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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我不知道

異種人生 倪匡 7273 2018-03-14
溫寶裕道:“我也立刻問了,他說他一直將藥渣滿山遍野亂倒,怎麼還找得到,他還反問我為甚麼一直問這種蠢問題。” 我道:“也就是說,甚麼都沒有了。” 溫寶裕向桌上的盒子指了一指,我立刻知道他想說甚麼了,果然他道:“也不是甚麼都沒有了,這裡還有黑甜湯──他神秤秘秘地合了許多藥,平時問都不讓人家問,居然肯送給你們,可知你們在他心目中是如何重要。” 這小子的思想矛盾之極,一方面他認為他父親確然有妄想症,一方面他又顯然怪我們不相信他父親,真是好笑。 我道:“你的意思是,化驗這黑甜湯,可以驗出那七種藥材的成份來?” 溫寶裕點頭:“正是如此。” 我搖頭:“你對於中藥不太了解,中藥的成份複雜無比,現代的化驗技術,根本無法知道中藥的成份,隨便抓上一把中藥去化驗,就必然有不明成份在內,很可笑的是,有不明成份,就隨便安上一個名稱,例如黃蓮中的成份就稱為黃蓮素,貝母中的成份就稱為貝母鹼之類,拿黑甜湯去化驗,其中不明成份,肯定超過七種。”

溫寶裕瞪大了眼,傻了半晌,才苦笑道:“這樣說來,沒有辦法可以證明我父親所說的話了?” 我嘆了一口氣:“究竟你認不認為他有妄想症?” 溫寶裕沒有直接回答,顯然他很矛盾,他道:“你走了之後,他又對我說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原來除了那地方之外,他還到過很多……其他的地方……在那些地方,遇到過很多事情……” 我皺著眉聽到這裡,忍不住道:“究竟是怎樣的地方,又是些甚麼事情?” 溫寶裕苦笑,長嘆一聲:“大多數類似那神的宣示,有關思想逆轉。” 我雖然感到好笑,可是也不免有些好奇,想听聽溫伯如的妄想究竟去到甚麼程度,所以道:“試舉一例。” 溫寶裕再嘆一聲,說出了一個溫伯如說他在某一個地方遭遇的例子,我和白素聽了之後,半晌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如何評估溫伯如的妄想程度。

溫寶裕說得也相當詳細,我只用極簡單的方法複述:溫伯如到了一處地方,那地方正在進行獨立鬥爭,而鄰近的大國宣稱擁有該地主權,該地要獨立,大國自然揮軍進攻。 (在聽到這裡的時候,我心中還在想,這件事倒比較現實,從歷史到現在,這種事在地球上不斷發生。) (可是再聽下去,卻除了搖頭之外,很難有其他動作。) 溫寶裕繼續複述他父親所稱的遭遇,道:“該處的軍力和大國相比,相差很遠,可是該處獨立的意願十分強烈,雖然面臨毀滅,還是不肯放棄,全體軍民都準備為了獨立的理想而犧牲。” 白素平時很少在聽他人說話的時候打岔,這時候她也忍不住問道:“在這種情形下,令尊怎麼會在就要打仗的地方?” 溫寶裕搖了搖頭:“我也問過他,為甚麼要去這種兵荒馬亂的地方,炮火可沒有眼睛,認不出是外來人,還是本地人,一樣會被轟成炮灰!他說,是那三個人──那三位神,要他去看看,看神的法則,不但在個人對個人的侵犯傷害行動上起作用,而且在任何形式、任何規模的一方對另一方的侵犯傷害行動上都起作用。那三個……神說,他們已經把這個法則,向正準備為獨立而作出犧牲的該地軍民宣示,也向準備進攻該地的大國首腦宣示。”

(在那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搖頭,確然地球上許多戰爭,都源自獨立和反獨立,但是人類在這個問題上,已經有了大大的進步,至少已經有地方,可以通過全民投票的方法,由當地人來決定是不是要獨立──一個地方要獨立與否,由這個地方的人來決定,這道理就像一個人要如何生活,由他自己來決定一樣簡單,完全不必糾纏不清。) (如果神的法則,居然可以在這種情形下,也得到執行,那就像從此可以消滅人與人之間的侵犯傷害一樣,從此也可以消滅地方和地方之間的侵犯攻擊。) (我搖頭,並不是不贊成有這種情形出現,而是感到實在太沒有可能了!溫寶裕一開始就遻事情類似思想逆轉,這思想逆轉發生在個人身上,比較還能夠理解──一個人拿刀去殺另一個人,結果刀反而砍在自己的身上。這是一個很容易組成的畫面。)

(可是如果是一個地方揮大軍去進攻另一個地方,思想逆轉發生,情形會變成怎樣,就很難在想像中組成清楚的畫面,只能感到混亂。) (所以我很想知道,溫伯如是如何想像的。) 溫寶裕在復述,他也同樣在搖頭,白素也是一樣,這時候如果有旁觀者,一定會以為我們都吞了那種俗稱“搖頭丸”的迷幻藥了。溫寶裕一面搖頭,一面繼續道:“該地軍民在聽了神的宣示之後,知道根據神的法則,他們不會遭到侵犯和傷害,所以充滿了信心。而大國首腦當然不相信,只相信他們的武力可以達到一切目的,於是,進攻開始。” 溫寶裕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攤了攤手:“結果神的法則得到執行,大國自食其果。” 我道:“怎樣自食其果法?” 溫寶裕像是本來很不願意說,在我的追問之下,他才道:“那是我父親說的,不關我的事!”

他先作了這樣的聲明,由此可知他將要說的話,必然是荒誕至於極點! 而事情如果荒誕到了溫寶裕都無法接受的程度,那絕對是真正的荒誕! 我和白素齊聲道:“不是你說的,不關你事。” 溫寶裕這才道:“他說,戰爭在開始幾分鐘之後就結束,所有攻向對方的砲火,結果都變成攻擊自己的指揮部,發動攻擊的指揮官,包括最高決策層在內,都在自己下令發動的砲火下化為飛灰,沒有人指揮發動戰爭,戰爭自然就結束了。” 我也想到過情形可能是這樣,只有這樣,才是最合理的自食其果。 然而除了妄想之外,事實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種情形,當然更屬於“想想都過癮”,消滅了人與人之間的犯罪,雖然能夠使生活變得美好,但如果好戌地在生活,忽然受到了戰爭的摧殘,美好的生活也就不存在了。如果能夠將一切戰爭狂人納入神的法則之內,狂人下令發出的戰火,立時三刻,把狂人自己化成飛灰,那麼在地球上就再也不會有戰爭,人類歷史從此開始了新的一頁。

在這種情形下,地球人的進步,肯定如同脫韁野馬一樣,一發不可收拾,很快就能夠進化為高級生物了! 真是想想都過癮! 然而在想的時候,伴隨著的動作,還是只有搖頭,因為無論怎樣想,都知道實際上不會有這樣理想的情形。實際是戰爭狂人層出不窮,死了一批,又生一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死個清光,天下太平! 對於戰爭狂人自食其果,死於自己發動的戰爭,自然大快人心,所以雖然明知道那是妄想,也很令人陶醉,令人十分嚮往。我甚至於想知道神的法則怎樣執行的細節,不知道當時思想逆轉的情況如何──是狂人思想逆轉,使他的攻擊令突然改變,攻向對方變成了攻自己;還是執行命令者思想逆轉,將砲口反而對準戰爭的發動者? 雖然很無稽,不過想想還是很過癮。

溫寶裕見我們聽了之後,除了搖頭之外,並沒有責斥他,他鬆了一口氣,道:“我父親一定對不論任何形式、任何規模的侵犯傷害他人行為深惡痛絕,所以他的……他的想像都環繞這一方面的事情。” 白素首先點頭:“應該是這樣,他創造了神的法則,來消除所有形式的侵犯他人行為。”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神情很矛盾,他問道:“一切當然全是他的……想像,是不是?” 他這樣問法,證明他心情矛盾是如何之甚。而且他的用詞很小心,在說到“他的想像”時,總要猶豫一下,避免使用“妄想”,而用“想像”,而且更希望這種想像可以成立,甚至於那不是想像而是事實。 我能夠理解他的這種矛盾心情,是因為我自己的心理狀態和他也相差無幾──在主觀願望上,我也非常盼望這種神的法則能夠得到執行,然而我比較清醒的是,雖然曾經有過思想逆轉的例子,但是要做到如溫伯如想像的那種情景,好像很難。

而溫寶裕發出這樣的問題,顯然是他十分努力,想在不可能的情形之下,找到方法,找到證據,去證明溫伯如所說的一切是事實。所以他才首先要肯定溫伯如確然曾經在那三人處得到過七種藥材──如果真有這七種地球上沒有的藥材,就可以證明真有那三人,也可以說明這三人是神或神仙(外星人),也就勉強可以證明確然有神的法則,證明然發生過他父親所說過的那些事情。 我很同情溫寶裕,如果不是因為父子關係,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他用心良苦,還是想維護他的父親,不想他父親被我們認為是妄想症患者──雖然實際上他自己也這樣認為。 我很誠懇地向他道:“小寶,妄想症並不是甚麼了不起的病症,幾乎人人都有,只不過程度深淺不同而已,有些人的妄想,可以有很多人崇拜,很多人信奉,就被尊稱為主義了。令尊的……想像,十分令人嚮往,如果能夠成為事實,那是人類的大幸事。”

白素接著說:“這可以說是人類所有的想像中,最令人嚮往的一種想像。” 溫寶裕得到我們的鼓勵,神色稍霽,不過他還是道:“麻煩是他不認為那是他的想像,而認為是真的有這樣事情。” 我苦笑:“這是所有妄想症患者的症狀。” 溫寶裕又道:“你走了之後,我很委婉地勸他去看醫生,結果被他痛罵一頓,他說別說他沒有病,就算有,他自己就是最好的醫生,就算他自己沒有辦法,他還可以去請教那三位神仙──像是他隨時可以和神仙見面一樣,真是……真是……” 他無法想出恰當的形容詞來,就沒有說下去。 我道:“他喜歡一個人躲起來妄想,就讓他去想好了,會有甚麼害處?” 溫寶裕苦笑:“我是怕他的病症越來越深、越來越厲害。”

他這是標準的“關心則亂”。我老實不客氣哈哈大笑,向他指出事實,道:“令尊的妄想症,已經到了極點,不能再深、也不能再厲害了!” 溫寶裕無法不同意我的說法,可是他還是維護他父親,悻然道:“一點也不好笑!” 我攤了攤手,表示無可奈何。 溫寶裕仍然不死心:“本來我以為只要證明有那七種藥,就至少可以證明他說的有一些是事實。” 我笑道:“現在他拍胸口要帶紅綾到那地方去,如果他真能做得到,也可以證明他說的有一些是事實。” 在我這樣說的時候,並沒有取笑溫寶裕的意思,可是卻也很令他傷心。他道:“你明知道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立刻向他道歉,溫寶裕苦笑:“罷了,罷了!” 他說著,向外走去,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道:“小寶,我鼓勵你繼續努力。” 溫寶裕愣了一愣:“繼續努力做甚麼?”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即使只有萬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就不必完全放棄。” 溫寶裕想了一想,才知道白素的意思,他苦笑:“為了我父親,我不會放棄。” 我覺得白素和溫寶裕的態度十分奇怪,他們所說的可能和努力,當然是為了證明溫伯如所說的有可能有一點點是事實。 然而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主觀願望雖然大家都希望有這樣的事情,可是主觀願望永遠不能改變客觀事實,這一點他們都應該知道。 不過在這時候如果我強調這一點的話,對溫寶裕未免有點殘忍,所以我沒有再出聲。 溫寶裕神情憂鬱,走出門去。 我責怪白素:“你不應該給他任何這樣的希望!” 白素搖了搖頭:“如果連希望都沒有了,就更不可能有任何新的發現了。” 我大是驚訝:“你想有甚麼新的發現?” 白素竟然回答:“不知道。” 我又好氣、又好笑:“這像話嗎?”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有新的發現,總比完全沒有發現好。” 我咕噥道:“我倒確有新的發現──發現你的話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白素攤了攤手,沒有再說甚麼。可是她的身體語言卻分明是在說:“你不明白就算了”,頗為豈有此理。 我瞪住了她,等她作進一步的解釋,她卻道:“你且在家中休息,我有些事情要辦。” 我沒好氣:“不管你去辦甚麼事情,都無法發現任何一絲一毫溫伯如所說會是事實。” 白素嘆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可是看小寶的情形,總叫人覺得他的懷疑也有一定的道理。” 我很是無奈:“我也不知道他想怎樣──如果事情不是發生在他父親身上,我相信他對溫伯如是妄想症患者這一點,就總不會有絲毫懷疑。” 白素回答:“正因為他有父子之情,所以才會這樣,我們作為朋友,也應該放些感情下去,就會感到事情還是有一些些可以可疑之處的。” 我只是感到好笑:“為甚麼不把那'一些些可以懷疑之處'說來聽聽,也好一起商量。” 白素笑著搖頭:“不必了──你心中根本認為不存在任何可以懷疑之處,說了,你一定否定,反而動搖我微弱的信心,還是至少等我也比較肯定了再說。” 她說著,像是怕我再追問,向我揮了揮手,走了出去。 我又好氣又好笑,雖然不知道她究意如何在這任事情中可以找到值得懷疑之處,在我看來,溫伯如的情形,百分之百是妄想症,絕不會有第二個可能。不過我卻知道白素如有懷疑,現在必然是去求證,多半她會去向“非人協會”求助。 不是我對非人協會有若干偏見,而是我知道就算一百個非人協會,也難以替溫伯如翻案! 當時我確然是如此想的,而且以為自己所想完全正確──至於以後事情發展,證明我的想法有些不對頭,那是以後的事情了,誰又能夠知道以後的事情呢! 白素走了之後,我休息了一會,並沒有再去想這件事,因為我認為不值得多想。 出乎意料之外,在傍晚時分白素就回來了,算起來,她離開不過幾個小時而已。 她進門的時候,我才醒來,看到她的神情,比出去的時候還要猶豫,顯然在追究那一些些懷疑的這件事情上,並沒有任何進展。 這本來就在我意料之中,而看到白素神情很茫然,我過去輕輕擁抱她,表示安慰。 白素問道:“紅綾還沒有回來?” 我攤了攤手,白素竟然皺起了眉頭,看來像是很擔心。我笑道:“你在等她回來,向你報告甚麼?” 白素的反應很古怪,一時之間,我竟然無法猜測她的這種表情是甚麼意思──這種情形在我們之間,很是反常。白素這時候望向天花板,一言不發,像是正在想些甚麼,可是我卻完全無法知道她在想甚麼東西。 我望著她,她一直沒有改變動作和神情,兩個人都像是泥塑木雕一樣,足足維持了一分鐘之久──我本來心存好玩,想和白素比一比,看是誰先忍不住,而經過了漫長的十分鐘之後,我認輸了。 我站了起來,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大聲道:“究竟你在受甚麼問題困擾啊?” 白素竟然回答道:“我就是不知道。” 我走過去,輕輕撫平她眉心的結,道:“別鑽牛角尖了!不知道有甚麼問題,就是沒有問題。” 白素反問:“事情有那麼簡單嗎?” 我道:“就是那麼簡單。” 白素搖頭:“真是那麼簡單就好了!” 這一連串對話,倒像是得道高僧在“打機鋒”一樣,而當白素說到最後一句時,我就無以為繼,說不下去了。 白素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說甚麼。這時候天色已近黃昏,紅綾還沒有回來,確然很怪。我喃喃自語:“這妄想症患者將我們女兒帶到甚麼地方去了?” 白素吸了一口氣:“我看是去了他那個大夢草廬。” 我望向白素:“我們要不要去找她?” 我這句話問出口,不禁立刻伸手在自己頭上打了一下──難道還怕紅綾會有甚麼危險不成,簡直多餘之極! 怪的是白素對我這種多餘的問題,居然很認真地考慮了一會,才回答道:“不必了吧。” 我笑:“當然不必了,紅綾決不會有甚麼事情的。” 白素揚眉:“可是你剛才還是有一些些擔心,是不是?” 她不等我回答,就接下去道:“這情形就像溫寶裕對他父親,總難免有一些信任一樣,雖然全是親情在起作用,可是也不能完全否定。” 白素想趁些機會說服我,我當然不服氣,立刻道:“難道也可以否定紅綾絕對安全?” 這次輪到白素無話可說,她忽然轉了話題:“聽音樂吧。” 接下來的時候,和平日無異,到午夜時分,紅綾還沒有回來,一直到天亮,她還沒有出現。 等到第二天中午,我實在忍不住了,明知道紅綾不會有甚麼事情,可是還是和溫寶裕聯絡,聽起來溫寶裕的聲音很焦急古怪,他道:“你要不要來看看,這裡的情形……好像……” 他連說了幾個“好像”,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我大喝一聲:“你說話乾脆一些好不好!” 溫寶裕立刻道:“我昨天一離開,就到這裡來,來的時候,他們就在睡覺,一直到現在,他們還在睡覺……算起來已經超過了一個對時!” 我不知道為甚麼會發怒,厲聲道:“二十四小時!甚麼一個對時!” 溫寶裕看來實在相當焦急,所以並沒有和我爭論,就道:“二十四小時,他們睡了那麼久,還在睡,正常嗎?” 我在和溫寶裕聯絡時,並沒有告訴白素,怕她笑我。而說到這裡時,白素出現,聽到了我和溫寶裕的對話,她突然有不尋常的緊張,我常常說白素在任何情形下都能保持鎮定,所以這時候她的緊張,令我嚇了一大跳。 她幾乎是撲過來的,對著電話,叫道:“千萬別試圖叫醒他們,千萬不要!” 電話那邊的溫寶裕,顯然也被白素這樣緊張的聲音嚇倒了,他忙道:“是!是!知道!收到!” 白素這才緩了一緩,不過還是很緊張:“你有沒有叫過她們?” 溫寶裕道:“我看到他們睡得很沉,而且有叫不醒的經驗,所以沒有去叫他們。” 白素顯然鬆了一口氣:“這就好,我們這就來。” 溫寶裕問了一個我正想問的問題:“如果試圖叫醒他們,會怎麼樣?” 白素連想都不想,就道:“我不知道。” 像這種聽起來不像話的話,在這件事情中,白素已經說過好多次了,光是在絕不應該說的情形下說“我不知道”也有多次,多少年來,白素不是這樣子的。如今這樣的情形,除了“精神恍惚”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像現在,她既然不知道試圖叫醒他們會怎麼樣,又為甚麼如此緊張來阻止溫寶裕? 我感到情形不對,更感到不應該在這時候去追問,所以就裝成沒有甚麼事情一樣,反倒是白素自己覺察行為古怪,她問我:“剛才我是不是太緊張了?” 我點了點頭,白素苦笑了一下,像是替自己解嘲:“我真是不知道為甚麼會這樣緊張──我們先去看看情形再說,我算過了,他們最多不過睡了二十六小時左右……不算是很特別。” 一覺睡了二十六小時,還說不特別,這顯然是故作鎮定,由此可知,她心中還是緊張,只不過她說不出所以然來,或許那是她的第六感在起作用,就會有這樣的情形。 她的話倒提醒了我,我道:“他們睡成這樣,我看和黑甜湯有關係,把那'醒神散'帶著,那次我昏不醒,溫伯如就是用它把我弄醒的。” 那時候白素和我已經到了門口,白素又折回頭,把那盒子取在手中。 我把車子開得很快,不多久,就轉進了小路,一路上白素沒有多說甚麼,可是我仍然可以感覺到她的心情並沒有放鬆。 車子行駛在竹叢中的時候,白素說了一句:“真是好環境!” 我沒好氣:“是睡覺,做夢,妄想的環境。” 還沒有到門口,就看到溫寶裕奔跑前來,我略停了停車,溫寶裕上車,喘著氣道:“有一件事,剛才忘了說,紅綾雖然在睡覺,可是情形有些怪,你們看到了別害怕──一直是這樣,看來沒有甚麼關係。” 這時候,我們也不知道甚麼叫做“情形有些怪”,車子在門口停下,我們一起向裡面走,才過了那月洞門,就看到了溫伯如和紅綾。 溫伯如還是睡在那棵大樹下,而紅綾卻睡在大樹的一根橫枝之上。 紅綾睡在樹上,一點也不奇怪,她本來就是野人,怪是怪在她雖然在睡覺,可是身子、手腳卻一直在動,而且不斷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像是在說夢話。 在我們走向前的短時間中,她就至少有三次以上的大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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