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歷史的驚嘆·中國工農紅軍長征紀實

第2章 第二章“探路”擴紅籌物資——秘密準備

1934年6月25日。共產國際通過上海中共情報站,向中央蘇區轉來了復電:同意中共中央關於準備實行戰略轉移的請示報告。明確指出,轉移行動應該首先趨於保存力量,並在新的條件下鞏固和擴大自己,以待機進行廣泛的進攻,反對帝國主義和國民黨。 接到共產國際復電後,中共中央書記處召開了會議,決定由博古、李德、周恩來組成“三人團”,具體負責戰略轉移的籌劃工作。政治由博古作主,軍事由李德作主,周恩來負責督促軍事計劃的實行。 當時,這是黨的最高機密。書記處決定,只把共產國際復電同意轉移傳達到黨政軍機關的極少數最高負責人。並且宣布“突圍的傳達範圍只限於政治局和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委員”,這是紀律,任何人不得違背。

就這樣,中央蘇區和紅軍部隊,仍在採取短促突擊的戰術,於蘇區中心邊緣全線防禦,阻止敵人進攻;黨政軍機關表面看來工作正常,實際上,紅軍總部已在中央指示下,不露聲色地進行著轉移前的秘密準備工作…… 7月的閩中地區,天氣已經相當炎熱。一支看上去相當疲勞但士氣仍然非常高昂的紅軍部隊,正在閩中的山川密林間向東急進。 這支部隊約有6000多人,戰鬥人員佔三分之二,武器裝備明顯不足,步槍、手槍只有一千二三百支,少量的輕重機槍和五六門迫擊砲,許多戰士背的是大刀和梭鏢。非戰鬥人員約2000人,挑著500多擔宣傳品、後勤物資、炊事用具等,行動相當遲緩,影響了東進的速度。 這支部隊就是紅軍的第七軍團,對外稱為“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他們是7月6日晚從瑞金出發,開始執行北上抗日先遣隊任務的。連日來,他們過長汀,越連城,經永安,打下大田縣城,在尤溪以東渡過閩江。現在,他們完全進入了屬於白區的谷口附近。

這時,中革軍委忽然來電改變原定計劃,令紅七軍團由谷口地區東進,佔領水口,威脅並相機襲取福州。中革軍委的這次電令,使紅七軍團領導既感突然,又很為難。於是決定開會進行研究。 7月初,紅七軍團奉命從福建連城地區調回瑞金待命。黨中央和中革軍委的幾位主要領導人和軍事顧問李德,接見了軍團領導人,宣布由七軍團組成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仍保持軍團體制,尋淮洲為軍團長,樂少華為軍團政委,曾洪易為中央代表,3人組成紅七軍團軍委會;軍團政治部主任劉英,軍團參謀長粟裕。 黨中央和中革軍委領導交代的主要任務是:北上抗日先遣隊立即向閩、浙、贛、皖等省出動,宣傳我黨抗日主張,推動抗日運動發展;並規定最後到達皖南,1個半月內趕到,以支援該地幾個縣的群眾暴動,發展那裡的革命局面。

為宣傳抗日和支援皖南,中央已做了一些準備工作:公開發表了《為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宣言》、《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告農民書》等文件,印製了160多萬份抗日宣傳品等。中央要求紅七軍團休整三四天后立即出動。 紅七軍團領導並不知道,早在5月份中央“小型會議”上,博古就提出了以抗日名義,先後派出兩個先遣隊北上,作為紅軍主力突圍的試探的計劃。 派出紅七軍團的直接目的,是企圖以這一行動威脅國民黨統治的腹心地區,吸引和調動一部分“圍剿”中央蘇區的敵人,配合主力紅軍即將實行的戰略轉移。正如軍團參謀長粟裕幾十年後所說的:“在中央領導同志接見我們時,並沒有說明這個戰略意圖,……當時對於中央這個重要的戰略意圖並不知曉。”軍團領導研究中革軍委攻打福州的電令時,尋淮洲軍團長擔心力量不足,火力不強,對這樣的部隊狀況能否打下福州這樣的大城市沒有把握。但他卻沒有實權,說話不算數。一向專橫無忌的軍團政委樂少華,一味盲目地執行中革軍委的命令,拒絕結合實際的積極建議,堅持攻打福州。

紅七軍團在閩中地區的突然出現,引起了蔣介石的很大震驚,急調部隊加強福州防禦。紅七軍團在水口召開“八一”紀念大會時,對攻打福州進行了動員。儘管部隊情緒高漲,但在8月2日從水口向福州進發時,遭到了敵機的襲擊,造成了部分傷亡。 8月7日晚對福州發起了攻擊,由於對敵軍實力、工事等情況了解不夠,又缺乏攻城手段,不善於攻堅作戰,加上敵機對紅軍陣地的輪番轟炸,沒有辦法打進城去,紅七軍團領導只得決定撤出戰鬥,向閩東轉移。 當紅七軍團進到北石嶺、桃園地區時,又與追趕紅軍的敵八十七師發生激戰,形成對峙狀態。敵軍援兵趕來,紅七軍團只得再次撤出戰鬥。雖斃傷不少敵軍,但紅軍也傷亡了幾個師、團幹部。 這次攻打福州,給紅七軍團以後的行動帶來了很大困難。紅七軍團剛過閩江時,聲勢很大,敵人弄不清具體實力。福州一戰,暴露了紅軍只是一支不怎麼大的牽制力量。從此,敵軍就一直瘋狂地追擊和堵截紅七軍團,使其未能起到調動和改變敵軍戰略態勢的目的。

後來,紅七軍團轉戰閩東、閩北,挺進浙西,活動於皖贛邊,於10月底到達閩浙贛蘇區,與方志敏領導的紅十軍及地方武裝,合編成立紅十軍團,領導幹部也作了調整。軍團下轄3個師。軍團整編後的任務是:尋淮洲改任師長的第十九師仍到浙皖贛邊,打擊“追剿”之敵,發展新蘇區;二十、二十一師仍留閩浙贛蘇區,打擊“圍剿”之敵,保衛老蘇區。 這次紅七軍團的整編和組成紅十軍團,把擅長打游擊的紅十軍和地方武裝集中起來,進行大兵團活動,企圖打大仗,這是戰略指導上的又一重大失誤,為後來的挫折和失敗埋下了禍根。 12月中旬,紅十軍團在皖南黃山東麓譚家橋地區,與蔣介石的嫡係部隊補充第一旅激戰。雖然雙方兵力差不多,但由於紅二十、二十一師不長於正規作戰,致使戰鬥失敗。 “秋收起義”就參加革命的、年僅22歲的紅軍優秀指揮員尋淮洲在這次戰鬥中陣亡。紅軍愈加陷入被動。

從12月下旬到1935年1月上旬,紅十軍團在皖南和皖浙贛邊的十餘縣地區往返轉移,進行了大小十餘次戰鬥,大都是消耗戰,使先遣隊處境日趨險惡。 紅十軍團於1月中旬,轉戰到化婺德蘇區與閩浙贛蘇區之間的懷玉山。 由於軍團長劉疇西在通過敵人封鎖線時猶豫遲疑,指揮失當,紅軍遂陷於敵軍重重包圍之中。最後被敵軍分割圍殲,各個擊破。紅軍將士浴血奮戰,最後彈盡糧絕,絕大部分英勇犧牲。只有粟裕率領的先頭部隊突出了重圍,另一小部分向北突圍進入皖南。方志敏、劉疇西先後被捕。 就在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紅七軍團),按照中革軍委命令攻擊福州的那一天,另一支大約9000多人的紅軍部隊,正從遂川的橫石出發,踏上了西進的征途。這就是5月中央“小型會議”確定的被稱為紅軍抗日第二先遣隊的紅六軍團。

紅六軍團連續突破敵人幾道封鎖線後,在湖南桂東縣的寨前圩召開了連以上乾部誓師大會。中央代表任弼時在大會上講了話。他說:我們是按照黨中央、中革軍委的電報指示實施轉移的。為了最大限度地保存紅六軍團的有生力量,我們離開湘贛蘇區,到湖南中部去發展廣大游擊戰爭和創立新的蘇區,並逐漸向北發展,與賀龍、關向應領導的紅二軍團取得聯繫。任弼時根據中央軍委指示,宣布成立紅六軍團領導機關:蕭克為軍團長,王震為軍團政委,李達為軍團參謀長,張子意為政治部主任。 中革軍委電令紅六軍團西征時,沒有說明今後中央紅軍的戰略意圖,而且要求紅六軍團把一切東西都帶走。結果,紅六軍團把省保衛局的犯人、醫院、兵工廠、石印機、老虎鉗等修理工具以及很笨重的電台發動機等,統統都帶上了,成了一支大搬家的隊伍。部隊的機動能力全被這些家當纏住了,前衛部隊走10裡,輜重隊掉一二里,後繼部隊也跟著掉隊。行軍既不靈便,打仗顧慮又多,降低了領導者尋找機會打仗的決心。後來進入貴州,山高路窄,崎嶇曲折,只得把帶的東西逐漸扔掉。紅六軍團把這一情況電告了中央,但中央並未吸取經驗教訓。在不久中央紅軍西進轉移時,來了一個更大的“搬家”,吃了更大的虧。

紅六軍團勝利突圍的消息震撼了敵人。湘桂兩省軍閥急調4個師的兵力後追前堵,阻止紅軍實施在湘桂停留的計劃。紅六軍團採取機動靈活的戰術,迂迴轉移,忽東忽西,使敵軍難於琢磨。軍閥何鍵曾哀嘆:紅軍“時而聲東擊西,行踪飄忽,作圈子策略”,“我十五、六師跟踪追逐數百里,疲於奔命”。 進入貴州後,部隊作戰更加困難。由於山路難行,地形不熟,貴州群眾對紅軍不了解,甘溪一戰,紅六軍團被截為3段,陷入了湘桂黔3省敵軍24個團的包圍之中。除軍團參謀長李達率十七師一部繼續前進,與紅三軍(即紅二軍團)一部會合外,十七師餘部、十八師和軍直則轉戰於石阡、鎮遠、餘慶一帶,陷入了險境。 這一地區山勢險峻,人煙稀少,物資奇缺。指戰員們赤著腳,在懸崖峭壁和山溝密林中行軍,有時一天只能吃一頓稀飯,餓著肚子走路打仗,歷盡艱辛。在從朱家壩向南轉移時,後衛五十二團遭敵包圍,浴血奮戰三晝夜,損失慘重。

一天下午,主力進至石阡至鎮遠的敵人封鎖線時,又遇強敵。湘桂之敵企圖南北夾擊紅六軍團主力。軍團首長派出特務連利用夜色堅決抵抗,主力則在當地老獵戶引導下,深夜從一條人跡罕至的谷澗水溝(貴州稱為夾溝)通過,魚貫向東,天亮時才衝出了夾溝,轉危為安。 從此,紅六軍團戰勝了湘桂黔敵軍的圍追堵截,終於在1934年10月24日,在黔東印江縣的木黃,和賀龍、關向應領導的紅二軍團勝利會師。隨後召開了會師大會,實現了二、六軍團的統一指揮。 紅六軍團這次歷時80多天的突圍西征,跨越敵境5000多里,探明了沿途敵人兵力的虛實,查明了道路、民情,實現了二、六軍團的會合,沿途播下了革命的火種,起到了為中央紅軍主力突圍轉移進行偵察和探路的作用。

1934年9月中旬的一天,幹都縣城北門外何屋的左廂房的臥室內,毛澤東斜倚在床上,背後墊著棉被。他臉色又黃又瘦,兩眼凹陷,神情疲憊憂鬱。 這時,他正在看著一份報紙。 突然,警衛員報告:“主席(毛澤東當時擔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主席,故人們稱他主席——作者註),有人來看你。”話音剛落,一個身材矮小、聰慧機敏的女青年已來到屋內。她就是少共中央局組織部長、人稱擴紅標兵的劉英。 “主席,身體好些嗎?”劉英一進屋便關切地問候起來。 “有得關係。疾病也和敵人一樣,你強它就弱。你看,我不是戰勝它了嗎?”毛澤東一邊熱情地讓劉英坐,一邊叫警衛員把僅有的尚未完全成熟的兩隻柑子拿來切開,遞給劉英半個,風趣地說:“只能吃半個。”劉英今天來看望毛主席,本來是為擴紅的事來討教的。一看毛主席十分憔悴、大病尚未痊癒的情景,想說的千言萬語,一下又都咽了回去,自個兒思索起擴紅的情景來: 記得5月份,中共蘇區中央局組織局主任李維漢,任命她擔任於都縣擴紅突擊隊長,要她3個月內擴充紅軍2200人。當時,她廣泛宣傳,發動群眾,只用了1個半月,就擴紅3000名,提前完成任務,還超額了800人。 6月下旬,她從於都返回瑞金時,正巧碰上鄧小平。鄧小平一見劉英,立即翹起大拇指說:“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嘛!”當時劉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鄧小平忙解釋說:“這是項英同志在政治局會議上說的,他誇獎你擴紅搞得好。於都縣的擴紅事蹟,都登報了!”劉英回到少共中央局,看到6月21日的《紅色中華》報頭版頭條,果然刊載了《於都縣的破天荒——三個月計劃一個半月完成》。不久,劉英還得到了一頂光榮帽(草帽)、一條手中、幾本書的獎勵。 可是,9月10日前後,李維漢又派劉英去於都擴紅,要求她在9月27日之前完成4500名的擴紅任務,時間只有半個月。劉英心急火燎地騎馬趕到於都,誰知情勢已與4個月前大不相同了,幾經動員,只有200多人參軍。有些人為躲避擴紅,鑽進大山藏了起來,留在家裡的都是老弱婦孺。劉英無奈,一方面寫雞毛信向李維漢告急,一方面想去找毛主席請教。 “擴紅情況怎麼樣?遇到困難了吧!”毛澤東看出了劉英的心思,主動地問。 “主席,怎麼辦呢?許多人都跑進山了,擴紅隊員都沒有信心了。”劉英似乎要哭的樣子。 “開個會嘛,把突擊隊員、區委書記找來開會。”毛澤東幫她出主意。 “來不及了,只有10天時間了,”劉英著急地說。 “不,一定要開會。磨刀不誤砍柴工嘛,先要打通思想。”毛澤東果斷地指示著,同時叫來4個警衛員,叫他們騎馬到各區去通知。 會議如期召開。劉英先作了一番動員,參加會議的人們歡迎毛澤東講話。 毛澤東帶著病體深情地說:“既然要我講,那我就講五分鐘吧。我講話的內容,用兩個字可以概括,這就是'決心'。……”毛澤東的講話博得了與會者的熱烈掌聲。 跟劉英到於都兩次擴紅一樣,為適應戰爭需要和準備戰略轉移,根據中革軍委每團兵力不得少於1500人,每師不得少於5000人的規定,中革軍委和中央政府從黨、政、軍機關,抽調了大批幹部到各縣、區、鄉,做動員青壯年參加紅軍的工作。中央蘇區在“擴大鐵的紅軍100萬”的口號下,掀起了一股空前的擴大紅軍熱潮。從6月到10月,蘇區青壯年踴躍參軍,大約動員了3萬多人補充主力紅軍,為組建新的軍團提供了兵員。以周昆為軍團長的紅八軍團,以周子昆為師長的紅三十四師,還有少共國際師等部隊,就是這一時期組建起來的新部隊。 在中央蘇區急劇擴紅的同時,中革軍委還指示各兵工廠、被服廠等加緊生產,進行武器彈藥和物資方面的準備。要求興國官田兵工廠,在9月份以前加倍努力生產,達到野戰軍每支步槍不少於50發子彈、每個戰鬥員不少於兩枚手榴彈的標準。總供給部則應大力籌集軍需物資,到9月份必須籌備到全軍每人一套棉衣和兩雙鞋子。同時要求每個指戰員,另外自打兩雙草鞋,編一個斗笠,做一個乾糧袋。總衛生部必須盡量多地購買治療傷員的藥物,以備需要。 紅軍總部一局於10月8日,匯總統計了有關武器裝備和生活供給方面的各項準備數據,向總部首長呈報:各種槍33244支(挺),槍彈1732130發,迫擊砲38門,砲彈2473發,冬衣83000件,鹽34862斤,藥品177擔,通訊材料可供給至11月24日,糧食每個指戰員隨身攜帶夠10天食用,等等。 據伍修權回憶,他當時曾陪同李德到兵工廠視察過,看過新造手榴彈的爆炸試驗。好的手榴彈炸得很碎,殺傷力大,有的一崩兩半,沒有威力。兵工廠的機器,還有印刷廠印鈔票的機器等,在突圍轉移的準備後期,都進行了拆卸、捆包,實際上作了近半年的準備。 金秋10月,贛南的於都,顯現一派富足的景象:大多數莊稼已經收割完畢,青瓦屋頂上晾曬著豆秸和其他物產,地裡只剩下晚稻、養麥和紅薯。 與金秋豐收圖形成對照的是,在於都群眾和紅軍中存在著一種不安的氣氛。除了不同尋常的擴紅外,紅軍徵購了大批稻米和糧食,購買了許多鹽巴和藥品。 幹部們見面時,總是互相會意地問:“轉移的時間就要到了,你走嗎?”回答卻時有不同,有的說“當然走”,有的則說“不知道”。這些消息的流傳,更增添了市井的不安。很快,誰走誰留的消息傳開了,有的帶著箱包回到家中,告訴家人他要走了(但不知何時到哪裡去);不少傷員從醫院回到了原部隊。 10月上旬的一天。紅一軍團軍團長林彪、政委聶榮臻,偷偷走進了毛澤東在於都的小院。他們一方面是來看望生病的紅一軍團的老領導毛澤東,另一方面想從他這兒探聽一點信息。他們小心地問毛澤東:“我們將向何處去?”毛澤東知道他們心裡想什麼,便用隱晦的話回答他們:“去命令你們去的地方。”他知道這些命令是軍事機密,他守口如瓶,一直嚴格遵守著黨中央規定的紀律。當他們還想探聽諸如人員去留問題時,毛澤東便岔開了,顧左右而言他。 聶榮臻元帥50年後回憶說,當時毛澤東毫不留情地堵住了他們的嘴。他不想讓人猜疑他和將軍們正在秘密策劃著什麼。他結束了談話,建議他們去參觀一個新開的圖書館。 當時的氣氛就是這樣。毛澤東被剝奪了所有重要的權力,政治局和軍委總部研究重要問題,總是不通知他參加,把他摒棄在外。特別在轉移的一項關鍵性準備工作上,即黨中央、政府和軍委人員的去留問題上,屬於“核心機密”,完全由中央“三人團”掌握,分步實施:黨中央、中央政府乾部的去留名單,由張聞天、李維漢分管;軍隊幹部名單由周恩來負責,由軍委總部四局的葉劍英具體安排;最後由“三人團”審定。因而,當時毛澤東的去留還掌握在“三人團”手中,他自己都心中無數,就更難決定、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其他人員去留的命運了。 據一些老革命家回憶,起初,博古、李德是把毛澤東列入留下來堅持鬥爭的干部名單之列的。後來,周恩來、朱德、張聞天等力爭,要求讓毛澤東參加轉移。周恩來等提出的理由是:毛澤東是紅軍的創始人,是井岡山和中央革命根據地的主要創始人,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主席,在黨和紅軍中有很高威信,如果不讓他參加,對戰略轉移行動是不利的。博古、李德見許多重要領導人提出異議,便從另一角度進行了思考:讓毛澤東隨軍出發雖有一定危險,主要怕難以駕馭;但他在軍內已無職無權,讓他離開“共和國”便起不了多大作用。經反復權衡,博古等認為毛澤東參加轉移利大於弊。 後來,他們對項英解釋說:“所以帶他西征,就是要他脫離開中央蘇區這個根基……”周恩來把讓毛澤東轉移的決定通知了他本人。後來紅軍開始行動了,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到副官處領取供應物品時,發現隨軍“轉移”的人員名單上,沒有毛澤東的名字。經反映後,才把毛澤東和他的警衛班、馬夫、挑夫、擔架員等,一齊編入了第一野戰縱隊所屬的中央隊。 事過40多年後,伍修權回憶說:“如果毛澤東當時也被留下,結果就難以預料了。我們黨的歷史也許就可能成了另一個樣子”。這真是周恩來等人的歷史功績。 當時對黨和紅軍幹部的去留是嚴格掌握的。按照博古、李德等人的指示,秘密準備時搞了登記表,對乾部都進行審查,凡出身不好的,犯過錯誤的,起義過來的,不隨隊出發而留在蘇區……。有的被視作犯過錯誤的紅軍指揮員,被編在勞改隊裡出發。由此可見,當時的走與留,無異關乎生與死,許多同志都堅決要求隨軍轉移。而當時掌握走留大權的博古、李德等人,決定走留人員的標準,主要是看對他們左傾盲動主義的態度,凡是反對過他們,或與毛澤東關係密切的所謂“毛派”人員,都被毫不留情地留了下來。 由於毛澤東本人差點被取消轉移資格,無疑,他這個掛名的蘇維埃主席,便無權過問下屬的去留。 美國作家哈里森·索爾茲伯里的採訪說,有人曾悄悄地讓毛澤東看了一份留守高級幹部的名單,他知道許多被稱為“毛派”的人都留下了。像瞿秋白、何叔衡、賀昌、劉伯堅,還有在反“羅明路線”過程中受到打擊的兩個人——毛澤東的弟弟毛澤覃和古柏,等等。毛澤東特別為瞿秋白向博古求過情,要求帶上他轉移,但是被拒絕了。 吳黎平後來回憶當時的情景時談到,在準備轉移時,毛澤東曾召集政府各部的領導同志在一個山上開會(毛澤東稱為青山會議),佈置善後工作。 他向大家說明了當時的戰爭形勢、紅軍轉移的原因,要求各政府機關做好撤離中央蘇區前的組織工作。隨後,他根據中央決定,宣讀了隨軍的一些部長的名單。瞿秋白當時也出席此會,當聽到沒有他的名字時,當場向毛澤東要求隨軍轉移。毛澤東當即回答會後再談。在場的吳黎平曾小聲問毛澤東:為什麼不讓秋白這樣的老同志隨軍轉移?毛澤東也小聲告知吳黎平,他很同情秋白同志,曾向中央局反映過,但他的話不頂事。吳黎平只好轉向洛甫,請他給中央局的同志求求情。洛甫說,這是集體商量決定的,他一個人不好改變。 吳黎平無可奈何,便請瞿秋白到家中吃告別飯。秋白情緒特別激動,一個勁地喝悶酒,聲調悲咽地說:“你們走了,我只能聽候命運的擺佈了。……我一生雖犯過錯誤,但對黨對革命忠心耿耿,全黨同誌有目共睹。”他表示,我無論有何遭遇,無論碰到怎樣逆境,此心可表天日。後來,中央紅軍長征以後,1935年2月下旬,瞿秋白在福建長汀被捕,關押4個月之後,被敵人帶上刑場。他雖然身體虛弱,卻鎮定自若。當子彈將射向他的胸膛時,他屹立在那裡,用俄語高唱全世界無產階級的歌——《國際歌》。 博古、李德等左傾盲動主義領導者,把他們不喜歡的干部,以及支持過毛澤東的干部都乘機甩掉,留在蘇區打游擊。結果,留下來的干部中,絕大多數都不幸被俘犧牲了,倖免的不足十分之一。 毛澤東的老戰友、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年已61歲的何叔衡被留下以後,在福建長汀被包圍的敵軍士兵開槍打死。 曾任總政副主任的賀昌留下以後,堅持帶領部隊與敵奮戰。在一次戰鬥中身負重傷,當敵人向他衝去,大叫“捉活的”時,他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高喊“革命萬歲”的口號,用最後一顆子彈結束了自己年僅29歲的生命。 曾以秘密黨員身份在“基督將軍”馮玉祥部隊工作過,後來在二十六路軍任職,與董振堂等人一同舉行寧都起義的劉伯堅,因與毛澤東的關係,注定成為留下來的人。後來,他在一次戰鬥中被俘受審,被帶上腳鐐遊街,於1935年3月21日就義,年僅40歲。犧牲前作了一首《帶鐐長街行》的詩:“帶鐐長街行,志氣愈軒昂。拚作階下囚,工農齊解放。” 古柏留下以後,在一次帶著一隊二三十名游擊隊員,從廣東轉移到湘南時,遇到國民黨的巡邏隊而遭殺害。毛澤東在1937年得到消息時,曾寫道: “我友古柏,英俊奮發,為國捐軀,殊堪悲悼。願古氏同胞,繼其遺志,以完成自由解放之目的。” 轉移決策早已作出,準備工作也已進行,但由於博古、李德對他們的陣地防禦作戰的惡果缺乏清醒認識,仍然持觀望態度,因而未能抓住有利時機,及時實行轉移。 這時,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在紅軍大學學習的原湘鄂贛軍區總指揮兼紅十六軍軍長的孔荷寵,畢業後藉下去巡視工作的機會,攜帶他事先繪製好的黨中央機關在瑞金的標記地圖,到興國老營盤後,隻身潛逃,投靠了國民黨。 蔣介石獲得中共黨、政、軍機關駐地位置圖後,如獲至寶。他親自在南昌接見了孔荷寵,大加讚賞,並決定派大批飛機,到瑞金轟炸中共中央主要領導人的駐地。 紅軍總部偵悉蔣介石的上述計劃後,搶在敵人轟炸之前,連夜將黨、政、軍中央機關緊急撤離原駐地,轉移到瑞金以西15公里的雲石山植坑地區,偽裝隱蔽,保證了黨中央、中央政府、中革軍委和紅軍總部的安全。 這一事件對博古、李德的震動很大,於是加快了轉移進程。 中共中央、中革軍委立即著手組建蘇區中央分局、中央政府中央蘇區辦事處、中央軍區及各省軍區。由項英任蘇區中央分局書記、中央軍區司令員兼政委,陳毅任中央政府辦事處主任,留下紅二十四師及22個獨立團,共約16000餘指戰員(主要是地方武裝,約有一半人是傷病員),留在中央蘇區繼續堅持對敵鬥爭。 與此同時,中革軍委下令由地方兵團接替各線主力紅軍的防禦任務,紅一、三、五、八、九軍團撤出陣地,向瑞金、於都、會昌地區集中整編,待命出發;緊急擬制了戰略轉移的編制序列。 這時,國民黨軍隊正從北、東、西三面向瑞金、於都、會昌等中心區域壓來,企圖一舉將黨中央和中央紅軍圍殲。 1934年10月10日,中革軍委發出命令,正式宣布了第一、第二野戰縱隊(代號分別為紅星、紅章,合稱軍委縱隊,又稱中央縱隊)的組成及行動計劃。當日下午5時,軍委縱隊全體指戰員在黨中央、中革軍委首長的率領下,由江西瑞金的梅坑出發,開始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 從10日到16日,紅一、三、五、八、九軍團,也相繼從瑞金、於都、會昌等地出發,分別擔任左、右前鋒與後衛,掩護龐大的軍委縱隊轉移。 毛澤東是10月18日晨從於都縣城西門渡過於都河的。數以萬計的男女老少給紅軍送行,一個個難捨難分。鄉親們圍著毛澤東,握著他的手:“你們可千萬要回來啊!”說著說著,淚如雨下。姑娘們唱起了送紅軍的歌:“送紅軍到江邊,江上穿呀穿梭忙。……紅軍啊,紅軍!革命成功早回鄉。”毛澤東的眼睛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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