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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六章

傀儡主人 罗伯特·海因莱因 8079 2018-03-14
事後聰明是毫無意義的。第一個飛碟剛著陸時,一個意志堅強的人和一顆炸彈就能徹底消除威脅,“卡瓦諾家族”——瑪麗、老頭子和我——在格林內爾周圍和得梅因搜索時,要是我們不心慈手軟的話,更重要的是,要是我們知道它們在哪兒的話,我們三個就能把所有的鼻涕蟲全乾掉。 如果在第一個飛碟著陸後的兩週內就執行裸背計劃的話。僅此一招,我們就能挫敗它們的伎倆。可惜實施得太晚了。到第二天,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出,裸背計劃作為一項進攻性的措施是失敗的。作為防禦措施,裸背計劃是有用的;在未感染地區應該繼續下去,這樣鼻涕蟲就不可能隱藏起來。這項計劃甚至在進攻中取得了些許成功;已被感染但尚未被鼻涕蟲完全控制的地區立刻被肅清了。比如華盛頓和新費城,還有新布魯克林——處理這個地區,我有能力提出許多針對性很強的意見。整個東海岸已經轉危為安。

地圖中部以下地區插滿了標誌,一片紅色,而且一直如此。後來,牆上佈滿按釘的地圖換成了巨大的電子軍用地圖,感染地區在紅燈映襯下格外顯眼。這是一幅一百六十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佔滿了會議室的一面牆,這幅地圖與新五角大樓地下的另一幅隨時保持同步。 整個國家一分為二,好像一個巨人用紅色染料衝下中央大峽谷。兩條琥珀色的之字形通道之間是被鼻涕蟲控制的巨大的帶狀區域;這些地區相互交錯,是僅有的真正活躍的地區,也是敵方太空站和仍由自由人控制的太空站能看到的地方。其中一個區域從明尼阿波利斯附近開始,經由芝加哥西部和聖路易斯東部,蜿蜒穿過田那西州和阿拉巴馬州到達海灣。另一個區域穿過大平原,切開一條寬闊的地帶,直到科珀斯克里斯蒂附近。埃爾帕索則是另一個目前未與主體連接的紅色區域的中心。

我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想,這些邊緣地帶會出現什麼情況。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內閣正在舉行會議,總統帶著老頭子一起去了。雷克斯頓和他的那些高級軍官已經提前離開了。我沒有得到去哪裡的指示,又覺得在白宮四處閒逛不大好,這才留在這兒,只覺得煩躁不安,眼看著那些琥珀色的燈變成了紅色,紅燈變成琥珀色和綠色卻很少。 我想,一個沒什麼地位的過夜客怎麼才能在這兒吃上早餐。我早上四點就起來了,到現在惟一下肚的就是總統侍衛給我的一杯咖啡。更令人焦急不安的是我急著上廁所。我知道總統的洗手間在哪兒,可我不敢用。我隱隱約約地有個感覺,覺得使用總統的洗手間是大逆不道的事。 看不見一個衛兵。但可能在某個地方會有個裝置正監視著這個房間。我認為白宮的每個房間都暗藏著“眼睛和耳朵”,但是你一個也看不見。

我終於絕望了,不顧一切地試著打開每一扇門。前兩扇都是鎖著的,第三扇正是我要找的。沒有標明“總統專用”,也沒有陷阱的跡象,所以我就用了。 我又回到會議室,瑪麗在那裡。 我傻兮兮地看了她一會兒,說:“我還以為你和總統在一起呢。” 她笑了笑,“剛才是,但我被趕出來了。老頭子接替了我。” 我說:“聽著,瑪麗,我一直想和你談談,可到現在才有機會。我想我——啊,總之,我不該,我是說,根據老頭子的意思——”我停了下來,我精心準備的演講就這樣給毀掉了。 “總之,我不該說我說過的那些話。”我的話就這樣可悲地結束了。 她把手放在我的略膊上,“薩姆,薩姆,最親愛的。別再苦惱了。就你知道的情況,你當時做的、說的一點兒錯也沒有。對我來說,重要的是你為我所做的這一切,其他的都無所謂——還有,知道你並沒有鄙視我,我就高興了。”

“哎,可——見鬼,別那麼高尚!我受不了。” 她對我嫵媚、活潑地一笑,一點兒也不像她剛才見到我時的那種文雅樣子。 “薩姆,我想你喜歡自己的女人多少風騷一點兒,我可警告你啊,我也會。”她繼續說道,“我覺得你還為那一記耳光而煩惱,好吧,我還你一耳光。”她抬起手,在我臉上輕輕拍了一下,就一下。 “好了,還給你了,你可以忘掉那一耳光了。” 她臉上的表情突然變了,她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我覺得天靈蓋都被打掉了。 “這一下,”她緊張而嘶啞地小聲說,“把你女朋友打我的那一下還給你!” 我耳朵嗡嗡作響,眼冒金星。要不是我親眼看見她那空空的手掌,我發誓地用的至少是一塊兩英寸寬,四英寸長的木板。 她以警惕和挑戰的神情看著我,沒有絲毫歉意——要是那呼扇的鼻孔意味著什麼,那一定是氣憤。

我抬起一隻手,她緊張起來——可我只是想揉一揉我那火辣辣的臉頰。臉疼得厲害。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心虛地說。 我們看著對方,同時大笑起來。她抱住我的雙臂,頭靠在我的右肩上,還在笑個不停。 “薩姆,”她終於止住笑說,“真對不起,我不該打你,不該這樣對你,薩姆。至少不該打得這麼狠。” “讓你的對不起見鬼去!”斡重哮著說,“你差點兒沒把我的臉皮給揭掉。” “可憐的薩姆!”她抬起手,撫摸著我的臉,臉疼得厲害。 “她真不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真倒霉。可我並不是沒有盡力。” “我肯定不是因為你沒盡力。可誰是你女朋友呢,薩姆?” 這些話聽起來很是賣弄風情;可她說起來可不這樣。

“你是,你這個潑婦!” “對,”她快活地說,“我是——如果你願意要我的話。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說話算數。你付出了,當然得到了回報。” 她等著我吻她;我把她推開了。 “該死的,娘兒們,我不要你的'得到'、'付出'。” 這些話一點兒也沒有讓她難堪。 “我沒有說清楚。付出了——但並沒有得到。親親我好嗎?” 我敢說,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激起我的慾望,沒有真正地激發起來。看出我同意後,她吻了我,感覺就像夏日的陽光破雲而出。這麼形容其實並不太恰當,但也差不多了。 她曾吻過我一次;這一次她才真正地吻了我。我感覺自己掉進了暖洋洋的金色雲霧中,我真的不想再清醒過來。

最後,我不得不氣喘吁籲地停下來。 “我想我得坐下來歇一會兒。” 她說:“謝謝你,薩姆。” 我坐了下來。 “瑪麗,”停了一會兒,我說道,“瑪麗,親愛的,我得求你為我做件事。” “什麼事?”她熱切地問道。 “看在老天份上,告訴我,怎麼才能在這個地方找到吃的?我餓壞了。我到現在還沒吃早飯呢。” 她驚詫不已;我想她期待的不是這些,但她答應道:“好,當然可以。”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弄到的。她大概穿牆破壁進入了白宮的冷餐廚房,自己動手做的。幾分鐘後,她端著一盤三明治和兩瓶啤酒回來了。醃牛肉和黑麵包使我臉上又有了血色。快吃完第三個三明治時,我問道:“瑪麗,你覺得會議還要開多久?”

“我想想,”她答道,“包括老頭子共有十四個人,我想至少還要兩個小時。有事嗎?” “要是這樣的話,”我邊說,邊嚥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我們還確時間出去找個結婚登記處去結婚,在老頭子想念我們之前就能回來。” 她沒有回答,也不看我,而是盯著她啤酒杯裡的泡沫。 “怎麼樣?”我堅持要求道。 她抬起眼皮,“如果你這樣說,我會嫁給你的。我並不是要反悔。但我不想以向你撒謊來開始。我寧肯我們不結婚。” “你不想嫁給我?” “薩姆,我想你並沒有做好結婚的準備。”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別生氣,親愛的。我不是不答應你——真的。有沒有婚約,你都可以要我,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什麼方式。但你還不了解我。多了解了解我;你也許會改變主意的。”

“我沒有改變主意的習慣。” 她抬起頭來瞥了我一眼,沒出聲,然後傷心地扭過頭去。我覺得臉發燙。 “當時是非常特殊的情況。”我辯解道,“一百年內再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說話的並不是我,而是——” 她不讓我再說下去。 “我知道,薩姆。你是想向我證明那件事不是你的本意,或者說,至少你現在知道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你什麼也不必證明。我不會離開你的,也不會不信任你。找個週末把我帶出去,最好你搬到我的公寓來。怎麼都行,就是別結婚。” 我看上去一定很沮喪,我感覺是這樣的。她把一隻手放在我的手上,認真地對我說:“看看地圖吧,薩姆。” 我扭過頭去,看到地圖上的紅色區域還是一如既往,或者說更多了——在我看來,埃爾帕索周圍的危險區域已經增加了。她接著說:“我們先把這一攤子事處理完,親愛的。如果你還想的話,再告訴我。同時,你有不承擔責任的權利。”

還能有什麼比這更公平的事嗎?我感到惟一不滿意的是,這不是我解決問題的方式。為什麼一個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婚姻的人,會突然決定沒有比結婚更適合他的事了?這種事情我見多了,怎麼也弄不明白;可現在我自己也在這樣做。 會議一結束,瑪麗就必須回去值班。老頭子硬拉著我出去散步。是啊,散步,雖然只走到了巴魯克①紀念碑前的長椅。在那兒,他坐了下來,擺弄著炯鬥,兩眼凝視天空。這種悶熱的天氣只有華盛頓才有,可公園裡幾乎沒有遊人。人們還不習慣裸背計劃。 【① 巴魯克(1870~1965),威爾遜總統和羅斯福總統的經濟顧問。 】 他說道:“反沖擊計劃午夜開始。” 我沒有吱聲;問他也沒用。 一會兒,他又說道:“我們要向'紅色區域'裡的中繼站、廣播電台、報社和西聯公司總部發動突然襲擊。” “聽起來不錯啊。”我答道,“需要多少人?” 他沒有理睬我,而是說:“我不喜歡這個計劃。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計劃。” “嗯?” “我說呀,小伙子——總統到電視台發表講話,要求人人脫掉上衣。我們發現這一信息沒有傳到感染區。下一步符合邏輯的發展應該是什麼?” 我聳了聳肩,“反沖擊計劃,我想。” “還沒有開始呢。想想——已經超過了二十四小時了:應該發生什麼事可還沒有發生呢?” “我該知道嗎?” “如果你想親自得出點什麼結論的話,就應該知道。給你——”他給了我密碼鎖的號碼,“快到堪薩斯城去,做一番凋查。避開通訊站,避開警察,還有——呸,你比我更了解它們要攻擊的地方。避開它們。其他情況也順便查一下。可別讓它們抓住啊。”他看了看自己的指表,又補充道,“午夜前半小時或再早一點趕回來。快去吧。” “讓我查遍全城?你給我的時間可真不少啊。”我抱怨道,“開車到堪薩斯城就差不多得花上三小時。” “不止三小時。”他答道,“路上不要違章,以免引起注意。” “我是個謹慎的司機,這你非常了解。” “行動。” 於是我開始行動,在白宮停下去拿我的用具包。我足足花了十分鐘才讓白宮新來的警衛相信我一晚上都待在白宮,而且我真的有屬於我的東西要拿出來。 密碼是我來時乘坐的那輛車的;我在羅克克里克公園站台找到了車,交通並不擁擠,我遞交密碼時對調度員說:“車不多啊。” “貨車和營運車輛都停在地面上,”他答道,“緊急任務——你有軍用許可證嗎?” 我知道只要給老頭子打個電話就能弄到,但用這種小事來麻煩他,是不會讓他喜歡我的。我說,“你查一下號碼。” 他聳了聳肩,把密碼劃過機器。我的預感是對的;他的眉毛向上一挑,把密碼還給了我,“你真牛!”他評淪道,“你一定是總統寵愛的小子。” 他沒問我的目的地,我也沒有告訴他。 車子一發動,我就把控制器設置到法定最高時速,一邊向堪薩斯城進發,一邊思考問題。每當我從一個管制區駛入另一個管制區時,雷達波束碰到車時,車上的應答器“嘟啷”作響,但無人出現在屏幕上。老頭子的密碼在這條線路上顯然很管用。 我開始想,我進入紅區時會出現什麼情況——接著我就悟出了他說“下一步符合邏輯的發展”的意思了。交通管製網絡會把我送進我們掌握得清清楚楚的受感染地區嗎? 一說起通訊交流,人們就會想到通訊頻道之類的東兩,僅此而已。其實,“通訊交流”包括各種各樣的交往,甚至連親愛的老大嬸瑪米帶著滿腦子閒言碎語前往加利福尼亞也是交流。鼻涕蟲已經控制了電視頻道,總統的講話不能轉播(這只是我們的推測)——但新聞不是那麼容易被封鎖的;這種措施只能減緩傳播速度。因此,如果鼻涕蟲想對它們所在的地區實施嚴密控制,控制傳播頻道只是它們的第一步, 有理由推斷,它們的數量還不足以控制所有的交流方式,但它們會做什麼呢? 我只能得出一個沒有用處的結論:它們肯定會做些什麼。根據定義,現在的我也是“通訊交流”的一部分,如果我想保留我漂亮的嫩皮膚的話,我最好還是做好準備,隨時躲閃。 與此同時,密西西比河與紅區每一分鐘都更加接近。我在想,如果我的識別信號被主人控制的電台首顯先收到,會發生什麼事。我試圖站在泰坦星人的角度去思考——但我發現自己做不到。儘管我曾做過一個主人的奴隸,但要從它們的角度思考問題,這種做法彷彿具有排斥性,與我的大腦不相容。 那麼,如果一艘不友好的飛行器飛入一個封閉的獨裁國家,負責安全的官員會做出什麼反應?毫無疑問,將其擊落。不,不會。只要沒著陸,我很可能都是安全的。 最好還是不讓它們發現我著陸。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最基本的常識”所面對的是被自豪地宣稱為連鳥都溜不過去的交通管製網。他們吹噓說,哪怕一隻蝴蝶在美國任何一個地方強行著陸,都會被搜索和救援系統發現。這話雖然並不是百分之百真實——但我比蝴蝶大得多。 我想落在沒有感染的地區,然後從地面進入。步行倒是可以穿越各種安全防護屏障,機械的、電子的、人工的,或混合的。可如果我步行進去的話,老頭子要到下個來伽勒節①才能看到情報,而他要求午夜之前。 【① 每年9月29日紀念天使長來伽勒的節日。 】 一次,在少有的心情愉快的時候,他告訴過我,說他不會費心去給手下的特工下達面面俱到的命令——給他佈置任務;生死全憑他自己。我暗示說他這樣做一定斷送過不少特工的性命。 “有一些,”他承認,“但比其他方法要少。要相信個人的能力。我總是挑選那些有能力設法活下來的人。” 我問他:“可你怎麼知道你選的是'有能力設法活下來的人'呢?” 他一臉奸笑:“有能力設法活下來的人就是那些回來的人。這樣我就知道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我做出了決定。伊萊休,我心裡想,你很快就耍知道你是哪種人了——老頭子的鐵石心腸真混帳! 我沿著設定好的航線朝聖路易斯方向前進,在聖路易斯附近繞過該城的彎道,然後到堪薩斯城。聖路易斯是紅區。軍事形勢圖上顯示芝加哥仍然是綠區;我記得琥珀色的分界線沿之字形向西,到了密蘇里州漢尼拔以北的某地——我非常想在綠區渡過密西西比河。一輛車在穿過一英里寬的河流時,會產生像流星一樣顯眼的雷達脈衝。 我向區域控制台發出信號,要求降低到當地規定的高度,然後毫不遲疑,恢復手控,降低了速度,向北駛去。 在離斯普林菲爾德彎道不遠的地方,我又向西駛去,保持低空飛行。到達河邊時,我關掉應答器,緊貼河面,緩緩穿了過去。當然,在空中是不能關掉雷達識別信號的,在標準配置中不能——但部門的車輛是非標準的。老頭子對這種不法伎倆很在行。 我原希望過河的時候,如果當地交通被監控的話,我的脈衝會使他們誤以為這是一條船,我並不十分清楚河對岸的下一個管制區控制站在紅區還是綠區,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綠區。 我準備重新打開應答器,覺得這樣做會更安全一些,至少不會那麼令人懷疑。我正要回到交通系統,突然注意到在我前方展開了一道河岸線。地圖上並沒有顯示那裡有支流;我判斷那是個水灣,可能是春季洪水沖出來的,尚未在地圖上標出新河道。我幾乎墜到了水面高度,差點兒一頭栽進去。溪流很窄,蜿蜒曲折,幾乎被樹林遮住。我不想把空中車輛開進去,就像蜜蜂不想飛進長號——但這樣做會徹底屏蔽我的雷達影像,他們就找不到我了。 幾分鐘後,我卻找不到路了。現在,不僅監控的技術人員找不到我,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什麼地方。我已經脫離了地圖上標示的區域。導航信號消失,出現,又重新消失,我手忙腳亂地控制著車輛,以避墜毀,根本顧不上導航信號的事。我真希望這是一輛水、陸,空三棲車,那樣我就可以落在水面上了。 左岸的樹林突然斷開,我看到了一大片平地。於是我開過去,讓車子的尾部著地,急劇的減速差點兒沒讓安全帶把我給勒成兩半。但我終於落下來了,再也不用像條鮎魚那樣在渾濁的河水里四處瞎撞了。 我在想,該怎麼辦。周圍好像沒有人;我判斷我是在誰家的農場後面。毫無疑問,附近有公路,我最好找到公路。在地面行駛。 雖然這樣想,但我知道這是愚蠢的。從華盛頓飛到堪薩斯城要用三個小時——我幾乎走完了這段路,現在我離堪薩斯城還有多遠?在陸上行駛,大約還需要三個小時。而且我還得把車停在堪薩斯城外十到十二英里的地方,然後步行——又需要三個小時。 我的感覺就像原木一端的一隻青蛙,第一跳跳到原木的一半,第二跳跳到剩下距離的一半,一半又一半跳下去,老也跳不到頭。我必須回到空中。 但不敢這樣做,因為我不知道這裡的交通是控制在自由人手裡,還是鼻涕蟲手裡。 我突然想起,自從離開華盛頓,我還沒有打開過立體電視。我對立體電視沒有多大興趣,不過新聞節目也許有用。 我找不到新聞節目。我找到了(1).由利用普通荷爾蒙公司贊助,默特爾·杜萊特利博士主持的講座,《丈夫們為什麼會感到厭倦》——我肯定她在這方面大概有著豐富的經驗;(2).三個時髦女子演唱的三重唱《要是你就是我理解的那樣,我們還等什麼? 》;(3). 《柳克麗霞學會生活》中的一集。 那位可愛的默特爾·杜萊特利博士穿戴整齊,她身上可以隱藏半打泰坦星人。三重唱的女孩子們的穿戴則是你可以想像的,但她們的背部沒有對著攝像機。柳克麗霞的衣服不是被別人撕破,就是自願脫下來,但每一次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她是不是光背(我的意思是,有沒有鼻涕蟲),鏡頭不是切換到了別處,就是正好燈滅了。 沒有一個能說明問題。這些節目可能是在總統宣布裸背計劃的數週前或數月前錄製的。我仍在不停地轉換頻道,想找到新聞節目——或任何實況轉播——突然發現我眼前出現了播音員那職業性的、殷勤的微笑。他穿戴得整整齊齊。 很快我就意識到,這也是那些露出馬腳的表演之一。他在說:“——此時此刻,坐在電視機前的某個幸運的小婦人就要收到絕對免費的贈品——一個普通原子能六合一全自動男管家。會是準呢?你?你?還是幸運的你?”他從攝像機前轉過身,我能看到他的雙肩。他的雙肩被襯衣和外罩遮蓋著,顯然圓滾滾的,幾乎像凸起的肉丘。我在紅區。 我關掉電視時,發現有人注視著我——一個大約九歲的頑童。他只穿了短褲,但從他曬得黢黑的肩膀可以看出他是出於習慣。我放下擋風玻璃,“嘿,小傢伙,公路在哪兒?” 他又看了我一會兒才答道:“去梅肯的公路就在那邊兒。聽著,先生,這是一輛卡迪托克飛行車,對不對?” “沒錯。公路在哪邊?” “捎我一段,好嗎?” “沒時間了。公路在哪兒?” 他先打量了我一番才答道:“帶上我,我就告訴你。” 我只好答應他。他爬上車四處張望,我打開工具箱,拿出襯衣、褲子和外套,然後穿在身上。 我引出話題:“也許我不該穿襯衣。這兒的人穿襯衣嗎?” 他不滿地說:“我有襯衣!” “我不是說你沒有;我只是問這裡的人穿不穿。” “當然穿了。你以為你在哪兒啊,先生,阿肯色州嗎?” 我不再堅持,又問他公路在哪兒。他說,“起飛時可以讓我按按鈕嗎?” 我解釋說我們要在地面行駛,他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地指了一個方向。 對於沒有鋪路面的鄉村公路來說,這輛車太重,我開得小心翼翼。一會兒,他讓我轉彎。 過了好大一會兒,我停下車說:“你是想告訴我路到底在哪兒,還是想讓我狠狠揍你一頓?” 他打開車門,溜下車去。 “嘿!”我大聲喊道。 他扭過頭。 “路在那邊。”他承認騙了我。 我掉轉車頭,並沒有真正指望能找到公路,但卻找到了,離這兒只有五十碼。小兔崽子害得我繞了大半圈。 這也叫公路——鋪路時連一點橡膠也沒用。但這確實是條路;我沿路向西駛去。總之,浪費了我一個多小時。 密蘇里州的梅肯看上去一切正常——正常得讓人不敢相信,因為這兒的人顯然沒有聽說過裸背計劃。確實有很多人光著脊梁,但那是天氣炎熱的緣故。更多的人都穿著衣服,任何人身上都可能隱藏著鼻涕蟲。我很想乾脆檢查梅肯。而不是冒更大的風險檢查堪薩斯城。最後,我總算搶在打退堂鼓之前又回到來時的路上。深入已經知道被主人控制的區域,我感到自己就像男子交際晚會上的牧師一樣緊張。我想逃跑。 但老頭子說過“堪薩斯城”;如果我不去堪薩斯城,他是不會答應的。最後我繞著梅肯行進,進入遠處的著陸平台,排隊等候當地發射,然後混雜在亂糟糟的農民的直升飛機和各種當地交通工具中朝堪薩斯城飛去。在穿越該州的過程中,我不得不遵守當地的速度限制,這樣做要比使用違禁方式安全得多,因為每一個管制區域控制站都能通過應答機識別我的車子。 場站沒有工作人員,是全自動的,就連加油線上也沒有工作人員。看來我在進入密蘇里交通系統時沒有引起懷疑。當然,伊利諾斯州有一個管制區域控制站可能弄不明白我到底上哪兒去了,但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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