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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嶄新活動

異種人生 倪匡 7490 2018-03-14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很猶豫。這是我經常說的話,我常說:事情如果牽涉到了地球以外的事情,人類的語言就會不夠用。 白素現在這樣說,又是甚麼意思? 白素接下來所說的話立刻解答了我的疑問。 她道:“事情在超出人類現在知識範圍之外的時候,人類現有的語言也就不夠用。我不知道該用甚麼專門名詞,不過可以肯定他們現在的情形有異於做夢。” 溫寶裕的腦筋居然動得比我更快,他發出了一下驚呼:“你是說,我爸真的將紅綾帶到那地方去了?” 或者溫寶裕並不是腦筋動得比我快,我也立刻想到了這一點,可是我卻想多了一層:他們人明明在這裡,這種想法若要成立,首要肯定真的有“那地方”,其次要承認人可以除了身體之外,還有別的方式可以到另外一個地方去,這又牽涉到了靈魂和身體分離,進行“神遊”的問題,非常複雜。

由於想到了這些複雜的問題,而溫寶裕想到就說,所以先問了這個問題。 這時候我已經完全可以肯定,白素對這件事情早有她的設想,而且在她離開的那個下午,她可能還和有關人等去商量過,有了一定的假設。 既然如此,就听她如何說。 白素接下來,確然說了她所想到的一切,可是說話卻並不流利,完全不是她原來的作風,這當然是由於要說的事情,超出人類知識範圍之外,所以現有的人類語言不夠使用,她要用新的、人類沒有使用過的語言來表達之故。 在這種情形下,不但她說得有點吃力,我們聽的人,同樣也要很用心,不然就不會明白。 白素先點了點頭,肯定了溫寶裕這個問題,認為確然是溫伯如將紅綾帶到他所說的那地方去了。 這實在很難以想像。

我在這時候所想到的是:溫伯如對我們所說的有關那地方的事情,是他自己在睡眠狀態之中腦部活動所產生的影像而形成的記憶。 (多麼複雜的一句話!) (能夠用“夢境”這個詞來代替麼?) (不能,因為那不是做夢,是和做夢相類似可是又有很大程度不同的另外一種腦部活動,從溫伯如的例子來看,這種活動對他來說和真實無異。) (所以只好用複雜的語句來表達──白素接著所說的話,有很多類似之處,因為人類現有語言沒有一個名詞是有關這種腦部活動現象的。) 在白素點頭表示紅綾真的被溫伯如帶到那地方之後,我心念電轉,想到了許多,同時我卻搖頭:“這太不可思議了──就算他自己能到那地方去,他如何能帶別人也去?”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問題太深奧了,要放在後面才解決。先要弄明白的是:他自己是如何到那地方去的?” 我還是不斷搖頭──豈止是他帶人到那地方去深奧,他自己是如何去的,也夠深奧的了。 他人在睡覺,可是他人卻又同時到了另一個地方。 人是一個人,一個人只有一個身體。所以到了另一個地方的必然是身體之外的東西,這東西甚麼沒有人知道,不過卻很玄妙的有一個現成的名詞:靈魂。 所以他是身體在睡覺,靈魂到那地方去的。 就是所謂“靈魂出竅”的形式。 我把我所想到的說了出來,白素並沒有立刻肯定,想了一想,才道:“可以這樣說──靈魂出竅這種情形雖然現代科學並沒有證實,可是這種情形長久以來,存在於人類的想像之中,有語言可以說明,我們就用這種說法好了,雖然我認為情形應該有所不同,可是這不同卻難以表達。”

我不禁苦笑──“靈魂出竅”已經夠玄的了,而白素卻說情形比它更甚,非但難以表達,我也無法想像。 溫寶裕很有同感,他道:“就當它是靈魂出竅好了,不然一開始就無法表達,怎麼說下去。” 白素表示同意:“好,首先,他使自己進入睡眠狀態,然後在睡眠狀態之中,靈魂和身體分離……” 白素在說到這裡的時候,神情有些遲疑,又重複了一句:“進入睡眠狀態……” 我立刻道:“是類似睡眠的一種狀態,並不完全是睡眠,不過為了說話方便,不妨稱之為睡眠狀態──只要我們知道其中的分別就好。” 白素點了點頭:“對,我們只好藉用現有的語言,可是必須明白其中的分別。” 溫寶裕道:“其中分別如何,等我爸醒來之後,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很是興奮,因為現在的情形,是我們發現了人類腦部活動的一種新的現象,這種現象怪異莫名,無法用現有語言表達,這種現象,對人類生活會有甚麼樣的影響,也完全無法評估。 溫寶裕說等他父親醒來,事情就可以真相大白,我和白素都不以為然,因為溫伯如顯然有過許多次這樣的經驗,也把發生這樣的事情時的情形詳詳細細告訴過我們,可是他卻完全不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 他把在“睡眠狀態”中發生的這種情形,完全當成了是他的真實生活! 他根本分不清他哪些時候是生活在清醒狀態之中,哪些時候是生活在“睡眠狀態”中,也就是說他混淆了現實生活和“夢境”。 所以不可能等他醒來之後,說明一切──他的說明,我們已經領教過了。應該把希望放在紅綾身上,希望她能夠對這種從來未被人類所知的腦部異種活動,有新的體會,可以作出說明。

溫寶裕看到了我們聽到了他的話之後的反應,也知道我們在想些甚麼,他道:“現在我知道何以我父親敘述他的遭遇時,我們覺得有那麼多疑問,有那麼多地方我們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接受,以致認為完全是他的妄想,真是冤枉他了!” 溫寶裕一直非常維護他的父親,這番話目的當然也是如此。對於這番話我不完全同音,可是卻也想不出如何反駁,直接的反應是大搖其頭。 溫寶裕瞪著我,道:“那些事情,確然是他的經歷,並不是他的妄想,只不過他的那些經歷,是發生在另外一種我們還無法了解的狀況之中而已!” 我還是搖頭:“可是他把發生在那種狀況中的事情,和正常生活混在一起,這就很有問題!發生在那種狀況中的事情,類似夢境,所以他的情形基本上和一個人分不清做夢時發生的事情和實際生活一樣,並不正常。”

我已經說得相當客氣──事實上如果人將做夢和現實生活混淆在一起的話,豈止是不正常而已,簡直就是神經病。 卻不料溫寶裕還是可以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舉起手來,表示他要說的話很重要,他道:“請非常注意,我們現在所說的'做夢'、'夢境'等等,只不過是藉來用的名詞,實際上那完全是另外一種情形。” 我也舉起手,表示同意他的話,溫寶裕甚至興奮得臉上發紅,他道:“那另外一種情形,也可以說是一種生活──” 我不等他再繼續發揮下去,就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等一等,那種情形,怎麼可以稱為'生活'?” 溫寶裕瞪大了眼:“當然可以,生活是人腦部活動所形成──”

我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也包括身體活動!” 溫寶裕很激動──自從我和他認識以來,發生過無數次爭論,大概以現在的爭論最為激烈。 他雙手揮動,也提高了聲音:“身體算甚麼,人的一切活動,都由腦部決定。” 我道:“腦部決定了,而沒有身體去執行,那就不叫生活,只是幻想。” 溫寶裕道:“在外人看來他身體沒有行動,在他自己來說,只要腦部有活動,活動形成記憶,也就是生活。” 我道:“或許是,可是身體有參與的生活,和只有腦部活動的情形,總有不同,不能混在一起。古人記載之中,很有些相似的情形,像《南柯夢》、《黃粱夢》等等,甚至在只有腦部湩動的情形下過了一生,可是當腦部活動又和身體活動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會知道兩者的不同,不會混在一起。”

我說得小心之極,像“當腦部活動又和身體活動結合在一起的時候”這樣的話,實在不像是人說的話。用正常的人話來說,應該是:“夢醒之後”。 可就是因為我們現在討論的事情,無法用人類現有語言精確表達,所以只好如此累贅。 溫寶裕不停眨眼,白素聽我們爭論,一直在留意外面大樹上的情形,直到這時候,她才道:“你舉的例子不合適──你說的腦部活動是人做夢的那種活動,而現在我們在說的一種新的活動。人人都有做夢的經歷,可是我相信自有人類以來,只有兩個人有那種新的腦部活動,就是他們。” 白素說到最後,向看來還在睡覺的溫伯如和紅綾指了一指,又道:“而溫伯如先生是人類第一個有這種經歷者,而且我相信這種新的腦部活動,是經過他長期研究之後,通過藥物的作用而達成的,堪稱──”

白素說到這裡,溫寶裕已經急不及待地叫道:“堪稱偉大之極!” 我並不是不同意白素的話,也可以諒解溫寶裕對溫伯如的評價──兒子總會在一定程度上崇拜父親,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可是我還是有不以為然之處。 我道:“如果發明了可以使腦部產生新活動的藥物,確然是非凡成就──雖然許多迷幻藥也有使腦部產生異樣活動的功能──” 溫寶裕又舉起手來:“我抗議!” 我道:“我的意思是:單一的腦部活動,無論如何脫離不了只是想像的範圍,如果分不清想像和現實生活,這就不正常。” 溫寶裕簡直強詞奪理了,他道:“你對這種腦部活動一無所知,為甚麼一定要將它和現實生活分開來,為甚麼混在一起就不正常,同是由一個腦子產生的活動,為甚麼非分開不可?” 我明明知道溫寶裕所說的不能成立的,可是卻也不容易反駁。而白素卻再次站在溫寶裕那一邊,她補充道:“像溫伯如這樣的情形,也不能說他分不開現實和想像,因為兩者都由腦部活動而產生記憶,所以如他來說,事情就像真正發生過一樣。” 我道:“我並不否認這一點,可是也必須弄清楚:事情只不過是像'真正發生過一樣',而事實上是沒有發生過。” 溫寶裕有了白素撐腰,說出來的話,更是匪夷所思至於極點,他道:“甚麼叫做'事實上沒有發生過',對有這種新腦部活動,有新方式經歷的人來說,他所經歷的一切,就是事實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望著他,本來對於會發出這種妄語的人,實在不值得和他再多說甚麼。可是溫寶裕究竟交情非凡,不同別人。 所以我居然心平氣和,道:“還是很不同,在他的記憶之中發生過的事情,和真正發生過的事情最大的不同,是在於真正發生過的事情有實物可證明。而只是腦部活動所產生的一切,沒有實物可以證明真正有這種事情發生過。” 我這番話完全無可反駁,因為不管是做夢也好、類似做夢也好、是腦部最新的活動使人能產生親歷其境的記憶也好,只要只是腦部活動,就怎麼樣也活動不出任何實物來的。 溫寶裕不斷眨眼,確然再也無話可說。 可是這時候忽然有人叫道:“有人嗎?化驗所來收化驗品!” 溫寶裕直跳了起來,先大聲答應,然後向我道:“這新的腦部活動,和只是產生記憶不同,內容如何我們完全不了解,不過可以有實物證明,有那三個人給的七種藥材!” 我伸手:“那七種藥材在哪裡,拿來看看。” 這時候兩個青年人走了進來,是化驗所派來取櫃子的。溫寶裕道:“我拿不出來,可是至少你也不否認有它們存在的可能,不然何必多此一舉!” 這時候不但那兩個青年不知道我們在說甚麼,連白素都不明白,溫寶裕興沖衝帶人去抬櫃子,我把發現那櫃子的經過,向白素說了說。 白素眉心打結,想了一會,才道:“溫寶裕說得對,至少你不否定有這七種藥材存在的可能。” 我道:“我一向不否定任何可能!” 其實白素本身也很猶豫,她又想了一會:“可是你卻認為部活動不論甚麼形式,都無法有實物證明。” 老實說,這時候我思緒紊亂之極,實在理不出一個頭緒來,甚至紊亂到了自己說話矛盾,出現了前言不對後語的現象。 後來檢討這種情形的原因,實在是由於面對的事情完全在我知識範圍之外,非但語言無法表達,連思想都無法適應,所以才有這樣的情形。 所以當時我對白素的話,也無法有進一步的解釋。 溫寶裕看著那兩個青年抬了櫃子出去之後,出言更是驚人,他道:“不知道他們甚麼時候才會回來,我要去找他們!” 一時之間我實在不明白他在說甚麼! 白素卻問道:“你怎麼去?” 在這件超乎知識範圍之外的事情上,由於實在太新、太不可想像,所以才會形成思想上的紊亂。不過從頭到尾,白素對於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最強,溫寶裕其次,我最差勁。 舉例來說溫寶裕說“要去找他們”,其實我也知道他的意思是他也進入類似睡眠狀態,由腦部活動去和正不知道處於甚麼狀況中的溫伯如和紅綾會合。 可是由於其中有太多的“不知道”,所以變得我不能接受,也就成了不明白他在說些甚麼。 我相信白素一樣有太多“不知道”,可是她卻跳過了那些不知道,所以她可以立刻問溫寶裕怎麼去。 溫寶裕道:“剛才你分析說到達那種境界,有藥物幫助,我相信那藥物就是黑甜湯。” 我努力使自己的思想方法和白素一樣,果然有效,可以和溫寶裕的話接上榫,我立刻道:“你以為服了黑甜湯,就可以到'那地方'去。” 溫寶裕其實也無法肯定,所以他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我則大搖其頭:“要是你不知道到了甚麼地方去,那怎麼辦?” 溫寶裕了無恐懼:“那就到不知道甚麼地方去一遭!”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堅決之極,我用力一揮手,正想叫他別胡鬧了,白素已經問:“你知道黑甜湯的劑量嗎?” 白素這樣問,顯然已經同意了溫寶裕“到那地方”去,我不禁大驚失色──溫寶裕胡鬧也罷了,怎麼白素也跟著胡鬧起來! 我忙道:“你們在說甚麼啊!這黑甜湯是可以隨便服用的嗎?吃了要是不醒,長在不知道甚麼地方不回來,溫媽媽找起人來,如何應付。” 我把事情看得嚴重之極,溫寶裕卻居然還笑得出來,他笑著道:“我媽如果來找人,我人還在啊,只不過看起來像是睡著了而已。” 我總覺得不妥當之極,所以不住搖頭。 溫寶裕卻挑戰似的望著我,道:“不知道發生了甚麼變化,照說衛斯理聽到我要去,就算不立刻要和我一起去,也必然會鼓勵,就算不鼓勵,也絕對不應該阻止!” 我苦笑,道:“還會是甚麼變化,當然是──” 我下面的話還沒有出口,白素就重重撞了我一下,不讓我說下去,她自顧自對溫寶裕道:“少服好過多服。” 溫寶裕立刻點頭表示同意。 白素這才轉過頭來,向我道:“小寶是非去不可的!他要是不去,就不知道真正的情形如何,不知道在他父親身上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不能洗脫他父親是妄想症患者的嫌疑,所以縱使冒險,也要試一試。” 溫寶裕聽了,十分感動,向白素深深鞠躬。 我道:“等紅綾回來,聽紅綾怎麼說,也是一樣。” 這時候我和他們雖然還有不同的意見,可是基本認識已經一致,所以我說紅綾“回來”,而不說紅綾“醒來”。 白素搖頭:“不一樣。紅綾是在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會發生甚麼事情的情形下腦部開始異常活動的,在思想上毫無準備,她的情形會和溫伯如類同,只怕聽她說經過,就像聽溫伯如說話一樣。而小寶卻是在有準備,知道會有腦部異常活動的情形下進入未知境界的,所以可以更清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我道:“照這樣說,我們也應該一起去才是。” 白素微笑:“讓他們年輕人去就夠了。” 我呆了半晌──白素說得很簡單的一句話,內容其實豐富之極,不但回答了剛才溫寶裕所問“衛斯理髮生了甚麼變化”的這個問題,而且也把剛才我給他打斷了的話頭,作了盡在不言中的延續。 我很是感慨,接下來的時間,我一直沒有說話,看溫寶裕興致勃勃地調弄白素帶來的黑甜湯,和白素討價還價,他要多,白素要少,結果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多是少,只見到他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向我們望了一眼,向大樹走去。 看他的樣子,像是也想爬上樹去“睡覺”,可是還沒有走到大樹,人已經搖搖擺擺,到了大樹下,身子一歪,就倒在他父親的身邊了。 我和白素趕過去看,他早已進入了類似睡眠狀態──看起來是在沉睡,然而根據我們的新發現,他並不是在睡覺,而是在一種不知名的狀況之中。 在這種不知名狀況中,他腦部有異常活動,類似靈魂出竅或神遊,會到達不知道甚麼地方去,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 有太多的“不知道”,所以甚麼事情都可以發生。 溫寶裕當然很清楚這一點,可是他在進行的時候,完全沒有絲毫恐懼,我們會和這年輕人關係如此密切,當然不是偶然的事情。 我吸了一口氣:“保佑──” 我說了兩個字,就停了下來,望向白素,示意她如果猜得到我想有甚麼樣的保佑,就請她接下去說。 白素瞪了我一眼:“保佑溫媽媽不要突然出現!其實溫媽媽也沒有那麼可怕。” 我惡向膽邊生:“如果她來了,給她喝一大碗黑甜湯!” 白素又好氣又好笑:“你要是真這樣做,小寶回來之後,不會放過你!” 我對於“回來”這樣的說法,雖然可以接受,不過總是覺得很礙耳,我望著樹下樹上的三個人,皺著眉:“他們現在的情形怎麼樣,實在無法想像,我們是不是應該也去,才能真正了解情形如何?” 白素顯然也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在想了一會之後,她還是搖了搖頭:“情形太不可測,需要有人在一旁守候,以防有非令他們醒過來的時候,可以出手。” 白素在這句話中,又用了“醒過來”,由此可知她也一樣,很是混淆,我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白素立刻道:“其實,醒來了就是回來了,他們現在的情形,我們固然無法完全了解,可是既然是腦部活動,實際上還是脫離不了靈魂和身體的關係,靈魂離開身體,身體就進入類似睡眠狀態,靈魂回來,身體結束睡眠狀態,也就是醒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白素這樣分析,十分透徹,把靈魂和身體分開來看,就不會混淆了──回來的是靈魂,醒來的是身體。不管說“回來”也好,說“醒來”也好,都是同樣的一回事。 明白了這一點,更重要的是對當前的怪現象至少有了一種假設,假設異種腦部活動,可以使人的記憶組(靈魂)離開身體,到他處去,這就是現在發生的情形。 我想了一想,道:“這樣看來,還是和'神遊'一樣!” 白素皺著眉,遲疑了片刻,才道:“我曾經聯絡了一個研究'神遊'很有心得的人,和他詳談了幾小時──” 我“嗯”了一聲,知道就是那次她離開半天時發生的事情,她沒有說明那個人是甚麼人,可想而知當然和非人協會有關,非人協會行事有點鬼鬼崇崇,白素加入久了,不免受些影響,我自然不會見怪。 白素繼續道:“據他說,他紀錄了許多具有'神遊'能力的人在神遊時候的情形,都證明在神遊時,到了他處,那個地方是實際存在的──這就和做夢不同,做夢可以去到實際上並不存在的地方,像溫伯如所說的'那地方',似乎並不屬於神遊可以到達的範圍,而溫伯如的情形,又不能說是在做夢,這是最我迷惑之處。” 我道:“我們已經假設溫伯如的情形,是人類從未知道的一種新型腦部活動,既非神遊,也非做夢──” 說到這裡,我陡然腦中靈光一閃,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叫聲,而白素在同一時間,也陡然吸了一口氣。 我和白素在同時想到了一點:這種溫伯如式的新型腦部活動,是“做夢”和“神遊”的混合! “神遊”的情形是,能夠去到的都是實際存在的地方。 “做夢”的情形的是,可以去到任何地方,包括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當然不是很多人有神遊的經驗,可是人人都有做夢的經驗,當然可以知道做夢夢到了甚麼地方去,完全不受限制。 可是“做夢”只是做夢,並不是“神遊”。兩者之間,差別非常大。 然而如果兩者混合,那就是一種嶄新的境界:既是神遊那樣對人來說是實實在在的經歷,又像做夢一樣完全不受去處的限制。 這是人類腦部的新型活動! 難怪我們會感到如此迷惑,因為人類對於“做夢”、“神遊”這類已經知道的腦部活動的認識,都還只是一知半解──別說神遊,連做夢這種普遍之極的現象,都還沒有結論,而忽然出現了全新型的活動,我們當然對之一無所知。 人類知道自己腦部功能使用的只不過千分之一,甚至於萬分之一,有新的、從來未被發覺過的功能出現,本來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正由於從來沒有出現過,也不在想像的範圍之內,所以才令人迷惑。 而如今竟然給我們想通了,真是值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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