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莫羅博士島

第8章 第七章鎖著的門

讀者可能會了解到,起初我周圍的這一切是多麼離奇,我現在這種局面,就是這一系列預料不到的歷險結果,而我對於周圍這些事物的奇異之處,一時還辨別不清,尚未領悟。我跟著美洲駝走上了沙灘,蒙哥馬利趕上了我,並請我不要走進石頭圍場。我此時注意到,裝在籠子裡的美洲山豹和一堆貨物、被置放在這個四方圍場的門前。 我轉過身來,看到那隻汽艇上的貨物已經全被卸完了,汽艇又被劃了出去,並且被拖上了沙灘。那個白髮人正在向我們走來,他和蒙哥馬利交談著。 “現在該談談咱們這位不速之客的問題了。我們對他怎麼辦呢?” “他懂得一些科學,”蒙哥馬利說。 “我渴望著再投入到工作中去——利用這些新的東西,”白髮人說道,用頭指了指圍場。他的眼睛越來越亮了起來。

“我敢說,你是渴望著這個的,”蒙哥馬利以一種根本不是真心誠意的語調說道。 “我們不能把他送到那邊去,我們也沒有閒工夫給他建造一座新的茅屋。而目前我們顯然還不能把他當做心腹朋友。” “我在你們的掌握之中,”我說。對於他說“那邊”究竟指的是什麼,我一無所知。 “我也正在考慮這件事,”蒙哥馬利回答道。 “我的房間外邊還有一道門——” “對,”那個年長的人立刻答了一聲,瞧著蒙哥馬利。我們三個人一起朝著圍場走去。 “普蘭迪克先生,很對不起,我對你保守了一個秘密——可是你要記得,並不是我們請你來的。這裡,我們這個小小的場所,包含著某種秘密,我們這裡事實上是某種形式的青髯公①秘室。對於一個神誌健全、頭腦清醒的人來說,的確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是目前——由於我們還沒有了解你——”

【① 青髯公:法國一個古老故事中主人公的別號。他一次外出旅行,把古堡的鑰匙留給了續娶的新婚妻子,但卻禁止她進入其中的一間秘室。他的妻子出於好奇,打開了這間屋子的房門,發現其中是被青髯公殺害了的六個前妻的殘骸。青髯公歸家後,發現了鑰匙上的血跡,知其新妻違背了他的吩咐。正在他要斬下其新妻的首級時,其新妻的兩個兄弟趕來將他殺死。此處莫羅(白髮人)用其做為比喻,以暗示不得擅入石頭圍場。 】 “當然,”我說,“除非我是個傻子,才會對於你們還不大信任我而惱火。”他扭曲著大嘴,現出微微的一笑。他是屬於那種面貌陰沉的人,這種人嘴角向下一撇,就算是笑了。對於我這種能滿足他的願望的順從,他點頭答謝。我們路過了圍場主要的大門,這是一扇沉重的周圍包著鐵皮的木頭門,上著鎖,汽艇上的貨物都堆在門外邊;拐過彎去,我們又來到了以前我沒有看到小門前。白髮人從油膩的藍色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串鑰匙,打開了門,走了進去。儘管當時是在他的注意之下,可是他的大串的鑰匙,以及對這個地方精心細緻地上閂加鎖,還是使我感到非常奇怪。

我跟在他後邊走了進去,發現我是在一間小套間裡。屋內家具陳設簡單,但是不舒適;裡邊還有一扇內門,通向鋪了磚石的庭院,門半開著,蒙哥馬利立刻把這扇門關上了。屋裡更為黑暗的一角,吊著一副吊床;通過一扇沒有鑲裝玻璃、外面有鐵柵欄保護的小窗戶,可以望向大海。白髮人告訴我,這就是我的房間,至於那扇內門,“以防不測,”他說,他將從另一邊加上鎖,請我萬勿入內,他向我指了指窗前一具方便的帶椅子的書桌,還有吊床近旁書架上的一排古書,我發現,這些書主要是一些外科著作和拉丁、希臘語的經典版本——而這兩種語言,我都不能通暢地閱讀。他通過外門走開了,好像盡量避免再一次打開那扇內門。 “通常我們就在這裡吃飯,”蒙哥馬利說。隨後,好像是有所疑問,跟著也走了出去。 “莫羅”,我聽他叫道,當時我想我並沒有註意到這一點。而當我拿起書架上的書時,突然意識到:以前我在什麼地方曾經聽到過“莫羅”這個名字。

我在窗前坐了下來,拿出我身旁剩餘的餅乾,香甜地吃了起來,“莫羅?”通過窗戶,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身穿白衣服的人,沿著沙灘拖運著一個包裝箱。一會兒,窗戶框把他遮住了。隨後,在我身後,我聽到把鑰匙插入鎖孔開鎖的聲音。隔了一會兒,透過鎖著的內門,我聽到已經從沙灘上運上來的獵鹿狗的喧鬧聲。這些獵鹿狗沒有狂吠,而是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在用鼻子哼哼地吸氣,憤憤地低聲咆哮著。我能夠聽到它們的腳噼哩啪啦的拍打聲和蒙哥馬利撫慰它們的聲音。 這兩個人對於此地所藏之物的精心保密,給我留下很深的印像,有好一段時間,我都在思考著這件事,思考著對“莫羅”這個名字感到莫名其妙地熟悉之謎。而人類的記憶是何等的奇異古怪,當時我竟突然不能以適當的聯想,回想起這個眾所周知的鼎鼎大名。我的思路從這裡又轉向了對沙灘上那個肢體變形、纏裹著白衣的人的說不出來的猜疑。

當他拖運箱子地時候、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走路的姿態,這樣奇怪的動作。我回想起,儘管我發現,他們之中的大多數都曾經不時地愉偷摸摸地看著我,而且這種目光和你熟悉那些純樸的蠻族野人的坦白直率的凝視,是迥然不同的,但是他們之中沒有一個和我說過話。我不知道,但卻很想知道他們說什麼話。他們看起來部沉默寡言得出奇,而當他們偶而說話的時候,就響起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嗓音。他們是怎麼搞的?隨之,我又想起蒙哥馬利的那個侍從的眼睛。 正當我在想他的時候,他走了進來。這時,他身穿一身白服,托著一個小托盤,上面放著咖啡和一些燒好了的蔬菜。他走了進來,親切地躬了躬身,把托盤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禁不住戰栗地畏縮了一下。

接著,萬分的驚愕使我癱在了那裡。在他的一綹像繩帶一樣的黑頭髮下,我看見他的耳朵!它突然閃現在我的眼前,緊挨著我的臉。在褐色細軟的毛皮遮蓋下,露出了這個人的耳朵竟滿是斑點! “您的早餐,西(先)生①,”他說。 我凝視著他的臉,竟然沒有顧得上回答他。他轉過身向外門走去,側著頭古怪地審視著我。 我目送著他出了屋子。就在此時,無意之中,大腦的思路不知玩了什麼把戲,我頭腦裡猛然湧出了這一組詞:是“莫羅——霍婁斯②嗎?” 【① 此處系詣說話發音不准,把“先生”叫成“西生”。 】 【② 此處英文為Horrors,為“恐怖”之意”。】 “莫羅——?”啊!它使我的記憶回溯到十年以前。是“莫羅——赫若斯”。 “莫羅恐怖案”這一組同在我的頭腦裡漫遊了一陣,隨後,我看到了為一組詞以大紅字刊印在一個淺黃色的小冊子上。人們談起這鮮紅的印字,都會感到戰栗發抖,毛骨悚然。接著,我清晰地記起有關的這一切。這個早已被人淡忘了的小冊子,又令人震驚地、活靈活現地回到了我的記憶中。那時,我還只是個孩子,而莫羅,我想,大約已經五十歲了,在當時,莫羅是一位傑出的、專橫的生理學家,以其非凡的想像和在討論中蠻橫的坦率,聞名於科學界。難道這就是那個莫羅嗎?他曾就有關輸血的問題,公佈了一些十分驚人的論據。此外,眾所周知,還對於人體內部腫瘍(例如癌或瘤)的病態生長,進行著十分有價值的研究工作,以後他的突飛猛進的研究工作突然結束了,他不得已離開了英格蘭。一個新聞記者,經過周密的安排,以一個實驗室助手的資格獲得了進入他的實驗室的機會,而其目的,卻在於謀求轟動世間的暴露。借助於一次震驚的意外事件——假如這的確是一次意外事件的話——他的可怕的小冊子變得聲名狼藉了。就在出版發行這本小冊子那一天,一隻可憐的狗,被剝了皮,並且還被用其他的方法搞得殘缺不全,傷筋斷骨,逃出了莫羅的住家。

當時正值八九月間的新聞飢荒期,一位卓越的編輯,正巧是這位臨時實驗室助手的堂兄,對此事件呼籲國民良心公斷。良心,對研究手段採取了敵對態度,這,並不是第一次。這位醫生簡直就是在一片叫罵聲中,被喝吼出了這個國家。也許這是他這樣做而應得的結果,可是我仍然認為,與他共事的那些研究者的不大熱心的聲援支持,以及他被大量的科研工作者所擯棄,還是一件恥辱的事。然而,按照那個新聞記者的報導,他的一些試驗,也太殘酷了,其實莫羅滿可以放棄他的研究,藉以換得社交的安寧,但是很顯然,他更喜愛他的研究,正像曾經一度死死地被研究工作所迷住的大多數人那樣。他沒有結婚,而且真的是一無所有,除了沉浸在他自己的嗜好中以外。 我確信,這一定就是那個人。每一件事都表明了這一點。我漸漸明白了現在連同其他貨物一起被運到屋後的圍場中的那頭美洲山豹和其他動物的注定命運該是如何了。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某種熟悉的惡臭味,一種到目前為止,在我記得的場合裡曾經存在過的那種味道,突然之間湧現在我的思緒之前。這是手術室裡防腐劑的味道。隔著牆,我聽到美洲山豹在狂嗥,一隻狗好像挨了揍似的,在那裡吠叫著。

然而肯定無疑,特別是對另一個科學家來說,在活體解剖中,絕不存在像解釋這一隱秘時所說的那樣恐怖的事情。通過我的思維的某些奇特的飛躍,蒙哥馬利那個侍從的滿是斑點的耳朵以及閃光的眼睛,又輪廓無比清楚地湧回到我的眼前。我放眼望去,凝視著我面前蔚藍色的大海,大海在使人情爽的微風之下泛著泡沫。我讓過去幾天來的這些和其他的一些奇特的記憶,像演電影一樣,一幕接著一幕地在我腦中映過。 這能意味著什麼呢?在一個孤獨淒涼的小島上,一個加封上鎖的圍場,一個聲名狼藉的活體解剖者,還有這些走路一瘸一拐、畸形變態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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