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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天外奇方

異種人生 倪匡 7486 2018-03-14
誰知道我才伸出手去,他就雙手一齊抓住了我的手,用力搖動,道:“真是可惜,你堅持要走,不然聽我繼續說後來我又遇到了那三個人的事,更加怪異莫名,簡直叫人不能相信──你還記得那三個人吧,就是在半路上了我的車,自稱他們就是神的那三個人。真怪,在聽到神的宣示時,那聲音確然就是三個人之中,當時坐在我身邊的那個人的聲音。” 如果我願意繼續做傻瓜,那麼聽他說又遇到那三個人的事情,或許也會很有趣──事實上苦不是他所說的事情很有趣,而且正投我所好,我也不會聽了一個晚上。 而這時候,我既然知道他是胡說八道,而且我幾乎可以肯定他胡言亂語的原因,當然不會再聽他說甚麼了。 我搖了搖頭,道:“改天再來請教。” 這完全是一句客套話,敷衍一下而已,沒有人會當真的,可是溫伯如居然認真,他道:“不,不,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會來專程拜訪衛先生的,不敢再勞動衛先生大駕!”

我哪裡還敢再說甚麼,只好支支吾吾,急急忙忙落荒而逃。 我沒有要溫寶裕送我,而開走了他的車子,要他留在“大夢草蘆”陪他的父親,溫寶裕神情苦澀,啞著聲,只說了一句:“謝謝你。” 我駕車回家,看到白素和紅綾正在門口空地上耍太極──白素嫌紅綾太急躁,所以要她練太極,說是可以改善情情。紅綾本來毫無興趣,認為是苦差,後來漸漸有了領悟,變得很有興趣,每天都和白素練習。 她們當然曾經多次要我也參加,我以“情格不合”為理由,加以拒絕。 這時候,他們看到我下車之後,臉色很難看,白素並沒有停止,望著我微笑,道:“一夜未歸,衛斯理又有甚麼奇遇啊?” 人自己做了傻瓜,總會希望拖人下水,讓人家也做傻瓜,好在傻瓜路上有人陪伴,所以我立刻想到,把溫伯如所說的告訴她們,看她們會不會上當。

所以我向她們做了一個手勢:“跟我來,事情奇特之極。” 我迳自走進屋子,她們真有耐心,等打完了一套才進來,那時候我已經喝了三杯酒,可是澆不去心中的窩囊。 她們進來之後,我就向她們說溫寶裕要我去見他父親的事,她們聽得很有興趣,尤其聽到關於“黑甜湯”的時候,紅綾更是拍手叫絕,問我:“有沒有把藥方要來?” 我沒氣:“我不過說了一下這藥可以廣為發行,他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哪裡還敢向他要藥方。” 白素笑道:“你爸昨天晚上經歷很不愉快,你不要多問問題。” 我很是訝異:“你怎麼知道我經歷不愉快?” 白素伸手指在我額上彈了一下,笑道:“這不愉快三個字寫在上面,我看到了!” 我自己也覺得好笑──我雖然竭力掩飾,可是白素還有甚麼看不出來的。

白素又道:“不過我不知道你為甚麼不愉快,更不明白為甚麼會在不愉快的狀況之中,還會呆了整個晚上。” 我苦笑,沒有立刻回答──我想繼續往下說,看看她們在甚麼時候明白是叫人耍了。 紅綾在這時候,像是完全沒有註意我和白素的對話,她皺著眉在思索。忽然她道:“不可能,不可能!” 在溫伯如的敘述中有太多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紅綾很早就發現了,也不足為奇,可是她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我感到很驚訝,她道:“不可能有這樣的安眠劑!” 我道:“確然有──我和溫寶裕,只不過吸進了它的蒸氣,就不知道要昏睡多久,在睡了整個下午之後,還是被甚麼醒神丹弄醒的。” 紅綾聽得我這樣說,又很認真的想了一會,還是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有效能這樣大的安眠劑。安眠劑的作用,都是抑制中樞神經系統的活動,使人進入睡眠狀態。從人體內分泌系統自然分泌的松果腺素,到安眠酮之類的藥物,作用都一樣。大量服用安眠劑,當然可以長時間進入睡眠狀態,不過那是長眠──長眠不起,嗚呼哀哉了,哈哈!”

對紅綾的話,白素聽得十分認真,我也知道紅綾受過“特殊教育”,由白素的母親向她灌輸知識,她對於人體結構和安眠劑的成份,所知之多,絕對不會比這方面的專家少。 所以她的話很應該重視,而不能當作是小孩子隨便說說。 然而我確然曾經領教過“黑甜湯”的厲害,也聽溫伯如說過,若是服用過量,甚至於可以睡上一兩年,卻沒有聽他說會吃死人。 所以我想了一想之後,提醒紅綾道:“你剛才提到由內分泌系統產生的松果腺素可以導致睡眠──” 紅綾點頭:“對,這種腺素,人在嬰兒時期,分泌最多,所以嬰兒一天之中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年紀越大,分泌越少,所以老年人睡得很少。這種腺素,可以人工合成,服用以幫助睡覺。” 我道:“事情關係到內分泌系統,就不是現代醫學所能完全解釋的了,因為現代醫學對人體內這個系統所知不多。”

紅綾抗聲道:“我所知道的比現代醫學多。” 我舉手錶示同意她這樣的說法,可是我又道:“這黑甜湯是中藥,中藥的內容豐富無比,浩瀚如海,神秘莫測,我相信你也無法全都知道。” 紅綾瞪大了眼睛,無話可說。 確然我剛才給予中藥這十二個字的評語,很是中肯。中藥實在太複雜了,就算是三百種常用藥,亙相搭配、組合起來,形成的藥方就是天文數字! 紅綾的知識再豐富,也沒有可能對中藥有徹底地了解。 我繼續道:“這黑甜湯,溫伯如他說是用四十九種藥材配成的,他曾經將這四十九種藥材一口氣背出來。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我聞所未聞,根本不知道是甚麼東西,當然無法記得住。事實是:確然有這樣的安眠劑。” 紅綾接下來所說的話,真是不知道令我高興還是無奈,她竟然學會了我慣常所說的話,道:“如果確然有這樣的安眠劑,那就一定不是地球上的東西。”

白素一聽,就哈哈大笑,指著我和紅綾,分明是在說:有其父必有其女──遇到無話可說的時候,就說那不是地球上的東西。 我笑道:“外星人不見得會煎中藥!” 紅綾還是不服:“何以見得一定不會?” 我沒有再和她爭下去,道:“讓我往下說,溫伯如告訴了我非常特別的事情。” 紅綾也沒有再說甚麼,爭論告一段落。我之所以把這段爭論記述下來,是由於當時怎麼也想不到爭論會和事情的發展,有一定的關係在的緣故。 我繼續往下說,說到了溫伯如所說,那地方在午夜人人聽到了神的第一次宣示時,白素和紅綾都笑了起來。白素還好,只是微笑,而紅綾卻放肆大笑,笑得打跌,嚷道:“爸,你上當了,這人是在胡說!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

我問道:“為甚麼一定沒有?” 紅綾繼續笑:“因為有這樣的事情,全世界一定早己知道,而現在根本沒人聽說過,就可以證明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情。” 白素拿我開心,笑道:“或許那不是在地球上發生的事!” 我差點惱羞成怒,道:“你們態度這樣差,我不說了!” 我的威脅一點都不起作用,她們還是笑不可仰,紅綾道:“爸,你這叫做'陰溝裡翻船',又叫做'老貓燒鬚'!” 我又好氣又好笑,斥道:“有點規矩!人家溫寶裕對他的父親,多有規矩!” 紅綾做了一個鬼臉,白素道:“別怪我們發笑,事情實在可笑,聽了這一段,就應該知道他在胡說八道,怎麼還會繼續聽下去,而且還聽了整個晚上,真是不可思議!”

我苦笑:“一來是小寶一直哀求,二來是看起來溫伯如不像是有甚麼想像力的人,而且他一開始就說了事情和有關,再加上《五香齋》的環境實在不錯,所以就一直聽了下去,現在回想,溫伯如的敘述,越說越荒唐,可是當時聽的時候,卻很過癮,甚至於很有驚心動魄之感。” 她們總算不再笑下去,白素道:“請說下去。” 我繼續往下說,盡量簡化,可是不合理、不可能的地方還是太多,紅綾不住搖頭,像一隻超級大博浪鼓,看起來極有趣。 不但是紅綾,我自己在把溫伯如所說的複述一遍的時候,也很奇怪當時怎麼會聽得下去。因為溫伯如所說的一切,實在不合情理至於極點。例如他說的那地方,好像根本沒有政府──監獄也像是根本沒有管理,在監獄前的空地上,竟然可以聚集幾十萬人,那空地該有多大?在空地上死了那麼多人,屍體又如何處理?一切都在在不能想像!雖然他所說的情況大快人心,可是事實上根本全是胡說八道!

(上面約略提到的一些問題,後來我都問過溫伯如,溫伯如居然每個問題都有回答,而聽了他的回答之後,我差一點沒有氣昏過去──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而在“大快人心”這一方面,白素和紅綾倒不例外,紅綾聽到大群逍遙法外的殺人兇手被趕進空地,接受“殺人者死”的製裁時,大聲叫好、鼓掌。 當我講到溫伯如所說的“神的最後宣示”時,白素也道:“這真是中的思想逆轉。” 我吸了一口氣:“這是我花了一個晚上的主要原因,真到現在,我還是認為,就算把溫伯如的頭壓扁,他也無法作出思想逆轉的想像。” 紅綾道:“那根本不是他的想像,一切和那樣相似,完全是他看了這個故事之後,才發生的妄想。” 溫伯如所說的一切,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妄想,也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

我曾經提醒溫寶裕帶他父親去找醫生,當然是精神科醫生,溫伯如會如此滔滔不絕整個晚上說完全不可能的故事,而他自己卻信以為真,這是妄想症患者的典型行為。 我吸了一口氣,從剩下的百分之一方面著想,替溫伯如辯護:“他說他是先經歷了這些事情,才看到的,所以才會想對我說他的經歷,他倒是好心,希望他的經歷會對我的探索有所幫助。” 紅綾搖頭:“這也是他的胡說。” 我和白素都向紅綾望去,白素剛才雖然也曾笑我,可是她和我一樣,對於紅綾完全不能接受溫伯如所說的一切,感到有點詑異。 紅綾攤了攤手:“我會問溫寶裕的爸爸兩個問題,一:那地方是甚麼地方?二:那是甚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只要他能夠回答出來,其他不合情理之處,都可以慢慢商量。” 我苦笑:“我問過他第一個問題,他沒有回答。” 紅綾道:“當然沒有回答,因為他根本不能回答──照他所說,他是駕車到'那地方'去的,由此可知,不見得會離本地十萬八千里,也不會飄洋過海。而就在附近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我們怎麼可能甚麼也不知道。” 我吸了一口氣,向紅綾點了點頭,她這樣說,說出了主要的問題,說明她的分析力很強,這一點不成立,其餘所有的一切,當然也不能成立了。 白素嘆了一口氣:“小寶也沒有辦法,那是他的父親,他只好聽他的胡言亂語──妄想症患者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如果你說他所說的一切是胡說八道,他會十分惱怒,那是一種不可控制的惱怒,甚至於會因此殺人。” 我攤了攤手:“那倒好,根據神的法則,他要殺人的時候,反而死了他自己。” 白素感嘆:“雖然只是妄想,可是他所想的,和我們所想的一樣,都殺望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我不禁抗議:“他是妄想,我們是根據發生過的事實,作出合情合理的推測,而且進行進一步的探索,兩者絕不相同。” 白素瞧著我笑:“那是你自己的看法,別人看來,衛斯理又何嘗不是妄想症患者──記述的那麼多故事,又有哪一個不是胡說八道?又有哪一個可以完全合理的回答所有的疑問?” 我駭然失笑:“好啊,我有妄想症,你也逃不了,別忘了許多故事你也有份的!” 紅綾笑道:“你們都是妄想症,那我呢?” 我哈哈大笑,指著她:“你?你根本不存在,根本沒有你,你是妄想出來的!” 紅綾笑得不斷原地翻筋斗,叫道:“有趣!有趣!” 我伸了一個懶腰,準備去休息,白素道:“溫伯如如果來了,你準備怎樣應付?” 我怔了一怔:“他為甚麼會來?” 白素道:“是你說的啊,他說來而不往非禮也,這就是說他會來回訪你。” 我皺著眉,真是不知道如果溫伯如來了,該怎麼應付才好。只好希望溫寶裕知道應該怎麼做,阻止患妄想症的溫伯如,不要讓他到處去騷擾他人。 我揮了揮手,上樓去休息。躺了下來,再仔細想毽溫伯如所說的一切,總覺得她就算受了的影響,也很難會能夠做出這種天馬行空式的妄想,換了是溫寶裕還差不多。難道溫伯如是真人不露相,看起來的木訥和老實,都不是他的本來面目,而溫寶裕的奇思怪想,正是像他的父親? 而溫伯如的幻想,似乎還在溫寶裕之上,因為在他的敘述中有許多細節,他說來詳細之極,真的好像親身經歷一樣。 而他的設想“神的宣示”,也聽來很有道理,除了“神”之外,誰還有這樣大的能力!而把具有大能力的外星人當成神,這也正是我一貫的設想──難道正如白素所說,我,衛斯理,也是妄想症患者——如果溫伯如只是作出這樣的想像,那無可厚非。這世界上充滿了傷害他人的罪行,想像、嚮往一個美好的,完全沒有人傷害人的生活,想像所有傷害罪行在進行的時候,犯罪者都會自食其果,確然大快人心,十分過癮。雖然這種美好的情形,要靠“神”的力量來執行,好像很傷了地球人的自尊心。但是地球人既然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一點,也就只好依靠外來力量的幫助。 單是做這樣的設想,並無問題。問題是溫伯如將設想當成了曾經經歷過的事實,這就變成妄想症了。 我再次想到白素剛才所說:我這樣看溫伯如,認為他是妄想症患者,別人看我衛斯理,也會覺得衛斯理是妄想症患者嗎? 我覺得多少有些不同,因為從開始起,我就一直在說:我敘述的是故事,故事只是故事,故事中的人可以尋根究底,看故事的人只要看故事就好,不必去追究甚麼。 溫伯如態度和我大不相同,我走的時候他還很可惜說我沒有聽他講他又遇到那“三個人”的事情──想起來真好笑,這三個人如果就是“神”,有那麼大的能力,完全可以操控人的腦部活動,使殺人兇手投案就死,怎麼會可能在路上要搭他的便車。這吹牛也算是吹得蹩腳之極,當然真不知道怎麼會聽下去的! 想了一會,雖然一夜沒睡,可是並沒有睡意,可能是由於事先中了黑甜湯的藥性,睡了一個下午的緣故──這黑甜湯,紅綾也說絕無可能,然而卻是事實。 我發現溫伯如這個人越想越是古怪,完全無法了解,溫寶裕感嘆說他不了解他的父親,看來錯不在他,而是他的父親實在太古怪了。 既然不想睡,我就下了床,才走到房門口,就听到紅綾在樓下大叫:“小寶,你來了!” 房間有極佳的隔音設備,連溫媽媽的尖叫聲都可以摒除在外。可是世界上還沒有任何隔音設備可以阻擋紅綾的吼叫聲。 所以在紅綾叫聲之外,我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音,我也只知道是溫寶裕來了。 我很想進一步了解溫伯如的情形,溫寶裕來得正好,我立刻打開房門,門一打開,就听得白素在說:“溫先生請坐。” 聽到了之後我在想,白素是甚麼毛病,為甚麼會對溫寶裕這樣客氣,向下看去,心中叫苦不迭。原來白素請他坐的溫先生不是溫寶裕,而是溫伯如! 溫伯如正向白素拱手,他穿的是一襲長衫,看起來很正常。我在那一剎間,立刻想到我應該退回房間去,然後跳窗口逃走。然而卻已經來不及了,紅綾看到了我,叫道:“爸,有客人來了,是小寶的爸爸!” 這時候溫寶裕在他父親的身後,我再也想不到的是,這傢伙竟然二話不說,動作快絕,立刻跪下來,向我叩了一個頭。 他跪下,叩頭,起身,前後不到一秒鐘,除了我居高臨下看到了之外,別人連白素在內,都沒有覺察。 我自然知道溫寶裕向我叩頭的原因,他是實在沒辦法了,所以才只好向我行這樣的大禮,要我多多包涵。 我很同情他,而且想到讓白素和紅綾直接聽聽溫伯如的胡言亂語也好,所以我向溫寶裕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道:“溫先生這樣快便大駕光臨,真想不到。” 溫伯如看到了我,十分喜歡,先說客套話:“來得魯莽,還請原諒,能夠見到賢伉儷這樣的神仙夫妻,真是幸何如之。” 聽得他這樣說,這個人可以說正常之極。 他接著又讚揚紅綾:“令千金出人頭地、高人一等、聲若洪鐘、頭角崢嶸、面目可親,真是可愛極了。” 紅綾有生以來,沒有受過人家這樣的稱讚,好話人人愛聽,紅綾喜得只是傻笑。 我心想溫伯如能夠這樣在片刻之間,挖空心思去恭維人,思想也應該很正常。 可是他再接下來所說的話,卻又令我啼笑皆非。 他道:“衛先生造訪大夢草廬,竟夜長談,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只可惜衛先生走得匆忙,我想要對衛先生說的話,一萬句只說了一句,古人云:'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就是我的寫照,所以就冒昧來了,賢伉儷想必不會見怪。” 我有苦難言──他要說的話,一萬句才說了一句,這真是乖乖不得了。 一句話就說了一夜,一萬句話豈不是比“天方夜譚”還要多十倍! 白素回頭向我眨眼,卻向溫伯如道:“不會,當然不會見怪。” 後來看笑白素虛偽,白素嘆了一口氣,原來她雖然沒有看到溫寶裕向我叩頭,卻早已留意到溫寶裕神情苦澀,知道溫寶裕心中不好受,當然不會再給他父親難堪。 溫伯如聽了十分得意,瞪了溫寶裕一眼,顯然他要來的時候,溫寶裕曾經竭力勸阻,只是溫伯如不聽,如今溫伯如反而在怪他兒子。 白素索性好人做到,道:“有話慢慢說。” 紅綾這時候一個箭步,跨到了溫伯如面前,溫伯如剛才還誇得紅綾天上有地下無,這時候也不禁嚇了一大跳,連退幾步,幾乎站立不隱。 紅綾也真是粗魯,一把抓住了他,笑嘻嘻道:“別怕,我有問題問你。” 紅綾這樣說,我以為她要問的一定是剛才提到過的那兩個問題了。誰知道不是,紅綾問道:“你那黑甜湯,真的能叫人睡上一兩年?” 她一直不相信有黑甜湯這樣的安眠藥,首先問了這個問題,倒也不是完全出於意料之外。 溫伯如笑道:“說是這麼說,不過我沒有大量服用過,也沒有給別人試過,不過既然這麼說,總不會錯的。” 他說的這兩句話,我和白素立刻聽出其中大有問題,正想追問,他卻已經從櫃中取出了一隻扁平的盒子來,遞給白素:“冒昧來訪,開藥舖的人沒存甚麼好東西,這裡有六種藥,全是我精心配製的,請笑納。” 我早就領教過溫伯如說話的無頭無腦和突如其來,所以並不意外,白素卻不免怔了一怔,接過盒子,一面打開來看,一面道謝。 盒子打開,我和紅綾都看到,裡面放了六個扁圓形的磁瓶,大小如普通的鼻煙壺。每一個瓶上都有紅紙標籤,寫著藥名,第一瓶赫然就是“黑甜湯”,第二瓶是“醒神散”。 溫伯如道:“這黑甜湯和醒神散的作用,各位是知道的了,這一種是……” 他接下來介紹另外四瓶藥的名稱和作用,我就不一一重複了,總之照他所說,都是神乎其神、藥到病除的靈丹妙藥。 我估計那種瓶子的容量,大約是十立方公分左右,當然很少,可是根據溫伯如所說,這些藥的效果如此強烈,一瓶黑甜湯,可以使人睡上多久? 我在想著,紅綾已經伸手取起那瓶黑甜湯來,溫伯如忙道:“小妹妹小心,這劑量已經能夠使好幾萬人睡好幾個月的了!” 紅綾故意將瓶子拋高拋低,笑道:“我不相信,世界上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東西!” 紅綾表示了不相信,我和白素都沒有阻止,我們覺得由紅綾來發難揭穿他的胡說八道,他可能不會太難堪。 我們以為溫伯如或者是強辯,或者是尷尬,再也想不到他竟然會立即鼓掌叫好,同意紅綾的說法。他大聲道:“小妹妹真聰明,這黑甜湯,本來就是天外奇方!” 我和白素以及紅綾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反應。 溫寶裕苦笑,進來之後,那麼喜歡說話的人,到這時候才第一次開口,他道:“我父親說,他對衛斯理說了這黑甜湯是他精心研究配製的,那是由於和人初次見面,未能免俗,說話多少要標榜自己的緣故。現在熟了,大家朋友之間,就不必隱瞞誇大了,所以他立刻逼著我帶他來,說個明白。” 平時一直笑口常開的溫寶裕,這時候卻愁眉苦臉,連說話的聲音都無精打采。 我們一起向溫伯如望去,溫伯如先向我們打拱作揖,表示他曾經對我自吹自擂表示歉意,一開口就道:“這事情說來話長──” 我一聽,不等他再往下說,就立刻道:“請只解釋甚麼叫做天外奇方!” 溫伯如被我打斷了他的話頭,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才好,眨著眼,向溫寶裕望去。 溫寶裕嘆了一口氣:“我來說──我父親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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