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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母愛

我是法醫 张志浩 6665 2018-03-14
當我看到肇事車輛的時候,它已經靜靜地停在交警隊的院子裡。 一輛很普通的桑塔納,如果不是繞到它的前面,看見前保險槓撞壞了一點,前擋風玻璃在最上面的地方破了,車頂的鐵皮也有點凹陷,還真看不出來這輛車僅僅在兩天之前撞了人。 其實這不是我的本職工作。 檢驗車輛自然有專業人員,我並不知道該如何檢驗車輛。 其實陳主任也不太滿意我的這種“不務正業”,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我們的案件夠多了,這種事情我們就沒必要親自去——看看車檢報告不就差不多了嗎?但是,在交通事故中我還是喜歡自己去看看肇事的車輛,如果能看得到的話。 讀到後面大家就會明白,那是因為這樣可以讓我知道我該重點檢查死者或者傷者的哪個部位。 這是一起司空見慣的交通事故。

這輛桑塔納把一個挑著擔子的農民撞了。 據肇事司機說這個農民挑著擔子突然衝過來,他根本來不及剎車。 周圍的目擊證人都沒看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只聽見一聲悶響,車禍就已經發生了,被撞的人躺在地上,血流遍地,而貨擔裡面的蔬菜撒了一地。 坦率地說這種案件中我對肇事司機和受害人的證詞(如果有的話)都不太相信。 因為雙方都會盡量想辦法減輕自己的責任。 這起案件被撞的人沒有死,但他也說不了話了,我知道他被撞之後很快被送進了就近一家醫院的骨科。 撥了幾個電話,很快我就知道管床的醫生正好是我的一個朋友,平時我管他叫“鐵匠”,他要去做手術了我會開玩笑:“又去打鐵了?”我之所以叫他鐵匠,有兩個原因,第一是他的確十分健壯,用北方話來說就是“渾身疙瘩肉”那種,很像我心目中的鐵匠;第二是因為我在外科當醫生的經歷讓我知道,骨科醫生拿著些什麼髓內針、螺絲、鋼板、鋼絲之類的材料做手術的時候給我的感覺他們好像不是在做一個精密的手術,而是在打鐵一樣,甚至有可能因為說一塊鋼板和患者的骨骼並不完全符合等等原因,他們真的要在手術台上把那塊鋼板拿來敲敲打打。

在他的帶領下我很快走到重症監護室。 這時候的傷者在日光燈的照射下顯得特別的蒼白。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健壯的小伙子,我知道他才十九歲,高大的身材顯得病床似乎應該再長一點。 可是這個時候滿身的醫療器械讓他看上去有點怪異:頭部裹著的繃帶佔據了大半個腦袋,厚厚的白紗布里面一邊冒出一根橡膠管,看來這是個廣泛的腦損傷,大腦左右半球都有損傷,而且醫生還認為有可能慢慢積起來的血液會再次擠壓腦組織,所以乾脆把淤血引出來。 氣管做了切開,呼吸機正在有規律地運動著;手上、腳上都在輸液;他的下肢則裝了一個古怪的外固定架,五根鋼針垂直從皮膚裡面冒出來,然後又被一個充滿關節的不銹鋼傢伙一起聯接起來。 這一切告訴我傷者可能是開放性粉碎性骨折,這種情況下內固定的鋼板很難固定,而且容易引起感染,所以只好加上這麼個古怪的東西(當然它的好處也有的:可以隨時調節)。

受傷的部位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樣:汽車的前保險槓撞在了他的左腿上,然後由於慣性的作用他倒向了汽車的擋風玻璃(這個可能和平常想像不一樣,但是回憶一下初中的物理學你就會明白了),頭部撞在了車頂和擋風玻璃之間,再然後他極有可能飛了出去,落在地上,雖然這次落地到底給他帶來些什麼損傷我還看不出來。 不過到這裡損傷就停止了,因為我沒有看見像某些案件中的傷者那樣,還有因為車剎不住而在傷者身上留下的碾壓痕跡。 但是目前我還看不出一些更具體的情況,比如說受傷者被撞的時候身體的姿態。 如果說肇事司機說的是真的,那麼傷者應該是側面被撞擊。 但是目前傷者全身都是紗布,渾身又佈滿了醫療器械,我還真的沒辦法檢查清楚。

看來我只有求助於我的醫生朋友了。 車禍當晚鐵匠親自動的手術,加上又是管床醫生,應該是對病人瞭如指掌的,先聽了聽鐵匠對患者病情的意見。 他很不樂觀:患者的顱骨碎裂得很嚴重,手術中切開頭皮顱骨幾乎掉了下來;上矢狀竇(緊貼顱骨的一根從前到後拇指粗細的“血管”)嚴重撕裂,我知道這裡的血竇直徑很大,但是特殊的組織結構(缺乏有彈性的平滑肌)會讓哪怕是修補的針眼都嚴重滲血,因此不到四十八小時兩根頭部的引流管已經引流出二百毫升淤血,按道理他想再做個CT,看看引流是否充分(留在顱內更加危險),但是家屬沒錢了;腦組織廣泛挫傷,手術中他就不得不切除了部分壞死的腦組織,而且一邊給顱骨開了一個大窗戶,給腦組織減壓;現在腦水腫嚴重,患者已經出現腦疝症狀(腦組織嚴重受壓,擠到了別的地方,這往往是死亡的前兆)。

他甚至認為傷者之所以現在還活著只不過是因為年輕而旺盛的生命力,如果換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現在早已經在太平間了。 相形之下,患者腿部的粉碎性骨折只不過是疥癬之患,但是那卻是我關注的焦點之一。 我拿來了術前的X光片,想仔細研究一下。 很遺憾不是所有的案件都會像教科書一樣,教科書裡這種情況會解釋成所謂的“楔形骨折”,也就是骨折碎片加起來好像一個三角形,尖端指著汽車行進的方向,而底面就是撞擊面。 我曾經在無數的交通事故中看見過這種骨折,它甚至能告訴我們逃逸車輛原來的行進方向;但是這一次它失靈了,五六塊碎骨一團亂麻一樣彼此重疊著,交叉著,一個平面的X光片根本容納不下這麼多信息,只看見一團糟。

我得說人體結構之複雜,會給我們帶來很多困擾,比如說這種情況,如果是一截木棍被撞,那麼它的斷端指向的方向就是受力的方向,但是人體就不同了,碎裂的骨片會受到肌肉的牽拉,會受到組織的纏繞…… 正當我和我的朋友在護士辦公室連比劃帶畫圖地討論著患者的骨折情況的時候,我聽到對面病房傳來一聲並不太響亮的女聲:“賣牛!”接著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蹲在門口,愣愣地望著牆角,一聲不響大口大口地抽著煙;隨後是一個農村婦女走了出來,嘴角緊緊抿著,帶著堅強和委屈,眼眶紅紅的,顯見得剛才還哭過,手上拿著醫院的一次性臉盆,到洗漱間去了。 顯然這是傷者的父母。 我苦笑了一下,這也是我司空見慣的。 肇事司機在法院判決之前玩一點賴皮屢見不鮮,甚至還有判決之後拒不執行的,現在離事故解決還早得很,首先是二十日之內我的鑑定書和車輛檢測報告,然後是事故責任認定書,然後是可能曠日持久的訴訟……而家屬來自農村,已經無力支付醫療費用。

賣牛!我知道牛對農民意味著什麼,那是來年的希望!我無言以對,我只能繼續做好我的法醫。 我和鐵匠的討論不得不馬上停止了,雖然我還是不得要領。 醫院又來了一個患者,一個玩滾軸的時候不小心(是單純的不小心嗎?)從兩米高處摔下的孩子,顯然他的腳骨折了。 我不禁啞然失笑,我們的電視台在拍攝這種技巧複雜的運動的時候手段可以稱得上是爐火純青,連我這個外行都覺得看得目眩神迷,但是是不是也該給孩子們一個提醒,這項運動也是有風險的呢?我覺得我和鐵匠這次溝通最大的障礙是由於我們職業的不同造成的:他關心的是患者的治療,比如說下肢骨折,他關心的是能不能很好地複位,會不會有死骨形成;而我關心的是損傷的機制以及成因,但這卻不屬於他的職業範圍,因此每當遇到這樣的問題的時候,我還是必須自己去看X光片,所以放射科的醫生也很熟悉了,我轉身來到了放射科,既然腿部的骨折沒幫上我什麼忙,我只有在頭部的CT片上碰碰運氣了。

我得感謝美國這個品牌的螺旋CT。 一般的CT顯示的都是一個人體的橫斷面,但是這台CT(當然只能在醫生的電腦上,或者確切地說是圖形工作站上)卻可以根據這些橫斷的影像資料把顱骨三維重建起來,於是我可以對患者的顱骨任意角度任意切面進行觀察,而這一切只需要把鼠標拖拽幾下。 沒有它的幫助我可就麻煩多了:在我讀本科的時候根本還沒有橫斷解剖這門功課,CT片我勉強能看懂,但是要在心裡形成這樣的一個三維圖像就不可能了。 這一切都不是科幻,我得告訴大家我寫的最多算紀實,決不會出現任何科幻的成分。 我一直對這套系統垂涎三尺,但是無論是它的硬件還是軟件的價格都讓我望而卻步,好在我最近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套可以在我的個人電腦上完成這一過程的軟件,雖然它沒有放射科的那麼完美。

在放射科這套軟件的幫助下我很快弄清了車禍撞擊的過程:當然首先是桑塔納最突出的前保險槓撞在了傷者的腿部,然後是車輛的擋風玻璃和車頂交界處撞到了傷者的後腦,造成了一個凹陷性骨折;然後是傷者飛出去,撞在堅硬的地面造成了一個所謂“同心圓”骨折(好像我們在桌子上打雞蛋,雞蛋的裂縫會由一個個環形組成,中間再加上一根根放射狀排開的裂縫)。 這兩者是如此的不同以至於我一眼就可以區別出它們,然後我還可以根據所謂的“T”字原則證實我的判斷:當由後一次撞擊造成的骨折遇到前一次撞擊造成的骨折的時候,就不再往下延伸,在局部形成一個小小的“T”字(顯然傷者先撞到車上才會飛出去撞到地上);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鐵匠做手術的時候顱骨幾乎快掉下來:一前一後兩處骨折由於這些骨折線交彙在了一起。

這證明肇事司機在撒謊。 顯然傷者正好好地走在路上(但他也沒有遵守交通規則走在人行道上),司機由於某種緣故沒有看見他,甚至沒有減速就重重地撞在了行人的身上;至於是什麼緣故或者說司機當時到底在幹什麼這就不是我的專業範圍了,不過按交警朋友的說法,肇事司機後來承認他當時在接電話。 這又是一個司空見慣的原因!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了,因為關係到責任認定這一部分的鑑定書是有期限的,我必須在二十天以內完成。 但是我的工作並沒有結束,因為還有傷者的最後損傷程度以及後遺症的鑑定很有可能還是會由我來完成(這一部分由於現在還在治療中,顯然我無法完成)。 所以每次有機會(這些機會要么是交通事故,要么是人體傷害給我的)去鐵匠那家醫院,我都會順便了解一下傷者的情況,一個月過去了,奇蹟沒有發生,傷者還離不開呼吸機,也就是說他腦幹管理呼吸運動的那一部分最基本的生命中樞還沒有任何活力。 鐵匠是一個極端負責的醫生,我親眼見過他因為病情緊急而在醫院走廊上奔跑的情景——走廊的地面會因為他而震動,每當出現這種情形我都會會心地微笑著,因為我也曾經是這樣一名外科醫生。 我總是想這種震動可能可以趕走死神吧?但是這一次他也灰心了,因為一個月後再甦醒的可能性就極小了。 而這個時候家屬不僅是把牛賣了,房子也搭了進去,可是在這麼重的病情下這一點錢夠幹什麼?房子的錢還不夠一個禮拜的醫療費用(農村的房子本來就不值錢,還急著要脫手)。 鐵匠也很心痛,甚至組織了一次醫院的募捐,但是還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傷者的父母兵分兩路,父親在老家專門借錢,我可以想像他因為藉貸無門在故鄉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母親則在醫院照看著孩子,因為實在是沒有錢進行“全靜脈營養”(這種情況傷者不能吃東西,營養需要通過靜脈補充),她甚至學會了用胃管注射牛奶;但是傷者還是一天天瘦弱下去,而且看不到任何甦醒的跡象。 這一天鐵匠實在是忍受不了了,他給傷者做了一個腦電圖: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傷者還有腦部的活動,他開始勸傷者的母親放棄。 但傷者母親唯一的回應是當天拿出了賣血的錢要求再給兒子注射一次靜脈營養。 那一天肇事司機一方終於出現了,確切地說不是肇事司機,而是他的代表——一位律師。 而我正好在場,目睹了發生的一切。 我得承認雖然無數次見到那位母親,甚至有時候當我來得很早的時候會看見她由於沒錢住不起任何旅館(也許更確切地說是為了節省每一分錢),也住不起“加床”(為照顧患者必須徹夜守候的家屬們可以付一點錢,讓醫院放一張床在患者的旁邊,很多人可能經歷過),因而蜷縮在兒子腳頭的情形(她是那麼小心,生怕觸動了維繫兒子生命的任何東西,在那個時候她總是顯得格外弱小),但是那是我第一次仔細地端詳她,端詳她竟然可以爆發出那樣的力量。 律師來的目的十分明確:勸家屬放棄治療,顯然治療費用最終會轉加到肇事司機身上,他不願意在這個無底洞上浪費自己的金錢了(這更證實他對醫院發生的一切其實瞭如指掌,而且他不是真的沒錢,至少他有錢請律師)。 他甚至帶來了一個我的同行(我必須這麼稱呼他,雖然我十分不情願),這個同行的診斷是患者已經腦死亡。 律師甚至提出如果家屬簽字放棄治療,停止呼吸機的運作的話(鐵匠出自憐憫會願意這樣做的),他們可以馬上給一定的經濟補償,比如說兩萬塊錢。 母親對他的回答是把熱水瓶摔在了地上,讓他們滾。 熱水瓶摔碎的聲音引來了圍觀,而飛濺的熱水和玻璃屑讓律師退了兩步,他幾乎就站在門口了,但是他並沒有放棄,而是試圖通過增加價碼讓母親心動,這時候母親突然發瘋了一樣對他又咬又打(這一刻她簡直像一頭髮了瘋的母獅),並且把他推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病房外醫院走廊的水泥護欄上,幸好走廊是封閉的,護欄上的鋁合金窗戶救了他的命,不然他早就變成一具要我解剖的“高墜”了。 我得承認母親這樣做不合法,他對一名法律的象徵:律師進行了人身攻擊,而且這一次人身攻擊是如此的嚴重,以至於後來我從鐵匠那裡得知律師斷了一根肋骨(當他拿著X光片哎喲哎喲的時候,據說一個性格直爽的護士罵他活該)。 所幸的是我沒有聽說這名律師提出任何訴訟(這應該是他的強項,看來他還是有良知的),我或者我的同行也就沒必要為他寫一份鑑定書了;我很慶幸這一點,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必須實話實說,但那會讓我心裡不舒服好幾天。 但是我也得承認這是母親在那種情況下唯一的選擇,這場較量是如此的不平衡:傷者家屬忙成了一鍋粥,甚至來不及拿著已經到手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去起訴肇事司機(這種情況及時起訴是有必要的,法官可能可以進行財產保全或者凍結賬戶之類的處理,這會比我的鑑定書直接而且有效得多);而肇事司機一方則以整待暇,選擇了一個最好的出擊時間。 律師顯然和母親在對法律的了解上不是同一個重量級,我甚至覺得他在一開始和母親談話的時候有一點貓戲老鼠的成分,但母親最後的爆發讓他自己成為了一隻狼狽的老鼠。 當律師最終離開醫院的時候,母親好像是一個剛打完仗的戰士,突然癱軟在地上,她甚至來不及整理自己在扭打中因為釦子脫落而暴露出來的胸懷就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得承認,那一刻我的眼眶紅潤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發揮了作用,當然我不相信神鬼,但是奇蹟慢慢地發生了。 在一個月零兩個禮拜的時候,兒子可以自主呼吸了(鐵匠是一個如此性急的醫生,以至於每天都會把呼吸機停掉觀察一下患者是不是能夠自主呼吸了,我甚至有一次發現他一天之內這樣做了至少三次),於是鐵匠停了呼吸機,給他面罩上氧,然後也轉出了重症監護室。 這顯然給母親帶來了莫大的希望,她從家裡帶來了一筐雞蛋感謝一直照料兒子的醫生護士,這是她在兒子遭遇車禍後第一次離開醫院,當她洗漱整理後容光煥發地出現在醫院裡的時候,我幾乎認不出來她了。 醫生護士實在是無法拒絕她的好意,每一次還給她她又會悄悄地拿過來。 所以醫院骨科又組織了一次捐款,但這一次她說什麼也不肯要了。 我不想編造一個完美的結局欺騙大家和我自己。 病人一天天地好轉,很快就不需要氧氣了。 但是當車禍過去兩個月差三天,當兒子最終睜開雙眼的時候,他已經認不出媽媽了,更無法意識到他身處何方,他無法進行最簡單的十以內的加法,甚至無法自己端著飯碗吃飯,每一口都要媽媽餵,而且由於腦組織損傷後修復所形成的大量疤痕,兒子隨時會癲癇發作。 但母親毫不氣餒,在兒子的耳邊一次次地教他喊“媽媽”,當我後來發現兒子的病房裡出現了一塊小黑板而母親在教兒子2+3=5的時候,我再次被震撼了,我問起母親,母親幸福而驕傲地回答:“我就當我剛把他生出來好了!”極樸實的回答。 我想不出更樸實的語言,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釋母親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感到幸福而滿足。 而這一切,母親表現出的不正是天下所有的母親溫暖而堅韌的母愛嗎?我們不都曾經享受過這種母愛嗎?上天或許不會在我們遭遇這樣一次車禍的時候再給我們第二次生命,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因此更加珍惜這一次,這唯一的一次呢?我很慶幸最後這個案件的鑑定工作(對傷殘程度和精神智力障礙的鑑定,這是法院判決賠償多少的依據)又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可以再一次接近這位可愛、可敬的母親,雖然我必須驅車顛簸在山路上好幾個小時(按照程序我應該讓他們來,而不是我去,但是我很願意這麼做)。 看到母親的時候她還是那麼樸實,雖然她對我的造訪猝不及防,但是她很快就認出我來,拿出自家的落花生招待我。 兒子這時候挑水去了,當他回來,母親為我端上一碗山泉解渴的時候,我的心似乎被這山泉慰平了。 下面我的出現似乎就有一點畫蛇添足了,但是我還是想告訴大家,幾天后當我在鑑定書上寫下“智力中度障礙”幾個字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鑑定是經得起推敲的,因為雖然兒子的語言還很貧乏,但是他已經可以簡單地勞動了。 雖然相比重度智力障礙而言這可能會減少這個家庭獲得的賠償,但是我想這樣更讓我覺得欣慰。 對了,差點忘記告訴大家,這個家庭最終獲得各種賠償總計人民幣二十三萬元多一點。 我得承認,這不是我的功勞。
可以感動所有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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