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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三章我願意為她而死

楚星箭戰紀 苏逸平 5042 2018-03-14
看著他輕鬆離去的身影,公孫劍妤凝望許久,這才長長地籲了口氣。 “這少年長得真是好看,”她讚歎地說道:“不過你們兩個長得還是真像。” 說著說著,她親匿地拉著東關旅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聞見公孫劍妤身上散發出來的女子體香,東關旅忍不住有些暈沉起來,眼睛略為一側,卻看見了她隱隱露出的潔白胸膛。 這劍法獨步天下的女子是個極為英氣爽朗之人,平素便不是什麼拘泥不化的迂腐之輩,加上她愛劍成癡,時時便要舞劍練劍,因此穿衣當然便是以輕鬆為要。 東關旅偷眼看了她美麗的頸肩之處,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微微定神。 那公孫劍妤卻似乎對這少年的心事一無所知,握著他的手,笑語嫣然。 “剛洗完澡,還熱著吧?”公孫劍妤笑道:“瞧你的臉熱紅通通的,像個蘋果……”說著說著,她突然調皮的眼珠子一轉,張開貝齒,冷不防便在東關旅的臉上輕輕咬了一口。 “……真想把你這個小蘋果吃掉!”

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做法,東關旅登時大窘,她這一口咬得很輕,但是口齒間的香味卻殘留在臉上,還沾了一些口水,柔柔地的濕氣晚風吹過,在臉上有著涼涼的感覺。 看見他滿臉通紅的模樣,公孫劍妤哈哈大笑,伸過手袖便在他臉上擦了擦。 “對不起,對不起……”她咯咯地笑得很是開心。 “姊姊我就是這毛病,口水就是多,我幫你擦了便是。” 嘻鬧了一會,公孫劍妤巧笑嫣然,本來有些沉鬱的心情,不曉得為什麼見了東關旅就好了起來。其時天空仍然下著傾盆大雨,間或帶著灼亮的閃電。 便在閃電灼亮的那一剎那,東關旅偶然仰望天空,卻看見天空隱隱橫過一條條色彩繽紛的光柱。 “咦?”他不自禁地楞了一楞,彷彿見著了什麼奇怪的物事。

對他來說,這些光柱的模樣並不陌生,因為那便是他和虎兒、熊侶在“星箭荒場”那些巨像身上看見的光柱,當時那些巨像的身上發出這種粗大灼亮的光柱,遠遠地穿透石壁而出,也不曉得映照到什麼地方去。 現在看來,這些光柱彷彿是在指引著什麼,因為那些明亮的光芒在閃電之中仍然清晰可辨,向著遠方直直指去。 至於指向什麼,那就不得而知了。 公孫劍妤好奇地看著他詫異的神情,順著眼光看去卻又什麼也沒有看見。 “餵!”她笑著說道:“看什麼啦!看得那麼出神?” 東關旅微一思索,立刻猜到這些光柱極為神秘,而且只有他、虎兒、熊侶可以看得到,其他人卻是無法看見的。 “姊姊,”他靜靜地說道:“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傾盆而下的大雨聲,彷彿將整個世界隔離成一個孤獨的島嶼,偶爾響起的雷聲映在東關旅和公孫劍妤的臉上,也映照出空間中逐漸凝重的氣息。 東關旅先簡單地敘說了閃電中那些奇異光柱的情形,也敘說了自己和熊侶、虎兒相識時的遭遇。 而敘述這些事情的時候,當然無可避免地,就要提到那個在公孫劍妤心中時時閃爍出現的名字。 斗子玉。 提及這個楚國最顯赫名字的時候,公孫劍妤的眼神卻變得極為複雜,有時相當喜悅,有時卻又極為酸楚。 她靜靜地傾聽東關旅的敘說,從最早的山林茅屋中談起,如何鬥家楚兵為了夜明珠殺害東關旅的義父義母,如何在鬧市和虎兒相遇,如何在監獄中親見眾家少年死於非命。 後來,被公孫劍妤收留之後,東關旅也詳加描述如何在後園救了熊侶,又如何在後門被那些古怪大漢抓去。

但是,因為某些微妙的原因,東關旅並沒有將斗子玉提及公孫劍妤時的輕蔑言語說給她聽。 而說到最後斗子玉等人全數在洞中昏迷,東關旅打算殺死他之際,公孫劍妤的手心登時變得冰涼,生怕斗子玉已經被東關旅等人殺死。 即使是知道了後來被熊侶阻止,斗子玉仍然安然無恙,她卻仍然要問個清楚明白,直到確定東關旅並沒有出手加害於他,這才放下心來。 少年的敘述雖然不見得完全流暢通順,但是說出來的事,卻也清楚明白。 公孫劍妤聽了好一會兒,臉上的神情又是複雜,又是淒楚,聽完了東關旅的敘述之後,她有些出神,想了一會心事,這才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東關旅那晶瑩清亮的眼睛。 “你……”她有些滯澀乾燥地問道:“你知道我和他的關係?”

東關旅點點頭。 “知道。” “那麼,”她的神情轉為嚴厲。 “你就不怕我是他的人,會向他通報來害你?” 東關旅側頭很認真了想了一想,搖搖頭。 “不怕。” “不怕?”公孫劍妤故意厲聲說道:“他是我的愛人,我是他的寵姬,我們是最最親近的伴侶,你難道真是不怕我叫他來殺害你?” 東關旅看著她的神情,淡然一笑。 “反正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即使你要害死我,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頓了頓,他又輕輕說道:“而且,我知道你不會的,你也許會害天下所有的人,但是我卻覺得你不會害我。” 公孫劍妤的眼睛有些迷濛起來,望著東關旅凝神注視,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地說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這樣相信我?”

東關旅搖搖頭。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相信你。” 聽見少年心中這樣誠摯的話語,公孫劍妤忍不住心中的激盪,伸手便將東關旅輕輕地抱在懷裡。 “好孩子,好孩子,”她輕輕地說道,臉上終於掉落了兩行晶瑩的珠淚。 “便是你這樣的一句話,我便要向上天發誓,今生今世,我一定要永永遠遠保護你。” 閃爍著灼亮光芒的雷雨夜裡,東關旅就任公孫劍妤這樣擁著,聞著她身上的芳香,臉上、頸上無一處不是她輕軟溫暖的身體觸感。 在他的心中,只希望時光就此永遠停止,如果能讓她這樣永遠的擁抱下去,不知道有多麼的美妙? 將近午夜時分,雷聲逐漸轉歇,雨絲帶著無可挽回的格調略作掙扎,便漸漸轉停下來。 而公孫劍妤摟著東關旅的手也漸漸鬆開,口中開始敘述著她心裡最深層的情懷。

“……我也知道他做過一些不好的事,可是他是掌理一個國家的人,為了治理國家,有時候會害到一些人,或者是手下的人會傷害到別人,也是常有的事。 相信我,遇上了這種事,他也很難過的。 有時候他會在深夜裡對我說這些話,聲音很低,好像有點哽咽,你如果聽了,就會知道他其實也不願意這樣,一切都是命運的作弄啊……” 東關旅默然不語,只是望著遠方的夜空。 “但是我真的很愛他,他是這樣的一個人間難得的奇男子,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就是愛著他。” 公孫劍妤彷彿是自言自語似地,輕輕說了一會兒話,又輕輕地屈指敲了敲東關旅的頭。 “我在說話哪!你有沒有聽著啊?” “我在聽著。”東關旅悶悶地說道。

“其實我也知道,我和他之間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公孫劍妤悠然地說著,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她的語氣越平淡,其中透現的哀愁卻更為明顯。 “像他這樣的男子,便是楚國最尊貴,最賢良淑德,最嬌婉可人的名門之女也不見得配得上他。我呢?只不過是天空偶爾掠過的小小燕子,沒有顯赫的家世,連父母是誰也不知道,我又能做什麼?” “你也沒有那麼不好吧?”東關旅忍不住說道:“如果是我來看的話,不僅僅是楚國,便是全天下的什麼女子也不見得能比得上你。” 公孫劍妤輕輕一笑,卻深沉地吸了口長氣。 “是啊……我也沒有什麼不好……”她瞪了東關旅一眼,淡淡笑道:“你來我這兒這沒有多久,你又了解我多少?我過去做過什麼事,從什麼地方來,你又知道多少?真是小孩子話。”

東關旅固執地搖頭說道:“這我不管,總之我就是覺得你最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心地好,功夫好,人又漂亮……” 公孫劍妤睜著一雙妙目,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看著他倔強真摯的神情,依稀彷彿,彷彿又看見了久遠記憶前的許多畫面…… 想著想著,心情忍不住又激蕩起來,她輕輕地拾起東關旅的手,想了一會,才正色說道。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總有一天你會了解,人世間並不是永遠都像你想像的那麼單純。 有時候,一個好人免不了要做壞人的事。 可是有時候壞人做出來的,卻又是救了不少人的好事。 人的感情和交往也是一樣,有時你愛的人不一定愛你,而愛你的人,你卻又一點也不愛她。 更奇怪的是,有時候你愛她,她也愛你,但是你們兩個人卻偏偏沒辦法在一起。

有時候是有人阻撓,有時候根本就是兩人沒有辦法相處一起。 就像我,也許你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因為我救過你,又對你很好。 但是也許對別的人來說,我卻是天底下最壞的人,只要看到我就覺得骯髒可怕,連和我打個照面都覺得噁心。 ” 東關旅有些愕然地看著她侃侃而談,卻不知道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公孫劍妤看著他疑惑的神情,淡淡地笑了。 “我啊!你知道我開了這家水月居,是城裡男子們前來尋花問柳的去處。 說穿了,我這兒便是風月歡場,好聽點的叫尋歡之處,難聽點的,就叫做妓院。 這種地方你從前不知道,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 東關旅想了一下,勉強說道:“但是你並沒有和那些姐妹們一起接客啊?你只是開門做生意的老闆,也不能算是……那個……算是那個……” “妓女,”公孫劍妤靜靜地笑道:“我們做這種事的,叫做妓女,也沒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她們是,你不是,”東關旅固執地說道:“而且你從來不逼她們,還照顧她們,更幫她們解決紛爭,為她們出氣撐腰。” “其實我不是說過嗎?”公孫劍妤搖搖頭。 “你對我從前的事一點也不了解吧?其實我從前就是和她們一樣的妓女,打從十二歲我被人從街頭抓進妓寨後,我就做過好幾年的妓女。” 東關旅微微一怔,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從小命苦,連爹娘是什麼人都不曉得,”公孫劍妤悠然地說道:“打從有記憶開始,我就一直在鄰近的蔡國街頭上討飯,跟著一群女叫化子沿街乞討。 後來我長大了一些,容貌也好看了,街上的地痞壞蛋就常常打我的主意,到了十二歲上下,有次就在街頭被人打昏,醒來才知道道自己被賣到了妓院,連誰賣了我,賣了多少錢都不曉得,第二天,就糊里糊塗地被人破了身子。 那個蔡國妓院裡的人是一群畜生,老鴇子是畜生,打手龜奴們也是畜生,我在那兒待了三年,每天不是挨打就是接客人,常常接的還是那種愛玩畜生犬馬骯髒事兒的大胖子,臭老頭。 後來在十五歲上下我忍受不住了,就千方百計逃了出來,但是逃了沒多遠便被妓寨的打手追到。 在那個妓寨裡,逃跑的妓女下場都很慘,從來沒聽過有人活著回去,每次聽見有人逃了,抬回來的總是支離破碎的死屍,老鴇子還會叫人把死屍高高吊起來,讓烏鴉啄,讓蛆蟲叮,總要爛到見骨了,才叫人拾去荒郊丟棄。 那一回,幾個打手追到了我,便打算每個人強姦我一回,再當場殺掉。 只是幾個畜生褲子還沒脫,第一個脫得快的,'咚'的一聲,腦袋便掉在地上。 看見那畜生沒頭的脖子上,紅紅的血像是箭一般地射了出來,其它幾個畜生開始狂叫哀嚎。 但是每個人都只嚎了半聲,幾個腦袋便'察察察'地掉在地上。 在滿天的血光中,那便是我第一次看見師父,當時她大約七十歲上下年紀,白頭髮整齊地梳在腦後,穿了件藏青的簡單長袍,雖然剛剛砍下了幾個臭男子的狗頭,卻是氣定神閒,手上明晃晃的劍連一滴血也沒沾上。 那便是我師父,上代的公孫大娘,從第一代的'紫園娘'傳到她手中,已經傳了三代。 就這樣,我才跟了師父,學了她一生的劍術,也在郢都城的水月居住下,'劍妤'這個名字也是她取的,後來,我就成了這一代的'公孫大娘'。 ” 這樣驚心動魄的慘烈經歷,在她的敘述中卻平淡一如春風,彷彿那隻是市井間再平凡不過的言談,除了平淡無奇,也似乎和她自己全然無關。 但是想起她年少時的悲慘遭遇,東關旅也不禁紅了眼眶。 看見少年哭喪著臉的神情,公孫劍妤輕輕一笑,伸手彈了彈他的額頭。 “有什麼好難過的,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便是要哭哭啼啼,你也不嫌晚了幾十年?”她開朗地呵呵而笑,又恢復了原先的豪邁神情。 “更何況當年紫園娘也說過:'人不能只看過去,手上把握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紫園娘?”東關旅擦了擦眼睛,勉強笑道:“那是你們的師祖吧?常常聽見你提起她。” 聽見東關旅提及這個名字,公孫劍妤的神情登時嚴肅起來,點點頭,正色道。 “沒有錯,創立我們這一門的開山始祖便是百年前劍術名滿天下的'紫園娘',公孫紫園。 據說她早年也是出身寒微,後來得到不世出的奇遇,也遇見過幻境中的真人,得到真人們的指點,這才成就了她千古的偉大功業。 紫園娘在世之時,便時時告誡我門中的先輩,說生為女人並不如世俗人膚淺的想法一般,是什麼命苦之事,生來貧微卑賤,並不表示你一生就應該永遠這樣,只要能夠扭轉自己命運,便是女人,也能夠在人世間創出不凡的功業! ” 她這番話說來慷慨激昂,說著說著,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似地,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 “不過,這些話真的也只能說說罷了,像我是根本比不上紫園娘和師父他們的,”公孫劍妤訕訕地笑道:“光是一個情愛之事,我就如此看不透了,又哪能像紫園娘那樣,'扭轉自己命運,在人世間創出不凡的功業'呢?” 東關旅望著她明朗的笑容,心中突然一熱,輕輕地說道。 “這樣也很好啊!”他垂下頭,卻沒有將眼神放在公孫劍妤的身上。 “你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公孫劍妤開心地笑了,深深吸了口氣。 “好啦!已經很晚了,又不知不覺和你說了這麼多話,害你沒能睡覺,”她“刷”的一下站起身,也順勢將東關旅拉起來。 “小孩子要乖乖去睡覺,才會長高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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