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紀實報告 草地驚變·毛澤東、張國燾從擁抱到決裂

第11章 第十一章草地“設宴”,毛澤東深夜請彭德懷吃羊下水

鐵了心堅持南下與黨中央北上方針相抗衡的張國燾,接到徐陳電報,不為電報上中懇的言辭所動。因為他早有自己的打算,對革命前途悲觀失望,欲避免大的鬥爭,保存自己的實力,偏安一隅,暫時作個“西南王”,然後窺測革命潮流的動向而取決自己的行動與歸宿。 張國燾認真分析了一下電報的內容,措詞雖然婉婉轉轉,但明勸暗催,還不是要我放棄南下的打算,和毛、週、張、博一道北上。不管是毛澤東、洛甫的意見也好,周恩來的主張也好,無非是抬出來壓我,要我張國燾就範。什麼只要南進有利,可以交換意見,這完全是毛澤東玩的花招,想騙我和他們一道走。如果說可以交換意見,為什麼自兩河口開會以來,我的意見,他們總是不聽,非按他們的主張一意孤行!北上就是對的,南下就是大逆不道!誰對誰錯?讓歷史來作結論吧。中央正確,為什麼八、九萬人的部隊,現在只剩下一兩萬人,我張國燾才不信哩,走著瞧吧!北上,到底有沒有前途,有無出路,還是一個大問號。左路軍不願跟著你毛澤東等人去做冒險的事,什麼陝甘根據地,簡直是一句空話,一句鬼話。我張國燾自有我的考慮。

於是,張國燾在接到徐、陳電報的當天,立刻致電徐向前與陳昌浩,以總政委的身份命令他們率右路軍南下,措詞相當激烈,沒有絲毫考慮的餘地。 陳昌浩先看到張國燾的電報,心裡暗暗吃驚,感到張國燾南下的意志十分堅決,沒有一點兒可商量的地方,他感到問題的複雜性和嚴重性,左右為難,十字街頭,真不知怎麼辦哩。 陳昌浩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後,黨即派他到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 1930年轉為中國共產黨員,回國後任共青團中央委員、共青團江蘇省委常委兼宣傳部長。 1931年春,到鄂豫皖革命根據地,即開始與張國燾共事,始終是張國燾的左右手,得到張國燾的信任與重用,任中共鄂豫皖中央分局委員兼共青團鄂豫皖中央分局書記。接著擔任紅四軍政治委員、紅四方面軍政治委員。與徐向前一起組織黃安、商城、潢川、蘇家埠、潢川光山等戰役,取得重大勝利。 1933年初,紅四方面軍到達川北地區後,陳昌浩兼任西北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西北軍區政治部主任,參與張國燾領導創建川陝革命根據地的鬥爭和多次反“圍剿”的重大戰役。在張國燾將開創鄂豫皖蘇區和紅四軍的另一領導人曾中生被打下去後,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自然便是這塊根據地和這支部隊的領袖。陳昌浩個人奮鬥的歷史,他的出名,他的功績,雖然來自於他本人的才能。但與張國燾的提攜,與張國燾的關係,也不無相連。以致在一些重大問題的處理上,他總是追隨張國燾,和張國燾一致。他自編入右路軍,成為前敵指揮部的政委之後,由於和中央一道行軍,直接在中共中央的領導之下,他不得不聽從中央的號令。在中央與張國燾關於北上與南下兩個相對立的戰略方針的尖銳衝突下,何去何從,對於陳昌浩來說,真是進退兩難,舉棋難定。依了中央的,得罪了張國燾,他始終不願意;依了張國燾,又如何向中央交代?怎麼辦?他拿著電報找徐向前,看徐向前如何處置。

徐向前閱罷張國燾來電,也大為吃驚,心上好像墜入一塊大石頭,沉重萬分。感到黨中央的北進方針同張國燾的南下路線已經發展到針鋒相對不可調和的明朗化地步,成為牽動全局和影響紅軍命運、前途的鬥爭焦點。事情發展得如此嚴重,徐向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他沒有思想準備,心想他和陳昌浩給張國燾的電報,多少總會起一點作用,張國燾會聽眾人的規勸,率左路軍北上。但和徐向前的預料恰恰相反,張國燾根本不接受他們的意見,卻堅持南下,以總政委的身份,向他們發布命令。事關重大,不可貿然從之,徐向前心情極為複雜地對陳昌浩說: “這樣重大的問題,不向中央報告不行,你還是跑一趟吧!” 陳昌浩聽了徐向前的話,帶著這份與紅軍命運攸關的電報,策馬跑到阿西中央隊駐地,見到洛甫、博古,把電報交給他們,讓黨中央決定。

當天晚上,陳昌浩自阿西給徐向前打電話,通知徐向前到周恩來駐的地方開會。周恩來大病未癒,身體十分羸弱,起不了床,徐向前接到電話,不敢怠慢,草草吃了一點東西,便揚鞭催馬,朝阿西趕來。 一路上,徐向前心情頗不平靜,前思後想,心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種不祥的預感包圍著他,折磨著他,使他為之忐忑不安。心想,事已至此,只有聽中央的了。 徐向前跑到周恩來的住處,已是晚上,馬燈光下,見毛澤東、洛甫、博古、王稼祥、陳昌浩都在,大家的表情極為嚴肅,平時比較隨便的毛澤東,臉上也彷彿收斂起了昔日詼諧的情致。他手裡燃起一支裊裊的香煙,並沒有抽,好像也有許多難以訴說的隱憂。 周恩來半躺在木板床上對走進來的徐向前致以深情的一瞥。徐向前向周恩來親切地點點頭,算是問好。要在平時,他會走近周恩來身邊,問問他的上級、紅軍的統帥的身體健康狀況,但在這個時候,好像這個必要的禮儀都須免了,因為關係著紅軍命運的頭等大事代替了一切!

毛澤東對徐向前說: “就等你來了,我們馬上開會。” 接著洛甫對大家說: “國燾同志來電,叫前敵指揮部率右路軍南下,大家看,怎麼辦?” 博古說: “北上的方針,國燾同志是同意的,現在又叫南下,是何用意?” 毛澤東問陳昌浩: “昌浩同志,你說說看。” 陳昌浩回答道: “既然是中央的既定方針,還是要說服張政委北上。” 毛澤東又問徐向前: “向前同志,你的意見呢?” 徐向前說: “我同意昌浩同志的意見。不過,張政委既也下了南下的命令,我們也要想個辦法回答他才好。” 周恩來說: “立刻給國燾同志去一電報,以我們七個人的名義再勸勸他。” 王稼祥接過周恩來的話說:

“目前只有這樣,別無他法。” 洛甫接著對大家說: “我已擬好一份電文,是個草稿,念給大家聽聽,如果沒有意見,即刻給國燾同誌發去。” 毛澤東說: “趕快念來聽聽。” 洛甫念畢,毛澤東問陳昌浩: “昌浩同志你有什麼意見?” 陳昌浩說: “同意電報內容,建議力爭左右兩路軍一道北上。如果不成,是否可以考慮南下?兩路軍最好不要分開。” 毛澤東點點頭,然後問徐向前: “向前同志,你呢?” 徐向前因對南下問題考慮不成熟,沒有表態,不置可否。 給張國燾的電報發出後,毛澤東摸黑回到駐地,深深為之不安。他思考著懋功會師以來與張國燾打交道的種種經過。深感這個人實在不好對付。張國燾不願北進,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關係廣大的四方面軍,關係全局、關係革命的前途。張國燾之所以不跟中央保持一致,無非是自恃人多槍多,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跟張國燾鬧翻,要盡量說服他接受中央的方針,團結四方面軍一道前進。在與張國燾關於戰略方針之分歧的爭論上,不能採取任何過激言行,這個時候,稍有不慎,將導致革命的損失。右路軍越過草地之後,損失又頗為慘重,活著的指戰員的體質都很差,需要恢復。還要對付敵人的進犯。如果紅軍內部再出現大的矛盾,不能團結一致,將更會鑄成大錯。今晚雖然給張國燾發去電報,促他北上,但張國燾是否接受?還是個問題。根據這幾個月與他打交道的情況看,他是難以改變態度的。如若張國燾不願接受北上的方針,下一步又該怎麼辦了。

毛澤東認真思考著、琢磨著,想找出一個萬全之計,團結張國燾北上。但思索半天,一無所獲,香煙倒抽了好幾支。 “砰砰砰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毛澤東紛繁的思緒。 毛澤東開門一看,見是彭德懷,問道: “老彭,有事嗎?深更半夜的還沒休息?” 彭德懷頗為憂心地說: “睡不著啊。” 毛澤東關心地問道: “想些啥?” 彭德懷慎重答道: “林、聶親率一軍開到俄界地區,聽說他們找不到嚮導,問不到路。茫茫草原,何處是俄界呢?我們準備了電台,另編了密本,對外邊說是為了與一軍聯絡,實際上是為了防止突然事故。我已派武亭同志帶著指北針尋找一軍走過的踪跡,務必把電台密本交給林聶。” 毛澤東莞爾一笑:

“老彭呀,有人說你是個粗人,我看你一點不粗。” 彭德懷繼續說下去: “懋功會師以來,我看張國燾的氣味有點不正,還有那個黃超更成問題。左路軍為什麼遲遲不來?張國燾想搞什麼名堂?我們簡直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毛澤東苦笑了一下說: “今晚又給張國燾發去電報,催他迅速北上。” 彭德懷不安地說: “這些天來,四方面軍的一些同志聽了張國燾、黃超等人的煽動,對一方面軍的同志很不友好。一方面軍的同志也對四方面軍的同志說過一些過頭的話。兩軍的團結是個問題,發展下去,會更加嚴重。” 毛澤東解釋道: “下邊的同志,主要是不了解事情的真像,不能怪他們。一方面軍的同志,要主動的與四方面軍的同志搞好團結,不利於兩軍團結的話不說,不利於兩軍團結的事不做。”

彭德懷有些生氣地說: “我們堅持北進,擁護中央的路線,如果陳昌浩他們擁護張國燾的南進方針,一軍己前走了兩天,四方面軍如果強行解散三軍,怎麼辦?為了避免紅軍打紅軍的不幸事情發生,在這種被迫的情況下,可不可以扣押人質?” 毛澤東思索片刻,回答說: “不可!和張國燾鬥,還得講究一點策略,處理不當,要壞事的。” 彭德懷認真地說: “如果張國燾強制三軍南進,那麼一軍就不能單獨北進了,中央也不能去。一軍單獨北進也起不了作用。一同南進,張國燾就可能仗著他的人多槍多,搞掉中央。” 毛澤東思忖著彭德懷的話,嚴峻地說: “如果那樣,張國燾就是一個十足的軍閥、陰謀家了。” 彭德懷進而對毛澤東說:

“謹防張國燾搞鬼,我已秘密派十一團隱蔽在中央隊與軍委駐地周圍,以備萬一。” 毛澤東笑著用手點了一下彭德懷的頭說: “老彭呀,看不出來你還相當有心計哩,警惕性這麼高。” 彭德懷說: “和張國燾打交道,是要多有幾個心眼。整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毛澤東點點頭: “是啊,我也是隨時提防著他。特別是目前,一方面軍處於劣勢而四方面軍處於優勢的時候,更要慎之又慎。” 彭德懷對毛澤東說: “時間不早啦,怕是已經凌晨了,我該走了,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事情。” 毛澤東考慮了一下說: “有些事,一時還沒有想清楚,以後再說吧。你的警惕性高,這很好。目前,我們的處境有點不妙。如果不遇到張國燾鬧彆扭,情況會好得多。現在,大家的很多時間,都花在給張國燾做工作上。這個人,真有點難辦!回去後,你一定要做好團結四方面軍的工作。要注意一個'韌'字,不能學猛張飛,一觸即跳。和張國燾打交道,要做'牛皮糖',扯不斷,切不要當玻璃,玻璃一敲就碎。”

彭德懷認真聽著毛澤東的囑咐,琢磨著每句話的涵義,不斷點著頭。最後說: “主席,我該走了,你也該休息啦。” “不走!”毛澤東當即說:“我肚子餓了,想吃一點東西,我們兩人一起宵夜。我請客。”毛澤東臉露笑容又補充了一句:“我請你吃好東西,不容易吃到啊。” 彭德懷心想,過草地以來,毛澤東和大家一樣吃青棵,青稞沒了,吃野菜,咽草恨,啃樹皮。現在供給部為了改善毛澤東的生活,弄點好的給他,我可不能沾邊,於是連連說: “我不餓,我不想吃,我要告辭了。” “忙什麼?”毛澤東趕快勸阻道:“這個東西,不是在我這裡,你想吃都吃不到哩。” 這下,彭德懷更感到不安了,非堅持走不行。毛澤東拉住他的衣袖笑著說: “老彭,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毛澤東招呼彭德懷坐下,獨自走進隔壁特務員住的房間。彭德懷在毛澤東離開的當兒,目光停留在毛澤東床前的小桌上。見馬燈下擺著列寧寫的《“左派”幼稚病》與《兩個策略》兩本小書。好熟悉啊,這兩本書1933年毛澤東先後寄給他讀過。記得毛澤東還在《兩個策略》的扉頁上寫著“此書要在大革命時讀看,就不會犯錯誤。”在《“左派”幼稚病》這本書上寫著“你看了以前送的那一本書,叫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看了《'左派'幼稚病》才會知道'左'與右同樣有危險性。” 彭德懷翻看著這兩本書,心潮起伏,見毛澤東在書上用紅藍鉛筆劃了很多道道。還在有的頁碼的天地裡寫下不少讀書心得,龍飛鳳舞,密密麻麻。 彭德懷一邊翻看,一邊心想,毛澤東今夜到底請我吃什麼好東西呢?反正肚子已餓了,吃就吃吧,沾毛澤東一次光。 一會,毛澤東從隔壁小屋裡走出來,手裡端著一個大土碗,碗裡的東西熱氣騰騰的,毛澤東把土碗放在桌上樂呵呵他說: “者彭,請你吃羊腸、羊肚,這些東西,不容易吃到吧,該不騙你。” 彭德懷不解地問道: “哪裡弄來的?” “白天到恩來那兒去,回來的路上,發現路邊的壕溝裡有一副人家扔下的羊下水,凍得硬邦邦的,叫炊事員撿了回來,收拾收拾做了吃。” “呃!——”彭德懷頗為難受地嘆了口氣。 毛澤東笑了一下說: “老彭,你嘆什麼氣!你認為人家扔掉的東西就不能吃嗎?其實洗乾淨後,一樣可以果腹,好久沒有打'牙祭'了,來,今天我們好好打一次'牙祭',開一次'洋(羊)葷'”。 彭德懷苦笑了一下,搖搖頭。 接著毛澤東用小土碗倒了兩碗開水,對彭德懷說: “來,我們以水代酒,開懷暢'飲'”。 彭德懷接過土碗說: “主席,你真樂觀!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似的。” 毛澤東說: “不要緊,天塌下來擎得起,只要有你彭大將軍在。” 接著毛澤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邊嚼一邊對燒熟的羊下水贊不絕口。彭德懷看見毛澤東狼吞虎咽的樣子,心想,毛澤東真的餓了。 毛澤東一邊吃一邊問彭德懷: “你吃過狗肉沒有?狗肉弄好了,也很好吃喲。” 彭德懷回答說吃過。毛澤東接著說: “井岡山那陣,成天吃南瓜茄子,喝紅米湯,腸子鏽的不行,就弄狗來吃。開始不習慣,想嘔吐,一陣陣感到難受,後來逐漸就好了。” 毛澤東送走了彭德懷,向側屋喚了一聲: “子珍!” 沒有聲音。 毛澤東用手背擦擦嘴,徑直向側屋走去。 毛澤東推開虛掩的木門,見微弱的馬燈光下,賀子珍躺在一張門板搭的床上啜泣,馬燈一束慘白的弱光,依稀照著她臉蛋上似有若無的兩行淚痕。毛澤東心裡一驚,試探著問道: “子珍,我看你快變成賀黛玉了,什麼事使你多愁善感,哭哭啼啼的?” 賀子珍沒有理會毛澤東,將臉朝向裡壁。 毛澤東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卷,摘下馬燈罩子,偏著頭吸上火,抽了一口,在小屋裡來回踱著,琢磨賀子珍今晚為啥不高興。 毛澤東來回踱了幾下,停下來對賀子珍說: “子珍,是否肚子裡的小東西在作怪,害得你難受?” 毛澤東自責起來。想起五、六個月前,部隊在第一次渡過赤水河走到四川的古蘭境內,妻子在白沙痛苦分娩的情景。當時雖未目擊,但聽休養連的同志講起,賀子珍險些丟了命。他由於要部署二渡赤水回師黔北的一場戰鬥,無法抽身守護在妻子身邊,盡一份丈夫義不容辭的責任。妻子分娩以後,當嗷嗷待哺的幼嬰託孤於一個四川的老大娘之後,他才趕到柔弱的妻子床側探視,相對無言,幾多心聲,征途漫漫,患難夫妻! 今天,妻子又懷孕了,毛澤東何曾希望!但畢竟又是事實。由於環境的險惡和糧食的奇缺,這時更不用奢談什麼營養了,毛澤東為此頗感苦惱,目睹賀子珍消瘦的容顏和行軍時艱難的步履,他一陣陣感到不安。 但堅強的賀子珍可卻又從未嗔怪過毛澤東!在災難的西征路上,可以說從未因懷孕造成的身體不適傷心落淚過。可今天是什麼事引起她難過?毛澤東再三追問,她總是不說。 原來是賀子珍剛剛聽到一個十分不幸的消息,她不願告訴丈夫,怕分他的心,因為艱難的革命需要他。至少是目前不想告訴他,於是她就將痛苦釀造的一杯苦酒獨飲了。 在一軍團當號兵的賀子珍的小弟弟賀敏仁被部隊處決了,你說胞姊賀子珍聽到傷心不傷心? 這是什麼回事呢? 賀子珍有兄弟姊妹五人。哥哥賀敏學和她一起很早就參加了革命,是江西的秘密黨員。小妹先園被敵人殺害了。還有一個妹妹賀怡和一個小弟賀敏仁。 小弟弟賀敏仁在大革命失敗,父親賀煥文和母親溫土秀逃離永新的時候,寄養在舅毋家裡。長到十三、四歲,便和哥哥姐姐參加革命,在黃公略領導的游擊隊第三縱隊當戰士。以後第三縱隊擴大為紅六軍,賀敏仁便在紅六軍中當小號兵。由於他和姐姐賀子珍一樣,長得十分標致,兼之他的名字叫“敏仁”,於是戰士們便戲稱他叫“美人”。由於他年齡小,又長得乖,大家愛跟他開玩笑,加上姐姐賀子珍的關係,他自覺身份似乎要高人一等,生活有點自由散漫,驕傲自大,看不起周圍的戰士,以致漸漸的和周圍的人相處得不大長分好。西證路上,賀敏仁在一個團當司號兵。當部隊進駐藏族地區,一次他經過一個喇嘛廟時,發現藏民在國民黨的反宣傳下逃跑時匆忙遺下一些銀元和銅板。其他的戰士看見了都不敢動,都知道部隊的紀律。可賀敏仁不管這些,悄悄跑進去拿走一些,想以此買點吃食,因為這時他正餓得不行,為了填飽肚子,他什麼都不管啦。但就在賀敏仁私自帶走銀元的同時,被戰士發現了,於是告訴了賀敏仁所在的團部。罪名是擅自進入喇嘛廟,取走一千多個花邊(銀元)。這當然是一起嚴重違犯紀律的事件,如果不加製止紅軍私自闖入民宅再拿走其他東西,這支部隊還成為什麼為窮人打天下的部隊,人民怎麼會擁護它?再加上紅軍經過兄弟民族地區,由於歷史原因造成的民族隔閡,部隊更要執行鐵的紀律,不然便會不攻自破。 賀敏仁所在的團部將這一重大事件迅速報告了師部。師部下令將賀敏仁五花大綁起來,由於賀敏仁平時和同志們的關係不大好,這下又違犯了紀律,於是當即便有人提議該殺。賀敏仁大聲呼喚說他冤枉,他只拿了百十個銅板,完全是有人誣告,藉機洩憤。他懇求同他一起參軍的一個永新老鄉,替他寫封信告訴姐姐賀子珍,希望姐姐干預這件事,救他一命。團長和政委為這件事也頗傷腦筋,因為考慮到賀子珍與毛澤東的關係,於是建議師部給毛澤東發個電報,聽聽毛澤東的意見再作處置。殊不知在那困難的環境裡要發份電報也實非容易,要先給電池充上電才能發報,有時候電充不足還發不出去。給毛澤東發的這份電報三拖兩拖,延誤了不少時間。迫於戰士的呼聲和維護紅軍鐵的紀律,師政委等得不耐煩了,決定馬上執行。 師部向毛澤東的請示電報,終於發出去了,但毛澤東並不知道,是中央其他的同志處理的。意見是調查核實,緩期執行。但等中央的電報回來,賀敏仁已經被處決了。而那個永新老鄉替賀敏仁寫的信,也還來不及寫哩。 賀敏仁被處決的時候,痛哭流涕地呼喊著: “冤枉哇!我只拿了百十個銅板錢,而不是一千多個銀元。冤枉啊冤枉!大哥大姐,你們在哪兒?” 賀敏仁的鳴冤叫屈可能是對的。因為西征路上最強壯的民夫,也只能挑七、八十塊銀元。賀敏仁是一個不滿18歲的紅小鬼,怎麼能拿走一千多塊銀元呢。 如果說犯罪的事實有點誇大,以後即使弄清楚了,可是人已經死了。西證路上,死人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就連毛澤東的妻弟也難倖免。但這恰恰說明紅軍執行紀律的堅決,不徇私情,連紅軍領袖毛澤東的親屬違犯了紀律,同樣要繩之以法,在紅軍鐵一般的紀律面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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