天休整時間。黨中央在遵義城利用這段難得的時間舉行了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遵義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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