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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請跟我來

異種人生 倪匡 7253 2018-03-14
溫寶裕還沒有說甚麼,就聲明在先,樣子很無奈。我向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快說。 溫寶裕道:“我父親說,他雖然一直在研究,可是總差一點,未能成功,是他遇到了那'三個人'之後,說起來,那三個人點撥了他一番,這黑甜湯的方子才算完成。那三個人是天上的神仙,所以這方子是天外奇方。” 溫伯如很欣賞溫寶裕的敘述方法,他道:“小寶說得乾淨,要叫我來說,不知道從何說起,又說得亂七八糟。” 他這樣有自知之明,應該頭腦很清醒才對,可是偏偏妄想症發作起來,真令人目瞪口呆。 我忍不住說了一句:“不是一直說是'神'嗎?怎麼忽然又變成'神仙'了?” 溫伯如反應很快,立即道:“一樣的。神或者神仙都一樣,只不過是一個稱呼,總之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一種……一種……神就是了。”

說他是受了我記述的故事影響,也不能成立,因為他說不出是一種甚麼來,要是受了我的影響,就會毫無疑問說“那是一種外星人”了。 儘管溫寶裕又在擠眉弄眼,可是紅綾卻不懂甚麼人情世故,她笑道:“不對啊,這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神也好、神仙也好,都應該是雲裡來、霧裡去才對,怎麼會淪落到了在路上要搭你的便車呢?” 這個問題我也想到過,所以這時候我和紅綾一起笑嘻嘻地望著溫伯如,看他怎麼回答。溫寶裕在這時候嘆了一口氣,雙手掩住了臉,顯然他也認為溫伯如無法回答,而他又不想看到他父親出醜發窘的樣子,所以才如此。 白素雖然搖了搖頭,可是也同樣想看溫伯如的反應,看他如何自圓其說。 溫伯如聽了紅綾的問題,哈哈一笑,道:“小妹妹,這你就不知道了,神仙雖然神通廣大,可是當要和有緣人相會的時候,會化身為各種各樣的人,甚至於有化身成為乞丐的,看看對方是不是有心人。像我遇到他們時那樣,如果我看到有人想搭便車,我不顧而去,心地不好,和神仙有緣也變成沒有緣了!這種事情常有,不信可以問令尊。”

竟然給溫伯如想出了這樣的一番話來回答,我真是相當佩服。確然在許多傳說之中,神仙往往化身為可憐人,以測驗對方是不是有同情心。 這種傳說當然查無實據,可是然流傳很多、很廣,所以當紅綾向我望來的時候,我只好點了點頭。 紅綾這個問題並沒有難倒溫伯如,她當然不會就此罷休,又問道:“你說的神做了好幾次宣示的地方,究竟是甚麼地方啊?” 溫寶裕喉嚨之中發出了一下古怪的聲音,顯然他原來是想慘叫,卻硬生生地忍了下去,才會這樣。 因為這個問題,溫伯如一定難以回答了。 卻不料溫伯如見問,一臉訝異的神色,反問道:“你為何要知道那是甚麼地方?” 紅綾笑嘻嘻地回答:“那地方好啊!那地方有神的法則,是人間樂土,我們都想搬到那地方去住啊!”

我忍不住笑,真想不到紅綾的胡調本領甚高,她擺明了在吃豆腐,要看溫伯如出醜。 溫伯如聽了之後,神情卻非常認真,側著頭,想了一會,才又反問道:“你真的想去?” 紅綾也裝成很嚴肅的樣子,點頭道:“是啊。” 溫伯如吸了一口氣,略點了點頭,像是紅綾要去,他可以考慮答應的樣子──他有這樣的表現,實在很古怪,好像真的有“那地方”一樣。 然後他又向我和白素望來,很正經地問:“賢伉儷也想去?” 剎那之間我突然有一股極度的詭異之感,感到如果我們答應了,就真的能到“那地方”去。而“那地方”究竟是甚麼地方,我一無所知,這就顯得異常的怪異。 因為有了這種對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然生的不安感覺,所以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只好向白素望去,只見白素神情也很猶豫,顯然她有和我同樣的感覺。

我沒有立刻回答,溫伯如居然催我:“如果你們真的決定要去,我可以帶你們去。” 他的語氣肯定之極,我們一家三口,面面相覷,卻就是決定不了該如何回答。 照說,根據溫伯如的敘述,那地方在神的法則之下,已經完全消滅了罪惡,確然是樂土,應該毫不猶豫答應才是。可是由於完全不知道那是甚麼地方,是不是可以來去自如,在這裡,又有千絲萬縷的社會人際關係,也不是說走就可以走的,所以變得無法回答。本來是我們在質問溫伯如,要他承認是在胡說八道的,現在反而變成我們無話可說了,真是怪異。 這時候溫寶裕嘆了一口氣,替我們解圍,他道:“爸,真有那樣的好地方,你怎麼不去?” 溫伯如長嘆一聲:“還不是放不下!放不下你,放不下你媽媽,放不下……”

他再度長嘆:“誰都知道,縱使苦海無邊,只要放下,立刻就到彼岸,可是要能放得下才行!” 我和白素,聽得發呆。 聽他以前所說,甚麼神的宣示之類,很有些基督教聖經道理的味道,可是忽然他又打起佛偈來,而且說得禪味十足,令人聽了,回味無窮,所包含的哲理很深,別說反駁,光是領會話中意義,也要費一番心思。 在這種情形下,反而是紅綾這樣沒有接觸過佛理的人,反而在思想方法上沒有包袱,不會陷入深思,所以她最先有反應,道:“好啊,你先帶我去,我去了,真覺得好,再回來帶爸媽去。” 這時候我還在想,我們在向溫伯如追問“那地方”是甚麼地方,可是多少年來,多少人知道“彼岸”,卻為甚麼從來沒有人追問過“彼岸”究竟是甚麼地方?

或曰:“彼岸”就是“西方”,然而“西方”又在何處? 真要說,“西方只在目前”、“西方只在心中”,有甚麼去不去,回不回的? 我越想越沒有結論──這並不是我笨,而是問題本身太玄,多少人修行一輩子,看起來像是早已得道,可是心中對這個問題,也還是沒有答案,不然早就到“彼岸”去了,還留著幹甚麼。 雖然我在想,可是紅綾的話,我還是聽到了的,使我從沉思之中陡然醒過來的,是溫伯如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他竟然立刻道:“好啊!你先去。” 紅綾也怔了一怔,想不到溫伯如會立刻答應──這是立刻要見功的事情,沒有可能打馬虎眼──如果根本沒有“那地方”,只是他的胡說八道,他如何交代? 總不成真是有“那地方”!

紅綾的想法和我一樣,她立刻緊逼一句:“好,怎麼去?” 溫伯如想都不想就回答:“當然是我帶你去。” 事情會忽然發展到這地步,不但我和白素始料未及,連溫寶裕也完全想不到,所以一時之間他也糊塗了,他竟然道:“爸,你不是說放不下我和媽媽,怎麼又要去?” 溫伯如對於紅綾咄咄逼人的問題,對答如流,可是對於溫寶裕這個白痴問題,卻看來很傷腦筋,長嘆數聲,才道:“去了可以回來,最好,不回來了,也罷!” 我突然之間,感到自己為了溫伯如所說的那種似是而非的話想個不了,也簡直就是白痴,真是可笑,我像是突然擺脫了所有的束縛,大叫一聲:“夠了!甚麼來啊去的,根本就沒有那地方,一切全是胡說八道,是妄──” 我原來想指出事實,說“一切全是妄想症患者的胡言亂語”,可是才說了一個“妄”字,白素就用力推了我一下,打斷了我的話頭──她認為我說了全是胡說八道已經夠了,不必再提到妄想症來刺激溫伯如。

我的話出口之後,氣氛變得很僵──主要的僵硬是來自溫伯如,他陡然一震,然後像是中了定身法一樣,一動不動,這還不算怪異,更怪的情景是他的身子忽然又動了起來──並不是尋常的動作,而是像電影一格一格放映一樣,看起來像是一個機器人,好一會才從背對我變成面對我。 這個過程大約有三十秒,其間完全沒有人出聲,像是處身於默片之中,怪異莫名。 他轉過身來之後,定定地望著我,充滿了不相信的神色,像是根本沒有想到過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已經決定要結束這件事,所以並不避開他的眼光,和他對望,而且做好了準備,在必要的時候,直截了當指出他患了妄想症! 我們對望了一會,他很嚴肅、很有質問意味地問我:“你剛才說甚麼,再說一遍!”

我半秘鐘也沒有耽擱,立刻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溫伯如的表情複雜之極,又是難過,又是憤怒,又是驚訝,又是失望,層次很多,變化甚大,簡直難以形容。 我向他挑戰:“你想說甚麼只管說,不必顧忌。” 這時候溫寶裕已經雙手抱住了頭,在一邊蹲了下來,準備在情況不妙的時候,可以像把頭埋在沙裡的鴕鳥一樣。 溫伯如緩緩搖頭,他倒真是相當君子,在這樣情形下,他也並沒有發脾氣,只是很難過地道:“真……真……不知道說甚麼才好……我只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我沒有他那樣君子,冷笑道:“不明白甚麼?” 溫伯如道:“不明白你為甚麼要這樣說。” 我道:“因為你所說的一切,全部不合情理,沒有可能,完全是亂說!”

溫伯如反應強烈之極,雙手揮動,樣子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曲,他叫道:“我說的一切都沒有可能?天!我說的一切全和你所說的一樣,難道你也是亂說?” 我知道他指的是這個故事。我嘆了一口氣:“我想因為你看了故事,覺得故事中所記述的事情很好,所以你就做了進一步的發揮!” 我這樣說,是因為白素連連向我使眼色,所以說得很客氣。然而溫伯如還像是聽到了最荒唐的話一樣,把頭搖得像是要掉下來一樣,很生氣又很無奈,道:“原來你不相信我的話……真是好笑,我算是自作多情至於極點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有那麼大的本領,做像你所說的進一步發揮的話,我早就像你一樣去寫故事了!” 他的話令我啼笑皆非,我還沒有回答,他又道:“你不相信就算了,算我不識趣,打擾了!” 他說著,向我拱手,轉身叫道:“小寶,我們走。” 溫寶裕巴不得如此,立刻答應。我想事情就此結束也好,所以並沒有阻止,只是提醒溫寶裕:“小寶,你應該知道把令尊帶到哪裡去。” 溫寶裕連連點頭,眼看他們父子兩人就要離去,紅綾忽然石破天驚地叫道:“且慢走!” 後來事情有了意料之外的發展,當時紅綾的這一叫,關係重大。在紅綾這樣叫的時候,我頗不以為然,認為她不應該節外生枝,當時我留意白素,她也皺了皺眉,可見想法和我一樣。 後來我問紅綾:“當時為甚麼你要叫住溫伯如?” 紅綾回答道:“我也絕想不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那時候我只是想到我們既然認定了溫伯如有妄想症,而如果要幫助他的話,最好的方法就是強迫他認清事實,這樣才能把他從妄想中拉出來,回到現實。我看小寶的神情很難過,所以要盡量幫助他父親。” 紅綾一片好心,這才使事情有了意外的發展,不然我們就和溫伯如不歡而散,當然就不會有以後的一切了。 卻說紅綾一叫,溫伯如立刻轉過頭來,溫寶裕想拉他父親走,可是溫伯如卻看來很倔強,一副接受挑戰的神情,大聲道:“就慢走,有何指教?” 他多半誤會了紅綾大聲叫他,是想和他吵架,所以也大聲回答。其實紅綾是天然大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當時紅綾的目的是想強迫溫伯如面對事實,所以她走向溫伯如,道:“你答應帶我到'那地方'去,怎麼這就走了,難道想說了不算乎?” 溫伯如講話有點文皺皺,紅綾這時候也學他的腔調,聽來不倫不類,既可笑又古怪。 我忍住了笑,看溫伯如怎樣回答。其時,我心中暗想,紅綾這樣說,確然很聰明,“將”溫伯如的“軍”,溫伯如無法躲避,非面對現實不可。 溫寶裕向紅綾望去,紅綾向他做手勢,表示對他的父親絕對沒有惡意。 而溫伯如揚了揚眉,竟然立刻大聲道:“好!好孩子!令尊不相信我的話,好孩子你相信,我就帶你去,跟我來!” 溫伯如會有這樣的回答,顯然大大地出乎紅綾的意料之外,她也不禁怔了一怔,沒有立刻回答。 溫伯如反而催她:“快來!” 紅綾向我和白素道:“我跟他到那地方去,看看情形究竟如何。” 那時候剛才的那種詭異之感,突然又襲上心頭,我竟然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戰,白素也皺著眉,好像和我一樣,都有些難以形容的古怪感覺。 當然那時候就算再這樣分析,也無法料到以後事情的發展,紅綾跟溫伯如去,會發生甚麼事情,無法預知,隨便怎麼想,也想不到會有甚麼風險,紅綾也是那樣想,所以我們雖然沒有立刻答應,紅綾也完全沒有在意,立刻笑嘻嘻地向溫伯如道:“好,我這就跟你去!” 說著,她已經向門口走去,同時還在問溫寶裕:“小寶,你去不去?” 溫寶裕沒有回答,只是在喉嚨裡發出了一連串咕嚕嚕的聲音,別人當然無法知道這陣聲音是甚麼意思,不過我們和溫寶裕在一起久了,知道那是他在回答紅綾,說的是:“你們要去就去個夠,我才沒有你們那樣神經病!” 他不把這話明出來,當然是為了不想刺激他父親。溫伯如果然不知道他想說甚麼,反倒很關心他,道:“小寶,你喉嚨不舒服?我配一劑藥給你。” 溫寶裕那時候那種啼笑皆非尷尬的神情,真是好笑。我哈哈一笑,也就忘了突如其來無從捉摸的那種不安之感。不過在他們三人離開之後,我還是問了白素一句:“紅綾跟溫伯如去,不會有甚麼事情吧?” 白素先是顯然和我有同樣的問題,但隨後就笑:“我們的女兒,會有甚麼事情。” 我想想也是,紅綾是在曲強和靈猴一起長大的野人,此去只怕溫伯如的“大甍草廬”和“五香齋”要有難了。 想到紅綾會大斗大場,我就感到好笑,隨口道:“溫伯如對於自己所想的一切,竟然如此有信心,可見得他的病情很深。” 白素沒有立刻回應,過了一會,她才道:“我們對溫伯如所知太少,原來他想像力超級豐富。” 我立刻抗議:“妄想和想像力,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吧!” 白素望了我一眼,神情很有些不懷好意,道:“我看也差不多。” 我叫了起來:“話說清楚一些,這是甚麼意思?” 白素沒有回答,我如果再追問她是不是說我也經常妄想,那肯定是自討沒趣,所以我也沒有再說甚麼。 這時候我倒有了倦意,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白素笑道:“你要是睡不著,這裡有黑甜湯。” 溫伯如雖然是拂袖而去,可是他帶來送給我們的六瓶藥,卻留了下來,其中就有黑甜湯。白素這時候那樣說,自然是打趣。 我道:“你別說,這黑甜湯還真有效,很奇怪,溫伯如雖然人神神經經,可是這方子卻出神入化,又奇怪他為甚麼不肯將那麼有效的藥推出面世。” 白素道:“他說那是天外奇方,說不定神仙在給他方子的時候,曾經有條件,不讓他把藥廣為流傳。” 白素在開始說的時候,大門推開,溫寶裕走了進來──他有鑰匙,一向自出自入,況且我們早在他的“咕嚕”聲中,知道他不會和紅綾一起行動,所以這候他又出現,我們也不以為怪。 而他進來,聽到了白素說的話,接口道:“還有更怪的事,他還沒有對你們說。” 我笑道:“神的法則已經夠怪的了,請不要再轉述所謂更怪的事。” 溫寶裕反手關門,道:“關係重大,我非說不可──經過濃縮,只是兩句話而已。” 溫寶裕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情極度嚴肅,我和白素立刻同時向他點了點頭,請他轉述那“更奇怪的事情”。 當時我也難以想像溫伯如又會有甚麼妄想,溫寶裕吸了一口氣,道:“他說,神仙給他方子的時候,在四十九味藥材之中,有七味藥材,他聞所未聞,向神仙請教,神仙說他難以得到,所以就給了他,這黑甜湯才得以調製成功。” 我和白素聽了之後,不禁呆了半響,說不出話來。 溫寶裕確然把事情經過“濃縮”,也正因為如此,所以要花些時間消化。 但就算消化了,也還是很難接受,因為這其中,有一個無法解釋的問題在。 問題是:溫伯如可以在妄想中遇到了神仙,他也可以在妄想中得到了神仙給他的方子,甚至於可以在妄想中得到神仙給他的藥材。 可是他卻不能真正得到這些藥材,而且把它們調製成藥! 因為在妄想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妄想,決不會有甚麼實物存在。 如果竟然得到了藥材,就真的有藥材,那就連帶其他的一切也都是真的了! 這如何解釋? 我和白素心中的想法一樣,我們同時向溫寶裕發問,可是問的問題卻不一樣。 我問的是:“小寶,這算是甚麼玩笑?” 白素問的卻是:“小寶,那七味藥材是甚麼?” 這表現了我和白素對溫寶裕剛才所作的話反應大不相同,我是根本否定了他的話,而白素雖然有疑問,卻並不完全否定,還想作進一步查究,所以才會這樣問。 我很不以為然,溫寶裕還沒有回答,我就道:“神仙給的,當然是仙藥,我們凡人,怎麼會知道。” 我一面說,一面想起溫伯如曾經把合成黑甜湯的四十九種藥材,全都背過出來,可知這七味“仙藥”,居然還是有名字可以叫得出來的。 我感到好笑,就道:“他有沒有告訴你,說來聽聽。” 溫寶裕長牧的吸了一口氣,嘰哩咕嚕,說了一陣,可以知道他是在說那七種藥材的名字,最短的三個音,最長的有七八個音,我們聽來完全沒有意義,根本不知道是甚麼東西。 白素皺著眉,我道:“這是藥名嗎?” 溫寶裕點了點頭,我攤了攤手,表示那毫無意思──妄想症患者,可以想出七萬個這樣古怪的名字來。 我不知道白素怎麼想,她居然道:“名字雖然陌生,可是'金雞納霜'才傳到中國來的時候,也沒有人知道那是甚麼東西。” 我感到更好笑:“小姐,那是西藥──你究竟想說明甚麼?” 白素的神情,顯然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溫寶裕遲疑了一會,道:“事情很怪,妄想只是妄想,不可能在妄想中得到實在的東西,是不是?” 我沒好氣:“你知道就好。” 溫寶裕道:“我先明一點:我雖然愛我的父親,可是也不會盲目聽他的話。我也認為他有嚴重的妄想症跡象,可是有疑問,我還是要提出來討論──這七味莫名其妙的藥,就是疑問。” 我用力一揮手:“根本就沒有這七味藥,一切都是妄想出來的!” 溫寶裕搖頭:“如果沒有這七味藥,怎麼能夠合成黑甜湯?” 我又好氣又好笑:“你有這樣的問題,只說明你的潛意識之中,希望你父親沒有妄想症,所以才在不可能的情形下,想找一些理由出來,證明你的希望。” 溫寶裕神情苦澀,不說話,可是又一個勁地搖頭。這表示他無法反駁我的話,可是又實在希望他父親不是妄想症患者──我說中了他的心事。 白素也搖頭,她對我道:“你沒有回答小寶的疑問,只是否定!” 我道:“他的問題根本不能成立,如何回答。” 白素轉而去問溫寶裕:“令尊向你說了這七種藥材的名字之後,有沒有向你展示它們?” 這次輪到我大搖其頭──白素這樣問,等於是承認溫伯如所說的真有其事了,這豈不是胡鬧! 溫寶裕苦笑:“當時我聽得他那樣說,而且念出了七種藥材的名稱,我就向他拿這七種藥材來看──”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冷笑道:“他要是真拿得出這七種仙藥來,才是宇宙間第一怪事。” 溫寶裕無可奈何:“是,他拿不出來──很奇怪的是,我父親平時很不擅說話,我媽媽說一萬句,他都說不上一句,可是在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上,不論問他甚麼問題,以為他一定答不上來,他卻不但可以立刻回答,而且還使你心中雖然有疑問,可是卻沒有法子再問下去。” 對溫寶裕這番話,我大有同感──問溫伯如問題,以為他無論如何無法回答,可以難倒他,可是每次他都有辦法,反而令問他的人無話可說,這種情形發生了許多次。 我問溫寶裕:“當時他拿不出那七種藥材來,又如何自圓其說?” 溫寶裕苦笑:“他回答得很乾脆,而且感到我的要求很蠢,他說,神仙給他的藥材,當然全用了──合成了黑甜湯。” 我立刻道:“黑甜湯是湯藥,就算用了,也有藥渣,這藥渣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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