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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九章在延安長大

我的抗戰1 崔永元 7163 2018-03-14
洪戈——時為中央黨校學生 朱育理——時為延署分區幹部子弟小學學生 阮崇武——時為延署分區幹部子弟小學學生 任湘——時為陝甘寧邊區師範學生 任遠志——時為延安中學學生 於藍——時為延安魯藝學員 李長華——時為八路軍留守兵團烽火劇團演員 陳祖濤——時為延安保小學生 彭祖祿——時為延安青年干部學校兒童班學生 曾憲林——時為延安保小學學生 王敏清——時為延安魯迅小學學生 蘇菲——馬海德夫人,時為延安魯藝學員 何理良——時為軍委俄文學校學員 項蘇雲——時為延安保小學生 李寶光——時為延安中央黨校二部學員 有些故事沒在節目裡說。 當年在延安,女同志少,男同志多,許多領導幹部到了延安,需要成家或者重新成家。很多女學生因此成了被追逐的對象。學校門口總有男同志在那裡等著,他們很直率,見面就問:結婚了嗎?有對象嗎?跟我好吧。可惜有些幹部是農民出身,與女學生結婚後無法互相適應。大老粗哪能理解知識分子的浪漫?類似的場景,前幾年的熱播劇中,石光榮和禇琴的婚姻便是一個例子。這就造成了一些悲劇。當然也有幸福的,幹部裡也有有文化的。我們不必抱怨時代的荒誕。時間是一個偉大的教師,長期的共同生活會讓具備不同價值觀的人學會忍讓和理解,並在衝突和摩擦中不斷地貼近對方。這裡不講階級,只講兩顆心的消融與一個家庭的締造。

幾乎每個受訪者都提到了當年流行的一個笑話——女學生說:“今晚的月色真好啊,我們去賞月吧。”丈夫說:“一個大月亮有啥好看的?警衛員,提個馬燈陪她去看吧。”這個笑話很可能是真事,因為幾乎每個人都提到過,可見這種情況是多麼普遍。 當然也有聰明的,比如那個叫蘇毅的女孩,她堅持要找一個有文化的干部,結果很幸福。可惜很多女孩沒有這麼幸運,不夠聰明,或者身不由己。 在延安長大的孩子對延安都懷有最美好的感情,實際上這種感情是對少年時代的留戀。我一直很喜歡鄭律成的《延安頌》這首歌,特別美好。做了這個故事之後,研讀了一些資料之後,我的心情似乎有了變化。 不過我依然喜歡《延安頌》,依然願意相信它的美好,畢竟,作曲家創作這首歌的時候是懷著真誠的美好的浪漫的憧憬。這歌屬於藝術的範疇,而藝術,是可以不朽的。


這首名為《延安頌》的歌曲誕生於1938年。在當時,大批革命志士受到這首歌的激勵,為了追求崇高的革命理想而奔赴革命聖地延安。 在投奔延安的隊伍中,有很多孩子,他們有的是中共高層、軍隊和地方骨幹的子弟,有的是革命烈士的後代,還有一些從四面八方投奔延安的普通少年。 那些在延安度過年少時光的人,擁有讓當時很多人羨慕、讓他們自己無限感慨的一段記憶。在這段記憶裡,雖然生活是艱苦的、學習是緊張的,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延安在他們腦海裡的形象:延安的天空又藍又高,延河的水又清又甜,窯洞里特別溫暖,寶塔山無比巍峨。 寶塔山是延安城的標誌,當這些孩子們走在去延安的路上,離得很遠就能看見它。而清清涼涼的延河水也永遠印刻在了孩子們的童年記憶中。那時的延河水清澈透底,可以在河裡邊洗澡、游泳。春天的延安是最美的,紅色的蕎麥花開遍山野,把延安裝扮成了真正的紅色聖地。

窯洞,這一在陝北非常普通的住宅,在第一次來延安的孩子們的眼裡卻是異常新奇的。 任湘是當時陝甘寧邊區的師範學生,他是在晚上到達延安的,當家家戶戶亮起燈火時,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排一排的延安窯洞,看起來就像一座座高樓。他忍不住驚嘆:“哎呀,延安有這麼多大高樓啊!”有人在旁邊聽了他的話,笑著說:“傻孩子,這是窯洞。” 任遠志是任弼時的女兒,當時還是中學生的她也是第一次來到延安。在她以前的想像中,窯洞就是人們在山上挖的一個洞,人能夠爬進去睡覺就可以了。結果到延安以後,看到真實窯洞的任遠志,才知道窯洞根本不是她想像的那樣。窯洞其實和房子一樣高、一樣大,裡面能夠放床、放桌子,也有門和窗。 當時,人們普遍認為延安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人心中都充滿了幸福感和快樂感,每天延安的每一個山溝裡都有抗戰的歌聲,歌聲非常抒情、非常美,雖然當時的生活環境非常艱苦的,但是心裡卻不覺得苦。

根據地的條件很艱苦,填飽肚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困難的時候,一個人一天三兩小米,三兩小米熬成粥灌都灌不飽,主要還是靠野菜。最好的伙食也就是大米、麵條和菜一塊兒煮出來的糊糊。那時候要想吃點肉,可真是不簡單。 那時候的人們普遍都營養不良。大人們湊合著吃,保育院和保小的孩子可不能餓著,他們長大了還得建設新的國家。宋慶齡捐款在香港買了肉送到延安,黨的領導決定自己不吃,送給保小的學生們吃。孩子們一個星期有兩次能夠吃到饅頭和肉,所以那時候的孩子們總是盼望時間能過得快點,這樣就又能吃到那難得的饅頭和肉了。 這裡不僅是食物缺乏,其他的生活必需品也很缺乏,比如說衣服。很多人就是一身棉衣,白天穿著晚上用來蓋著取暖,根本沒有換洗的衣物。蝨子也就無法遏制地變得到處都是。其實,滅蝨最根本的辦法就是常洗澡常換衣服,但這在當時物質匱乏的延安恰恰是最難辦到的。抓蝨子成了孩子們常做的功課之一。當時孩子們的被子上、床上到處都是蝨子卵,身上總是癢,所以只要一出太陽,他們就脫掉衣服用指甲擠蝨子。很多孩子的頭髮裡都生了蝨子,不得已也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把頭髮剃掉了。

1939年,為了鞏固根據地,毛澤東號召大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延安開展了大生產運動。部隊、機關、學校,全民都參與到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中,在農業、工業、商業中都取得了可喜的成就,其中最突出的就是王震率領三五九旅讓南泥灣變成了“陝北的好江南”。通過大生產運動,抗日根據地實現了糧食、蔬菜的自給,根據地軍民戰勝了嚴重的物質困難,為革命的勝利奠定了物質基礎。 延安的孩子們都很樂意參加勞動。大人們大規模地開墾農田,孩子們就成群結伴地一起到山上種土豆等蔬菜;大人們不論男女,一個人一個紡車,在那兒整天地紡,孩子們也跟著大人們一起做。 沒有地方住的時候就自己打窯洞,沒有東西吃的時候就自己動手生產。艱苦的環境,不僅是生存面臨的基本問題,同時也是到延安要過的第一道關,是極有意義的考驗和革命洗禮。艱苦的勞動,換來的不僅是物質上的變化。對於很多那時候在延安的孩子來說,他們得到的更多的是一種一生受用不盡的精神財富,那是一種最樸素的自力更生的精神,是一種最堅定的革命信仰。

在勞動中得到鍛煉,也要在文化上進步提高。延安的學習氣氛非常濃,大家一到延安就要求多學東西,學好了以後去抗日、去建設新中國,這是延安當時的教育目的和方針,也是大家的共同目標。 在延安,年齡小的孩子進了保育院,大點的進小學,再大點就上中學,中學上完了還有大學,比如抗大。 抗戰前夕,為了大規模培養幹部,黨中央決定創辦抗日紅軍大學。這是中共在抗戰時期開辦最早也是最有名的兩所學校之一,是當時中國軍政最高學府。毛澤東為抗大題寫了8個字的校訓: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並且經常和朱德等去為學生講課,很多著名的理論文章都是在抗大講課時誕生的。 抗戰8年間,抗大陸續培養出了20多萬名黨政幹部。 延安培養出來的人才就分散到各地,走到了抗日的最前線,在軍隊、教育、衛生等很多方面都充當了中堅力量,為革命的發展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

詩人何其芳在一首詩中描述了青年們當時在延安學習的情景: 在延安學習的環境是非常艱苦的。當時沒有印刷的課本,都是老師手寫的講義,刻成蠟版後油印發給大家。當時也沒墨水瓶和筆,任遠志老人回憶說:“我們就在雞蛋殼上挖個小口,再用點黃泥把雞蛋殼包在中間,裡面放墨水。我們的蘸水筆,就是把高粱稈的尖用線捆上,然後就用它寫字。” 課本紙筆都有了,可以開始上課了,課本的內容很豐富,政治、語文、數學樣樣都有。 那時的學習內容有鮮明的時代特徵和強烈的目標性,例如當年語文課本里的一首詩,這首詩的名字叫《人皮》,作者是艾青。 孩子們珍惜學習的機會,在學習的潛移默化中都知道自己學習的目的是什麼——為抗戰學習,為建設新中國學習。

延安是個大熔爐,孩子們絕不是生活在安逸中的,儘管他們得到了大人們盡可能多的保護,但他們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外界的影響,他們都能感受到所處的是戰爭年代。 抗日根據地一天天發展壯大,讓敵人感到了恐慌。 從1941年開始,日軍集中大量兵力,對根據地實行瘋狂掃蕩。而反掃蕩的鬥爭也在不懈地堅持,為了戰鬥的需要,延安的部分中學被改建成醫院,學生們就變成了護士,在她們眼裡,前線負傷的戰士們很勇敢。 任遠志當時也變成了一名護士。有一次,一個戰士的整個左手掌都被炸沒了,任遠志幫他消毒、給他敷藥。可是當時沒有麻醉藥,那個戰士疼得手一縮一縮的,但是他很勇敢,沒哭也沒叫。戰士治好了傷又上前線打仗去了。 他們中的很多人,再也沒能回到延安。

近距離的接觸給孩子們的心靈以強烈的震撼,這些勇敢的戰士讓孩子們難以忘懷,在戰爭的洗禮中,孩子們正努力地學習,迅速地成長。 1938年5月,在延安的窯洞裡,毛澤東寫下了《論持久戰》,確定了抗日戰爭的戰略方針。這些文章大家都得學習,不過他們更願意麵對面聽領袖講演。因為中央領導在那裡經常講課、做報告,直接聽到他們講話,那種感覺和讀課本是不一樣的。人們愛聽領袖講演,更盼著近距離接觸領袖本人。那時,在延安見到領袖毛主席、朱總司令這些大人物並不是什麼難事兒,特別是孩子們。 陳祖濤就曾經到過毛主席窯洞,見過毛主席,他笑著說:“當時,我還看到李敏,她很小,還在地上爬。”任遠志老人稱呼毛主席為“毛伯伯”,在他的記憶中,毛主席喜歡躺在他的躺椅上看文件、報紙,有時候也出來走一走。時為八路軍留守兵團烽火劇團的演員李長華剛到延安時還是個孩子,但他至今還記得那次和毛主席見面時的對話。那一次,毛主席問他:“你是哪里人啊?”李長華說:“我是陝西商州人。”毛主席問:“你知道李自成嗎?”李長華回答說:“不知道。”毛主席又問:“李闖王呢?”李長華立即回答說:“哎!李闖王我可知道。”毛主席笑了,說:“哎,小鬼啊,闖王和李自成是一個人,你們家鄉曾經是他的根據地。”李長華驚奇地感到毛主席學識真廣,當時的他對毛主席佩服得五體投地,並牢牢地記住了毛主席的話:“多讀一點書,知道的事情就多一點。”

朱總司令威震四方,他指揮八路軍打了好多勝仗,建立和擴大了抗日根據地,可是在孩子眼裡他是另外一個樣。任遠志說:“朱總司令就是像個老爸爸似的,他很愛孩子,見到每個孩子都喜歡撫摸撫摸頭,問一問情況。比如我剛到延安的時候,他見了我就問,你是誰的小孩啊?你是從哪裡來的啊?他平常見了我們也是特高興,還教我跳舞呢,我不會跳交際舞,都是他教我的。” 有段時間,領袖們在同一個大窯洞里辦公,他們時常對著地圖,徹夜討論前方的戰役,任遠志幫他們抓蚊子和臭蟲。她回憶說:“像週(周恩來)伯伯也愛開玩笑,我摔倒了以後,他就說,哎呀,這下糟糕了,這下我們損失大大的,沒人給我們消滅'飛機'和'坦克'了(飛機指的就是蚊子,坦克指的就是臭蟲)。” 陳祖濤說:“劉(劉少奇)伯伯對小孩很溫和,從來不提高嗓門。陳祖濤跟劉少奇的孩子是同學,他總問劉伯伯,劉允斌(劉少奇的長子)哪裡去了?劉愛琴(劉少奇的長女)哪裡去了?什麼時候能和他們見面,跟他們一起玩啊?” 當時還小的他們並不知道,躺椅上氣定神閒的毛伯伯、和藹可親詢問小孩子的朱總司令、經常開玩笑的周伯伯、溫和的同學父親劉伯伯,正指引著千軍萬馬的戰鬥,為中國的未來殫精竭慮。 在延安,還能看到不少高鼻子的外國人。孩子們都知道,像白求恩、柯棣華、馬海德這些人都是不遠萬里來幫助中國抗戰的。 陳祖濤還記得,他小時候牙齒不好,當時給他補牙的就是馬海德,就在寶塔山底下馬海德的醫療所裡。在延安,馬海德醫生愛上了中國姑娘蘇菲,每個禮拜六他都騎著大馬,去接心上人。他一隻手把蘇菲抱在懷裡,坐在他前頭,一隻手騎馬,就像西方的牛仔電影、西部片似的,也不管在當時那個年代的延安,這樣的舉動有多麼的招搖顯眼。 在延安的外國人讓孩子們漸漸感到熟悉,1944年7月,美軍觀察組乘坐飛機來到延安,這回孩子們見到了更多“高鼻子”。但是飛機沒有合適的停靠地點,於是,中央動員延安的軍民搶修飛機場,連小孩都參加。一塊修機場的還有日本人,這些日本人,主要待在日本工農學校,學校就建在寶塔山下面的窯洞裡。這個學校的學員是日本戰俘,還有一部分趕到延安的日本共產黨人士,來幫助教育、改造這些日本戰俘。延安對這些戰俘實行優待政策,每天都能吃到大米白面,而延安的中國人當時的飲食之艱苦在前面已經提到了。這樣的待遇讓這些戰俘很受感動。日本人喜歡打棒球,孩子們覺得很新奇,總是跑到河灘上看他們打球。日本人也喜歡中國小孩,經常和這些孩子交流。中國小孩教他們說中文,他們教中國小孩唱日本歌謠。 孩子們可不會像日本人那樣打棒球,他們有自己的遊戲,比如彈球。那時候沒有玻璃彈珠,孩子們就在延河邊上撿石頭,把石頭磨成圓球用來玩。夏天,孩子們最愛去的地方是延河,在河裡可以游泳,也可以洗澡。洗澡時,先把衣服脫下來洗乾淨曬在河邊,然後下水洗澡,洗完了,衣服也乾了,穿上就走了。所有人都是這樣,所以男女不能在一塊兒洗澡,是分段的,女同志在這段,男同志就在那段。 孩子們白天游完了泳,晚上還能看到精彩的文藝演出,比如《白毛女》、《黃河大合唱》,還有話劇和京劇,這些節目不但在延安演,也在抗日前線演,鼓舞著戰士的鬥志。 1942年5月,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毛澤東發表講話,號召文藝工作者要為工農全兵服務,演出場所先得貼近群眾。一般是找個空地,比如打麥子、曬麥子的麥場,或者河灘地、荒地,大家在那兒一坐,開個場子就開演。 《兄妹開荒》、《夫妻識字》都是在那種情況下演出來的,很多人覺得,如果真把它放到舞台上,還沒什麼看頭,但是大家圍成圈那麼一打,還挺好玩。 從1943年春節開始,秧歌也在延安時興起來,因為老百姓喜聞樂見。小戰士李長華很喜歡節日里的延安,一到春節,或者其他節日,延安就非常熱鬧,大家搭好場子,人圍坐好了,就開始表演。那時候農村的秧歌隊,各個劇團組織的秧歌隊,都來跳大秧歌。 通俗易懂的秧歌劇,讓老百姓對勝利充滿了信心。除了扭秧歌,跳交誼舞也是延安重要的文娛活動。跳舞是大人的事兒,孩子們喜歡在一旁觀看,領袖在場的時候,大家的情緒更高漲。何理良曾經和毛主席跳過舞,她回憶說:“毛主席腿很長,當時我的個子很小,他跳舞都是大踏步前進,大踏步後退的,就像我們的山東戰役,七戰七捷,結果我要踮起腳尖來才能跟得上。” 舞場上,漂亮的女同志常常引人注目。當時還是小孩的阮崇武,在一旁看著大人們跳舞,他也記住了那些漂亮女兵的模樣。她們穿的也是軍裝,但就是瞅著比較特殊。人家系個皮帶,領子開個衩,頭髮梳得比較整齊,或者弄個大馬尾辮。 根據地的工作學習很繁忙,談戀愛也要爭分奪秒。當時,延安有個女子大學,每個禮拜六都有很多男同志在門口站崗。任湘老人說:“出來一個女同志就直截了當地問,你有對象嗎?那時沒什麼可隱諱的,直接問,愛我嗎?咱倆結婚吧!”那時在延安結婚有一個特點,速度都很快,不能夜長夢多,因為女同志少,男同志多。 延安的婚禮十分簡樸,何理良跟黃華結婚時也是這樣。何理良是軍委俄文學校的學員,她結婚的時候,俄文學校俱樂部主任在桃園組織了一個舞會,平地裡點上一些馬燈,大家跳舞,一面吃花生、棗子,就算是慶祝何理良和黃華的婚禮了。結了婚也沒時間享受家庭生活,前方的戰鬥正等待著他們。 如果沒有樂觀主義的文化娛樂生活,就很難在那個艱苦的條件中維持下去,靠什麼力量維持?就是靠這種革命的精神,革命的樂觀主義。 1945年8月,八路軍對日軍展開大反攻,黎明前的戰鬥打響了,大人們更加忙碌,有時候忙得顧不上自己的孩子。與久別的父母團聚,成了孩子們最盼望的事兒。 朱育理在戰火中與母親失散,他們最終在延安的窯洞裡重逢。朱育理老人回憶說:“我一開門,就看見了她的側影,在那兒紡線。媽!我就這麼一叫,她回頭一看是我,就愣了。她沒想到是我,過來拽住我就哭。” 任遠志從小沒見過父親,母親生下她就被關進敵人的監獄,十五歲時她來到延安,第一次見到了父親任弼時。父親拄著拐杖,戴著黑邊眼鏡,任遠志立即跑過去摟著父親的腿,卻怎麼也喊不出“爸爸”來。任遠志老人說:“因為從小沒有喊過爸爸媽媽,就摟著他很久說不出話來,就是太高興了吧,流著幸福的眼淚。”這位慈祥的老人每每想到此處,片刻心酸湧上來,都忍不住又要掉下眼淚。 延安見證了久別重逢的喜悅,也目睹過與親人永別時孩子眼中的悲傷。 1942年,十五歲的任湘轉眼間失去了父親,大人們說他是累病的。雖然已經過去六十多年,但是父親逝世的一幕,依然不能減輕任湘老人的痛苦,他說:“我托著父親的時候,我就……真是非常……太難受了,那會兒他才40多歲呀。”任湘和父親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只有五個年頭,在延安,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 那些孩子,父母在前線的非常多,有好多孩子經常得到消息,父母犧牲了,或者是下落不明。 艱難的日子總有盡頭,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這一天延安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8月是延安最暖和的時候,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人們敲鑼的、打鼓的,有些人把自己生產勞動時用的紡車都燒了,把棉衣、棉被都拆了,掏空了裡面的棉花,用來扎火把。 1945年8月,抗戰勝利後,孩子們陸陸續續離開延安,開始了新的生活。阮崇武說:“被子打個背包,在背包上插兩隻鞋。還有個小挎包,小挎包裡放著自己的筆、小煙袋、茶缸,就這點玩意兒,沒什麼東西,所以走的時候呢,咱們也都是輕裝。”他們的行李跟來的時候一樣簡單,又似乎多了些什麼。 《延安頌》的歌聲再度響起,新的生命在延安出生,幼稚的孩子慢慢長大,大人們經過洗禮變得更加成熟。 很多年過去了,頑皮的孩子已變成慈祥的老人,有些記憶慢慢不再清晰,可是延安的一切都歷歷在目,高高的寶塔山,清清的延河水,溫暖的窯洞,長眠在那裡的親人,它們躲在年少青蔥的回憶裡,永遠不會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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