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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二章

幽靈艦隊 约翰·斯卡尔齐 12800 2018-03-14
詹姆斯·羅賓斯上校仰望天空中緩緩旋轉的鳳凰行星,心想,真是忍不住啊。 斯奇拉德將軍注意到羅賓斯坐立不安。 “你不太喜歡將軍食堂,對吧,上校?”他說著把牛排塞進嘴裡。 “討厭極了,”話出口,羅賓斯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連忙添上一句,“長官。” “沒法怪你,”斯奇拉德邊嚼牛肉邊說,“禁止非將軍在這裡吃飯實在蠢到姥姥家了。順便問一句,你的水好喝嗎?” 羅賓斯低頭看著面前凝滿水珠的杯子,說:“非常提神,長官。” 斯奇拉德用叉子朝整個將軍食堂揮了一圈,說:“說起來都怪我們——我說的是特種部隊。” “怎麼說?”羅賓斯問。 “特種部隊將軍會把手下帶到這兒來,不止軍官,還包括普通士兵。因為下了戰場,特種部隊裡誰也不把軍銜真當回事,所以你會在這兒看見大批特種部隊戰士,享用美味牛排,欣賞頭頂的鳳凰行星。這就惹惱了其他將軍,不僅因為他們是普通士兵,更因為他們是幽靈旅的人。那是很久以前了,當時看見不到一歲的士兵還會讓你們真生人毛骨悚然。”

“現在也還是,”羅賓斯說,“有時候。” “對,我知道,”斯奇拉德說,“但你們現在掩飾得比較好。總而言之,過了一段時間,真生人將軍廣而告之說這裡是他們的遊樂場,於是其他人進來就只能享用一杯你面前這種提神清水。因此,上校,允許我代表特種部隊,為此帶來的不便賠個不是。” “謝謝,將軍,”羅賓斯說,“我反正不餓。” “算你運氣。”斯奇拉德又吃了幾大口牛排。羅賓斯上校盯著將軍的食物,實際上他飢腸轆轆,但說出來就太不明智了。羅賓斯在腦子裡記住,下次再被叫來將軍食堂開會,一定記得先吃東西。 斯奇拉德吞下一口牛排,把注意力放回羅賓斯身上。 “上校,聽說過埃斯托星係嗎?別查腦伴,就說你知不知道吧。”

“沒聽說過。”羅賓斯答道。 “那麼克蘭娜呢?莫納克亞呢?謝菲爾德呢?” “我知道地球上的莫納克亞,”羅賓斯說,“但我想你指的不是那兒。” “當然不是,”斯奇拉德用叉子指了指鳳凰星東側的某個地方,“莫納克亞星系在那個方向,就在鳳凰行星的躍遷視界邊上。那兒有新殖民地。” “夏威夷人的?”羅賓斯問。 “當然不是,”斯奇拉德說,“根據我得到的數據,大部分是泰米爾人。星係不是他們命名的,他們只是住在那兒而已。” “這個星係有什麼特殊的?”羅賓斯說。 “特殊在不到三天前,特種部隊的一艘巡洋艦在那裡失踪了。”斯奇拉德說。 “遭到了襲擊?”羅賓斯問,“被摧毀了?” “沒有,”斯奇拉德說,“就是失踪了。抵達後就失去了聯絡。”

“它呼叫過那兒的殖民地嗎?”羅賓斯問。 “本來就不會呼叫。”斯奇拉德的語氣很平淡,說明羅賓斯不該追問細節。 羅賓斯當然沒有追問細節,而是說:“那艘船在重返真實空間時遇到了意外?” “我們通過躍遷送去了傳感無人機,”斯奇拉德說,“沒找到飛船,沒找到黑匣子,預計的飛行路線上沒有船身殘骸。什麼也沒有。就是消失了。” “古怪。”羅賓斯說。 “一般,”斯奇拉德說,“真正古怪的是,這是本月如此失踪的第四艘特種部隊飛船。” 羅賓斯目瞪口呆地盯著斯奇拉德:“你們失踪了四艘巡洋艦?怎麼丟的?” “唉,上校,要是知道,我們早就去踩斷肇事者的脖子了,”斯奇拉德說,“而我卻還在你面前吃牛排,豈不說明我們和其他人一樣也還蒙在鼓裡嗎?”

“但你確實認為幕後有黑手,”羅賓斯說,“而不是飛船或躍遷引擎出了問題。” “當然認為幕後有黑手,”斯奇拉德說,“一艘船失踪?可能只是意外。一個月失踪四艘船,這他媽肯定是異常。絕對不是飛船或引擎的問題。” “你認為幕後黑手是誰?”羅賓斯問。 斯奇拉德被惹惱了,他放下餐具說:“老天啊,羅賓斯,你難道覺得我找你談話是因為我沒有朋友嗎?” 羅賓斯忍俊不禁,說:“那麼,奧賓人?” “奧賓人,”斯奇拉德說,“肯定是他們。就是天曉得把查爾斯·布廷藏在哪兒的奧賓人。飛船失踪的星係要麼靠近奧賓空域,要么附近有奧賓人曾經爭奪過的行星。這條線索很單薄,但我們此刻只有這一條線索。我們不知道事情的發生經過和原因,希望你能幫我指個方向。”

“你想知道我們和狄拉克二等兵的進展?”羅賓斯問。 “不介意的話。”斯奇拉德說著又拿起餐具。 “進展緩慢,”羅賓斯坦陳道,“我們認為造成記憶漏出的是壓力和感官輸入。我們無法對他施加像上戰場那樣高強度的壓力,但可以一次一點地把布廷的生活片段灌輸給他。” “布廷的記錄?”斯奇拉德問。 “不是,”羅賓斯答道,“至少不是布廷撰寫的報告和檔案,也不是其他人提供的記錄。這些東西並非來自布廷本人,而我們又不想引入外界視角。凱南和威爾遜中尉使用的是原始信息源,布廷的記錄和筆記,還有布廷的東西。” “你指的是布廷的個人物品?”斯奇拉德問。 “他擁有的物品,他喜歡的事物——還記得軟糖豆吧?還有他認識的其他人的東西。我們把狄拉克帶去布廷居住和成長的地方。你知道的,他就是鳳凰行星本地人,搭交通艇下去沒多久。”

“他倒是過得舒服,還能下去散心,”斯奇拉德嫌棄地說,“但你說進展緩慢。” “更多的布廷意識正在呈現,”羅賓斯說,“但大部分似乎只是人格。我讀過狄拉克二等兵的心理評估檔案,到目前為止,他都算是被動型的性格,更傾向於接受事情發生在身上,而不是促使事情發生。和我們共事的第一周,他確實如此;但過去這三週以來,他越來越過度自信和有領導慾望,也就是說從心理學角度講,他越來越像從前的布廷。” “這麼說,他正變得越來越像布廷。很好,”斯奇拉德說,“他回憶起什麼了嗎?” “呃,緩慢就緩慢在這兒,”羅賓斯說,“回來的記憶非常少,而且大部分和家庭生活有關,而不是工作。我們給他播放布廷口述的工作記錄,他總是一臉茫然地聽著。給他看布廷小女兒的照片,他就會焦躁不安一分鐘,然後告訴你拍照時發生了什麼。情況讓人很撓頭。”

斯奇拉德嚼著牛排,陷入思考。羅賓斯趁機享用了幾口涼水——其實沒有他說的那麼提神。 “關於小女兒的記憶沒有喚起什麼相關記憶嗎?”斯奇拉德問。 “有時候會,”羅賓斯說,“有張照片是布廷和女兒在某個研究基地,讓他想起了布廷在那裡完成的部分工作,是意識緩存的早期研究,時間在他返回鳳凰星空間站、開始使用我們獲得的康蘇科技之前。但就布廷為何決定叛變這個問題而言,他沒想起任何有價值的內容。” “給他看布廷女兒的其他照片。”斯奇拉德說。 “能找到的都給他看過了,”羅賓斯說,“其實並不多,而且這兒沒有她的物品,玩具、繪畫等等的一概沒有。” “為什麼沒有?”斯奇拉德問。 羅賓斯聳聳肩,答道:“她死在布廷返回鳳凰星空間站之前,我猜他不願意隨身攜帶她的物品。”

“這麼說就有意思了。”斯奇拉德說。他的視線像是聚焦在遠方某處,說明他正在讀取腦伴傳來的信息。 “什麼?”羅賓斯說。 “你說話的時候,我調取了布廷的檔案,”斯奇拉德說,“布廷是殖民者,但他為殖民聯盟工作的時候,卻必須駐紮在軍事研究局的設施內。來空間站之前,他的最後一個工作地點是科維爾科研空間站,聽說過嗎?” “耳熟,”羅賓斯說,“但記不清了。” “據說是個零重力實驗室,”斯奇拉德說,“搞生物醫學研究,所以布廷才去了那兒,但研究的主要是武器和導航系統。有意思的來了,空間站實際上位於一個行星環上空,離環面僅有一公里。用行星環的碎石測試近距導航系統。” 羅賓斯聽懂了。有行星環的石質行星很罕見,有人類殖民地的就更稀奇了——殖民者更願意選擇體育場大小的石塊千年落一回的地方,而空中還有軍事研究局的空間站繞軌道飛行的,恐怕就只有那麼一個了。

“奧瑪。”羅賓斯說。 “奧瑪,”斯奇拉德贊同道,“人類不再擁有的殖民地。我們永遠無法證明襲擊殖民地和空間站的是不是奧賓人。有可能是勒雷伊人襲擊了殖民地,他們在和人類作戰時削弱了兵力,在得到補充前又遭到了奧賓人的襲擊。因此我們不可能為此事向奧賓人宣戰。我們只知道還沒等人類聚集軍隊前去收復,奧賓人就宣布了對那個星系的宗主權。” “而布廷的女兒就在那個殖民地。”羅賓斯說。 “根據傷亡名單,她在空間站,”斯奇拉德把名單發給羅賓斯過目,“那個空間站很大,有家屬區。” “天哪!”羅賓斯說。 “你知道,”斯奇拉德漫不經心地說,叉起最後一塊牛排送進嘴裡,“科維爾空間站遭到攻擊時,並沒有被完全摧毀。事實上,有可靠數據表明,空間站大體完好無損。”

“哦。”羅賓斯說。 “包括家屬區。” “啊,好吧,”羅賓斯忽然明白過來,“我想說我已經不喜歡你的主意了。” “你說狄拉克的記憶對壓力和感官輸入的響應最強烈,”斯奇拉德說,“帶他去布廷女兒死去的地方,布廷女兒的全部私人物品應該也在那兒,這應該算是非常帶勁的感官輸入了吧。” “只有一個小問題,那個星係屬於奧賓,由奧賓擁有並守衛。”羅賓斯說。 斯奇拉德聳聳肩。 “這就是壓力的來源。”他說。他把餐具在盤子上擺在“完畢”的位置,從面前推開盤子。 “麥特森將軍之所以接管狄拉克二等兵,就是因為將軍不希望他死在戰場上,”羅賓斯說,“把他扔進奧瑪空域似乎違背了這個願望,將軍。” “對,可是,三天前我有四艘飛船和一千多名部下忽然失踪得像是從來沒存在過,因此將軍不想使狄拉克受到傷害的願望只能讓步了,”斯奇拉德說,“說到底,狄拉克畢竟是特種部隊的人。我可以強制執行調令。” “麥特森會不開心的。”羅賓斯說。 “難道我會嗎?”斯奇拉德說,“儘管麥特森對特種部隊和我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但我和他的關係總歸不錯。” “不止對你,”羅賓斯說,“他對所有人都高高在上。” “是啊,他倒是個公平的王八蛋,”斯奇拉德說,“他自己也清楚,但覺得無所謂。話雖如此,我可不想跟他對著幹,但迫不得已我還是會的。不過我覺得應該沒這個必要。” 侍者過來收走斯奇拉德的盤子,斯奇拉德順便點了甜品。羅賓斯等侍者離開後問:“為什麼覺得沒這個必要?” “要是我說特種部隊已經有人登上奧瑪,正在為收復星係做準備呢?”斯奇拉德問。 “我會非常懷疑,”羅賓斯說,“這種動靜遲早會引來注意,而奧賓人冷酷無情。要是被他們發現,他們是絕對不會容忍的。” “這一點你說得對,”斯奇拉德說,“但你懷疑錯了。特種部隊駐紮奧瑪已經超過一年,甚至登上過科維爾空間站。我認為我們可以不驚動任何人,讓狄拉克二等兵進出一趟。” “怎麼進出?”羅賓斯說。 “非常小心地進出,”斯奇拉德說,“再用上幾件新玩具。” 侍者帶著將軍的甜品回來:兩大塊巧克力屑曲奇。羅賓斯盯著盤子,他很喜歡巧克力屑曲奇。 “你明白要是你錯了,沒能瞞著奧賓人讓狄拉克進出空間站,奧賓人就會殺死他,你收復奧瑪的秘密計劃就會暴露,狄拉克腦子里布廷的情報也會跟著他一起消失。”羅賓斯說。 斯奇拉德咬了一口曲奇,說:“有風險。但要收益就要承擔風險。我們如果這麼做,卻沒有成功,那咱們可就他媽死定了。但要是不這麼做,就要冒狄拉克永遠無法恢復布廷記憶的風險,那我們在奧賓人的下一步計劃面前就毫無還手之力,到時候咱們一樣他媽死定了。橫豎是個死,上校,我更願意站著死,而不是跪著被處決。” “你很擅長描繪心理意象,將軍。”羅賓斯說。 “謝謝,上校,”斯奇拉德說,“盡力而為罷了。”他伸手拿起第二塊曲奇遞給羅賓斯,說,“拿著,我看你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羅賓斯望著曲奇,環顧四周道:“我不能吃。” “當然可以。”斯奇拉德說。 “按理說我不能在這兒吃東西。”羅賓斯說。 “那又怎樣?”斯奇拉德說,“去他媽的。這個傳統很可笑,你自己也知道。所以儘管打破它。拿著。” 羅賓斯接過曲奇,愁眉苦臉地盯著看。 “唉,敬愛的上帝啊,”斯奇拉德說,“難道還要我命令你吃了這鬼東西不成?” “也許有用。”羅賓斯說。 “好吧,”斯奇拉德說,“上校,我向你直接下令。吃了這該死的曲奇。” 羅賓斯吃下曲奇,侍者義憤填膺。 “看吶。”哈利·威爾遜對雅列說,兩人走進褐耳鷹號的貨艙。 “您的戰車。” 所謂“戰車”有一個碳化纖維兜籃座椅,有兩個極小的離子引擎(座椅左右各一個,功率有限,機動性更是可憐),還有一個辦公室冰櫃大小的物體,位於座椅的正後方。 “這叫戰車?太難看了。”雅列說。 威爾遜嘿嘿一笑。雅列的幽默感在過去這幾週突飛猛進,或者說越來越合威爾遜的口味——讓他想起他認識的那個憤世嫉俗的查爾斯·布廷。威爾遜對此既高興又警覺,高興是因為他和凱南做出了成績,警覺是因為布廷再怎麼說都是人類的叛徒。威爾遜挺喜歡雅列,不希望這種命運落在他頭上。 “難看歸難看,但技術是最先進的。”威爾遜說。他走過去,拍拍冰櫃模樣的物體。 “這是我們創造出的最小的躍遷引擎,”他說,“剛從裝配線上熱烘烘地下來。不光體積小,還是我們這幾十年來在躍遷引擎技術方面獲得的第一項重大突破。” “讓我猜猜看,”雅列說,“基於我們從勒雷伊人那兒偷的康蘇科技。” “被你說得像是我們乾了壞事似的。”威爾遜說。 “呃,你要知道,”雅列拍拍腦袋,“要不是康蘇科技,我也不會陷入這種困境。這麼說吧,我對使用康蘇科技持保留意見。” “說得非常有道理,”威爾遜說,“不過這東西確實不錯。我的一個朋友參與了研發,我跟你說過來著。絕大多數躍遷引擎都要求你在使用前飛入較為平坦的時空,必須遠離行星才行。這個就沒那麼挑剔了,到拉格朗日點就可以。只要一顆行星有個夠大的衛星,你就能找到五個重力場足夠平坦的臨近地點供你發動引擎。再解決幾個小缺陷,就能革命太空旅行了。” “'解決幾個小缺陷'?”雅列說,“我馬上就要使用這東西了,有缺陷可不妙。” “缺陷在於引擎對與其連接的物體質量非常敏感,”威爾遜說,“質量太大就會在時空連續體上製造出過大的局部翹曲,導致躍遷引擎行為怪異。” “比方說?”雅列問。 “比方說爆炸。”威爾遜說。 “聽起來很不鼓舞人心。”雅列說。 “唔,說爆炸不是很準確,”威爾遜說,“我向你保證,真正發生的物理過程還要更加怪異。” “你可以住嘴了。”雅列說。 “不過你沒必要擔心,”威爾遜繼續道,“需要五噸左右物質,引擎才會變得不穩定。所以這爬犁才這麼像沙灘車。就算加上你,質量也還是遠遠低於閾值。你應該不會有事。” “應該不會有事。”雅列故意重複道。 “餵,別那麼孩子氣好嗎!”威爾遜說。 “我還不到一歲,”雅列說,“我願意孩子氣就孩子氣。來,扶一把,讓我上去。” 雅列好不容易才坐進爬犁的兜籃座位;威爾遜幫他扣上安全帶,把MP放進座位一側的儲物箱。 “檢查系統。”威爾遜說。雅列激活腦伴,連接上爬犁,檢查躍遷引擎和離子引擎的完整性——一切正常。爬犁沒有手動控制裝置,雅列要用腦伴控制它。 “爬犁挺好。”雅列說。 “防護服呢?”威爾遜問。 “也挺好。”爬犁的駕駛艙是開放式的,雅列的防護服轉成真空防護狀態,頭罩會滑下來完全遮住面部,封閉起整個身體。防護服的納米機器纖維有感光能力,會把視覺和其他電磁信息直接餵給雅列的腦伴,因此雅列在頭罩遮住雙眼時反而比平時“看”得更清楚。雅列的腰部圍著重複呼吸裝置,在必要的情況下能提供一周空氣。 “那麼你可以出發了,”威爾遜說,“你在這邊的坐標已經輸入系統,從那邊返回的時候也必須有坐標。你只用輸入坐標,然後舒舒服服一躺,剩下的全交給爬犁。斯奇拉德說特種部隊的接應隊伍會在那邊等你。你的聯絡人是馬丁上尉,他有為你確認他身份而設的秘鑰。斯奇拉德說你必須不折不扣執行他的命令。明白了?” “明白。”雅列說。 “很好,”威爾遜說,“那我走了。這兒馬上開始抽真空。打開防護服。艙門一開,你就激活導航程序,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它。” “明白。”雅列重複道。 “祝你好運,雅列,”威爾遜說,“希望你能找到有用的東西。”他走出停機艙,褐耳鷹號的維生系統嘶嘶抽出艙內的空氣。雅列激活頭罩,瞬間黑暗之後,隨著防護服的視覺信號傳入,雅列的周圍感知能力來了個三級跳。 嘶嘶抽氣聲逐漸減輕,終於消失,雅列坐在真空裡。隔著金屬船身和爬犁的碳化纖維外殼,他能感覺到艙門徐徐打開。雅列激活爬犁的導航程序,爬犁從地面升起,緩緩駛出艙門。飛行計劃的軌跡顯示在雅列的視野內,目的地離此處有一千多公里,是鳳凰星和衛星貝紐之間未被其他物體佔據的L4點。離子引擎發動,雅列感覺到加速度產生的重力。 爬犁來到L4點,躍遷引擎適時激活。視野上方不到一公里處忽然出現了一組寬闊的行星環,突如其來得讓雅列驚愕不已。行星環包圍著左手邊一顆藍色類地行星的邊緣。雅列的爬犁剛才還在以可觀的速度前進,此刻卻變得一動不動。離子引擎在躍遷前一瞬間熄火,慣性並沒有跟著爬犁一起躍遷。雅列對此很高興,他覺得那兩個離子引擎太小,恐怕沒法及時停下爬犁,他會一頭扎進行星環,撞死在翻滾的巨岩上。 “狄拉克二等兵。”雅列聽見有人這麼說,核實秘鑰叮咚一聲發進腦伴。 “在。”他說。 “我是馬丁上尉,”雅列聽見對方說,“歡迎來到奧瑪。請耐心等待,我們這就來接你。” “不如你把方向發給我,我來找你。”雅列說。 “還是免了吧,”馬丁說,“奧賓人最近對這一帶的掃描比平時更勤快。我們不想給他們看見我們的機會。請原地等待。” 過了一分鐘左右,雅列發現行星環裡有三塊石頭在緩緩向他移動。 “似乎有石塊在朝我飛來,”他向馬丁發送道,“我要機動閃避了。” “別。”馬丁說。 “為什麼?”雅列問。 “因為我們不喜歡追著你跑。”馬丁說。 雅列把防護服對準來襲的石塊並放大,注意到石塊有突出的邊緣,而且都拖著像是牽引索的東西。雅列望著石塊飛近,最後來到爬犁附近。其中一塊石頭在雅列前方改變姿勢,另外兩塊石頭開始連接牽引索。石塊有一個人那麼大,呈不規則的半球形,近看像是沒有頭部開口的烏龜殼,以四角對稱伸出四個突起,突出物各有兩個關節,末端是張開的手掌,都有能對折的大拇指。石塊下端平坦,色彩斑斕,中央有一條線,說明下端是能打開的,上端並排有幾小塊平坦而光滑的補片,雅列估計那是感光材料。 “沒想到吧,二等兵?”石塊發出了馬丁的聲音。 “沒有,長官。”雅列說。他在內部數據庫裡查詢與人類友好(至少不公開抱有敵意)的少數幾個智慧物種,卻沒有找到有誰哪怕只是稍微有點像面前這怪物。 “我以為你會是人類。” 雅列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好笑情緒,馬丁說:“我們是人類,二等兵,和你一樣是人類。” “你看著不像人類。”話剛出口,雅列就後悔了。 “當然不像,”馬丁說,“但我們也不居住在典型的人類環境中。我們經過改造,以適應所生活的地方。” “你們住在哪兒?”雅列問。 馬丁的一條突出物朝周圍揮了揮,說:“這兒,適應居住在太空裡。防真空的軀體。用有光合作用能力的條帶獲取能量,”馬丁拍拍他的下部,“這裡面有個器官,養殖改造過的海藻,提供我們需要的海藻和有機化合物。我們可以在這兒一住就是幾週,執行刺探和破壞任務,而奧賓人根本不知道我們來了。他們一直在尋找防衛軍飛船,肯定困惑得要死要活。” “那是當然。”雅列說。 “好了,斯特羅斯說我們可以走了,”馬丁說,“我們要拖你回去,等著。”雅列覺得爬犁一抖,接著是微弱的震顫,牽引索開始收緊,拖著爬犁駛向行星環。石塊飛得很穩定,靠後肢的小型噴氣背包調整姿勢。 “你們天生就是這樣?”雅列問。 “我不是,”馬丁說,“他們在三年前創造了這個軀體型號。一切都是全新的,然後徵求志願者測試。不經測試就把意識丟進去,那就太極端了。我們想知道人類能不能適應它而不發瘋。這具軀體幾乎是個全封閉系統。氧氣、營養成分和水汽來自我的海藻器官,排出的廢物反過來供海藻食用。不需要像人類那樣吃喝,甚至不像普通人那麼撒尿。不做你天生應該做的事情確實能讓人發瘋。你肯定不相信不撒尿能傷害你的心智,但請相信我,確實會。這是他們在全面投產前必須解決的問題之一。” 馬丁指著另外兩塊石頭說:“吶,斯特羅斯和波爾,他們天生就是這個軀體,在裡面過得非常適應。我跟他們解釋吃漢堡和拉屎,他們看我的表情像是我發瘋了。給他們解釋普通人的性生活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他們也過性生活?”雅列訝異道。 “性慾可不能隨便瞎擺弄,”馬丁說,“那對物種來說是壞事。對,我們隨時都能過性生活。”他指著下端說,“我們這兒有開口,外殼邊緣能和其他人的外殼邊緣無縫連接。我們能用的體位比較受限制。你們的軀體比我們的更加靈活。但另一方面,我們能在真空裡打炮。這把戲就夠瞧的了。” “應該是吧。”雅列說。他覺得上尉正在步入“過度分享”的領域。 “但我們是另外一個人種,這點毫無疑問,”馬丁說,“連命名體係都和特種部隊的其他人不一樣。我們的姓氏來自往日的科幻作家,而不是科學家。我換軀體的時候連名字也一塊改了。” “你還會換回去嗎?”雅列說,“換回普通軀體?” “不了,”馬丁說,“剛換過來的時候還願意,但現在已經習慣了,這就是我的普通軀體,而且還是大勢所趨。防衛軍製造我們是為了創造戰鬥優勢,和創造原來的特種部隊一樣。結果很成功。我們就像暗物質,可以偷偷摸向飛船,敵人以為我們是碎石,直到我們在和飛船擦身而過時把便攜核彈貼在船殼上,接下來嘛,他們就什麼都沒法以為了。” “但還不止如此,”馬丁繼續道,“我們是第一批為適應太空生活而有機改造的人類。我們的每個器官都是有機體,甚至包括腦伴——我們擁有第一批完全有機的腦伴。這個改進將廣泛應用於特種部隊的下一個新軀體型號。我們的所有東西都通過DNA表現。他們要是能找到讓我們自然繁殖的辦法,那人類就有新物種了:宇宙人,居住在行星際的空間之中。到時候我們就不需要為了土地打仗,意味著人類將會勝利。” “除非你不想長得像烏龜。”雅列說。 馬丁送來一陣強烈的好笑情緒。 “說得好,”他說,“確實如此,我們也知道。我們自稱卡美拉,你明白的。” 雅列困惑片刻,想起他在卡森營地以十倍速觀看的科幻電影,這才回過神來。 “就是那個日本怪物?” “你明白了。”馬丁說。 “你們也能噴火嗎?”雅列問。 “問奧賓人吧。”馬丁說。 爬犁進入了行星環。 鑽進科維爾空間站側壁上的窟窿,雅列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具屍體。 卡美拉之前報告特種部隊說科維爾空間站大體完好,但“大體完好”對居住在真空裡的士兵顯然意義不同。空間站內沒有空氣、生命和重力,多虧了太陽能電池板和堅固耐用的工程設計,部分電路系統還沒有切斷供電。卡美拉很熟悉空間站,他們來過這裡,蒐集沒有被奧賓人摧毀或掠走的檔案、文件和物品。他們沒有碰屍體,因為奧賓人還時不時地登上空間站,要是屍體數量大幅度減少,他們多半會注意到。因此脫水的冰冷屍體都還在空間站內漂浮。 這具屍體貼在走廊艙壁上。炸開這個窟窿的時候,雅列估計屍體應該不在附近,爆炸造成的減壓會把他吸入太空。雅列轉身向馬丁確認。 “新飄來的,”馬丁證實道,“至少沒在這個區域見過。屍體和各種物品總在空間站裡飄來飄去。你要找的人裡有他嗎?” 雅列飄向死者。屍體被烤乾了,所有水分都已沸騰散失。就算布廷認識他,現在肯定也認不出了。 雅列看著死者的白大褂,姓名牌說他叫厄普托·查特傑。紙一樣的皮膚是綠色的。名字應該屬於殖民者,但他顯然曾是某個西方國家的公民。 “不知道他是誰。”雅列說。 “那就走吧。”馬丁說。他用兩隻左手抓住欄杆,推著軀體飄進走廊。雅列跟上去,遇到屍體碰撞著飄過走廊就鬆開欄杆躲避。天曉得他會不會在走廊里或其他某處撞見佐伊·布廷的浮屍。 不,一個念頭說。他們沒有找到過她的屍體。他們幾乎沒有找到殖民者的屍體。 “停下。”雅列對馬丁說。 “怎麼?”馬丁問。 “我記起來了。”雅列說著閉上眼睛,儘管他還戴著頭罩。再睜開眼睛,他覺得思路更加敏銳,精神更加集中。他同時知道了應該去什麼地方。 “跟我來。”雅列說。 雅列和馬丁是從武器研究區進入空間站的,向著轉軸走是導航和生物醫藥研究區,轉軸中央是零重力實驗室。雅列領著馬丁向轉軸走,順時針穿行於走廊之間,偶爾停下,讓馬丁用千斤頂撬開不工作的應急門。走廊照明燈的電力來自太陽能電池板,光線雖然微弱,但對於雅列的增強視覺已經綽綽有餘。 “到了,”雅列最後說,“這是我做研究的地方。也就是我的實驗室。” 實驗室充滿了碎屑和彈孔。闖進實驗室的人對搶奪技術成果毫無興趣,只想殺死裡面的所有人。檯面和一張桌子的側面有乾涸的黑色血跡。至少有一個人中槍死亡,但屍體不在這裡。 杰羅姆·寇斯,雅列心想。我的助手叫這個名字。他出生在危地馬拉,小時候移民到美國,正是他解決了緩存溢出的問題—— “媽的。”雅列罵道。有關傑瑞·寇斯的記憶漂浮在腦海裡,努力尋找背景信息。雅列掃視房間,尋找電腦和記憶存儲設備,但一無所獲。他問馬丁:“你們的人拿走了這兒的電腦嗎?” “沒動這個房間的,”馬丁說,“我們找到機會進來之前,有些實驗室的電腦和其他設備就已經失踪,肯定被奧賓人或其他什麼人拿走了。” 雅列推著自己飄到他知道屬於布廷的辦公桌前。桌面上的東西早就飄得不知所終。雅列拉開抽屜,找到的都是文具、活頁夾之類的東西,沒有特別有價值的。正要關上放活頁夾的抽屜,雅列看見其中一個活頁夾裡有紙張。他停下來,從中抽出一張紙。一幅畫,有佐伊·布廷的簽名,字寫得很有熱情,不怎麼清晰。 她每週三上美術課的時候,都要給我畫一幅畫。每次我拿到一幅新的,就用圖釘掛起來,取下上一幅收進活頁夾。從來不扔掉。雅列瞥了一眼辦公桌上方的軟木板,有圖釘,但沒有畫。最後一幅大概飄到房間的某個角落裡去了。雅列按捺住非得去尋找的衝動,推了一把辦公桌,飛向房門。馬丁還沒來得及問他去哪兒,他就飛進了走廊。馬丁連忙追了上去。 科維爾空間站的工作區走廊猶如醫院般空空蕩盪;家屬區則盡量表現得完全不同。腳下舖著地毯——儘管只是工業地毯。美術課的老師鼓勵孩子在走廊牆上作畫,畫裡有太陽、貓狗和鮮花山丘,除非你是家長,否則絕對不會認為那是藝術。而走廊裡的碎屑和牆上的零星黑色血跡也破壞了歡樂的氣氛。 布廷是研究的帶頭人,而且有小孩,所以住處比大部分人的寬敞,但仍舊狹小得令人難以忍受——空間在空間站上非常珍貴。布廷的住處是十號,位於C走廊盡頭(C代表貓,牆上畫滿了各種構造稀奇古怪的貓)。雅列拖著身體在走廊裡飛向十號房間。門關著,但沒有鎖。雅列拉開門,飄了進去。 和其他地方一樣,物品也在房間裡無聲飄蕩。雅列認出了其中一些,另外一些他認不出來。一本書是大學朋友送的禮物。相框裡的一張照片。一支筆。他和謝莉爾度蜜月時買的小地毯。 謝莉爾,他的妻子,登山時失足摔死。就在他來這裡前辭世,出發前倒數第二天是她的葬禮。他記得他在葬禮上抓著佐伊的手,聽見佐伊問媽媽為什麼要走,要他許諾永遠不離開她。他當然許諾了。 布廷的臥室很小,旁邊佐伊的臥室對五歲以上的人來說都狹窄得難受。超小號的兒童床塞在一個角落裡,卡得緊緊的,所以沒有飄走,連床墊都還在原處。圖畫書、玩具和毛絨動物四處飄蕩。其中一樣東西吸引了雅列的目光,他伸手抓住。 大象巴巴。在殖民聯盟停止接受富國殖民者之前,行星鳳凰就已經是殖民地了,這裡有很多法國人,布廷就是法國血統。巴巴與阿斯泰利克斯、丁丁和呆子都是鳳凰星兒童喜歡的卡通人物,這些角色紀念的是地球上的童年時光,地球離鳳凰星太遠,很少有人會想起它。佐伊沒見過活生生的大象——進入太空的大象屈指可數——但謝莉爾把巴巴當四歲生日禮物送給佐伊時,她仍舊喜出望外。謝莉爾死後,佐伊將巴巴當做圖騰,不管去哪兒都要帶著它。 他出發去鳳凰星做為期數週的最終測試,把佐伊留在海倫娜·格林的住處,他還記得佐伊因為沒帶巴巴而哭得多麼傷心。他已經快要誤機,沒時間回去取。最後他答應給她的巴巴找個塞萊斯特,這才止住她的哭泣。安靜下來的佐伊親了他一下,去凱伊·格林的房間和小朋友玩了。隨後他就完全忘了巴巴和塞萊斯特這件事,直到按計劃要返回奧瑪和科維爾的那一天。正在琢磨該怎麼合情合理地解釋他為何空手回家,忽然有人把他拉到一邊,說奧瑪和科維爾遭到攻擊,基地和殖民地全員盡滅——他的女兒,他最愛的那個人,孤單惶恐地死去,遠離愛過她的所有人。 雅列抓著巴巴,意識和布廷記憶之間的障礙土崩瓦解,他感覺到布廷的哀慟和憤怒,就彷佛這是他自己的情緒。找到關鍵了。正是這件事,他的女兒,他的佐伊·喬麗,他的歡樂源泉,她的死讓布廷走上了叛變之路。雅列無力地抵抗著,感覺著布廷的情緒,勉強想像得知女兒死訊時的厭惡和驚駭;生命中由女兒佔據的位置,現在是空洞而可怕的痛楚;還有,瘋狂而怨毒的慾望,想在哀悼之外做些什麼事情。 記憶的洪流沖垮了雅列,事情一件件想起來,闖進意識,紮下根鬚,激得他不停喘息。記憶闖進意識的速度太快,有些本身就不完整,有些他無法完全理解,用粗略的線條勾勒出布廷叛變之路的輪廓。雅列不記得他和奧賓人第一次接觸的過程,只記得一種發洩的感覺,像是做了某個決定,這個決定將他從揮之不去的痛苦和憤怒之中解放了出來——他看見自己和奧賓人達成協議,以他關於腦伴和意識研究的知識換取安全的容身之處。 他無法把握科學工作的細節,理解布廷的這些知識需要大量訓練,而雅列的大腦根本沒有這些訓練所需要的神經通道。他只得到了感官體驗的記憶:策劃假死逃遁時的快樂,與佐伊分離時的痛楚,離開人類空域、著手創造復仇工具的慾望。 在紛亂的感覺和情緒之中,偶爾也有確鑿的記憶如珠寶般閃光,是在記憶場裡重複出現的數據,是因為不止一次事件而記住的內容。有些事情在記憶中忽隱忽現,但他就是抓不住。他知道佐伊是布廷叛變的關鍵,但不知道這個關鍵究竟是怎麼起作用的,他覺得每次伸出手,答案都會滑出手心,他急得心癢難耐。 雅列轉而將注意力放在確鑿而能把握住的記憶片段上。雅列的意識圍住其中一段記憶,那是個地名,從說話方式不同於人類的異族的語言粗略翻譯而來。 雅列知道布廷在哪兒了。 布廷住處的大門滑開,馬丁抓著門框飄進來,見到雅列在佐伊的房間裡,推動身體飄向他。 “該走了,狄拉克,”他說,“瓦列說奧賓人快到了。他們肯定在空間站裝了監控設備。我真蠢。” “給我一分鐘。”雅列說。 “沒有一分鐘了。”馬丁說。 “好吧。”雅列說,他抓著巴巴飄出房間。 “現在可不是拿紀念品的時候。”馬丁說。 “閉嘴,”雅列說,“咱們走。”他推著軀體飄出布廷的住處,沒有回頭看馬丁有沒有跟上。 厄普托·查特傑還在雅列和馬丁最初看見他的地方。在外窺探的奧賓偵察機卻是新出現的。 “沒有別的路可以離開空間站嗎?”雅列問,他和馬丁擠在查特傑的屍體旁邊。他們能從一個角度看見偵察機,不過偵察機顯然還沒有發現他們。 “當然有,”馬丁說,“問題在於我們能不能在其他偵察機出現前趕到地方。逼不得已的話,我們可以敲掉一架偵察機。再多就有麻煩了。” “你們班的人呢?”雅列問。 “正在過來的路上,”馬丁說,“我們盡量把環外活動控製到最低點。” “換了其他時候倒是個好主意。”雅列說。 “我不認得那艘飛船,”馬丁說,“像是新型號的偵察機,我連它有沒有武器都不清楚。要是沒有,咱倆用MP應該就能敲掉。” 雅列思考著這個方案。他抓住查特傑,把屍體朝洞口輕輕一推。查特傑緩緩飄過洞口。 屍體有一半通過了洞口,馬丁說:“目前看還不錯。” 查特傑突然四分五裂,偵察機射出的子彈擊穿了凍乾的屍體。肢體碎塊劇烈轉動,又被穿過洞口的彈雨打得粉碎。雅列能感覺到子彈打在走廊對面牆上的衝擊波。 雅列有了一種特殊的感覺,像是大腦在被針戳。偵察機微微改變姿勢。 “臥倒!”雅列想對馬丁說,但信息沒傳過去。雅列站穩腳跟,抱著馬丁一起臥倒,又一輪彈雨打過走廊,把洞口撕得更寬大,擦著雅列和馬丁的身體飛過去。 明亮的橙色火焰在外面一閃,從他臥倒的位置,雅列看見偵察機猛地一歪。偵察機下方,一枚導彈畫著弧線飛上來,擊中偵察機的腹部,將它炸成兩截。雅列默默記住:卡美拉確實能噴火。 “——玩得真開心,”馬丁說,“現在我們必須躲藏一兩週了,奧賓人會四處搜索炸毀飛船的兇手。二等兵,你給我們的生活增加了不少樂趣。現在該走了。弟兄們已經把牽引索射上來了。趁著其他偵察機還沒趕到,咱們快逃。”馬丁起身爬過去,一使勁飛出洞孔,飄向懸在上方五米處的牽引索。雅列跟上去,一隻手抓住牽引索保命,另一隻手攥緊巴巴。 奧賓人搜捕了三天,這才罷手。 “歡迎回來,”威爾遜說,他走近爬犁,忽然停下,“那是巴巴?” “是啊。”雅列坐在爬犁上,把巴巴抱在大腿上。 “我好像不太想問你這是發生了什麼。”威爾遜說。 “你會想的,”雅列說,“相信我。” “和布廷有關?”威爾遜問。 “和他的關係太大了,”雅列說,“哈利,我知道了他為何叛變。我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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