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驚嘆·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紀實

第14章 第二章橫刀立馬大將軍——彭德懷

1934年10月中旬。第五次反“圍剿”失敗的中央紅軍及其統率機關共86000餘人,開始撤離江西中央革命根據地。一切是那樣的急促和茫然。 “難道就這樣放棄中央蘇區了嗎?”“戰略轉移的落腳點在哪裡呢?”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沉甸甸的,禁不住發出這樣的感嘆和疑問。 記得10日下午。於都城外,作為中央紅軍右翼的紅三軍團整裝待發。軍團司令部裡,一向笑瞇瞇的軍團政委楊尚昆,此刻收斂了笑容,緊鎖著眉頭。 “我的黨代表,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找我們討論一下呢?”生性耿直的軍團長彭德懷背著手來回踱步,忍不住向楊政委發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也正生著悶氣的楊尚昆心裡嘀咕著,但脫口而出的話卻一轉:“我們出去走走吧。”這兩位肩負重任的將領默默地並肩走著。瑟瑟秋風不時吹拂著他們的臉面,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硝煙味。雖然還不到落葉飄零的時節,但路旁樹上的綠葉已經暗淡,也許是被烏雲籠罩、硝煙熏陶的緣故。一面招徠顧客的“酒”字旗在路北不遠處孤零零地飄蕩,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走!馬上要告別根據地了,去喝一盅,今天我請客。”一向節儉、很少喝酒的彭德懷,突然來了興致大方起來,一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元,一手拉著楊尚昆向那間小酒舖走去。

一張小方桌。一碟花生米。一壺老白酒。他倆相對而坐,自斟自飲,心裡憋著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誰都不吭聲。 桌上,花生米依舊,老白酒已空。掌櫃的剛要遞上又一壺老白酒,只聽“砰”的上聲,彭德懷猛地拍案而起,像火山噴發一樣冒出這麼一句話:“崽賣爺田心不痛!”那掌櫃的沒聽明白,但著實嚇了一跳。楊尚昆的眼前頓時出現了幾個月前的一幕: 那是第五次反“圍剿”的廣昌戰役失利不久,軍事顧問李德召見彭德懷和楊尚昆。一想到李德不聽勸告瞎指揮,造成紅三軍團傷亡近千人,廣昌最終還是失守,彭德懷氣就不打一處來。沒想到見面時,李德還是談他那一套,什麼戰略上要分兵把口,戰術上要短促突擊,戰鬥中要組織火力等。彭德懷連珠炮般地責問李德:“怎麼去組織火力點?根本沒有子彈!在敵碉堡密布下,進行短促突擊,搞一次失敗一次,難道這不是事實嗎?”彭德懷似乎豁出去了,指著李德的鼻子說:“你們的作戰指揮從開始就是錯誤的。中央蘇區開創到現在快6年了,創建根據地是多麼不容易,現在卻要被你們給葬送掉。'崽賣爺田心不痛'!”不料李德聽了沒有發火,原來是翻譯伍修權怕李德聽了受不了,在翻譯時作了“加工”。倔強的彭德懷非要李德知道他的本意,便請身邊的楊尚昆重新翻譯給李德聽。這時李德像一頭受傷的獅子咆哮起來:“封建!封建!你是對被撤掉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不滿。”看到李德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彭德懷輕蔑地一笑,回敬道:“你下流無恥。”楊尚昆深知,剛正不阿的彭德懷已經做好了被撤職、公審甚至殺頭的準備,他是為革命根據地的丟失而著急,為戰友的犧牲而悲痛啊!

所幸的是,李德並沒有怎麼整治彭德懷,只是給了一頂“右傾”的帽子。 10月17日早晨,濃濃的大霧籠罩在於都河兩岸。紅三軍團的將士渡過於都河,踏上了茫茫征途。彭德懷騎著一頭大黑騾於,眼睛不時地掃瞄著隊伍,似乎在尋找什麼。 “宣傳科的劉志堅科長來了沒有?”他向身邊的隨從人員問道。一位參謀答道:“聽說劉科長病得不輕,他怕拖累大部隊,就留下了。”“這樣的好同志更應當帶上,馬上派人用擔架抬他來。”彭德懷不容置疑他說。那位參謀剛要去執行,耳邊又傳來彭德懷的命令:“通知各部隊,傷病員凡是能帶走的,都要帶上,一起突圍轉移。”許多年後,那些傷病員一談起這件事,都充滿感激之情,說彭德懷的這個命令救了他們的命。

3天后,向西挺進的紅三軍團突破了敵人的第一道封鎖線。曾殘酷殺害毛澤東夫人楊開慧的湘軍司令何鍵,在汝城一線設置了第二道封鎖線。紅軍先頭部隊開始向汝城衝擊。敵人的火力很猛,形成交叉火力網的地堡不斷噴射出火舌,紅軍幾次進攻受阻。 “把砲兵調上去,一定要打開通道!”聽到這一消息的彭德懷堅決他說。由於缺乏經驗,砲兵連發數炮,均未擊中目標,而剩下的砲彈卻不多了。這時,彭德懷來到了前沿陣地,對焦急萬分的砲兵說:“不要慌,沉住氣,先看我的。”說著,這位畢業於湖南陸軍講武堂的軍團長便指揮砲兵作了調整,走到一門砲前親自當起了砲手。只聽“轟”的一聲,一個處於關鍵位置的敵堡便飛上了天。紅軍官兵齊聲歡呼,乘勢衝殺過去,敵軍的第二道封鎖線被沖垮了。

被蔣介石委任為“追剿軍”總司令的何鍵在湖南的良田至宜章一帶構築了第三道封鎖線。時值陰雨連綿,崎嶇的道路泥濘難行。已經連續行軍、作戰20余天的紅三軍團,為了給後續的軍委縱隊打開通道,不畏艱難困苦,在彭德懷、楊尚昆率領下,又以出乎敵人意料之外的速度和勇猛,一舉攻占了宜章城,使敵人的第三道封鎖線頃刻瓦解。 11月11日,中革軍委特此通令嘉獎,“讚揚三軍團首長彭德懷同誌及三軍團全體指戰員在突破汝城及宜章兩封鎖線時之英勇與模範的戰鬥動作”。 然而,受嘉獎的彭德懷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敵人已經察覺了我軍西進的意圖,為什麼紅軍還一味向西死拼硬打?”“在敵人圍追堵截的形勢下,為什麼中央還要背上那麼多的機器、家具等?100多里的路程竟走三四天,把先頭部隊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寶貴時機白白浪費了!”疑問、不滿甚至憤慨,在彭德懷的心裡油然而生。

夜深了。難得的一個寧靜的夜晚,彭德懷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心裡的話憋不住,於是,點起小油燈,鋪開紙,提筆向中央提出下列建議:紅三軍團迅速向湘潭、寧鄉、益陽挺進,威脅長沙,吸引敵主力,並在靈活機動中尋機消滅敵軍小股,迫使蔣軍改變部署;同時,中央率領其他兵團,進占溆浦、辰溪、沅陵一帶,甩掉笨重輜重,進行運動戰,發動群眾創建以溆浦為中心的根據地。 此信發出如石沉大海。當時的中央領導對彭德懷的建議不屑一顧,一味推行由李德等人關在屋子裡按照舊地圖勾畫出來的行軍作戰計劃,命令紅軍向敵人早已重兵集結的第四道封鎖線衝擊。紅三軍團挑起了在新圩和界首阻擊敵人,掩護紅軍大隊人馬渡過湘江的重擔。軍團指揮部就設在湘江西岸離界首渡口僅幾百米遠的一座舊祠堂裡,彭德懷決心不惜一切,背水一戰,指揮好這場事關重大、殘酷激烈的戰鬥。

11月29日清晨。屏首以南幾里路的光華舖一片開闊地上,燃起了熊熊戰火。敵人在飛機的支援下,以數倍於紅軍的兵力發起了全面的進攻。處於陣地最前沿的紅四師十團,在團長沈述清的帶領下,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進攻,不幸的是,在一次反沖鋒中沈團長中彈身亡。彭德懷接此消息,即命杜中美接任該團團長。當血紅的夕陽快要從地平線上消失的時候,又傳來了杜中美團長壯烈犧牲的噩耗。一天之內兩位團長陣亡,可見戰鬥是何等激烈! 新圩方向的阻擊戰同樣緊張激烈。深知新圩一旦失守,整個紅軍就會被攔腰斬斷,後果不堪設想的紅三軍團五師兩個團,以“人在陣地在”的精神與敵人展開了殊死的拼殺肉搏,結果師參謀長胡浚、十四團團長黃冕昌戰死在陣地上。

彭德懷率領紅三軍團的勇士們浴血奮戰3天3夜,以巨大的代價完成了阻擊任務,終於掩護紅軍主力於12月1日渡過了湘江,突破了敵人的第四道封鎖線。 這時,紅軍由長征出發時的86000餘人,只剩下3萬多人了。彭德懷和大多數紅軍指戰員一樣,對中央的指揮深感失望,不滿情緒溢於言表,預示著一場歷史性的轉折即將到來。 “一、三軍團像兩個轎夫,抬起中央縱隊這頂轎子,總算是在十二月抬到了貴州之遵義城,結束了統治四年之久的王明路線。”寫於“文革”被審查期間的《彭德懷自述》,是這樣描述長征之初到遵義會議的。 1935年1月1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遵義召開擴大會議。彭德懷以軍團首長的身份出席了會議。這是彭德懷第一次參加中央的會議,心情格外激動。 “我來給你介紹一個人,這是劉少奇,很早加入黨,中央委員。”毛澤東在開會期間對彭德懷說。彭德懷馬上向劉少奇伸出手去,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不久,劉少奇被派往彭德懷領導的紅三軍團擔任政治部主任。遵義會議開得緊張、激烈。彭德懷在發言中以血的事實嚴厲批評李德的軍事指揮錯誤,衷心擁護毛澤東的講話。這時,前線傳來急報:在遵義城南的刀靶水沿烏江執行警戒任務的紅三軍團六師,突然遭到國民黨中央軍吳奇偉部的進攻,形勢緊迫。彭德懷經請示同意,中途退出會場,趕赴前線指揮戰鬥,以保證遵義會議繼續進行。

遵義會議勝利結束,但是遵義城已經處於敵軍數十萬兵力的逼近包圍之中。黨中央和軍委決定放棄遵義,北渡長江,與紅四方面軍會合,實現“赤化四川”的戰略計劃。可是敵軍早有防備,封鎖了長江。紅軍遂西渡赤水河,轉移至敵兵力空虛的雲南扎西(今威信)地區休整。長征出發以來實力銳減的紅三軍團被取消了師的番號,縮編為4個直轄團。彭德懷率領這支敢打硬仗的隊伍,在二渡赤水之後,搶占婁山關,重奪遵義城,打出了士氣,打出了威風。 海拔1400多米的婁山關,北接桐棒縣,南臨遵義城,崇山峻嶺環繞四周,懸崖峭壁立於兩側,只有一條崎嶇陡險的山路貫通南北。敵軍1個旅據守著這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婁山關。 2月25日拂曉,紅三軍團跑步進發,乘敵不備搶占了有利地形。上午9時,彭德懷下達了發起攻擊的命令。兩個團正面突擊,另兩個團迂迴包抄。敵守軍被紅軍的氣勢所嚇倒,慌忙棄關而逃。紅三軍團乘勝一路猛追猛打,直逼遵義城下。

2月27日,再次攻打遵義的戰鬥打響了。敵守軍司令部裡慌亂不堪。坐鎮在這裡的國民黨貴州省主席王家烈氣急敗壞地對著電話喊:“'共匪'已經逼到城下,我們頂不住了。”接電話的是國民黨第六路軍副總指揮吳奇偉,他正率兩個師從烏江南岸馳援遵義,說:“今晚以後我一定趕到,你必須頂住。”王家烈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吳奇偉已經把電話掛了。紅三軍團的一位偵察員截獲了這一消息,馬上向軍團長報告。正在前沿陣地用望遠鏡觀察戰況的彭德懷當即下令,從東西兩面發起新的攻擊,務必在今晚佔領遵義城。 當勝利的旗幟插上遵義城樓時,傳來了軍團參謀長鄧萍犧牲的消息。他是在率眾攻打西面築有兩道城牆的老城時,不幸被敵人的子彈擊中,當即陣亡。聞訊趕來的彭德懷,撫摸著滿身鮮血還有些溫熱的戰友的遺體,淚流滿面,連聲呼喚:“鄧萍同志,鄧萍同志!”遵義戰役是長征以來第一個重大勝利,紅三軍團為此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戰後,彭德懷在給中革軍委的報告中寫道:“現在只有一個團能維持原編制,每連也只有五六十人。其餘各團,每連僅編四五個班,只有大量補充才能維持4個團的編制。”報告中還寫道,軍團參謀長鄧萍犧牲,9位團、營長傷亡,“現在各團部及軍團參謀處一空如洗”,希望軍委能夠即刻派員補上。

一向實事求是、直言不諱的彭德懷,不久又向中革軍委建議,目前紅軍在對敵作戰中應“避免與相等兵力決戰”,更不要“攻堅、亂碰”;主張集中優勢兵力,機動靈活地打擊敵人。不知為什麼,卻被人留下了“右傾動搖”的印象。 意想不到的麻煩事還在後頭。 1935年5月,當紅軍渡過金沙江,取得長征戰略轉移中具有決定意義的勝利時,有些指戰員卻因為對中央的戰略意圖不明,加上連續幾個月頻繁的調動、轉移和戰鬥,處於極度疲憊狀態,產生了新的埋怨情緒。林彪,這個紅一軍團的軍團長就是其中的一個代表。 一天上午,正在司令部思考新的行軍路線的彭德懷接到林彪的一個電話,訴說近一段時間盡是“走弓背路”,部隊快要拖垮了;接著以十分迫切的口吻說:“我看該由你來指揮,趕緊北進吧。”彭德懷聽了一驚,當即回絕道:“我怎能指揮北進,這是中央的事。”彭德懷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林彪卻是認真的。他居然正式給中革軍委寫了一封信,說毛澤東指揮軍隊作戰是不行的,應當解除其指揮權,讓彭德懷來指揮。 事關重大,不能不統一思想和行動。於是,中央政治局於5月12日在會理城外鐵廠舉行擴大會議。紅三軍團政委楊尚昆當時正發高燒,但被告知誰也不得缺席,結果用擔架抬著來到會場。當時會議的緊張氣氛可見一斑。 彭德懷好委屈。會議竟指責林彪的信是彭德懷“鼓動起來的”,還舉了另外一些事例,批評他“右傾動搖”。耿直的彭德懷沒有申辯,肇事的林彪也沒有說他的信與彭德懷無關。委曲求全的彭德懷當時是怎麼想的呢? 《彭德懷自述》回憶說:“當時聽了也有些難過,但大敵當前,追敵又迫近金沙江了,心想人的誤會總是有的,……我就沒有申明,等他們將來自己去申明。我採取了事久自然明的態度,但作了自我批評。”彭德懷在會上作自我批評,是因為紅三軍團指戰員中也確實存在一些埋怨情緒。他表示:“堅決擁護新領導,繼續北上,與四方面軍靠近。”對於林彪的信,彭德懷嚴肅批評說:“遵義會議才改變領導,這時又提出改變前敵指揮是不妥當的;特別提出我,則更不適當。”讓彭德懷始料不及的是,在24年後召開的廬山會議上,毛澤東又重提此事,說明彭德懷在歷史上長期和他有七分不合作。儘管在這次會議上林彪說了句公道話,“那封信與彭德懷無關”,但已經不起多大的作用。被罷官的彭德懷感慨萬分,追悔莫及。他在“自述”中寫道:“在這二十四年中,主席大概講過四次,我沒有去向主席申明此事,也沒有同其他任何同志談過此事。從現在的經驗教訓來看,還是應當談清楚的好,以免積累算總賬;同時也可避免挑撥者利用。”其實,一身正氣的彭德懷絕不是挑撥離間者所能利用的。紅一、四方面軍會合後,張國燾派四方面軍秘書長黃超充當“說客”,送來牛肉乾、大米和銀洋,開口便問彭德懷會理會議的情形。彭德懷平靜他說:“仗沒打好,有點右傾情緒,這也沒什麼。”黃超又假惺惺他說:“張主席(張國燾)很器重你。”企圖拉攏彭德懷支持張國燾“欲北伐必先南征”的主張,引起了彭德懷的警覺。 後來,彭德懷曾秘密派第十一團隱蔽在黨中央住處附近,以防萬一。當張國燾欲加害以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時,彭德懷指揮紅三軍團護送毛主席、周恩來、王稼祥等脫離險境。 千秋功過,正如彭德懷所言:“事久自然明。” 1935年8月,已改編為紅三軍的原紅三軍團官兵艱難地跋涉在川西北的草原上。老天爺似乎偏要為難紅軍,接連幾天下雨,泥濘滯水的草地使紅軍每抬一次腳都要花出不小的力氣。有時狂風驟起,竟下起了冰雹,衣著單薄的紅軍不得不同大自然作殊死的抗爭。與戰士們一起行進在草地上的彭德懷深知,更危急的考驗是全軍已經斷糧。過草地前籌備的干糧,由於行程比預料的艱難得多,走了不到一半的路便已告罄。部隊開始以野菜、樹皮充飢,後衛部隊甚至連野菜、樹皮也吃不上。在這渺無人煙的茫茫草原上,因為飢餓,倒下了多少紅軍硬漢子! 這天傍晚,望著空空如洗的行軍鍋,彭德懷召來了老飼養員。 “總共還有幾頭牲口?”他問道。 “連你的大黑騾子還有6頭。”老飼養員眨巴著眼睛,有點迷惑不解地回答。 彭德懷把手一揮,做了一個刀劈的動作,非常堅決地下令:“殺掉,全部殺掉,吃肉。” “什麼?殺掉?你的大黑騾子也要殺掉?”老飼養員一聽急得說話也有點打顫了。幾個身邊的警衛員也急得一邊圍上來一邊大聲叫著:“騾子不能殺,不能殺啊,軍團長!” “我知道你們捨不得,可是不殺牠們,部隊吃什麼,靠什麼走出草地呢?人比牲口重要啊!”彭德懷動情地向大家解釋。 “大黑騾子留下吧,它伴你走了多少路,為革命立過功的呀!”老飼養員說這話時,流出了眼淚。 誰不知道大黑騾子是彭軍團長心愛的“夥伴”呢。每到宿營地,彭德懷總要牽著它遛一遛,給它刷毛、撣土,餵些鮮嫩的草料。有時,還會悄悄地從自己的那份乾糧里分出一塊,塞到它的嘴裡,高興地看著牠吃完。這頭大黑騾子似乎很通人性,只要彭軍團長輕輕一拍它的脖子,它就會很乖地臥下,等著主人騎上去再慢慢地起來。打仗時,只要主人一聲令下,它就勇往直前。 這頭大黑騾子在長征中確實立下了汗馬功勞。一路上,它不是馱著糧食、器材,就是馱著傷病員。過湘江時,許多不會游泳的戰士就是它一次次地運過江去的;過雪山時,一些疲勞過度奄奄一息的戰士,也是靠它翻越了雪山。 老飼養員不止一次心疼地對彭軍團長說:“這樣下去,騾子也要累死的呀!”其實,老飼養員更心疼的是軍團長,他總是把自己的坐騎讓給傷病員和其他需要的同志。如今,為了革命,為了戰士的生命,只好讓它作最後一次犧牲了。 彭德懷的命令雖然下了,但身邊的警衛員和飼養員都低著頭,默默地站著,誰都不願意執行這個“殘酷”的任務。 “我方副官長,傳我的命令,一頭不剩,殺!”彭德懷說完,頭朝天仰著,眼圈有點發紅。 一位在現場的名叫印榮輝的老紅軍生動地描述了當時動人心魄的這一幕: 6匹牲口集中到一塊了,可是誰也不肯開槍射擊。誰能忍心打死為我們出過力的乘騎?誰又能忍心看著彭軍團長用兩條腿走出草地? 10分鐘過去了,誰都沒有動手。老飼養員抱著大黑騾子的脖子,像在小聲說什麼…… 20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聽到槍聲。 “副官長,開槍!”彭軍團長站在荊條小屋外,叉著腰對方副官長命令道。 “是!”方副官長的回答牽動了所有人的心。方副官長抓過一挺機槍,對準6匹牲口,一閉眼就是一陣掃射。 5匹倒下去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唯有那匹大黑騾子還在那里安詳地站著。它已經聽慣了槍聲,毫不慌張,還抬起頭望著我們,好像是在等待執行任務。 “把大黑騾子給軍團長留下!”老飼養員叫喊著就要撲過去。 “人比牲口更重要,不要留下它!”又是軍團長的命令。可以聽得出軍團長在極力地克制自己。 “砰!”又是一個點射,大黑騾子慢慢地倒下去了。老飼養員猛地掙脫拉著他的人,拼命地撲上去,抱住大黑騾子的脖子,失聲痛哭起來…… 騾子殺掉了。軍團部只留下了一些雜碎,肉都留給了後面的部隊,這些肉不知救了多少紅軍戰士。 1935年9月12日,在甘肅迭部縣俄界(今高吉村)召開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在作出《關於張國燾同志的錯誤的決定》的同時,決定將軍委縱隊和紅一、三軍改編為中國工農紅軍陝甘支隊,任命彭德懷為司令員,毛澤東為政治委員。 這支堅持北上抗日的隊伍,在毛澤東、彭德懷的率領下,先後奪取天險臘子口,乘勢佔領哈達鋪,順利翻越六盤山,於10月19日到達陝北的吳起鎮。一路尾隨而來的敵騎兵共5個團又來進犯。毛澤東提出:“打退追敵,不要把敵人帶進根據地。”彭德懷親自指揮部隊迎戰來犯之敵,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 歷經千難萬險,終於迎來了長征的偉大勝利。 對彭德懷勇敢無畏的戰鬥精神和卓越的軍事才能,毛澤東倍加讚賞,贈詩一首: 彭德懷捧讀此詩,激動萬分。他將詩的末句改為“唯我英勇紅軍”,然後將詩送還毛澤東。這一改動,又使彭德懷在長征中的形象增添了一份詩情畫意和新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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