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驚嘆·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紀實

第23章 第一章血戰湘江畔——長征中的第一場大戰

1934年10月下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南昌行營內,空氣十分緊張。在一間豪華的大會議室裡,蔣介石——這座行營的真正主人,正在召開緊急軍事會議。這位清瘦而精幹的“委座”脫下黑色大氅,雖然滿臉風塵,但神情卻頗為志得意滿。他剛從北平、察哈爾、歸綏、太原、西安等地順利視察回來,前線戰報消息也不錯:蔣鼎文的東路軍先頭部隊已越過長汀,逼近共產黨的“紅都”——瑞金,自己的“堡壘戰術”已見成效,洗清前四次“圍剿”失敗的恥辱的時刻似乎已指日可待。但是,一個新的緊急情況突然出現了。 南昌行營參謀長賀國光正在報告情況:“據偵察,紅軍主力有西進突圍的跡象,其前鋒已通過桃江,根據情報分析判定,此次西進不是戰術機動,而是帶戰略性的,據說,共產黨把他們監獄中的犯人,工廠的機器都帶走了……”在座的南昌行營辦公廳主任熊式輝,行營秘書長兼第二廳廳長楊永泰,一廳副廳長,兼管作戰的蔣介石待從室主任晏道剛,以及林蔚等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最後,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蔣介石。

“共產黨這是在我圍攻下站不住腳不得已而西竄的,是共軍瓦解的先聲,孔荷寵的投誠就是最好的證明嘛!”蔣介石操著濃厚的浙東口音說:“問題是,共產黨軍隊到了湘南是南下、北上還是西進?南下,不大可能,假如真的南下,那就會逼得陳濟棠的粵軍不得不拚死抵抗,我們在後一夾擊,結果更好,所以南下不足慮。北進,就到了何鍵的地盤,威脅長沙、武漢,當年太平天國就是走的這條線,政治上威脅較大。但以共軍苦戰一年的疲兵,北進雖不能不防,但可能性也不大。最大的可能是西進,過湘江與其二、六軍團會合,另外尋找立足的地方,必須堅決予以阻止。西進這條路,正是當年石達開走的一條死路,共軍走這條路,正好便於我軍利用湘江的天然屏障,一舉殲滅共軍於湘江以東地區。我的決定是:任命何鍵為追剿軍總司令,薛岳為前敵總指揮,調粵軍2個軍,湘軍3個軍,桂軍2個軍,中央軍3個軍共10個軍40萬兵力,在湘江邊撒下一張大網,殲滅該匪於湘江以東地區。此戰關係到雪我六年之恥,諸位一定要精誠團結,聚而殲之,不使漏網。”

就這樣,一張40萬人的大網,已經在紅軍的前方張開了。 11月12日,湘南柯堂圩。正在西進中的左路軍前衛團(紅二師四團)團長耿飚、政委楊成武突然收到了紅二師師長陳光、政委劉亞樓聯合簽署的命令,要求四團以急行軍速度奔襲湘江上游——瀟水西岸的道州,搶先佔領、控制渡口,為大部隊西過湘江打開第一條通道。並阻擊由零陵向道州前進的湘敵。 紅四團的領導緊急分析了情況。認為,道州是紅軍西進的一條咽喉要道,也是西渡湘江的一大渡口,自古即為兵家必爭之地。遠的不說,當年太平天國農民軍東過湘江,在風門坳受挫,南王馮雲山犧牲,即取道道州過江,雙方血濺湘江,傷亡慘重。目前道州前有桂軍防守,紅軍側後又有國民黨中央軍、湘軍的追擊,如紅軍不搶先佔領道州,或占領後守不住,就會使中央縱隊西進之路截斷,全軍就有可能被困湘江東岸,受敵軍兩面夾擊,陷於進退維谷的絕境。但祠堂圩距道州尚有200餘里,而時間只有不到一天。怎麼辦?

只有依靠群眾,發動群眾。 紅四團迅速集合,進行了簡短的動員,喊出了“搶在敵人前面拿下道州”的口號。 半個多月來一直擔任前衛任務。已極度疲勞的戰士們聽到動員後,精神一振。他們摩拳擦掌:“三道封鎖線都闖過來了,小小的道州算什麼!”“為軍委縱隊開路,一二百里不在話下!”部隊當即以每天100多里的速度向道州城奔襲而去。 依靠群眾,是我軍作戰的光榮傳統。當部隊逼近道州城,稍事休息的時候,從趕集群眾口中得到了兩個重要情況:一是道州城內確實僅有廣西軍1個連和幾十名民團,兵力不多,但城牆很高,易守難攻;二是在西岸與東岸間有一座浮橋,只有先搶得了浮橋,才能攻占道州。 耿飚和楊成武根據這一情況,緊急作了部署。當部隊急行軍來到道州東岸時,敵人已將架浮橋的船悉數收攏西岸,只見浪花翻滾,漩渦飛轉,河流確實又寬又深。從抓獲的送信俘虜口中得知,道州守敵確實做夢都未料到紅軍來得這樣炔,因而戒備不嚴。

兵貴神速。當夜12點,紅軍組成了由工兵排長率領的泅水奪船隊。一行4人跳入11月冰冷的水中,泅向對岸。敵人開始尚蒙在鼓裡,待到發現有人泅渡,慌忙開槍射擊,但很快被我強大火力壓住。天見亮時,在當地群眾幫助下,紅軍順利駕船,佔領了城南水南街,並用渡船架設了一座寬三四米的大浮橋,全團越過湘江上游之一的瀟水,從城南進攻道州。此時,紅五團也從滯水上游過了江,兩團成鉗形攻勢,道州殘敵堅守不住,見大勢已去,只得狼狽逃竄,道州落入紅軍手中。 此時的蔣介石對於道州易手,還蒙在鼓裡。一個勁派飛機偵察,投傳單勸降,轟炸掃射。戰士怒火沖天,一個點射,將其中一架709號戰鬥機擊落,穿著獵人裝的兩名敵飛行員也當了紅軍俘虜。道州奔襲的成功,掃清了紅軍西渡湘江的一大障礙,部隊又架設了數座浮橋,並掩護中央縱隊過江。如果中央縱隊輕裝簡從,快速過渡,那麼,湘江血戰的損失就會小得多。只可惜,這支隊伍是一支笨重龐大的隊伍,此刻,正在一步一步向湘江蹣跚前進,來到江邊,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過得了湘江的,等到這支部隊來到湘江渡口,湘江已很難渡過了。

剛剛佔領道州的紅四團突然接到了命令:中央準備在界首到鳳凰咀之間強渡湘江,為掩護中央縱隊過江,你團必須佔領界首,日夜兼程突破湘桂路,攔阻廣西軍夏威1個軍。道州防守週渾元部的任務,交由紅一師負責。遵照這一命令,紅四團征塵未洗,又飛兵奔向界首,搶先1小時佔領了這個戰略要地,並進行了隱蔽設伏。 1小時後,夏威軍大搖大擺地進入了紅軍伏擊圈。 夏威軍是廣西軍閥部隊的主力,齊裝滿員,武器精良,且有熟悉地理民情之利。但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家門口遭到紅軍伏擊。一排槍下去,敵人馬上炸了營,抱頭鼠竄,倉皇逃遁。界首一戰,成了湘江血戰的一個小小序曲。 果然,初戰勝利還沒有來得及慶祝,上級又命令紅四團搶占全州以南的覺山,與紅五團共同阻擊南進之敵,掩護軍委縱隊渡過湘江和湘桂路。紅四團匆匆將界首陣地移交紅三軍團六師防守,立即星夜兼程奔向覺山陣地。

覺山,北距全州15公里,南離紅軍控制的湘江渡口20多公里,緊靠湘桂公路邊上,是扼守這條公路,防止敵人攻擊紅軍渡江部隊的咽喉要道。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長滿了疏密不勻的松樹,幾座孤立的山崗子,比較難守。 進攻覺山的是敵劉建緒的3個師,而我們只有一、四、五3個團,不僅武器裝備差,而且彈藥不足。戰士長期作戰,極度疲乏,又不得溫飽,且傷病員很多。此時紅四團團長耿飚就被瘧疾折磨得走路打晃,面容消瘦,虛弱不堪。 楊成武勸他稍事休息,他說什麼也不肯,帶病檢查各部挖工事情況,交代阻敵戰法。 突然,空中傳來了敵機俯衝轟炸的呼嘯聲,緊接著,敵人進攻部隊的大砲也響了起來。頓時,火光沖天,煙塵四起,樹枝亂飛,荒草著火,紅軍陣地被罩在一片火海之中。緊接著,敵軍嚎叫著向我覺山陣地湧來。紅軍為節省子彈,在敵軍完全進入射界後,突然開火。步槍、機關槍一齊吼叫起來,如秋風掃落葉,敵軍成排倒地。怎奈敵人倒了一批又上來一批,退了一茬又上來一茬,子彈打光了,紅軍戰士就用刺刀拚,喊殺之聲山鳴谷應,陣地之上硝煙滾滾。惡戰進行了整整一天,敵人死傷慘重,紅軍傷亡也不少。

第二天,敵軍又多次發動強攻,仍被紅軍打退。 第三天,敵軍改變了戰術,正面以優勢兵力兵器加強了強攻,另調大部隊對覺山側翼和背後進行了迂迴包圍。由於紅軍戰士三四天未睡覺,一天多沒吃飯,極度困乏,加之敵軍乘夜暗作掩護,以優勢兵力和火力實施衝擊,紅一師米花山防線被突破,美女梳頭嶺陣地陷落,懷中抱子嶺也相繼失守。紅一師損失慘重,被迫撤往西南方向的水頭、夏壁田一線,繼續阻擊敵軍。 佔領了米花山、美女梳頭嶺的劉建緒軍從三面向紅二師防守的夾峰嶺陣地撲來,守軍數連彈盡糧絕,大部壯烈犧牲,血染湘江之濱。紅二師部隊面臨孤軍奮戰,被敵包圍的局面,為免被敵圍殲,被迫撤至珠蘭鋪、白沙鋪構築新的阻擊線。 12月1日,戰況空前慘烈。上有敵機轟炸掃射,地面有佔絕對優勢敵人的輪番衝鋒。紅三團的陣地被突破,紅一、二師結合部被楔進,紅三團2個營被包圍,1個營突圍中被打散,只能分成小股多路突圍。

戰斗在繼續,陣地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擔任左翼掩護任務的紅三軍團紅五師的十四、十五兩個團在師長李天佑、政委鐘赤兵的率領下,按照軍委關於在新圩阻擊廣西軍,“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堅持3天至4天”的命令,以急行軍速度向灌陽的新圩奔進,先敵到達預定陣地掩護中央縱隊過江。 新圩,是扼守廣西桂軍進逼江岸渡口的必經之地。該處丘陵起伏,有險可守。如果放敵過了新圩,則一馬平川,無險可恃。紅五師兩位領導指著這個地形對部下動員說:“能否守住新圩,關係到中央縱隊能否過江,只要我們有一個人在,就不能讓敵人過新圩!”陣地尚未構築好,激烈的戰鬥就打響了。敵人先用排炮猛轟,然後夏威軍的兩個師輪番猛攻,小部隊迂迴襲擊,看來,夏威決心報界首一箭之仇。

戰鬥進行了3天3夜,戰況一天比一天嚴峻,形勢一天比一天惡化,紅五師與數倍於自己的敵軍浴血苦戰,傷亡慘重。 師參謀長胡震壯烈犧牲!團營連指揮員大部分陣亡! 紅八軍團過湘江後,僅剩1000餘人! 為了保住瀟水西岸陣地,留在道州阻敵週渾元部的紅一師在師長李聚奎,代政委賴傳珠的率領下,與國民黨中央軍精銳部隊血戰3天3夜後,又趕往覺山前線,對付薛岳的5個師的進攻。全師死傷大半。 這個時候的每一分鐘,都是紅軍戰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當時每個紅軍指戰員是多麼希望中央縱隊早一點過江,快一點過江啊! 在這長達4天的浴血奮戰中,前線也不斷傳遞著軍委縱隊的消息: 軍委縱隊到達文市! 軍委縱隊到達桂岩!

軍委縱隊正在接近湘江渡河點! 軍委縱隊正在渡江! 軍委縱隊部分渡江! 軍委縱隊已經渡江! 軍委縱隊大部越過湘桂路! …… 此刻,所有指戰員心上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並不是所有部隊都過了湘江。有1個師確實被國民黨消滅在湘江以東了,他們沒有前衛師那樣風光,他們的領導人永遠長眠在了這條大江之濱,許多人甚至不知這個師的存在,更不要說給他們樹碑立傳了。 這就是紅五軍團第三十四師! 紅五軍團長期擔任殿後,最苦的是他們,前面的幾萬人馬經過時糧食已不夠吃了,他們來時,什麼都沒有了。最慘的也是他們,白天抗敵轟炸,夜晚山區行軍,掉隊要收容,追擊要阻截,老弱病殘要照顧,龐大的搬家隊伍要掩護……其慘苦情狀,不可言說。 而紅三十四師,則是後衛中的後衛。他們走在龐大隊伍的最後頭,其處境可想而知。當中央縱隊渡過湘江時,紅三十四師還在江東75公里處阻擊追兵。當他們得到撤退命令,準備渡江時,已經陷入了敵人數万大軍的重圍。 全師打到彈盡糧絕,大部分人犧牲。餘下300多人,在師長陳樹湘和參謀長王光道率領下,眼見大軍西去,湘江不可能渡過去了,於是準備反向突圍,返回井岡山去! 此時遍地皆敵,突圍談何容易!古子江一戰,陳師長身負重傷,在向癩子山行進途中,不幸被俘。在押解途中,陳師長抱定“為革命獻出一切”的果斷決心,從腹部傷口處用手絞斷自己的腸子,壯烈犧牲。參謀長王光道率餘部繼續堅持鬥爭。他們轉戰於寧遠、藍山、江華、道縣之間,發動群眾,堅持對敵鬥爭,直到1935年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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