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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8章

末日逼近 斯蒂芬·金 4173 2018-03-14
呃,歷史總是不斷重複:垃圾蟲曾經在魔鬼的烤鍋內被活活烤過——但這次沒有錫沃拉的噴泉來救他了。 這是我應得的,這抵不上我應得的。 他的皮膚曬了曝,曝了曬,最後已經不是暗紅而是黑色的了。他走來走去,擔心有人會注意到他。垃圾蟲的樣子看起來就像被人灑上汽油後點上火燒過似的。他眼睛的藍色由於經常的沙漠強光刺激而消褪了,看起來彷彿是太空中神秘的黑洞。他的穿戴與黑衣人一樣——開口紅條衫、褪色牛仔和一雙破舊不堪、扭曲的牛仔靴。他已經扔掉了他的護身符。他不能戴那個。他要看起來無關緊要,而且像所有不出色的魔鬼一樣,他被出局了。 他在烈日下停了下來,伸出瘦弱顫抖的手擋在前額。他就待在這裡——他所有的生命都在等待。他通過了地獄燃燒走廊來到這裡。他忍受了殺死他父親的司法官,他經受了特雷·霍特的電擊,他經受了卡利·耶茨。經過奇特孤獨的生活之後,他找到了朋友:勞埃德、肯、惠特尼·霍根。

但,他把這些全丟了。他活該在魔鬼的烤鍋上烤死。他能不能補償呢?那個黑衣人大概知道。垃圾蟲不知道。 他現在記不得發生了什麼——可能他那飽受創傷的頭腦不願意記憶。在他最後一次災難性地回到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後,他在沙漠里呆了一個多星期。一隻蝎子叮了他左手的中指“這只倒楣的手指”(很久以前卡利·耶茨在保坦韋爾用極粗俗的話來罵它),左手立刻像充水的橡膠套一樣腫了起來。他的腦子裡冒著火。而他要繼續幹下去。 他最後來到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感覺自己微不足道。當人們檢查他的時候會談論一些別的事情——導線、地雷等小物品。自從蝎子叮了他之後,垃圾蟲頭一次感到舒服。 時間無聲無息地逝去了,他來到了保坦韋爾。有人會說,“你尿床了嗎,垃圾蟲。”然後他抬頭看,料想會見到比爾·賈米森,但那不是比爾,而是保坦韋爾的里奇,笑著用牙咬著嘴,手指上黑乎乎地沾著油——他經常在賭場轉悠,間歇地玩玩九球遊戲。又有另外的人說,“你最好快走,垃圾蟲來了。”這話乍一聽像斯特爾·托賓,但不是斯特爾。那是卡利·耶茨,他穿著那件陳舊,磨損了的摩托夾克。他越來越恐懼,看到他們都在那裡,不肯平靜的死屍復活了。里奇、卡利和諾曼,這傢伙18歲的時候就已經十分凶悍。他們都在街頭議論他。餵,垃圾蟲,為什麼要燒教堂?餵,垃圾蟲,你燒著指頭了吧?餵,垃圾蟲,我要買煤油嗎?

卡利·耶茨說:餵,垃圾蟲,你燒了森普爾老太太的養老金支票時,她說了什麼? 他想對他們大聲吼,但聲音出來時卻很小,“別問我森普爾老太太養老金的事。”然後他跑了。 其餘的就是做夢了。把火藥與車庫裡的卡車連起來。他手上在乾著活,心事卻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人們見到他進來,在車庫裡進進出出。有些人還跟他招手,但沒有人走過來問他做什麼。最後,他帶上了弗拉格的護身符。 垃圾蟲做著他的工作,想著特雷·霍特。 在特雷·霍特,他們拿電擊他,那兒的頭兒有時看起來像殺他父親的司法官,而有時像卡利·耶茨。而這時他總是歇斯底里地發誓不再尿床。但他總是如此。 當卡車與導火索連好後,他又來到最近的飛機庫,把那裡的直升機連上導火索。他希望能有定時器,於是進到大廚房裡找到超過一打的廉價塑料定時器。定上15分鐘或半小時,當它們歸零時會發出叮的一聲,這時就知道該把餡餅從烤爐裡拿出來了。而這次唯一不同的是它不會發出叮的一聲,垃圾蟲想,它們會砰的一聲。他喜歡這聲音。那感覺真棒。如果卡利·耶茨或里奇想乘其中一架直升機走,他們會大吃一驚。他把定時器和直升機的引爆系統連到了一起。

當這些都做完了,他又恢復了一陣心智正常。他想了一會,到底做什麼選擇。他又環顧了一遍停在庫裡的直升機,放下手來。它們的氣味像燃燒的帽子。但這不是保坦韋爾,在保坦韋爾可沒有直升機。印第安納州的太陽不像這裡太陽那麼毒。他是在內華達州。卡利和他的汽車都死了。他們死於超級流感。 垃圾蟲回過頭來,懷疑地看了看他做的工作。他做了些什麼,毀掉那黑衣人的裝備?這毫無意義,簡直發瘋了。他要拆除它,馬上。 呃,但那是多麼可愛的爆炸。 那可愛的火焰。燃燒的汽油照亮各個地方。直升機被炸到天空。多麼美麗。 而他則突然放棄了他的新生活。他大步走回他的沙漠履帶牽引車,一絲冷笑掛在他曬黑的臉上。他跨進車內然後開走了……但沒有走遠。他在等待,最終等到一輛車從車庫裡駛出,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大甲蟲一樣開過來。當它爆炸時,燃燒的油焰四處飛濺。垃圾蟲放下雙筒望遠鏡,向空中大吼,興奮地揮舞著拳頭。但興奮沒有持續多久。取而代之的是對死亡的恐懼,以及愧疚。

他沿西北方向朝沙漠開去,將他的沙漠履帶牽引車開到近乎自殺的速度。那是多長時間以前?他不知道。如果他被告知這是9月16日,他只會茫然地點點頭。 他想他將會自殺,因為他現在什麼也剩不下了。所有的人現在都與他作對,而這是預料之中的。當你咬了餵養你的手時,可以想見這隻手將握緊成拳頭。這不僅僅是生活的道理,而且是公理。在車後面他帶了三罐汽油。他要把汽油全潑在自己身上然後劃著一根火柴,那是他應得的。 但他沒有去做。他不知道為什麼。某種力量,這種比自責和孤獨強大得多的力量阻止了他。即使他像佛教和尚一樣自焚也不足以贖罪。他睡著了。而當他醒來時,他發現當他睡著時一個新的想法潛入了他的腦中,那就是:補償。

這可能嗎?他不知道。但如果他發現什麼……發現什麼重大的東西……並且把它帶回到拉斯維加斯那個黑衣人面前,這大概有可能。而且即使補償沒有可能,或許還可以贖罪。如果這辦法成的話,他還有機會體面地死。 什麼呢?什麼可能呢?什麼東西足夠重要以做補償,或至少可以贖罪呢?既不能是地雷或一隊噴焰車,也不能是手榴彈或自動武器,所有這些都不夠重要。他知道哪裡有兩架巨型試驗轟炸機(這是未經國會批准建造的,通過賬外國防經費支付的),但他沒法把它們弄回維加斯,而且即使他能行,那裡也沒人會駕駛它們。僅僅看看它們的個頭,它們也需要至少十人,甚至更多的人來駕駛。 他有一種特異功能,彷彿紅外線能在黑暗中感覺到發熱源。他很能幹,能以某種特殊的方式感覺到這一片廢墟後隱藏的東西,在這裡有如此眾多的軍事項目實施。他要徑直向西行駛,直達藍色工程,那裡所有事情剛剛開始。但是大災難並不合他的胃口,通過他混亂但不是完全不合邏輯的思維,他想那也不合弗拉格的胃口。大災難不管什麼人都殺。如果藍色工程的最初支持者想到這一點,情況將會好得多。

於是他從印第安斯普林基地向西北方向前進,進到納里斯空軍實驗場的沙荒地,在鐵絲圈前停住車,讀了讀上面的標誌:美國政府財產,不得進入。武裝警衛和警狗,高壓電網。他撕開電網。像警狗和武裝警衛一樣,電也停了,垃圾蟲繼續向前進,不斷修正他的進程。他被某種東西吸引著向前。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想那一定重要,非常重要。 履帶牽引車繼續向前走,載著垃圾蟲通過多石的斜坡,這裡彷彿是半突起的脊柱。空氣停滯乾燥。溫度升到華氏100度以上。唯一的聲音就是履帶牽引車的馬達聲。 他上到一個小山,看看底下是什麼,停下來看個究竟。 在下面有一大片建築,在高溫下亮光閃閃。半圓形建築和煤渣堆。車輛在滿是灰的街道到處停放。整個地區用三層鐵絲網環繞,他還能見到網上的陶瓷導體。這不是路上那種指節大小的小傳導體,而是像握緊的拳頭大小。

從東面有兩條道可以通向警衛室。這裡沒有像標誌,像“讓衛兵檢查照相機,如果你喜歡我們請告知你們的眾議員”這樣的標誌。唯一標誌是黃底紅字,危險的顏色,直接寫道:“立刻檢查身份”。 “謝謝你。”垃圾蟲小聲說。他也不知道該感謝誰。 “喔,謝謝你……謝謝你。”他的特異功能把他帶到這裡,但他知道就是這裡了。某個地方。 他開著履帶牽引車下了山坡。幾分鐘後他向警衛室那條路前進。路上有黑白相間的路障,垃圾蟲跳下車研究了一下。這種地方一般有大的發電機保證緊急供電。他懷疑是否還有發電機能自然供應3個月的電,但他還是要謹慎小心確保萬事無憂。他所想要的馬上就要到手了。他不能讓自己太急切以至於像微波爐裡的烤肉一樣被烤熟。

在6英寸的防彈玻璃後面,一個穿著軍裝的干屍向外觀察。 垃圾蟲俯身穿過警衛室的障礙,來到這個鋼筋的門前。他把門打開。一切順利。當像這樣的地方必須依賴緊急電源時,一切都應當自動關閉。如果你正在洗澡,你就得在澡堂里關著,一直到危機結束。但如果緊急電源也沒有了,所有開關又都打開了。 這個死了的警衛有一種干燥,香甜的味道,像準備燒烤時樟木與糖的混合物的味道。他沒有腐爛:他只是風乾了。在他的頸下仍有黑色的變色,這是一種標記。在他身後角落裡豎著一支布郎寧自動步槍。垃圾蟲拿起它走出門外。 他把槍調成單發,調了調目距,然後把槍端上右肩。他瞄準一個陶瓷導電器開了一槍。那裡發出一聲槍響,還有令人興奮的火藥味。導電器爆炸了,但沒有高壓電的紫色火焰。垃圾蟲笑了。

他開著車轟鳴著通過門,然後進行檢查。跟警衛室一樣,這裡也是開著的。他推開一點,然後蹲下身。在路的下面有一枚壓發雷。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知道,但他確實知道。這裡可能有武器的;也可能沒有。 他又回到牽引車上,掛上檔,開過路障。通過時發出撕扯碾碎的聲音,履帶牽引機碾過了他們。沙漠的太陽直射下來。垃圾蟲與眾不同的眼睛高興地閃光。在門前面,他跳下車,然後把車再發動起來。無人駕駛的車向前碾過把門全部打開了。垃圾蟲衝進警衛室。 他閉上眼睛,並沒有爆炸。這很好,它們完全失效了。他們的應急系統大概能運轉1個月,或是2個月,但最後高溫和缺乏常規補給把他們逼入絕地。他還是要小心。 同時,他的履帶牽引車一直前進闖到一個長的半圓體牆前。垃圾蟲跟在它後面大步走,趕上它後將它關上,這時闖到一個叫伊利諾斯街的地方。他跳上車,往回倒,繞個圈開到了半圓建築的前面。

這是一個營房。裡面很昏暗,瀰漫著糖與樟木的氣味。那裡可能有20個士兵,大約50張床。垃圾蟲在走廊裡走來走去,思索他到了哪裡。這裡沒有他所需要的東西,是不是?這些人曾經是某種防衛措施,但他們死於超級流感。 但建築物正後的一個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標誌,他走上前去看。那裡非常熱。這使他興奮得頭怦怦響,有些發暈。當他站在標誌前時,他開始笑了。對,就是這裡。這正是他在這個基地裡尋找的地方。 這個標誌顯示的是一個卡通人在洗澡。他正忙於洗生殖器,他們全身塗滿泡沫,下面的解說是:牢記!為你們自己著想要天天洗澡! 下面是一個黃黑色符號顯示3個朝下的三角形。 這是放射性的符號。 垃圾蟲像孩子一樣笑起來靜靜地拍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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