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莫羅博士島

第10章 第九章林中之物

我大步穿過覆滿屋後山脊的灌木叢,毫不留意地信步走去,繼續穿過那邊叢密的直桿林中的樹蔭,不久,我已經不知不覺來到山脊另一邊了。順著坡勢下來,我走向一條從線狹窄的山谷中流出來的涓涓小溪。由於我走出了一段距離,或者由於這些密密叢林的阻擋,使得可能來自圍場的任何聲音都傳達不到了。周圍一片寂靜。一會兒,隨著一陣沙沙的響聲,跑出了一隻兔子,在我面前一蹦一跳地跑上了山坡。我猶豫了一下,在樹蔭的邊上坐了下來。 這地方真令人心曠神怡。那條小河被兩岸茂密的草木遮掩了起來。只有一處,我可以望見河水閃著金光流過一塊三角形的小塊地界。在更遠的那邊,透過淺藍的煙霧,我看到一片雜亂的樹木和藤枝蔓草,上面又是燦爛的、蔚藍色的天空。這里和那裡,到處是一片白色或深紅色的斑點,顯示著一片爬曳著的寄生植物的繁茂昌盛。有好一會兒,我放眼遍覽這一美景。接著,蒙哥馬利那個侍從的奇怪的特徵,又開始在我的腦子裡翻騰起來。可是天太熱了,簡直不能細緻地思考。一會兒,我進入了一種平靜的、半睡半醒的狀態中。

不知過了多久,在小溪那一邊,蔥翠的草木里沙沙的響聲把我驚醒了。 有一會兒,除了羊齒植物和蘆葦叢中飄搖著的尖部之外,我什麼也看不見。接著,突然在小溪的岸邊,出現了個什麼東西——起初,我分辨不清這是個什麼東西,只見他把頭彎到水面上,開始飲起水來。隨後我才看清楚,這是個人,可他卻像個野獸那樣,走路四腳著地! 他穿著淺藍色的衣服,古銅顏色的臉,黑黑的頭髮。看來,這些小島上的居住者,都有著眾人一面的古怪醜陋的特徵。飲水時,我可以聽到他用嘴唇吸水的響聲。 我傾身向前,以便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我的手碰動了一些熔岩,噼哩啪啦地滾下了山坡。他好像有罪似的抬頭望瞭望,他的眼光和我的目光碰在一起。他立刻爬了起來,站在那裡用笨拙的手擦擦嘴,注視著我。他的腿還不夠他的身子的一半長。就這樣,我們尷尬地彼此對視著,大概僵持了有一分鐘。隨後,他從我右邊的灌木叢中偷偷地溜走了,還不時地停下來。向後望了一兩次。我聽到羊齒草葉子簌簌的響聲,只見他跑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了。跑開時,他死死地盯我一眼。他踪影消失以後好久,我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向他逃去的方向凝視著。我那昏昏欲睡的平靜之感,早已跑得無影無踪了。

身後的響聲把我嚇了一跳。我猛然轉過身去,看到一隻兔子撲打著白色的尾巴,在山坡上消失了。我跳起身,站了起來。 這個古怪的、半動物似的傢伙的出現,突然使我更增加了午後寂靜的感覺。我相當緊張地四下望瞭望。我兩手空空,什麼武器也沒有,感到非常遺憾。後來,我想到,我剛剛看到的這個人,是穿著淺藍色衣服,而不是像野人那樣赤身露體的從這一事實中,我試圖說服自己,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個安詳的怪人,只是他那呆笨獰惡的怪樣子給人一個錯覺。 然而,對於這傢伙的出現,我還是感到無比的心煩意亂。我沿著山坡向左邊走去,不時轉動著頭,在樹林中左右前後窺視著。既是人,為什麼走路時四腳著地。而且用嘴唇吸水呢?一時,我又聽到一頭野獸在號哭哀叫著,我以為這又是山豹在淒叫。我轉過身去,朝著和淒叫聲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就這樣順路來到溪旁,我過小溪,穿過灌木叢漫步走上山去。

地上一大片新鮮的、猩紅色的東西把我嚇了一跳。走過去,我發現這是一種特殊的菌類,出叉分枝,起著鈹紋,就像帶葉的地衣一樣,可是一碰它,就成了粘稠的漿液。隨後,在茂密的羊齒草的陰影中,我碰到了一個令人不愉快的東西,一隻兔子的屍體,上面滿是發亮的蠅蟲。兔子的屍身還是溫的,頭部卻被揪去了。我驚呆了,站在那裡,看著四濺的血跡。這裡,至少是小島的一個“訪問者”被殺害了! 周圍沒有其他暴力的痕跡。看來這隻兔子好像是突然被抓住,並被殺死的。看著那小小的、毛茸茸的軀體,我覺得很難理解,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呢?我站在那裡,我在小溪旁看到那個人那副不像人樣的面孔,而在我腦中出現的莫名的恐懼,此時變得越來越強烈了。我開始意識到,我在這些未被發覺的人們中探險,是何等膽大妄為的事。我覺得,周圍的樹叢頓時改變了樣子。每一處樹蔭,都變成了不僅僅是一處樹蔭,而變成了草木皆兵的伏兵所在,每一聲沙沙的響動,都使我驚嚇不已。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盯著我。

我決定返回沙灘上的圍場。我突然轉過臉去,猛然——很可能甚至是狂亂地——衝過灌木叢,急於在我周圍再尋得一處清靜的所在。 在我跑到一塊空地前,我及時地停住了腳步。這是一次採伐樹木所闢成的一塊林中空地,一些樹苗已經竄了出來,在爭相佔有這塊空間。而那邊,茂密生長著的花莖和纏繞著的枝藤,以及蘑菇菌類和各色各樣花朵的斑點,又把路徑封蓋了起來,在我面前,一個長滿了菌類的巨大樹墩上,一塊兒趴著三個古怪畸形的人形,他們還沒有覺察到我的到來。其中一個顯然是個女性,另外兩個是男性。他們全是赤身裸體,只是身體的中間纏著一塊鮮紅色的布。他們的皮膚,都是暗淡的粉紅色,我過去從來沒有看見過有這種顏色皮膚的野人。他們的臉盆胖得都沒有下巴了。額頭都是凹進去的,頭上長著稀稀疏疏像棕刷子一樣的硬直的頭髮。過去我從沒看見過這種野獸一樣的傢伙。

他們正在交談著,或者至少是一個男性在和另外兩個人談著話。他們三個談興正濃,以至於沒有留意到我走來的沙沙聲。他們左右搖晃著腦袋和肩膀。正在講話的那個男性,聲音渾濁不清,而且傷感含淚。儘管我聽得很清楚,可我還是分辨不清他說的是什麼。看來,他好像是在嘰哩咕嚕地背誦著什麼複雜的莫名其妙的話。 一會兒,他人話音變得尖得刺耳,只見他伸開手掌,站了起來。 這時,其他兩個人開始一起嘰哩咕嚕地講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也站了起來,伸開手掌,隨著單調吟唱的韻律,他們搖晃著身體。這時,我注意到,他們的腿出乎尋常地短,而他們的腳卻又粗又笨,又瘦又長。三個人又慢慢地圍了個圈子,抬起腳,又跺下腳,還揮動著胳膊。在他們韻味十足的背誦中,不知不覺地混進了某種腔調,在誦唱收尾時,還唱著好像這樣的重複句——“阿魯拉”,或者是“巴魯拉”。他們的眼睛開始閃起光來,那醜陋的臉上,也綻開了奇怪的喜悅表情,口水從沒有嘴唇的嘴裡直往下掉。

在我觀看著他們古怪的、莫名其妙的動作時,突然我第一次清楚地察覺到:究竟是什麼使我感到這麼不愉快,究竟是什麼給我兩種矛盾的、衝突的感覺,那就是既覺得無比的奇怪,可又覺得無比奇怪的熟悉。這三個忙於從事這種神秘儀式的傢伙,形狀似人;若說其是人,卻又渾身帶著一些很熟悉的、十分奇特的動物神氣。它們儘管有著人的形狀,穿著破布衣服,儘管它們身軀形狀具有粗魯的人性味,可是在它們的行動中,在它們面部的表情中,在它們的一生中,摻進了某些抑制不住的、齷齪人的氣味,一些粗鄙的氣味,摻進了一些不容置疑的野獸的特徵。 我站在那裡,不禁被這種驚人的覺察震懾住了,接著無比恐怖的懷疑衝進了我的腦裡。他們突然躍向了空中,開始是一個,接著又是一個,嗚嗚地叫喊著,哼訴著委曲。後來有一個偷偷地溜走了,有一會兒還是四腳著地,接著又立刻恢復了開始時的姿勢。可是,這些怪物真正獸性的片刻流露,已經足夠了。

我盡可能躡手躡腳地轉身撥開樹叢向後走去。當碰斷了樹枝或葉子沙沙作響時,我時常變得那麼僵硬不靈活,唯恐被他們發現。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敢於大著膽子自由地走動。 我當時的一個念頭,就是逃開這些令人作嘔的人們。沒留意我已經來到了林中一條不明顯的小路上了。當我橫穿過一塊小的林中空地時,突然,令人不快而吃驚地發現兩條笨拙粗醜的腿,在樹叢之中正在和我平行的路線上躡足無聲地移動著,距我可能有三十碼遠。紛亂的蔓草纏藤遮住了他的頭部和上身,我猛然停住腳步,希望這個怪物沒有看到我。而那兩隻腳卻也隨著我的止步而停住了。我是那樣的緊張,只得屏著呼吸急速地、無比艱難地逃竄著。 我使勁地瞪大眼睛瞧了瞧,透過縱橫交錯的藤枝蔓草,終於分辨出來了,原來就是我剛才看見在小溪旁飲水的那個畜牲的頭和身子。他動了動頭。他從樹蔭裡瞟著我時,他的眼睛裡閃著鮮綠色的光,一種半明半閃的亮光。當他轉過頭去時,這亮光也隨之消失了。有一會兒,他一動也不動,隨後,以無聲的腳步穿過雜亂的草木跑開了。轉眼之間,他就在灌木叢後消失了。我雖然看不見他的踪影,可我感覺到,他停住了腳步,又在那裡盯視起我來。他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是人還是動物?他跟著我到底想要幹什麼?我身邊沒有一件武器,甚至連根棍子也沒有。逃走,那將是發瘋的舉動。不管怎麼說,這個東西,無論他是什麼,還缺乏向我進攻的勇氣。我緊咬著牙,直朝著他走去。我焦慮著,可千萬別露出害怕的神氣來,可是我已經害怕得脊背部發涼了。我撥開紛亂的、高高的、開著白花的灌木叢,看見他站在離我二十碼遠的地方,側著頭望著我,顯出猶豫不決的神色。我又往前跨了一步、兩步,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

“你是誰?”我說。 他盡力想迎著我的凝視。 “不!”他突然說道,轉過身去,從我身邊一躍穿過灌木叢跳開了。隨後,他轉過身來,又盯著我。在樹林下的陰暗處,他的眼睛一亮一亮地閃著光。 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我覺得,我唯一可望成功的機會,就是正視這一危險,我穩步向他走去。他又轉過身去,消失在陰暗之中。我覺得又一次捉到了他眼睛一閃一閃的亮光,後來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第一次意識到,時間太晚了對我可能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幾分鐘以前,已經日落西山了,轉眼即逝的熱帶黃昏,已經在東方的天空中漸漸失去了光澤。一隻最先出來的飛蛾,在我的頭上靜靜地翻飛著。我必須趕快回到圍場去,除非我想在這吉凶未卜的神秘森林之中過夜。

想起又要回到那個被痛苦糾纏紛擾的凶宅,真叫人不愉快;想到這空曠可能被黑暗所吞噬,所有的一切都可能被黑暗所籠罩,則更為令人不安。我又往吞掉那個奇特的怪人的藍色陰影處望了一眼,折轉回來,下了山坡,向小溪走去,向著根據來路所判斷的方向走去。 我急匆匆地走著,被所有這些事情弄得心煩意亂,一會兒我發覺已經來到了疏疏落落的樹木之中的一塊平地上。落日餘輝之後呈現出的蒼白明朗的天色,逐漸朦朧昏暗。頃刻間,頭上藍色的天空,已經變得越來越深沉了。小小的星星, 一個接著一個地刺破了空中暗淡的余光。樹木的空間,遠處草木的間隙,在陽光之下曾經呈現出煙霧朦朧的藍色,現在也都變得昏黑、神秘莫測了。 我撥開樹叢向前走去。萬物都消失了顏色。背襯著朦朧藍天的直聳的樹梢,勾畫出了黑墨似的剪影,在剪影輪廓之下的一切,都溶化在無形的黑暗之中。一會兒,樹木越來越稀,而灌木叢卻越來越密。接著出現了一塊蓋滿了白沙的荒蕪空地,接著又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雜亂的灌木叢。

我被右手方向的隱隱約約的沙沙聲攏得心緒煩亂。起初,我以為這是幻覺。因為每當我停住腳時,總是一片寂靜,只聽得見樹梢上微風的響聲,而在我又繼續朝前走時。又合著我的步履,響起了迴聲我離開了雜亂的灌木叢,盡量沿著比較開闊的地方走。經常突然忽東忽西地改變方向。如果這個東西存在的話,而且正在躡手躡腳地朝我爬來時,我想藉此盡力嚇唬嚇唬它。我什麼也沒有看見,然而卻不斷增強著這種感覺:的確還有個什麼東西就在身旁。我加快了步伐。過了一些時候,來到了一處不高的山梁之下。翻過山梁,我猛然轉過身來,從遠處緊緊地盯著那個傢伙。它從黑暗之中顯露了出來,襯著昏暗下去的天空,輪廓清晰可辨。 剎時間,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形狀異常、不成樣子的笨傢伙,隨即又消失了。現在我感到肯定無疑了,我的那個茶色面孔的對手,又偷偷地走近了我。氣此同時,煩上加煩的是,我發現自己迷了路。 一時間,我絕望地、心煩意亂地急步走去,後面還被緊緊地暗中跟踪著。不管它是什麼,這個東西或者是缺少向我進攻的勇氣,或者是等待著時機乘隙突然向我攻擊。我故意地沿著空曠的地方走,不時地轉過身來聽聽,不久,我半信半疑地覺得,我的那個跟踪者可能已經放棄了它的追逐,或者這一切也許是我精神錯亂想像出來的。接著,我聽到了大海的聲音,我加快步伐,幾乎跑了起來。立刻,我後面有個什麼東西絆跌了一跤。 我突然轉過身去,注視著身後模模糊糊的樹木。一個黑影好像跳進了另一個黑影之中。我一動下動地聽著,除了耳朵中血湧的嗡嗡聲,什麼也沒聽見。我想,我是神經衰弱了,是我的幻覺在捉弄我,於是我毅然決然地又向著大海的響聲走去。 過了一分鐘左右,樹木越來越稀疏了,我來到了一座光禿禿的低低的山岬上,這個山岬突出地伸進到黑幽幽的大海裡。夜是那樣寂靜,清新,越來越多的繁星的反光在起伏寧靜的大海中抖動著。稍遠一點的地方,海浪在衝擊著暗礁的一塊凹凹凸凸的地帶,浪花帶著它自身蒼白的光澤,閃閃發光,向西望去,黃道①光和太白金星黃色的光輝,混合在一起海岸漸漸消失在我的東方。兩邊,則被山岬的凸出部分遮擋住了。這時我才回想起實際的情況來,莫羅的海灘是在西邊。 【① 黃道:為太陽在星間向東移動的視軌跡(或視途徑),是地球繞日公轉軌道在天空上的反映。 】 我身後響起細小樹枝突然被折斷的劈啪響聲,而且又聽到沙沙的聲音。我轉過身去,面對著黑鬱鬱的樹林,站在那裡。我什麼也看不見——不然的話,就是我想像中看見得太多了。朦朧之中的每個黑影,都有著它不吉利的性質,有著它奇特的含意,都得要機警小心地提防。就這樣,我大約站了一分鐘,隨後,眼光仍然盯著樹林,我轉向西去,越過了山岬。就在我行走的時候,一個潛伏著的黑影,也跟著我動了起來。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不久,海灣上向西伸展的一帶寬闊的坡地,可以看得到了,我停住了腳。那個無聲的黑影,也在距離我十二碼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點小小的亮光,照亮了海灣遠處的一個轉彎的地方、在星光下,沙灘上這灰色的坡地隱約可見。那個小亮點,大約距此有兩英里遠。要想到達沙灘,我還得穿過潛伏著那些黑影的樹林,走下滿是灌木叢的山坡。 現在我能夠更加清楚地看清這個東西了。這根本不是個動物,因為它直立地站在那裡。我對著它剛要說話,一口痰堵住了嗓子,發不出聲音來了。 我又試了一次,結果喊出了聲來:“那裡是誰?” 沒有回答。我向前跨了一步。那個東西沒有移動,只是振作了一下。我的腳碰上了一塊石頭。 這使我想出了個主意。我一面緊盯著面前的這個黑影,一面停下來撿起了這塊石頭。可是,看到我這舉動,那個東西就像狗的反應那樣,猛然轉身,斜著身子溜走了,隱沒在遠處的黑暗中。此時我回想起了小學生為了防禦大狗所採取的策略。我把石頭卷在手帕里,並且把它纏在手腕上。我聽到更遠處黑影裡的走動聲音,好像這個東西退走了。這時我緊張的心情突然鬆弛了下來;我大汗淋漓,戰栗哆嗦起來,敵手潰退了,可那武器——石頭還握在手中。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振作起精神,決心向下穿過樹林和山岬側面的灌木叢,走向沙灘。最後,我乾脆跑了起來。當我從灌木叢中來到沙灘上的時候,我聽到另外一個什麼物體也在我後面嘩啦啦地跟了下來。 這一下我真嚇昏了頭,開始沿著沙灘跑了起來。立刻又響起了跟踪者軟腳步飛快的啪噠啪噠響聲。我瘋狂地大叫了聲,更快地奔跑。在我跑過的時候,一些比兔子大三到四倍的模模糊糊的黑東西,從沙灘跑著或一跳一跳地向灌木叢奔去。只要我活一天,我就忘不了這一場追逐的恐怖。我跑到水邊上,不時地聽到逼近我的腳步濺起水花的聲音。那個黃黃的亮光還是那麼遠,令人絕望的遙遠。周圍夜晚的一切又是那麼黑,那麼靜。嘩啦,嘩啦!追踪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因為我平時素無訓練,只覺得簡直快沒氣兒了;我大口吸氣時,發現了呼呼的聲音,我覺得肋部像被刀刺了似的那麼疼痛。我看出來了,遠在我能夠到達圍場之前,這個東西一定會趕上我的。我拼命地,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兜圈子,在它竄到我身邊時,我撲上去猛擊了它一下——用盡了我的全身氣力揍了它一下。就在我揮拳襲擊它時,手絹一甩,那塊石頭也被拋擲了出去。 當我轉過身來時,一直都是四腳著地跑路的那個東西站了起來,而那塊飛石正好打在它左邊的太陽穴上。那個東西的腦殼砰地響了一聲,這傢伙無意中撞著了我,用手把我向後搡開,搖搖晃晃地從我身邊向前栽倒在沙灘上,臉浸到了海水里。它一動不動地躺在了那裡。 我實在不敢走近那一團黑呼呼的東西。我把它撇在那裡,在靜靜地繁星之下,海水圍繞著它起著漣漪,潺潺作響,我遠遠地躲開了它,沿著通向閃著黃色光亮的小屋的路走去。不一會兒,正感到確實是舒了一口氣時,又傳來了山豹可憐的呻吟聲。就是這淒慘的聲音最初把我趕了出去,使我對這神秘莫測的小島做了一番探查。可到如今,儘管我衰弱無力,累得筋疲力盡,可我還是振作起了全部精力,又開始向那光亮跑去。我只覺得好像有個聲音在召喚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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