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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七章

幽靈艦隊 约翰·斯卡尔齐 12491 2018-03-14
“這個計劃我越想就越是不喜歡。”哈維對薩根說。他倆和西博格趴在包圍科研前哨站的樹林邊緣。 “那就別多想了。”薩根說。 “這對你來說比較容易,哈維。”西博格說,他想活躍氣氛,卻沒能成功。 薩根低頭看著西博格的腿,問:“你真能行?你瘸得更厲害了。” “我沒事,”西博格說,“我才不會像坨屎似的坐在這兒,看著你倆去完成任務。” “我不是這個意思,”薩根說,“我是說你和哈維可以交換角色。” “我真的沒事,”西博格堅持道,“再說我要是搶了哈維的飯碗,他會殺人的。” “太他媽對了,”哈維說,“老子就擅長殺人。” “腿很疼,但我能走能跑,”西博格說,“我不會有事的,不過現在咱們別坐著光說不練了。腿上的肌肉都快打結了。”

薩根點點頭,扭頭望向科研前哨站。這是一組最簡樸的建築物,北端是奧賓人的營房,緊湊得難以置信;奧賓人大概不想要也不需要任何隱私。和人類一樣,奧賓人就餐時也聚在一起,許多人去營房旁邊的食堂吃飯。哈維的任務是在那裡鬧出些動靜,吸引奧賓人的注意力,讓科研前哨站各處的奧賓人向他聚集。 南端有個寬敞的棚屋,裡面是供能係統和穩壓器。奧賓人使用的能源大體而言是巨型電池,靠和基地有段距離的風車組持續充能。西博格的任務是想辦法切斷供電,他必須就地取材,完成任務。 南北兩端之間是科研前哨站本身。切斷供電後,薩根將摸進去,找到布廷,帶著他出來,塞進俘虜艙,有必要的話就揍得他人事不省。要是遇到狄拉克,她需要迅速判斷狄拉克還能不能派上用場,還是跟著前身一起變成了叛徒。假如是後者,她就必須乾淨利落地殺死他。

薩根估計她無論如何都必須殺死狄拉克,她不認為自己有時間判斷狄拉克值不值得信任,也沒有升級後的腦伴幫她讀取狄拉克的思想。薩根花了半秒鐘嘲笑自己的讀心能力,號稱超級秘密武器,在真正需要的時候卻根本用不上。薩根不想被迫殺死狄拉克,但她不認為自己在這件事上有其他選擇。也許他已經死了,薩根心想,那就省了許多麻煩。 薩根推開這個念頭,她不喜歡剛才這條思路暴露出的性格特點。要是真能遇到狄拉克,到時候再煩惱不遲吧。這會兒他們三個人要操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說到底,最重要的是把布廷塞進俘虜艙。 我們有個優勢,薩根心想,我們都不指望自己能活下來,所以我們有得選。 “準備好了?”薩根問。 “準備好了。”西博格說。

“媽的,好了。”哈維說。 “那就動手吧,”薩根說,“哈維,你先上。” 雅列打了個瞌睡,醒來時發現佐伊盯著他,他露出笑容,說:“哈囉,佐伊。” “哈囉,”佐伊皺著眉頭說,“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了。” “我叫雅列。”他說。 “噢,對,”佐伊說,“哈囉,雅列先生。” “哈囉,親愛的,”雅列說,再次發現自己很難保持聲音的平穩。他低頭看著佐伊手裡的毛絨動物,問,“那是小象塞萊斯特嗎?” 佐伊點點頭,舉起來讓他看。 “嗯哼,”她說,“以前還有個巴巴,不過弄丟了。你知道巴巴嗎?” “知道,”雅列說,“我記得還見過你的巴巴呢。” “我想我的巴巴,”佐伊輕聲細氣地說,不過馬上又有了精神,“但後來爸爸回來了,帶給我塞萊斯特。”

“他走了多久?”雅列問。 佐伊聳聳肩,說:“很久。他說他有事情要先處理,但他說他會派奧賓人保護我,照顧我。” “奧賓人在照顧你嗎?”雅列說。 “應該是吧,”她說著聳聳肩,壓低聲音,“我不喜歡奧賓人,他們好無聊。” “看得出,”雅列說,“很抱歉,佐伊,你和你爸爸要分隔那麼久。我知道他非常愛你。” “我知道,”佐伊說,“我也愛他。我愛爸爸和媽媽,愛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可惜我沒見過他們——還愛我在科維爾的朋友。我想念他們。你說他們想念我嗎?” “肯定想念。”雅列說,盡量不去想她的朋友們的命運。他望向佐伊,發現佐伊撅起了嘴。 “怎麼啦,寶貝兒?”他問。 “爸爸說我要和你回鳳凰星,”佐伊說,“他說你會陪著我,好讓他完成這兒的工作。”

“你爸爸和我談過這件事了,”雅列小心翼翼地說,“你不想回去?” “我想和爸爸一起回去,”她哀怨地說,“我不想讓他留在這兒。” “他不會和你分開太久的,”雅列說,“只是來帶你回家的飛船特別小,只容得下你和我兩個人。” “你可以留下啊。”佐伊說。 雅列笑著說:“我也想啊,親愛的。等你爸爸的時候,咱們可以找好多樂子,我保證。等咱們回到鳳凰星空間站,你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嗎?” “我要買糖吃,”佐伊說,“這兒沒有糖。爸爸說奧賓人不造糖。有次他試著給我做。” “怎麼樣?”雅列問。 “難吃死了,”佐伊說,“我想吃硬糖球、奶油糖、棒棒糖和軟糖豆。我喜歡黑色的軟糖豆。” “我記得,”雅列說,“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就在吃黑色軟糖豆。”

“那是什麼時候?”佐伊問。 “很久以前了,親愛的,”雅列說,“但我記得很清楚,就像昨天。等咱們回去了,你要多少糖我就給你買多少。” “不能太多,”佐伊說,“會胃疼的。” “太對了,”雅列說,“可不能害你胃疼,胃疼很不好。” 佐伊仰頭對雅列一笑,他的心都要碎了。 “你好傻,雅列先生。”她說。 “哦,”雅列笑著答道,“我努力。” “好啦,我要走了,”佐伊說,“爸爸在打盹,他不知道我在這兒。我回去叫醒他,因為我餓了。” “快去吧,佐伊,”雅列說,“謝謝你來看我,佐伊。很高興見到你。” “好的,”佐伊轉身離開,邊走邊揮手,“再見,雅列先生!回頭見。” “回頭見。”雅列知道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愛你!”佐伊用孩子的隨意語氣喊道。 “也愛你。”雅列用父親的口吻輕聲說。聽見隔壁走廊的門關上,他這才撕心裂肺地放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氣。 雅列望著實驗室,視線掃過布廷帶來傳送意識的控制台,在布廷推進房間的第二部容槽上稍作停留——布廷將躺進那個容槽,把意識送進雅列的軀體,抹殺雅列的存在,就彷佛雅列只是個佔位符,放在軀體裡等真正的主人回歸。 雅列轉念一想,實情難道不是這樣嗎?這具軀體本就是為布廷準備的,製造它就是為了這個。雅列之所以會存在,只是因為布廷的意識剛開始拒絕駐留,必須被誘騙出來,分享雅列這個保姆創造出的思維空間。更加諷刺的是,現在布廷想全盤接收,想把雅列徹底踢出去。該死,雅列瘋狂地想著。我剛把這顆大腦配置成我喜歡的樣子!他哈哈大笑,聽見自己的笑聲顫抖而怪異。他想鎮定下來,用一次又一次的呼吸讓自己恢復理智。

雅列聽見布廷在腦海裡描述殖民聯盟的罪過,聽見凱南(他在這些事上非常信任凱南)在回應這些指責。他回顧自己在特種部隊裡的過往,他們打著“為了人類安全”旗號在宇宙裡做的事情。殖民聯盟確實掌握著每一條通訊線路,指揮著每一次行動,嚴格控制人類社會的各方各面,堅決而殘酷地攻擊他們知道的幾乎所有種族。 要是宇宙真的像殖民聯盟說的那麼飽含敵意,也許如此嚴格的控制是正當的,否則就無法搶占地盤,滿足種族發展的需要,為人類在宇宙中爭得一席之地。但假如宇宙並非如此,鼓勵殖民聯盟連年征戰的不是外部競爭,而是內部的疑心病和恐外症,那麼雅列知道殖民聯盟正領著他和他在特種部隊內外認識的每一個人以各種方式走向人類的慢性死亡,而布廷向他保證說這就是事實。假如真是這樣,他早該拒絕參戰。

可是,雅列心想,布廷並不可靠。布廷聲稱殖民聯盟是邪惡的,但他自己也選擇要做邪惡的事情。他引導三個種族——其中兩個還交惡多年——聯合襲擊殖民聯盟,使得數以百萬計的人類和數以十億計的其他智慧生物面臨戰爭的威脅。他用特種部隊士兵做實驗,殺害士兵。他還計劃用腦伴病毒殺死所有的特種部隊和防衛軍士兵,考慮到殖民防衛軍的人數和特別構造,這和種族滅絕有什麼區別?殖民防衛軍被消滅後,人類殖民地和地球將喪失抵抗力,無法阻止其他種族將人類的殖民地據為己有。奧賓人就算願意,也擋不住其他種族的哄搶,而奧賓人追求的並不是土地,而是意識。 雅列意識到,缺少保護的殖民者必死無疑。人類殖民地將被摧毀,殖民者無處可去。銀河系這個區域內的種族生性不喜歡和別人共享土地。地球及其數十億人口將會倖免,你很難不打一仗就趕走幾十億人口。人口稀少、生態壓力較小的殖民星球更有吸引力。但要是有誰決定襲擊地球,而殖民聯盟確實為其一己私利而阻礙了地球的發展,那麼地球就將無力抵抗——能活下來,但損傷會很大。

難道布廷會看不到這一點?雅列問自己。也許他看到了,但寧可相信事情不會朝那個方向發展。也許他根本沒考慮過行動的後果。奧賓人聯絡他的時候,也許布廷只看到了這個種族的絕望——他們想要他能給他們的一件東西,願意為之付出任何代價。布廷要他們拿月亮來換,卻沒想到拿到月亮後該怎麼辦。也許布廷根本沒想到奧賓人真會去打他想要的那場戰爭。 各種念頭交織之下,雅列擔心佐伊擔心得要死。如果布廷兵敗身死,她會遇到什麼命運?如果布廷僥倖成功,她又會怎樣?雅列很內疚,因為幾十億條性命的軌跡即將被改變或終結,而他卻那麼擔心一個小女孩的命運,但他就是忍不住。他竭盡全力尋找一條能讓佐伊活過重重劫難的道路。 必須做出的抉擇讓雅列無所適從,可供參考的信息如水流過,能做到的事情實在太少,他喪失了全部勇氣。他覺得全世界只有他最不該為了這些事情苦惱,但此刻他無能為力。他閉上眼睛,考慮著他面前的選擇。 一小時後,布廷領著一個奧賓人走進房間,雅列睜開眼睛。布廷說:“你醒著。” “是的。”雅列說。 “該傳送意識了,”布廷說,“我已經設置好程序,模擬運行了幾次,看樣子會很成功。沒必要繼續拖延了。” “看來我沒法阻止你殺死我了。”雅列輕鬆道。 布廷猶豫起來,雅列馬上看了出來,先前提到殺人也讓布廷有點不安。很好,雅列心想。 “說到這個,”布廷說,“需要的話,開始傳送之前,我可以運行指令讓你入睡。你不會有任何感覺。我建議你接受。看你願不願意了。” “你似乎並不願意。”雅列說。 “根據模擬結果來看,這樣會提高傳送的難度,”布廷說,“如果你也是清醒的,傳送會更加保險。” “那就算了,我還是寧可醒著,”雅列說,“我可不想增加你的難度。” “聽著,狄拉克,”布廷說,“這麼做無關個人恩怨。你必須明白,你提供了一條乾淨利落解決問題的途徑,盡可能減少各方的犧牲。我很抱歉,你不得不死,否則就會死更多的人。” “你要用病毒殺死所有殖民防衛軍戰士,我怎麼不覺得這是在盡可能減少各方的犧牲呢?”雅列說。 布廷轉身吩咐奧賓人開始準備,奧賓人走向控制台,忙碌起來。 “告訴我,”雅列說,“你殺死殖民防衛軍的所有士兵之後,誰來保護人類殖民地?人類將沒有任何防護力量,因為全都死在了你手上。” “奧賓人將在短時間內保護他們,”布廷說,“直到人類建立新的防衛力量。” “你確定嗎?”雅列說,“等你給了奧賓人意識,他們憑什麼還要聽你使喚?還是你打算暫且扣下,等他們滿足你的下一個要求再說?” 布廷瞥了房間裡的奧賓人一眼,然後面對雅列說:“我不會扣下任何東西,他們願意配合,是因為他們答應過。” “你願意拿佐伊的生命賭博?”雅列問,“這就是你正在做的事情。” “別用女兒教訓我。”布廷怒道,轉過身去。雅列悲傷地顫抖起來,思考著他正在做出的選擇。 奧賓人朝布廷點點頭:到時候了。布廷再次望向雅列,問:“開始之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還是留到以後吧。”雅列答道。 布廷張開嘴,想問這是什麼意思,但還沒等他說話,前哨站外就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超大口徑的槍械在猛烈射擊。 哈維就是為這種鳥事而活的。 接近前哨站的時候,他只擔心薩根中尉會使出她深思熟慮、有條不紊的標誌性步法,偷偷摸摸,逼著他踮著腳尖像狗屁間諜似的走路。他最討厭這種狗屁東西。哈維知道他是哪塊料,知道他最擅長什麼。他是個鬧哄哄的龜孫子,最擅長轟個沸反盈天,炸個天塌地陷。偶爾自省的時候,哈維估計他的原型——他的大部分DNA來源——是個什麼反社會王八蛋,比方說縱火狂或者職業摔跤手,說不定還因為傷人坐過牢。不管那是誰——或者什麼東西——哈維都願意好好親他一口。他和自己的天性相處得絕對好,禪宗和尚做夢都想有他那麼好。因此,聽見薩根說他的任務是吸引註意力,方便她和西博格執行任務,哈維在腦海裡樂得直跳舞。他保證能吸引來無數的注意力。 問題只在於手段。 哈維不喜歡自省,但不代表他蠢。他有自己的行為準則,儘管不喜歡,但也明白隱踪匿蹟的價值。之所以每次鬧得翻天覆地還能脫身,首要原因就是他非常堅持戰略和保障。給他任務,他會盡力完成,但選的辦法總能製造出最多的混亂,但同時也一定能完成目標。哈維在戰略方面的指導策略之一就是簡單。只要情況不變,哈維更願意選擇快刀斬亂麻。你要問他,他會說這是他的奧卡姆剃刀兵法:踢別人的屁股,最簡單的路子通常最正確。 正是這種哲學讓哈維接收了薩根搶來的懸浮車,他騎上去,研究了幾秒鐘基本導向方法,開足馬力撞向奧賓人食堂的大門。還沒等他撞上,食堂大門自己向內打開了,某個奧賓人吃完飯回去值班。哈維露出瘋狂的笑容,把油門踩到底,然後猛踏剎車,(希望)把該死的外星佬撞回屋裡。 動作完成得很完美。奧賓人只來得及驚叫一聲,就被懸浮車的槍管捅在胸口,牽線木偶似的向後飛去,落地時幾乎到了食堂的另一頭。哈維的受害者旋轉著摔在地上,房間裡其他的奧賓人同時抬起頭,許多複眼轉向房門、哈維和露出了偌大槍口的懸浮車。 “哈囉!”哈維的吼聲猶如雷鳴,“二排向你們問好!”說完,他惡狠狠地撳下開火按鈕。 場面立刻變得一片狼藉。真是他媽的漂亮。 哈維太喜歡這個任務了。 科研站的另一側,西博格聽見哈維開始了他快活的工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倒不是說西博格不喜歡哈維,但跟著二排出了幾次任務,你很難不領悟到一個道理:要是不喜歡見到周圍毫無必要地發生爆炸,那就最好遠離丹尼爾·哈維。 爆炸聲和槍聲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把守供能係統的奧賓士兵離開崗位,去站點另一頭幫助正在狂歡中遭受屠殺的同伴。西博格拖著一條腿奔向供能係統,邊跑邊皺眉。他衝進房門,看見幾個他估計是科學家的奧賓人,吃了一驚。西博格用古怪的奧賓武器幹掉一個,接著擰斷了另一個的脖子——這比想像中更讓西博格不舒服,他覺得手下一用勁,對方的脖子就脫開了。西博格和哈維不一樣,他不是天生的暴力狂,他天生什麼都不是。他從一開始就覺察到了這一點,用過度補償加以彌補,所以許多訓練隊友才覺得他是個混球。他已經克服了心魔——要是不克服,就會被人推下懸崖——但他永遠克服不了一個念頭:說到底,特種部隊也許並不完全適合他。 西博格衝進隔壁房間,這個房間佔據了棚屋的大部分空間,有兩台巨型機械,西博格估計那就是他必須破壞的電池組。哈維只要還活著,就會持續吸引奧賓人的注意力,不過西博格估計這段時間不會太久。西博格在房間裡尋找控制台或控制面板,希望能得到些許啟示,告訴他該怎麼切斷電源。他一無所獲,控制系統都在剛才他殺死了兩個奧賓人的房間裡。西博格心想他應該留個活口,說服對方幫他關閉電源,但一轉念又覺得那恐怕是死路一條。 “操!”西博格氣餒大叫,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就舉起奧賓武器,朝一套電池組開了一槍。子彈打中巨型電池組的金屬外殼,擦起火花。緊接著,西博格聽見了尖細的嗚嗚聲,像是空氣吹出一個極小的窟窿。他望向子彈的落點,見到一股綠色的高壓氣流噴湧而出。西博格望著那裡。 去他媽的,西博格心想,舉起武器,瞄準氣流噴出的位置。看看那鬼氣體可不可燃。 可燃。 供能係統爆炸的衝擊波將薩根掀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足有三秒鐘眼前發黑。她剛恢復視覺,恰好看見供能室的幾大塊殘骸朝她飛來。薩根連忙後退,躲過碎石,本能地通過融合查看西博格有沒有奇蹟般地活下來。當然,沒有融合可供查看。另外,你也不可能逃過這種級別的爆炸。不過,她能感覺到哈維,有一瞬間因為哈維的暴力狂歡而戰栗。薩根把視線投向科研站本身。窗戶已被震碎,有幾個區域燃起大火。她花了幾秒鐘制訂計劃,忽然意識到融合已經恢復。切斷供電不知怎的恢復了腦伴功能。 薩根浪費了整整兩秒鐘,她陶醉在融合和腦伴的失而復得之中,然後才想到要看有沒有別人和她融合在一起。 衝擊波將布廷和奧賓人掀翻在地。雅列感覺到容槽劇烈抖動。兩個容槽都沒有倒下。燈光熄滅,半秒鐘後,應急電源啟動,房間裡亮起柔和的綠光。奧賓人爬起來,去牆邊打開實驗室的後備發電機。布廷站起身,喊著佐伊的名字衝出房間。雅列看著他跑遠,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狄拉克,”簡·薩根說,“回答我。”融合猶如一道金光,沐浴在雅列身上。 “在。”雅列說。 “布廷還活著嗎?”薩根說。 “對,”雅列說,“但他已經不是任務的目標了。” “我不明白。”薩根說。 “簡,”雅列第一次直呼薩根的名字,“佐伊還活著,就在這兒。布廷的女兒,你必須找到她,盡快把她帶走。” 薩根只猶豫了一瞬間,然後說:“你得把事情全告訴我,快。” 雅列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從布廷那裡了解到的全部情況轉給薩根,包括從布廷恢復他腦伴功能那一刻起他就開始記錄的對話——儘管希望渺茫,但他仍舊希望有戰友活了下來,想辦法找到他。薩根沒時間立刻聽取全部對話,但對話已經交給了她,那就是他的證據。 等雅列傳送完畢,薩根說:“我們還是應該帶布廷回去。” “不,”雅列盡可能激烈地送出這個字,“只要他還活著,奧賓人就會去救他。奧賓人有一件非常想要的東西,而布廷是關鍵。奧賓人既然肯因為布廷的請求而發動戰爭,也會為了搶他回去而發動戰爭。” “那我殺了他。”薩根說。 “去救佐伊,”雅列說,“布廷交給我處理。” “怎麼處理?”薩根說。 “請相信我。”雅列說。 “狄拉克。”薩根說。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雅列說,“也知道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但是,中尉,我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你說過,無論如何,要記得我是雅列·狄拉克。我現在要對你說,中尉,我知道我是誰。我是殖民聯盟特種部隊的雅列·狄拉克,我的任務是拯救人類。我請你相信我,讓我完成我的任務。” 薩根沉默良久。雅列聽見走廊里傳來布廷回來的腳步聲。 “好好完成任務,二等兵。”薩根說。 “我會的,”雅列說,“謝謝。” “我去找佐伊。”薩根說。 “告訴她,你是雅列先生的朋友,說雅列先生和爹地都說她可以跟你走,”雅列說,“還有,別忘了她的毛絨大象。”雅列送出他認為佐伊所在的方位——就在實驗室所在的這條走廊裡。 “不會忘記的。”薩根說。 “我要斷開融合了,”雅列說,“再見,中尉,謝謝你,謝謝你做的一切。” “再見,雅列。”薩根說,送來一波類似於安慰的情緒,然後切斷了融合;她消失了。 雅列孤獨一人。 布廷回到實驗室裡,衝著奧賓人大喊大叫,奧賓人連忙打開幾個開關。實驗室重新亮起燈光。 “咱們快開始,”布廷對奧賓人說,“我們遭到了攻擊,必須立刻做完這件事。”布廷看了雅列一眼。雅列笑了笑,閉上眼睛,聽著奧賓人敲打控制面板的聲音,布廷打開又關上容槽的門,雅列的容槽響起了低沉的嗡嗡聲,正在為意識傳送蓄能。 走到生命盡頭,雅列最大的遺憾就是人生實在太匆匆,只有一年。但這一年他遇到了那麼多人,經歷了那麼多事。雅列徘徊在腦海裡,最後一次感受大家的身影:簡·薩根,哈利·威爾遜,凱南,麥特森將軍,羅賓斯上校,二排,他們共享融合的親密感,古怪的馬丁上尉和卡美拉,他和克勞德中尉說的笑話,薩拉·鮑林,他的最愛,還有佐伊。只要薩根能找到,佐伊就能活下去。薩根肯定會找到她的。 罷了,雅列心想。沒有遺憾。我活得無怨無悔。 雅列聽見輕柔的敲鍵聲,奧賓人啟動了傳送過程。他盡可能地保持住自我的存在,到最後一刻才放棄。 隆隆巨響震得佐伊從床上摔到了地上,電視也從牆上掉了下來,佐伊哭叫起來。保姆過來看她有沒有受傷,卻被佐伊一把推開。她要的不是保姆,而是爹地,爹地果然馬上就衝進了房間,把她摟進懷裡,安慰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接著爹地放下她,說再過幾分鐘,雅列先生就會來找她,她必須按照雅列先生說的做,不過現在她必須和保姆留在房間裡,因為這裡更加安全。 佐伊又哭了一會兒,告訴爹地說她不要他走,爹地說他絕對不會再拋下她了。說不通啊,因為雅列先生馬上就要來接她走,但她的感覺還是好了點。爹地對保姆說了些什麼,轉身離開。保姆走進客廳,拿著奧賓人用的武器回來。真是奇怪,因為佐伊從沒見過保姆使用武器。外面沒有再響起爆炸聲,但佐伊能聽見砰砰砰的槍聲。佐伊回到床上,抱緊塞萊斯特,等待雅列先生。 保姆叫了一聲,朝佐伊看不見的什麼東西舉起武器,衝出房間。佐伊尖叫著躲進床底下,哭著想起了科維爾空間站的那次,心想那些像大雞似的怪物是不是又要來抓她了。她聽見隔壁傳來噗通一聲,接著是一聲慘叫。佐伊摀住耳朵,閉上眼睛。 再睜開眼睛,房間裡多了一雙腳,這雙腳走向佐伊的床。佐伊摀住嘴巴,但忍不住還是抽泣了一兩聲。那雙腳變成膝蓋,又變成手和手臂,最後是一張橫過來的臉,那張臉對她說話。佐伊尖叫起來,抱著塞萊斯特向後退,但她剛從床底下爬出來,就被那女人抓住,摟進懷裡。佐伊又踢又喊,但幾秒鐘後,佐伊意識到那女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 “沒事的,佐伊,”女人說,“沒事了,噓,噓。沒事了。” 佐伊終於不再掙扎,轉過頭說:“爹地呢?雅列先生呢?” “他們現在都很忙,”女人抱著佐伊說,“他們叫我來接你,保證你不會有事。我是簡小姐。” “爹地叫我等雅列先生來接我。”佐伊說。 “我知道,”簡小姐說,“但他們現在都脫不開身。外面很亂,他們都沒法來接你,所以才派我來,保護你的安全。” “保姆保護我的安全。”佐伊說。 “保姆被叫走了,”簡小姐說,“外面現在真的很亂。” “我聽見特別響的聲音。”佐伊主動說。 “對,所以大家才那麼忙。”簡小姐說。 “好吧。”佐伊還有點懷疑。 “吶,佐伊,”簡小姐說,“我要你摟住我的肩膀,用腿纏住我的腰,緊緊地貼著我,閉上眼睛,直到我叫你睜眼。做得到嗎?” “嗯哼,”佐伊說,“那我怎麼抱塞萊斯特呢?” “唔,把她放在你和我之間,這兒。”簡小姐說著把塞萊斯特放在她的肚子和佐伊的肚子之間。 “她會擠得很難受。”佐伊說。 “我知道,”簡小姐說,“但它不會有事的,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佐伊說。 “那就閉上眼睛,緊緊地抱住我。”簡小姐說。佐伊照她說的做,不過走出臥室的時候,佐伊的眼睛還沒閉上,走進客廳,佐伊看見保姆似乎睡在地上。接下來的一路上,佐伊始終閉著眼睛,等待簡小姐叫她睜眼。 薩根在科研站裡遇到的大多數奧賓人都躲著她走,她估計他們都是專業科學家,但偶爾也有企圖端起武器甚至徒手襲擊她的。不過這裡空間狹小,奧賓人的槍械過於笨重,很難精準射擊,因此薩根堅持只用匕首,而且動作飛快。這套戰術遇到佐伊的奧賓保姆敗下陣來,她的腦袋險些被轟掉。薩根朝保姆丟出匕首,保姆一分神,薩根撲上去展開肉搏。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奧賓人的一條腿突然被家具卡住,薩根知道運氣來了,抓住機會掙脫出來,騎在奧賓人身上,卡住脖子掐死了敵人。她找到佐伊,抱在懷裡。該離開了。 “哈維。”薩根說。 “現在有點忙。”哈維說。通過意識融合,薩根看見他正殺出一條血路,跑向另一部懸浮車。之前有一架飛船試圖起飛,從空中乾掉他,他開著前一部懸浮車撞了上去。 “目標到手,我需要支援。還需要交通工具。” “五分鐘,兩樣都給你,”哈維說,“別催我就行。” “我必須催你。”薩根說完中斷了對話。布廷住處外的走廊向北經過實驗室,向東通往科研站的其他區域。要是走經過實驗室的走廊,她能更快與哈維會合,但薩根不想冒險讓佐伊看見父親和雅列。薩根嘆了口氣,回到房間裡,拿起奧賓人的武器,握在手裡覺得很不稱手。這是雙手使用的武器,而且是奧賓人的雙手,並不適合人類。薩根希望大家都逃出了大樓或者忙於追趕哈維,這樣她就不需要開火了。 可惜事與願違,她用了三次,第三次是在彈藥耗儘後用槍托毆打奧賓人。奧賓人慘叫起來。佐伊也是,薩根每次被迫使用武器,佐伊就會喊叫。不過她守住了承諾,始終緊閉雙眼。 薩根跑到她進入科研站的地方——底樓樓梯間一扇被擊破的窗戶。 “你在哪兒?”她問哈維。 “信不信由你,奧賓人不怎麼樂意讓我借用他們的裝備,”哈維發送道,“別煩我,馬上就到。” “我們安全了嗎?”佐伊問,她的腦袋埋在薩根的肩膀上,說話聲音有些發悶。 “還沒有,”薩根說,“快了,佐伊。” “我要爹地。”佐伊說。 “我知道,佐伊,”薩根說,“噓——” 薩根聽見樓上傳來響動。 天哪,哈維,薩根心想,快點吧。 奧賓人惹得哈維越來越生氣。在食堂碾死十幾個奧賓人無疑是獨一無二的暢快體驗——神清氣爽,特別是他知道奧賓龜孫子是怎麼屠殺二排大部分戰友的。開著小型懸浮車撞飛船當然也有其特別的樂趣。可是,回到地面的哈維終於意識到這裡有多少天殺的奧賓人,徒步跑來跑去應付他們就更是難上加難。然後還有薩根——意識融合恢復了,這是好事——說什麼需要交通工具。好像還嫌老子不夠忙似的。 她說了算,哈維說。事實證明,弄到一部停著的懸浮車很困難。奧賓人把懸浮車都停在院子裡,但院子只有一個出入口,卻至少有兩個奧賓人在院子裡尋找他。 看吶,哈維說,一部懸浮車進入視野,從小變大。機會來了。哈維剛才蹲在牆邊,盡量不引來注意力,此刻他主動走到顯眼的地方,拼命揮舞雙手。 “餵!”哈維喊道,“王八蛋!來抓我呀,鼻涕蟲!” 不知道是聽見了他的喊叫,還是看見了他的舉動,奧賓人駕著懸浮車轉向哈維。好吧,哈維心想,現在我他媽的該怎麼辦? 結果,首先是跳著躲開懸浮車槍口射出的一蓬針雨。哈維就勢一滾,爬起來,用奧賓人的武器朝正在逃跑的奧賓人開火。第一槍差了十萬八千里,第二槍敲掉了奧賓人的後腦勺。 所以才需要戴頭盔啊,白痴,哈維心想,跑向戰利品,去接薩根。一路上他遇到好幾個徒步的奧賓人,他們企圖用他對付懸浮車駕駛員的辦法對付他。比起開槍,哈維更願意碾死他們,不過他這人並不挑剔。 “交通工具來嘍。”哈維對薩根說,見到薩根懷裡的東西,他大吃一驚。 “那是個孩子!”他說。 “我知道,”薩根說,把佐伊牢牢地放在懸浮車上,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趕去俘虜艙。”哈維把速度加到最大,徑直飛向目的地。似乎暫時無人追擊。 “我們好像是來抓布廷的吧?”哈維說。 “計劃有變。”薩根說。 “布廷呢?”哈維問。 “交給狄拉克處理了。”薩根說。 “狄拉克!”哈維又吃了一驚,“還以為他死了呢。” “相信他現在已經死了。”薩根說。 “那他怎麼處理布廷?”哈維說。 “不知道,”薩根說,“只是知道他一定能做到。” 布廷睜開新軀體的眼睛。 唔,不算新,他糾正自己:略磨損。 奧賓助手打開容槽,扶他起身;布廷踉蹌著走了幾步,接著又穩穩噹噹地走了幾步。布廷環顧四周,欣喜地看見實驗室有多么生機勃勃和迷人,就彷佛他的感官在最低擋運行了一輩子,現在忽然被調到了最高一檔。連科學實驗室在他眼中也那麼美好。 布廷望向舊軀體——已經腦死亡,但還在呼吸,還能苟延殘喘幾個鐘頭,頂多一天。布廷要用新軀體的記錄功能錄下舊軀體的死亡,帶著證據和女兒登上俘虜艙。前提是俘虜艙還在原處,他心想,奧賓人抓住的特種部隊士兵不知怎的逃出來了。其中之一說不定已經坐進俘虜艙離開。唔,布廷心想,無所謂。他已經在腦海裡編造了另一套說辭,就說他——狄拉克——殺死了布廷。既然無法得到意識,奧賓人於是決定休戰,允許狄拉克帶著布廷的屍體和佐伊離開。 嗯——不算特別可信,布廷心想。他必須想出足夠多的細節。不過,無論編造什麼樣的說辭—— 布廷忽然注意到視野內有個圖標在閃動——信封的圖標。 你有一條來自雅列·狄拉克的留言,視野下部出現了一行字。說“打開”就能打開閱讀。 “打開。”布廷大聲說。有意思。 信封打開,圖標消失。留言不是文字,而是一段聲訊。 “哈囉,布廷。”一個模擬的聲音說,聽起來很像狄拉克——布廷糾正自己:聽起來很像我自己。 “看來你佔了上風,已經佔據這具軀體。離開之前,我想跟你說說我最後的想法。 “有一位智者曾經對我說,選擇至關重要,”那聲音繼續道,“我的生命很短暫,絕大多數時間內沒有做過選擇——或者至少沒做過重大抉擇。不過生命走到盡頭,我現在面臨一個選擇。我無法選擇生死,因為你替我做了決定;但你說我別無選擇,只能幫助你實現計劃,這話你說錯了。我有得選,而且我已經選好了。 “我選擇的是不幫助你。我無法判斷殖民聯盟對人類是不是最好的政府,我沒有時間去了解應該了解的情況。但是,我選擇不拿幾百萬甚至幾十億條性命冒險,不幫你推翻它的統治。也許是個錯誤的決定,但這是我的決定,能最大限度地允許我完成我的使命:保護人類的安全。 “說起來有點諷刺,布廷,你和我有那麼多相同的想法,有著同一個意識,或許連目標都一樣是為了全人類的幸福,但儘管有這麼多共同之處,卻在行動手段上得出了相反的結論。真希望你我有更多的時間相處,我能成為你的朋友和兄弟,而不是承載你的意識的容器。可惜為時已晚。對我來說已經太遲了——也許你還沒有意識到,對你來說也一樣。 “無論如何,我還是想謝謝你。好壞暫且不論,我畢竟因為你而活過一段短暫的時光,體驗過生命所能給予的歡樂與悲傷。能讓我有幸認識和愛護佐伊——衷心希望她現在已經安全了。我因你而生,查爾斯,也因你而死。 “現在,請允許我岔開話題,不過我保證會在最引人矚目的時候說回正題。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智能血有一項很厲害的特性是能夠瞬間氧化,也就是爆燃。我忍不住覺得編碼者是對智能血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因為第一次見識到這個能力,是特種部隊士兵在用它殺死企圖吸血的昆蟲。不過事實證明這個能力很有用,在戰鬥中救過我的命。 “查爾斯,你製造了一種病毒,打算用來征服殖民聯盟。既然你那麼了解電腦病毒,就應該聽說過特洛伊木馬這個名詞。這條留言,我的朋友和兄弟,就是特洛伊木馬。打開信封,你就運行了我編寫的一小段程序。這個程序指示我的智能血裡的所有納米機器人在我的命令下同時爆燃。聽我說話的這段時間,恰好就是我估計這段程序傳遍我的智能血所需要的時間。 “現在,咱們看看結果吧。” 把佐伊放進俘虜艙的時候,薩根收到了一條留言,發送者是雅列·狄拉克。 “如果你能讀到這條留言,就說明查爾斯·布廷已經死了,”留言是這麼說的,“我設定讓腦伴在運行程序,指揮智能血爆燃後立刻發送這條留言。即使爆燃沒有殺死他——其實不可能啦——他也會在幾分鐘後窒息而死。無論如何,他已經死了,我也一樣。不知道你會不會收到這條留言——希望會,也希望你平安順利。再見了,薩根中尉,很高興能認識你。若是見到凱南,告訴他,我聽了他的忠告,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薩根把留言轉發給哈維。 “了不起,”哈維說,“他是骨子裡的特種部隊士兵。” “對,確實是,”薩根說著示意哈維坐進俘虜艙,“哈維,進去。” “開什麼玩笑。”哈維說。 “總得有人陪佐伊回去,”薩根說,“我是指揮官,我留下。” “中尉,”哈維說,“那孩子又不認識我,是你把她救出魔窟的,所以也是你陪她回去。再說我還不想回去呢。我玩得太開心了。估計在殖民聯盟扔隕石砸爛這地方之前,我能把他們殺個乾淨。完事以後,我打算進去看看有什麼好東西值得搶回去。薩根,你先走吧。叫他們過幾天送個俘虜艙下來接我。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反正我會玩得很開心的。” “好吧,”薩根說,“你要是能摸進科研站,記得取回布廷實驗室里傳送模塊的存儲設備。這是首要任務。” “那上面記錄了什麼?”哈維說。 “不是什麼,”薩根說,“而是誰。” 遠處傳來嗡嗡聲。 “他們追上來了,”哈維說,“中尉,快進去。” 發射過後幾分鐘,佐伊問:“我們安全了嗎?” “對,佐伊,”薩根說,“我想我們安全了。” “爹地怎麼沒來?”佐伊問。 “不知道,佐伊,”薩根摸著佐伊的頭髮說,“不知道。” 狹窄的俘虜艙裡,佐伊向她舉起手臂,薩根緊緊抱住佐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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