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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六章

幽靈艦隊 约翰·斯卡尔齐 12677 2018-03-14
布廷說得對。雅列的痛楚不翼而飛。 “寶貝兒,”布廷對佐伊說,“介紹你認識我的朋友。這是雅列。請向他問好。” “你好,雅列先生。”佐伊用柔弱而猶豫的聲音說。 “嗨,”雅列不敢說得太多,他害怕自己會語不成聲,連忙收拾起心神,“你好,佐伊。很高興認識你。” “佐伊,你不記得雅列了,”布廷說,“但他記得你。我們在鳳凰星的時候他就認識你了。” “他認識媽咪嗎?”佐伊問。 “他肯定認識媽咪,”布廷說,“誰不認識媽咪啊?” “他為什麼在那個箱子裡?”佐伊問。 “他在幫爹地做個小實驗,沒什麼。”布廷說。 “做完試驗他能來和我玩嗎?”佐伊說。 “到時候看,”布廷說,“現在和他說再見吧,親愛的。他和爹地還有很多工作要忙。”

佐伊轉向雅列說:“再見,雅列先生。”她回到走廊裡,大概是回住處去了。雅列抻著脖子目送她離開,聽著她的腳步聲。布廷關上門。 “你明白你不可能去陪她玩的,”布廷說,“只是佐伊在這兒很孤單。我請奧賓人在一個小型人類殖民地上空放了顆衛星,盜錄娛樂節目哄她開心,免得她懷念殖民聯盟富有教育意義的節目帶來的歡樂。不過她在這兒沒有玩伴。雖說有個奧賓人保姆,但保姆只能保證她別從樓梯上摔下來。只有我陪著她。” “告訴我,”雅列說,“她怎麼可能還活著?奧賓人屠殺了科維爾空間站上的每個人。” “奧賓人救了佐伊,”布廷說,“襲擊科維爾空間站和奧瑪的是勒雷伊人,不是奧賓人。勒雷伊人是為了報復殖民聯盟在珊瑚星擊敗他們。他們根本不想要奧瑪,只是挑了個最容易攻打的目標。奧賓人發現了他們的計劃,算好時間,在襲擊的第一階段結束後趕到,勒雷伊人還沒從和人類的戰鬥中恢復過來。他們把勒雷伊人趕出科維爾,開始搜索空間站,發現平民都被塞進了一間會議室關押起來。勒雷伊人殺死了全部軍人和科學家,因為他們經過改造的軀體不好吃,但殖民者嘛——唔,他們就不錯。要是奧賓人沒有選擇那個時間點突襲,勒雷伊人已經屠殺並吃掉他們了。”

“其他平民呢?”雅列問。 “呃,當然是被奧賓人殺掉了唄,”布廷說,“你知道的,奧賓人不接收俘虜。” “但你說他們救了佐伊?”雅列問。 布廷笑了笑。 “搜查空間站的時候,奧賓人在科學實驗室轉了一圈,看有沒有值得竊取的好點子,”他說,“奧賓人是了不起的科學家,但不怎麼有創造力。他們能改良從各處找到的點子和技術,但不擅長開創思路。科學空間站正是他們對奧瑪有興趣的原因。他們發現了我在意識方面的研究,起了興趣。他們發現我本人不在空間站,但佐伊在,於是扣下她,開始找我。” “他們用她勒索你。”雅列說。 “不,”布廷說,“更像個善意的邀請,是我向他們提出了許多要求。” “佐伊在他們手上,你還向他們提要求?”雅列說。

“正是如此。”布廷說。 “比方說?”雅列問。 “比方說這場戰爭。”布廷答道。 簡·薩根摸近第八門也是最後一門鋼矛炮。它和另外幾門鋼矛炮一樣,也開始追踪她。她繼續接近,它發出警報。她知道要是進入三米範圍,鋼矛炮就會開火。薩根撿起一塊石頭,徑直扔向鋼矛炮,石塊擊中目標,毫無損傷地彈開,鋼矛炮的控制系統跟踪了石塊,但沒有加以處理。鋼矛炮能分辨石塊和人。了不起的工程成就,薩根心想,但不怎麼厚道。 她撿起一塊更大的石頭,走到安全地帶邊緣,把石塊扔向鋼矛炮右側。鋼矛炮追踪石塊,右手邊的另外一門鋼矛砲瞄準了她。這些鋼矛炮在分享瞄準數據,她沒法靠轉移某一門的注意力逃跑。 他們所在的窪地很淺,薩根能順著邊上望出去,根據她的觀察,附近地區沒有奧賓士兵。他們要么躲了起來,要么相信人類哪兒也去不了。

“逮住了!” 薩根轉過身,看見丹尼爾·哈維走了過來,他手裡抓著什麼正在蠕動的東西。哈維說:“看誰找到晚餐了。” “那是什麼?”薩根問。 “我他媽怎麼知道?”哈維說,“我看見它鑽出地面,趕在它爬回去之前逮住了它。居然還敢反抗。我不得不抓住它的腦袋,免得被它咬傷。我看咱們可以吃它。” 這時候西博格也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端詳著那東西說:“我才不吃呢。” “隨便,”哈維說,“你餓死好了。中尉和我一人一半。” “我們沒法吃,”薩根說,“這兒的動物不匹配我們的消化系統,估計和吃石頭的效果差不多。” 哈維看著薩根,像是她剛在他腦袋上拉了一泡屎。 “好吧。”他說,俯身想放走那東西。

“等一等,”薩根說,“我要你扔出去。” “什麼?”哈維說。 “把那東西扔向鋼矛炮,”薩根說,“我想看它們會怎麼處理活物。” “用不著這麼殘忍吧。”哈維說。 “剛才你還想吃那鬼東西呢,”西博格說,“現在卻擔心殘忍不殘忍了?” “閉嘴。”哈維說,他抬起胳膊,準備把那東西扔出去。 “哈維,”薩根說,“別直接朝砲口扔,謝謝。” 哈維忽然意識到根據軌跡向回追踪拋射物會直接回到他身上。 “抱歉,”他說,“犯傻了。” “往高處扔,”薩根說,“越高越好。”哈維聳聳肩,把那東西拋向高處,那東西劃著弧線飛離他們,在半空中蠕動著。鋼矛炮盡可能抬高砲口追踪那東西,仰角大約到五十度左右。砲身旋轉,那東西剛回到射程內,砲口發射出一陣細密的鋼針,鋼針接觸到那東西的身體就開始膨脹,把那東西打得稀爛。不到半秒鐘,那東西就變成了一團血霧,另有兩三塊碎肉掉在地上。

“好得很,”哈維說,“現在我們知道這些武器很管用,而且我還在餓肚子。” “有意思。”薩根說。 “我餓肚子有意思?”哈維說。 “不,哈維,”薩根惱怒道,“我現在才不關心你的肚子呢。有意思的是炮筒只能抬高到一定角度,這是地面壓制武器。” “所以呢?”哈維說,“我們就在地面上啊。” “樹木,”西博格忽然說,“狗娘養的。” “有想法了,西博格?”薩根問。 “訓練的時候,狄拉克和我從樹上溜過去偷襲敵方,贏了一場戰爭遊戲,”他說,“他們以為我們會從地面發動攻擊,一直沒想到要抬頭看,於是被我們摸到了頭頂上。我險些從樹上掉下去摔死。不過這點子很管用。” 三個人扭頭望向窪地內的樹木——不是真正的樹木,而是阿瑞斯特的樹木對應物——細長的大型植物,向天空伸展數米。

“快說,咱們是不是都有同一個瘋到家的念頭,”哈維說,“我可不希望只有我一個人想到了。” “來,”薩根說,“看看咱們能用這些樹木做什麼。” “太瘋狂了,”雅列說,“奧賓人不可能因為你的請求開戰。” “真的嗎?”布廷說,譏諷的笑容爬上面龐,“你知道這個,是因為你對奧賓人有第一手的深入了解?因為你研究過許多年這個問題?因為你的博士論文是寫奧賓人的?” “沒有哪個種族會因為你求他們開戰就開戰,”雅列說,“奧賓人不會為了除他們之外的任何人做任何事情。” “他們現在也沒有啊,”布廷說,“這場戰爭當然有目的——他們要我能給予他們的一件東西。” “那是什麼?”雅列問。 “我能給予他們靈魂。”布廷說。

“我不懂。”雅列說。 “因為你不了解奧賓人,”布廷說,“奧賓人是被創造出來的種族,康蘇人製造他們只是想知道會發生什麼。與傳言相反的是,康蘇人並不完美,他們也會犯錯。他們製造奧賓人的時候犯了個大錯。他們賦予奧賓人智慧,但無法給予奧賓人意識——他們沒有這個能力。” “奧賓人當然有意識,”雅列說,“他們有社會,會交流;有記憶,會思考。” “那又怎樣?”布廷說,“白蟻有社會,每個物種都能交流,不需要有智能也可以記憶——你腦袋裡的電腦記得住你做的每一件事情,但那東西從根本上說不比石頭更聰明。說到思考,思考難道需要你的內省嗎?完全不需要。你可以製造出一個有星航能力的種族,但他們不比原生動物更懂得內省,奧賓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奧賓人能共同意識到種族的存在,但成員不具備所謂的'人格'。沒有自我,沒有'我'。”

“說不通啊。”雅列說。 “為什麼?”布廷說,“自我意識的標誌物是什麼?奧賓人有嗎?狄拉克,奧賓人沒有藝術,沒有音樂、文學和視覺藝術。他們能從知性上理解藝術這個概念,但不懂如何欣賞藝術。他們的交流僅限於彼此告知事實,去哪兒,山那邊有什麼,他們要殺多少人。他們不會撒謊。他們並沒有限制撒謊的道德禁制——說起來,他們壓根兒沒有限制任何事的道德禁制——但他們無法編造謊言,就像你我無法憑藉意念舉起物體。我們的大腦沒有這種構造,他們的大腦沒有那種構造。每個人都會撒謊——每個有意識、需要維護自我形象的人都會撒謊,但他們不會撒謊。他們是完美的。” “無法意識到自我的存在,我不覺得這個叫'完美'。”雅列說。

“他們是完美的,”布廷堅持道,“他們不會撒謊。他們在他們的社會結構之內完美地彼此合作,按照預定方式解決挑戰和分歧,從不背後傷人。他們是道德完美的,因為他們的道德是絕對的,是用編碼寫好的。他們沒有虛榮心和野心,甚至沒有性虛榮。他們全都是雌雄同體,交換遺傳信息就像你我握手一樣平常。他們也沒有恐懼。” “所有生物都有恐懼,”雅列說,“連沒有意識的動物也有恐懼。” “不,”布廷說,“生物只是生存本能,看似恐懼,但並不是一碼事。恐懼是逃避死亡和痛苦的慾望,深植於你對自我有可能不復存在的認知之中。恐懼是和存在相關的。奧賓人無論怎麼說都沒有自我存在,所以他們從不投降,也不接受俘虜,所以殖民聯盟害怕他們,明白了嗎?因為你無法讓他們害怕。多麼了不起的優勢啊!這個優勢太偉大了,要是再讓我負責製造人類士兵,我肯定會建議剝奪他們的意識。” 雅列不由顫抖。布廷注意到了,他說:“別傻了,狄拉克。你不會想說擁有意識對你來說有多麼值得高興吧?意識讓你知道,他們製造你是為了某個目標,而不僅僅是賦予你存在;意識讓你知道,你的記憶其實並不是自己的東西;意識讓你明白,你的存在目標只是殺死殖民聯盟要你去殺的人和東西。你是有自我的武器而已,沒有自我反而更快活。” “放什麼狗屁!”雅列說。 布廷笑著答道:“哈,說得好。我恐怕也不會想要失去意識。既然按理說你就是我,所以我一點也不奇怪你有相同的感覺。” “奧賓人要是這麼完美,還需要你幹什麼?”雅列說。 “當然是因為他們不覺得自己有多完美,”布廷說,“他們知道他們缺少意識,儘管對他們個人無關緊要,但對種族來說就至關重要了。他們見到了我對意識的研究工作——主要集中在意識傳送方面,但也有我早期關於完整記錄和儲存意識的筆記。他們認為我能提供他們所渴望的東西——非常想要的東西。” “你給了他們意識?”雅列問。 “還沒有,”布廷說,“但已經很接近了,足夠讓他們比以前更加渴望它。” “'渴望',”雅列重複道,“對一個缺乏情感能力的種族,這種情緒夠強烈的。” “知道'奧賓'是什麼意思嗎?”布廷問,“在這個字眼還沒有被用來指代他們的種族之前,奧賓語裡的'奧賓'是什麼意思,知道嗎?” “不知道。”雅列說。 “意思是'缺乏',”布廷昂起頭,沉思道,“不覺得很有意思嗎?追溯絕大多數智慧種族的自我稱謂的語源,總會得到這個種族的成員的某種變體——因為每個種族都從各自的小小母星起步,相信他們就是宇宙的絕對中心。但奧賓人不一樣。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身份,用來描述自己的詞語說明他們知道他們缺乏其他智慧種族都擁有的某樣東西。他們缺乏的是意識。這是他們擁有的唯一一個描述性名詞。哦,還有奧比諾,意思是缺乏者的家園。除此之外的所有詞彙都乾巴巴的。阿瑞斯特的意思是第三顆衛星。'奧賓'這個名字很了不起,想像一下,要是每個種族都能用他們最嚴重的缺陷給自己命名,那該多好啊。我們可以管我們的種族叫'傲慢'。” “他們怎麼知道缺乏意識對他們有影響呢?”雅列問。 “夏娃怎麼知道吃智慧樹的果實對她有影響呢?”布廷說,“不該有影響,但確實有。夏娃是可以被誘惑的,假如你相信上帝全知全能,就明白這說明上帝存心誘惑夏娃犯錯。要我說,這個把戲怎麼看怎麼下作。奧賓人沒有理由要渴望情感能力,對他們來說沒有好處,但他們還是想要。我認為康蘇人並沒有搞砸,失手創造了一個沒有自我的智慧種族,而是存心把奧賓人造成這個樣子,設置他們渴望他們無法擁有的某件東西。” “為什麼?” “康蘇人做事需要什麼理由?”布廷說,“你是附近最發達的種族,做事沒必要向我們這些鑽木取火的野蠻人解釋理由。咱們就這麼說吧,他們相當於神祇,而奧賓人則是沒有情感能力的倒霉蛋亞當和夏娃。” “所以你是那條毒蛇。”雅列說。 聽見雅列用比喻反唇相譏,布廷不禁笑了。他說:“也許是吧。也許滿足了奧賓人的心願,我就會把他們趕出沒有自我的天堂。不過那是他們需要處理的問題,而我從中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我會得到我的戰爭,終結殖民聯盟。” 三個人望著的那棵“樹”高約十米,直徑約一米。樹幹遍布褶皺,能將雨水導入內部。每隔三米,較大的褶皺長出環形枝蔓和細枝,隨著高度上升,直徑越來越小。薩根、西博格和哈維望著這棵樹隨風飄舞。 “風這麼小,樹都能搖成這樣。”薩根說。 “上面的風也許很大。”哈維說。 “就算大也大不到哪兒去,”薩根說,“只有十米高。” “也許是空心的,”西博格說,“就像鳳凰星上的樹木。狄拉克和我那次耍花招的時候,必須格外小心腳下的鳳凰星樹木。有些小枝杈撐不住我們的體重。” 薩根點點頭。她走到樹前,把體重掛在一條較小的褶皺上,褶皺撐住了一小段時間,這才被薩根折斷。她再次抬起頭,邊觀察邊思考。 “打算爬樹玩兒,中尉?”哈維問。薩根沒有回答,抓住褶皺爬了上去,盡量平均分配重量,不讓任何一條褶皺過度受力。向上爬了三分之二,到樹幹逐漸變細的地方,她感覺到樹木開始彎曲,體重正在壓彎樹幹。四分之三,樹幹明顯彎曲。薩根等著聽見樹木折斷或劈裂,但什麼也沒等到,只有褶皺互相摩擦的瑟瑟聲音。這些樹的韌性很強,薩根估計它們見識過不少大風,阿瑞斯特是顆海洋星球,大得可怕的颶風時常掃過相對而言小得微不足道的陸地。 “哈維,”薩根說,她稍微前後移動,保持樹木的平衡,“你覺得樹幹像不像會折斷的樣子?” “底部看著挺好。”哈維說。 薩根望向離她最近的鋼矛炮,問:“你覺得這棵樹和那門砲有多遠?” 哈維猜到了她打算幹什麼。 “對你想做的事情來說,中尉,還不夠遠。” 薩根不太確定,說:“哈維,把魏格納帶過來。” “什麼?”哈維說。 “把魏格納帶過來,”薩根說,“我要做實驗。”哈維不敢相信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跺著腳去搬魏格納的屍體了。薩根低頭看著西博格,問:“你感覺如何?” “腿很疼,”西博格說,“頭更疼。總覺得缺了什麼。” “融合,”薩根說,“離了融合很難集中精神。” “我倒是能集中精神,”西博格說,“只是總集中在我缺了多少東西上。” “你能行的。”薩根說。西博格哼了一聲。 幾分鐘後,哈維用消防員扛人的姿勢帶著魏格納回來了。 “讓我猜一猜,”哈維說,“你要我把他遞給你。” “對,謝謝。”薩根說。 “好的,該死,有何不可?”哈維說,“沒有比扛著死屍爬樹更輕鬆的了。” “你能行的。”西博格說。 “只要你們別讓我分神就行。”哈維嘟囔道。他調整一下魏格納的位置,開始爬樹,把他和魏格納的體重加到樹上。樹幹吱嘎作響,彎曲得愈加厲害,哈維只能一點一點慢慢爬,一邊保持平衡,一邊又不能丟掉魏格納。等他爬到薩根身邊,樹幹已經彎曲到了近九十度。 “現在呢?”哈維說。 “能把他放在咱們中間嗎?”薩根說。哈維嘟囔著小心翼翼地卸下魏格納,轉動自己的身體,把魏格納靠在樹幹上。他抬頭看著薩根,說,“有句話我非說不可,這麼糟蹋他可不地道。” “他在幫助我們,”薩根說,“還有更糟糕的事情呢。”她小心翼翼地把一條腿跨過樹幹,哈維在反方向依樣而行。 “數到三。”薩根說,數到三,兩人同時從離地五米處跳下樹。 那棵樹擺脫了兩個人的分量,垂直向上反彈,緊接著盪向對面,魏格納的屍體被拋離樹幹,劃著弧線飛向鋼矛炮。這次發射不太成功,魏格納在發射前最後一刻從樹幹上滑了下來,沒能藉到所有力量,他在上天前就失去了重心。弧線把魏格納帶到離他最近的鋼矛炮前方,他剛落入射程,就被炸得粉身碎骨,變成一堆肉塊和內臟掉在地上。 “我的天。”西博格說。 薩根扭頭問西博格:“你那條腿能爬樹嗎?” “可以,”西博格說,“不過我可不著急那麼找死。” “你不會的,”薩根說,“我去。” “你看見了魏格納的下場,對吧?”哈維問。 “看見了,”薩根說,“他是屍體,無法控制拋射軌跡;再說他比我重,壓樹的又是你和我。我體重更輕、活著、你倆體重更大。我應該能飛過鋼矛炮。” “你要是錯了,就會變成肉醬。”哈維說。 “至少死得痛快。”薩根說。 “也對,”哈維說,“但很狼狽。” “我說,等我死了,你有的是時間慢慢評論,”薩根說,“現在嘛,咱們一起爬樹吧。” 幾分鐘後,西博格和哈維站在了薩根左右兩邊,薩根蹲在彎曲的樹幹上,盡量保持平衡。 “有遺言嗎?”哈維問。 “哈維,我一直覺得你是個他媽的討厭鬼。”薩根說。 哈維笑著答道:“我也愛你,中尉。”他朝西博格點點頭。 “跳。”他說,兩人跳了下去。 樹木嗖地揚起,薩根調整位置,頂住加速度,保持姿勢。樹幹盪到頭,薩根雙腳一蹬,把自己的力量也加在彈力上。薩根在難以企及的高度飛行,她覺得避開鋼矛炮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鋼矛炮追踪著她,但無法開火。砲管跟著她移動,直到她飛出周界,落向界外的草場。她只來得及想“這會很疼”,就團起身砸在了地上。防護服瞬間硬化,吸收了部分衝擊力,但薩根覺得至少撞裂了一根肋骨。硬化的防護服讓她滾得比預計的更遠。她終於停下,躺在高桿草的草叢中,努力回想該怎麼呼吸。恢復正常所花的時間比預料中多了好幾分鐘。 薩根聽見哈維和西博格在遠處對她喊叫。她還聽見另一個方向傳來低沉的嗡嗡聲,音調越來越尖利。她還是躺在草叢裡,調整姿勢,想看那是什麼。 那是兩個奧賓人駕著小型武裝飛行器,正在徑直朝她飛來。 “你首先必須理解,殖民聯盟是邪惡的。”布廷對雅列說。 雅列的頭疼帶著三倍的力量回來了,他很想再次見到佐伊。 “我不明白。”他說。 “唉,你當然不理解。”布廷說,“你頂多幾歲大,一輩子都在按照別人的吩咐做事。你幾乎沒有自己做過選擇,對不對?” “這番話我已經聽見過了。”雅列想起了凱南。 “是特種部隊的什麼人說的?”布廷的驚訝不似做假。 “是個勒雷伊囚犯,”雅列說,“叫凱南,說見過你一次。” 布廷皺起眉頭,答道:“這個名字很陌生,我最近見過很多勒雷伊人和艾尼沙人,印像都比較模糊。不過勒雷伊人對你這麼說倒是合情合理。他們覺得特種部隊這個概念在道德上異常駭人聽聞。” “對,我知道,”雅列說,“他說我是奴隸。” “你當然是奴隸!”布廷興奮起來,“至少也是契約奴僕,受困於你無法控制的服役期限。對,他們說你們為了拯救人類而生,用融合把你和一個排的戰友綁在一起,就這麼讓你們感覺良好。但說到底,這些只是控制你們的手段。你一歲大,頂多兩歲。你對宇宙能有什麼了解?你知道的就是他們告訴你的——宇宙充滿敵意,人類永遠遭受襲擊。可是,如果我說殖民聯盟說的那些都是錯的,你會怎麼想呢?” “不可能是錯的,”雅列說,“宇宙充滿敵意,我見識過足夠多的戰鬥,明白這一點。” “但你見識的全都是戰鬥啊,”布廷說,“除了按照殖民聯盟的旨意去屠殺,你還去過哪兒?宇宙對殖民聯盟來說充滿敵意,這一點倒是沒說錯,但充滿敵意是有原因的,殖民聯盟對宇宙充滿敵意。自從人類進入宇宙之後,幾乎遇到哪個種族都要打仗。雖說殖民聯盟覺得某幾個種族有利用價值,可以充當盟友或貿易夥伴,但數量少得可以忽略不計。狄拉克,在殖民聯盟的躍遷視界內,我們知道有六百零三個智慧種族的存在。你知道聯盟將其中多少個視為威脅,允許防衛軍先發製人地任意襲擊嗎?五百七十七個!你對你知道的百分之九十六的智慧種族抱有敵意,這就不是愚蠢的問題了,而是種族自殺。” “其他種族也在互相征戰,”雅列說,“又不是只有殖民聯盟喜歡打仗。” “對,”布廷說,“每個種族都有要競爭和開戰的對象,但其他種族不會遇到誰都要打仗。在被人類逼著結盟之前,勒雷伊人和艾尼沙人是多年的敵人,天曉得,說不定以後還會再翻臉。但沒有一個種族將其他種族視為永久性的威脅。誰也不這麼做,除了殖民聯盟。狄拉克,聽說過高端密會嗎?” “沒有。”雅列說。 “高端密會是本銀河係幾百個種族共同召開的大型會議,”布廷說,“二十多年前召開的,旨在製定本地區具有實際效力的政府框架結構,希望能係統性地分配新殖民地,而不是讓各個種族爭奪戰利品和抵擋企圖奪走戰利品的敵人,從而終結搶奪地盤的無謂衝突。大家會組建多種族部隊,攻擊用武力強佔殖民地的任何人,藉此鞏固這個體系。不是每個種族都簽字認可協議,但拒絕派代表參加會議的種族卻只有兩個。一個是康蘇人,因為他們沒這個必要;另一個就是殖民聯盟。” “你難道指望我相信這種屁話?”雅列說。 “我什麼都不指望你,”布廷說,“因為你屁也不知道。防衛軍的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殖民者顯然也都不知道。殖民聯盟擁有所有的飛船、躍遷無人機和通訊衛星,在空間站處理所有貿易和少得可憐的外交事務。殖民聯盟是信息流通的瓶頸,他們決定殖民地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什麼。不單是殖民地,還有地球。媽的,地球的情況最糟糕。” “為什麼?”雅列問。 “因為地球在過去兩百年間被逼成了社交白痴,”布廷說,“狄拉克,殖民聯盟在地球牧養人類,用富國補充兵源,用窮國充當殖民種子庫。殖民聯盟實在太喜歡這個安排了,甚至在盡力遏制地球的社會演變。他們不希望地球發生變化,免得搞亂士兵和殖民者的生產計劃,所以他們把地球與其他人類隔絕開,不讓地球上的人類知道他們被完美地控制在了停滯狀態。他們製造出一種疾病——他們稱之為'去勢病'——告訴地球人說這是外星傳染病,以此藉口隔離了地球。他們讓這種病每隔一兩代就發作一次,只是為了鞏固這個藉口。” “我遇到過地球來的人,”雅列想起了克勞德中尉,“他們又不傻,要是被迫困在原始狀態,他們會發現的。” “哦,殖民聯盟每隔幾年就會允許他們發明一兩樣東西,讓他們以為自己還在發展曲線上,但都不是真正有用的東西,”布廷說,“這次是新電腦,下次是音樂播放器,再下次是器官移植。偶爾允許大家為土地打打仗,免得人們失去活力。但另一方面,地球的社會和政治結構與兩百年前毫無區別,他們居然認為這是因為達到了真正的穩定點。另外,他們活到七十五歲就會老死!太荒謬了。殖民聯盟把地球管得實在太好,地球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受到了管理。徹底被蒙在鼓裡。所有殖民地也都被蒙在鼓裡。沒人知道實情。” “除了你。”雅列說。 “我參與製造士兵,狄拉克,”布廷說,“他們必須讓我知道情況。我擁有最高密級,直到我幹掉自己的克隆體為止,所以我知道高端密會的事情,所以我知道要是不消滅殖民聯盟,人類就會被連根拔起。” “我們目前似乎還活得不錯。”雅列說。 “這是因為殖民聯盟佔了混亂的便宜,”布廷說,“一旦高端密會通過最終協議——也就是明後年的事情——殖民聯盟就無法繼續建造殖民地了。高端密會將把人類踢出他們企圖佔領的任何一顆行星,殖民聯盟也無法再去強佔別人的殖民地了。人類將受到製約,要是有其他種族想搶奪人類的行星,誰會去阻止他們?高端密會不保護不參與協商的種族。人類將被緩慢但堅決地趕回母星——要是到最後還回得去的話。” “除非開戰。”雅列並沒有掩飾他的懷疑。 “正是如此,”布廷說,“問題不在於人類,而是殖民聯盟。除掉殖民聯盟,除掉現在這個牧養人民、為了一己私利愚弄人民的政府,用真正致力於服務人民的政府取代,加入高端密會,通過分配得到新殖民地的合理份額。” “而且在你的領導之下,對吧?”雅列說。 “在理清條理之前,對。”布廷說。 “但要去掉你的行動盟友勒雷伊和艾尼沙將要奪走的那些星球。”雅列說。 “畢竟無利不起早嘛。”布廷說。 “還有奧賓人佔領地球。”雅列說。 “那是為了我,”布廷說,“個人要求。” “倒是不錯。”雅列說。 “你還是低估了奧賓人對意識的渴求程度。”布廷說。 “我還更希望你是在為佐伊復仇呢。”雅列說。 布廷後退一步,像是挨了一耳光,他湊近雅列,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知道失去佐伊對我意味著什麼,你知道的。讓我告訴你一些你似乎不知道的吧。從勒雷伊人手中奪回珊瑚星之後,軍事情報局預測到勒雷伊人將發動反擊,列出了五個最危險的目標。奧瑪和科維爾空間站就在最頂上,知道防衛軍是怎麼處理的嗎?” “不知道。”雅列說。 “什麼也沒做,”布廷啐道,“就因為防衛軍在珊瑚星戰役後被攤薄了兵力,某位將軍認為他非常想從羅佈人手中搶奪一個殖民星球。換句話說,佔領新地盤比保護既有產業更重要。他們知道會遭受襲擊,但什麼也沒做。在奧賓人聯絡我之前,我只知道我的女兒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殖民聯盟沒有履行應盡的義務:保衛自己人民的生命,保衛我女兒的生命。相信我,狄拉克,這一切都是為了佐伊。” “你的戰爭要是沒能按照計劃展開呢?”雅列輕聲問,“奧賓人仍舊想要意識,但沒有東西可給你。” 布廷笑著說:“你暗示的是我們已經失去了勒雷伊和艾尼沙這兩個盟友吧?”雅列沒能掩飾住驚訝。 “對,我們當然知道。不得不承認,我還擔心了好幾天呢。不過現在我們有辦法讓事情回到軌道上了,單憑奧賓人就能拿下殖民聯盟。” “你恐怕不會告訴我是什麼辦法吧?”雅列說。 “我很願意告訴你,”布廷說,“那就是你。” 薩根在地上抓撓,尋找能充當武器的東西。手指握住了什麼結實的東西,她使勁一拔——只是一塊泥巴。 唉,去他媽的,她心想,一躍而起,把泥巴塊扔向恰好駛過的懸浮車。泥巴塊砸在第二個奧賓人的腦袋上,他向後坐在第一個奧賓人身上,第一個奧賓人沒有準備,身子一歪,從鞍座上掉了下來,四仰八叉地落在地上。 薩根一眨眼就從草叢裡撲到了那個奧賓人身上。頭暈目眩的奧賓人舉槍想瞄準薩根,薩根向旁邊一讓,抓住武器奪過來,順手砸在奧賓人身上。奧賓人尖叫一聲,倒地不起。 懸浮車在遠處調頭,準備沖向薩根。薩根看了看手裡的武器,想知道能不能在懸浮車回來之前搞明白怎麼用,隨即放棄了這個念頭。她抓住地上的奧賓人,一拳打在對方脖子上,免得它恢復戰鬥力,她在奧賓人身上尋找利器,發現奧賓人腰間掛著像是戰鬥匕首的東西——形狀和重心都很不趁手,但現在別無選擇。 懸浮車已經完全轉過身,正在撲向薩根。她看見砲管旋轉,準備開火。薩根握著匕首俯身,另一隻手拉起地上的奧賓人,悶哼一聲,把奧賓人扔向懸浮車和砲口。針雨打得奧賓人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薩根躲在他背後,跳到一旁,但盡量接近懸浮車,在駕駛者經過的那一瞬間揮起匕首。她感覺到胳膊被猛扯一下,自己轉了大半圈,倒在地上,而匕首插進了奧賓人的身體。她在地上躺了幾分鐘,昏頭轉向,全身劇痛。 她好不容易爬起來,看見懸浮車在幾百米外空轉。奧賓人還坐在上面,腦袋耷拉著,只靠一小塊皮膚連在脖子上。薩根把奧賓人推下懸浮車,收繳了武器和給養,擦掉座位上的血跡,花了幾分鐘研究怎麼使用。她開著懸浮車掉頭,飛向防護圈。懸浮車輕而易舉地越過鋼矛炮屏障,薩根在火力範圍外降落,停在哈維和西博格面前。 “你看著很糟糕。”哈維說。 “感覺更糟糕,”薩根說,“好了,你是想搭車離開,還是再跟我繼續磨嘴皮?” “那要看情況了,”哈維說,“去哪兒?” “我們有任務,”薩根說,“咱們還是去完成任務吧。” “那是,”哈維說,“咱們三個人,赤手空拳幹掉幾十個奧賓士兵,襲擊一個科研前哨站。” 薩根拿起奧賓人的武器遞給哈維,說:“現在你有武器了,只是你得學會怎麼用。” “好得很。”哈維說著接過武器。 “你覺得奧賓人要過多久才會意識到他們丟了一架懸浮車?”西博格問。 “一秒鐘都不需要,”薩根說,“來吧,咱們行動。” “你的意識似乎記錄完了。”布廷對雅列說,轉向他的桌面顯示器。布廷還沒開口,雅列就已經知道了,因為夾住大腦的老虎鉗剛在半秒鐘之前鬆開。 “你說能讓你回歸襲擊殖民聯盟正軌的是我?什麼意思?”雅列問,“我不可能幫助你。” “為什麼?”布廷說,“你難道不想把人類從慢速窒息中拯救出來?” “就這麼說吧,你的講演沒能完全說服我。”雅列答道。 布廷聳聳肩,說:“看來只能這樣了。既然你是我——或者說是我的副本——我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思維方式呢。可到頭來,無論你擁有多少我的記憶和個性,畢竟還是另外一個人,對吧?不過,只是暫時而已。”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雅列說。 “我會說到的,”布廷說,“但請允許我先給你講個故事——能澄清一些事情。許多年前,奧賓人和一個叫亞拉的種族因為地盤起了爭執。表面上看,亞拉和奧賓軍力相當,但亞拉軍隊是由克隆人組成的。這意味著他們會受到同樣的基因武器的傷害,奧賓人設計出一種病毒,這種病毒有一段潛伏期,時間長得足夠讓病毒傳播開,然後融化倒霉的亞拉人宿主的肉體。亞拉軍隊被完全抹去,接著亞拉人也是一樣。” “多麼美好的故事。”雅列說。 “別急,還沒到高潮呢,”布廷說,“不久以前,我開始思考怎麼用類似的辦法對付殖民防衛軍,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首先,殖民防衛軍的軍用軀體對疾病幾乎完全免疫,智能血不允許病原體的存在。其次,防衛軍和特種部隊的軀體其實並不是克隆軀體,所以就算能感染他們,也不會得到類似亞拉人的效果。可緊接著,我想到每一具防衛軍軀體裡都有一件完全相同的東西,而我非常熟悉這件東西。” “腦伴。”雅列說。 “對,腦伴,”布廷答道,“我可以製造出一種針對腦伴的緩釋病毒,這種病毒將在腦伴里扎根,每次有防衛軍成員互相交流就複製出去,潛伏到我選擇的某日某時發作。它會導致由腦伴調節的所有身體系統發生紊亂,擁有腦伴的所有人瞬間死去,人類的全部星球都將對征服者敞開大門。快捷簡單,沒有痛苦。 “但有個問題,我無法把病毒傳進去。我設置的後門僅限於診療使用。我能讀出特定係統的指數,能關閉這些系統,但設計時沒有考慮到上傳代碼。要上傳代碼,我需要有人接受代碼,扮演攜帶者的角色。於是奧賓人就開始尋找志願者。” “特種部隊的那些飛船。”雅列說。 “我們覺得特種部隊士兵若是被封鎖了腦伴,會變得更加脆弱。你們從未離開過它,而防衛軍的普通士兵離了它還能發揮功能。結果證明這個猜測很正確。你們到後來也還是能恢復,但起初的震驚階段給了我們充裕的時間進行研究。我們把那些士兵帶到這裡來,嘗試說服他們擔任攜帶者。剛開始好言好語,後來威逼利誘。可惜誰也不肯屈服,倒是都很遵守紀律。” “他們都在哪兒?”雅列問。 “死了,”布廷說,“奧賓人的勸說手段比較有強迫性。唉,我應該改造一下的。有幾個活了下來,我還在用他們研究意識。他們還活著,不過是作為廣口瓶裡的大腦活著。” 雅列一陣噁心,他說:“操你媽的,布廷。” “誰叫他們不肯當志願者。”布廷說。 “他們讓你失望了,我很高興,”雅列說,“我自己也會這麼做。” “我不這麼認為,”布廷說,“狄拉克,你和他們都不一樣,因為他們的腦袋裡都沒有我的大腦和意識,而你有。” “就算有你的大腦和意識,我也不是你,”雅列說,“你自己說過。” “我說過你暫時還是另外一個人,”布廷說,“我想你恐怕不知道,要是我把這兒的意識——”布廷敲敲他的太陽穴,“放進你的腦袋裡會發生什麼,對吧?” 雅列想起他與凱南和哈利·威爾遜的談話,他們曾建議把記錄下的布廷意識疊加到他本人的意識之上,不禁渾身冰涼。 “會抹掉我現在的這個意識。” “對。”布廷說。 “你要殺死我。”雅列說。 “唉,對。”布廷說,“不過我剛錄製了一份你的意識,因為我需要微調我本人的傳輸過程。那是五分鐘之前的你,所以你只能算是半死。” “狗娘養的。”雅列說。 “等我把我的意識傳送進你的軀體,我將親自擔任病毒的攜帶者。病毒當然不會感染我,但其他所有人都會嚐到它的厲害。接下來,我要幹掉你的戰友,帶著佐伊坐上俘虜艙——你們真是貼心,連這個都準備好了——返回殖民聯盟的空域。我會告訴他們說查爾斯·布廷已經死了,奧賓人暫時偃旗息鼓,等腦伴病毒發作再發動攻擊,強迫殖民聯盟投降。事情就是這樣,你和我將拯救人類。” “別拉我下水,”雅列說,“我跟這事毫無關係。” “真的嗎?”布廷笑了,“聽著,狄拉克,殖民聯盟不會認為是我給他們畫上了句號。到時候我早就死了,他們眼中只看得到你。唉,親愛的朋友,你不可能置身事外。你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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