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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九章

傀儡主人 罗伯特·海因莱因 3200 2018-03-14
我醒來的時候,嘴巴里臭烘烘的,腦袋也嗡嗡響,而且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即將降臨的災難。似我的感覺卻不錯,相比而言。就在這時,一個令人愉快的聲音說道:“感覺好點了嗎?” 一個嬌小的黑髮女郎彎腰看著我。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東西。雖然我還很虛弱,但已經恢復到足以欣賞這一切的程度了。她衣著非常古怪:緊身白短褲,一條幾乎透明的東西緊裹在她的乳房上,一種類似金屬盔甲的東西罩在脖子後面、肩膀上和脊椎骨上。 “好點了。”我承認說,做了個鬼臉。 “嘴裡的味兒不好吧?” “就像巴爾幹國家的內閣會議。” “喝了吧。”她遞給我一杯東西;香料味很濃,還有點辣,但立刻沖走了嘴巴里的異味。 “別,”她繼續說道,“別嚥下去。像小孩一樣吐出來,我去給你拿點水。”

我照辦了。 “我是多麗絲·馬斯登,”她說,“你的日班護士。” “很高興認識你,多麗絲。”我說,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說說,為什麼這副打扮?不是說我不喜歡這樣,但你看上去就像連環漫畫裡的流浪者。”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咯咯地笑了。 “我覺得像個舞蹈演員。不過你會習慣的——我已經習慣了。” “我已經習慣了。我喜歡這副打扮,不過為什麼穿成這樣?” “老頭子的命令。” 我又一次問為什麼,然後我知道了原因,我又一次感到糟透了。我不再說話。 多麗絲說道:“吃點午飯吧。”她端起餐盤,坐在我的床邊。 “我什麼也不想吃。” “張嘴,”她語氣堅定地說,“要不我就揉進你的頭髮裡。來吧!真乖。”

趁吞下幾口飯的空隙,我費勁地說:“我感覺相當好。給我來點'旋轉'我就能站起來。” “你不能服用興備劑。”她直截了當地說,一邊繼續往我嘴裡餵飯,“特種飲食,多休息,等會兒也許會給你一點安眠藥。這都是老頭子的命令。” “我怎麼了?” “極度疲勞,飢餓,我…生中見過的第一例壞血病。還長了疥瘡,生了蝨子——不過疥瘡已經治好了,蝨子也殺滅了。現在你都知道了,如果你敢跟醫生說是我告訴你的,我就當面說你撒謊。翻過身去。” 我翻過身,她開始給我換藥。我好像渾身都長了瘡;她用的藥物有點刺痛,接下來的感覺是涼。我在思索她告訴我的情況,努力同憶我在主人控制之下是如何生活的。 “別哆嗦。”她說,“很痛嗎?”

“我沒事。”我告訴她。 我確實想停止哆嗦,平靜地理清思緒。就我的記憶而言,在這期間,大概是三天的時間裡,我水米未進。洗澡?讓我想想——我根本沒洗過澡!我每天都刮臉,還換上一件乾淨襯衣;但這是偽裝的必要部分,而且主人也是知道的。 另外,根據我的記憶,自從我偷了那雙鞋穿上之後,在老頭子抓到我之前,那雙鞋就從來沒脫過——開始穿的時候,那鞋子很緊。 “我的腳現在是什麼形狀?”我問。 “別管閒事。”多麗絲說,“轉過身來躺下。” 我喜歡護士;她們平和、樸實,而且非常寬容。我的夜班護士布里格斯小姐沒有多麗絲那麼令人垂涎;她長著一副患了黃疸性肝炎般的馬臉——但對於她這樣年紀的人來說,身材還不錯。身體結實,保養得很好。她的那套音樂喜劇裡的打扮和多麗絲的屬於同類,可她卻穿得一本正經,走起路來活像擲彈兵。而多麗絲走路的時候會輕輕扭動身子,真是賞心悅目。願上帝保佑她。

我半夜醒來感到恐懼的時候,布里格斯小姐拒絕給我安眠藥,但她卻和我打起了撲克,贏了我半個月的薪水。我想從她那兒了解總統的情況,因為我想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老頭子行動了,或贏或輸總會有個結果了,可她卻守口如瓶。她甚至不承認自己知道任何關於寄生蟲、飛碟和諸如此類的事情。儘管這是她穿著一套戲裝坐在那裡的唯一原因! 我問她當下有沒有什麼新聞,可她堅持說她最近一直忙著看電視劇。於是我讓她把立體電視搬到我的房間,這樣我就可以看新聞了。她說必須徵求醫生的意見,因為我在需要“靜養”的名單上。 我問她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這個所謂的醫生。她說她也不知道,因為醫生最近很忙。 我們醫院裡住了多少病號?她說她確實記不清了。就在這時,叫她的鈴聲響了,她離開了,可能是去看另一個病號了。

我收拾了她。她離開後,我在下一副牌裡做了手腳,讓她拿了滿把爛牌。再以後,我怎麼也不肯和她打牌了。 後來我睡著了。叫醒我的是布里格斯小姐,她用冷冰冰、濕乎乎的洗臉巾抽我的臉。她把我安置好,準備吃早飯,隨後多麗絲接了她的班,把早飯端給了我。這一次,我是自己吃的,我一邊吃,一邊想從她嘴裡套出點消息——收穫和我對付布里格斯小姐時一樣。護士們總是把醫院當成弱智兒童幼兒園。 早飯後,戴維森過來看我。 “聽說你在這兒。”他說。他只穿了短褲,其他什麼也沒穿,只有左臂纏著繃帶。 “你聽說的比我多多了。”我抱怨說,“你怎麼了?” “蜜蜂蜇了我。” 我不再提他的胳膊;如果他不願意告訴我他是怎麼受的傷,那是他的事。

我繼續道:“老頭子昨天來了,聽了我的匯報就突然離開了。從那以後你見過他嗎?” “見過。” “情況怎麼樣?”我問。 “還是說說你自己的情況吧。你怎麼樣?好了嗎?那些負責心理分析的伙計們允許你重新接觸機密了嗎?” “難道還會懷疑我不成?” “你活下來了,這就是大疑問。可憐的賈維斯就沒救過來。” “啊?”我還沒想過賈維斯的事,“他現在怎麼樣了?” “不能說好。一直沒有緩過來,昏迷不醒,第二天就死了——你離開的第二天。我是說你被他們抓住的第二天。沒有明顯的死因——就是死了。”戴維森打量了我一番,“你一定很堅強。” 我並沒有感到自己很堅強。只覺得軟弱的淚水又一次湧了出來。我眨了眨眼睛,把淚水擠回去。

戴維森假裝沒看見,繼續和我說話:“你真該看看你溜走後所引起的大騷亂。老頭子緊跟著你追出去,身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把手槍,加上滿臉凶相。他本可以抓住你。我敢打賭——卻被警察抓住了,我們不得不把他從監獄裡弄出來。”戴維森咧嘴笑了。 我自己也露出了些許笑容。老頭子一身呱呱墜地的打扮,單槍匹馬地去沖鋒陷陣拯救世界——這種事,真是既英勇又傻氣。 “真遺撼,我沒有看到。後來又怎麼樣了'” 戴維森小心謹慎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說道:“等一下。”他出門離開了一小會兒,回來後說,“老頭子說沒關係。你想知道什麼?” “一切。昨天發生了什麼情況?” “那件事我在場,”他回答說,“於是我變成了這樣。”他朝我晃了晃受傷的胳膊。 “我算幸運的。”他接著說,“三名特工犧牲了。真是好一場軒然大波。”

“可怎麼會這樣?總統呢?他——” 多麗絲匆匆忙忙地進來了。 “哦,你在這兒呢!”她對戴維森說,“跟你說了讓你躺在床上。你現在該去摩西醫院做修復手術了。救護車都等了十分鐘了。” 他站起來,衝著她咧嘴笑了,還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下。 “我不到,宴會就開不了席。” “好啦好啦,快點。” “來了。”他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我大聲喊道:“嗨!總統怎麼樣了?” 戴維森停下來,扭頭道:“哦,他?他沒事——連劃傷都沒有。”他走了。 幾分鐘後,多麗絲怒氣沖衝回來了。 “病人!”她說,口氣像罵人,“知道為什麼把他們叫'病人'嗎?因為你必須有耐心才能忍受他們①。我至少在二十分鐘以前就該給他打針了;可我直等到他進了救護車之後才能給他打。”

【① 英語中總統是:president;病人是:patient;耐心是:patience。這三個單詞發音相似。 】 “為什麼要打針?” “他沒有告訴你?” “沒有。” “好吧……沒理由不告訴你截肢,移植,左臂下半部分。” “噢。”好吧,我想我不可能從戴維森那裡聽到事情的結局了,移植一截新的肢體是件大事,他們通常會把病人關上整整十天。 我在想老頭子:昨天的大事之後,他還活著嗎?當然,我提醒自己,戴維森和我說話之前曾經請示過他。 但這並不是說他沒有受傷。我又開始套多麗絲的話。 “老頭子怎麼樣了?他也是病號嗎?告訴我是不是違反了你們神聖的搪塞大法?” “你的話太多了ll”她說。 “該給你增加早上的營養了,你也該睡一會兒了。”她拿出一杯牛奶,就像變魔術。

“說,姑娘,要不我把牛奶潑你臉上。” “老頭子?你是說部門的主任?” “還能是誰?” “他沒有住院,至少沒在這兒住院。”她顫抖了一下,做了個鬼臉,“我可不想讓他在我這兒當病號。” 我同意她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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