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幻小說 巫艷

第6章 第六章

巫艷 倪匡 8513 2018-03-14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報紙上的啟事,是你登的?” 阿財一下子漲紅了臉,神情變得更忸怩:“你看到了?唉!花了我一夜工夫才寫好的,你想,她是不是會看到得到?會不會?” 他一面說著,一面手足無措地等著原振俠的回答。 原振俠正色道:“阿財,我們是朋友,我告訴你,你要聽我勸,再也別將那女孩子放在心上。” 阿財大是不服:“為什麼?” 原振俠一揮手:“這女孩子身份已經弄明白了,她的監護人是出名的大富豪。” 阿財一點也不氣餒:“我也有錢!” 原振俠真恨不得打阿財一個耳光:“你那點錢算什麼,別說是你,就算魯大發不是現在這樣,再拍一百年電影,賺的錢還不夠人家一條毛!” 阿財眨著眼睛,結結巴巴地說著:“人要……那麼多錢幹什麼?你是說她有錢,會看不起我,我看那也不見得。”

原振俠真拿他沒辦法,阿財反倒打蛇隨棍上,別看他平時有點呆頭呆腦,這時一點也不笨,他道:“你知道她的身份?一定知道她住在哪裡的了,求求你告訴我,我找到她門口去等她。” 原振俠用力搖頭:“我不會幫你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我要上班去了。” 原振俠疾言厲色的拒絕,並沒有使阿財氣餒,他反倒提高了聲音:“我知道,大家都是男人,我知道,那天在電梯中,你和我一起看到她的,你自己也喜歡,迷上了她,所以不讓我去找她!” 原振俠氣得幾乎要昏過去,他也不想和阿財這種渾人爭辨,轉身走向醫院,一面道:“是,給你猜對了,所以你沒有希望。” 阿財又在他身後叫了些什麼,原振俠並沒有註意,而當他走上石階之際,他陡然怔了一怔,他感到自己,自然而然,滿腦子都是那天在電梯中看到的情形。

那少女如此美麗誘人的胸脯,他在看到過之後,自然印象相當深,可是幾天來,從來也沒有現在這樣,感到一看之間的印象,竟然具有如此的震撼力! 他簡直無法抑制自己去想當時的情景,而且對於自己當時和那少女隔得如此之近,竟然只是盯著她看而沒有什麼行動,感到了極度的後悔,那種悔意,甚至令得他喉頭髮幹,手兒發抖。 原振俠實在無法解釋何以自己的意念,竟會變得如許不能控制,他急急走進醫院,迎面而來的人,都以十分訝異的目光看著他,有幾個問他:“原醫生,你不舒服?” 原振俠沒有回答,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之後,他喝了一大杯水,可是那種意念,越來越洶湧,令得他無法靜下來。 另一方面,他還十分清醒:“不可能的,那少女,瑪仙,根本像是鬼怪一樣,想她幹什麼?”

然而,他越是叫自己不要想,想念的程度卻越來越甚,他強迫自己,把意念集中在她鬼怪一樣可怕的臉面上,可是卻一點也不成功,反倒更加在腦海之中,翻騰著她美麗身體的每個細節。 那少女美麗的身體的其他部分,當時在電梯中的一看之間,原振俠幾乎沒有加以任何注意,在當時的情景之下,任何男士的視線,自然而然,會集中在她誘人的胸脯上! 可是這時,原振俠卻想起了她別的部分來,她的手,手指修長,手背上的肌膚和她的手指義叉著緊握著…… 還有她的小臂,渾圓的,有著近乎透明的細汗毛的小臂,叫人聯想到她整個玉雕一樣的手臂和肩頭…… 原振俠不由自主,氣息急促了起來,他坐立不安,無目的地來回走著。 當他翻開一本醫學書籍之際,在他眼前浮現出來的,竟然是那少女的細腰,和她腹際若隱若現的神秘而誘人的臍孔。

他用力拍著自己的頭,感到了一股異樣的衝動,而在這種衝動之下,他又不由自主地打著寒顫——有一股恐懼的寒,自他心底深處升起。 他知道自己突然之間,對她的這種思念,是不可理喻的! 他甚至想到,一定不是自己要這樣想她,而是有某種力量要他這樣想。 這某種力量是什麼力量呢?是巫術的力量?如果巫術的力量竟然能夠這樣控制人的意念的話,這真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事。 所以,他立即摒棄了這個想法——那時他的思緒真是混亂之極,他立即又想:“不,不是由於什麼外來的力量的影響,是我自己去想她,她的身體那樣迷人,想念她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原振俠不由自主地苦笑起來,正常?現在他多少有點明白桑雅和阿財的心態了,因為他自己現在不正和他們一樣麼?

他吞著口水,真的感到了著迷,他毫無目的的,步子越來越快,陡然在門口站定,為自己突然而起的一個念頭而心頭狂跳。 他是知道瑪仙的住址:夕陽大道三十三號,那是桑雅費盡心機打探出來之後告訴他的,駕車前去,至多一小時,與其在這裡想得唇乾舌燥,何不立即按地址前往,去找他,去擁抱那使人迷戀的身體? 這個念頭才一閃起,就令得他心頭狂跳,接著,立即付諸實行的衝動,便如潮水一樣,不可遏止,他陡地轉向門口,用力拉開門,已準備一步跨了出去,在他才一打開門時,他就看到有一個人當門而立,他幾乎連想也未想,反手一推,準備將來人推開去。 可是他的手才一伸出動,就被一雙柔軟的手握住了,原振俠呆了一呆,轉頭向那人望去,首先接觸到的,是一雙深沉無比、閃耀著難以形容的柔媚的光彩的眼睛,原振俠陡地一怔,他看清楚了,握住了他的手的,是一個出色的美女,纖細而堅強,尖削的下頦使她看來美得極其古典,忽閃的大眼睛中有著固執的迷茫,那種叫人自心底感到醉意的眼神,當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的,可以說,世上只有一個人有,海棠!

在他辦公室之外,正是海棠。 海棠望著原振俠,神情十分驚訝:“你怎麼啦?” 原振俠不由自主地喘著氣:“我怎麼啦?” 海棠道:“如果有鏡子的話,你就可以知道你自己怎麼了。” 原振俠心中陡然一凜,剛才自己想的是什麼,準備去做什麼,又一起湧上心頭,要不是海棠突然出現在門口,他這時怕已上了車子了。 原振俠在剎那間,有十分疲倦的感覺,像是整個人才掙扎著從一個有濃稠泥漿的泥沼之中出來一樣,他不由自主伸手抹了一下,卻抹了一手汗,這更令他吃了一驚。 海棠一直用驚訝的眼光看著他,原振俠可以感到她的眼光之中,有著深切的關懷,但是他又不願接受這樣的關懷,所以他有點偏執地轉過頭去,避免和海棠的眼光相接觸。

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感到海棠在心中發出幽幽的嘆息聲,實際上,海棠並沒有發出任何嘆息聲出來,只是故意用輕鬆的語調問:“不請我進去坐坐?” 原振俠有點像機械人一樣回答:“請進來,請坐。” 他退回辦公室,海棠跟著進來,原振俠在坐了下來之後,感到自己鎮定了許多,剛才的一切,像是一場惡夢一樣。 而他又隱隱感到,那不是平常的惡夢,平常的惡夢,醒了就沒事了,而這個惡夢,只怕會不斷持續下去,這是令得他涔涔汗下的主要原因。他又抹了抹汗,才問:“我剛才看來,是……什麼樣子?” 海棠淺淺一笑——原振俠常說,海棠的這種笑容,有著典型的對世界上一切事情的嘲諷,簡直是叫人無可捉摸的,而當她在這樣笑的時候,她的神態,又是如此柔媚可人,她道:“你剛才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邪術迷住了一樣。”

原振俠陡然震動了一下,他知道,海棠對於剛才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她竟然用了這樣的形容詞,可知道自己剛才推門出去的時候,神情是何等可怕! 他思緒極亂,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向海棠致謝,是因為他知道,要不是海棠的突然出現,他這時會在車子裡,駛向瑪仙的住所。 海棠自然不知道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但是她自有她縝密的心思,並不表示太多的訝異:“本來不想打擾你的,也知道你並不想見到我——” 原振俠張開了口,可是卻發不出什麼聲音來,那是他根本無法說什麼之故,他不想見海棠嗎?當然想,而真的想見她嗎?卻又不想。 所以,他只是無意識地揮了揮手,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海棠站了起來,當她站起來之際,幽香自她的身上散發出來,沁人心腑。

原振俠望著她窈窕的身形,心中想:“真是的,我剛才怎麼會去想瑪仙?黃娟或海棠,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才是真正的美女。” 他這樣想的時候,本來想否定剛才自己對瑪仙的思念的,可是才一想及瑪仙,腦際又湧起瑪仙那迷人的身材來,那令得他大吃一驚的,他不由自主,用力搖著頭,好把這種念頭驅走。 海棠這時,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原振俠像是一個遇溺的人,陡然見到救生圈一樣,立即緊緊握住了海棠的手,把頭靠向海棠柔軟的腹際,那使他多少在某種程度上有點安全感覺。 原振俠像孩子一樣地偎依著她,令海棠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的氣息也開始急促起來,她免強定了定神,才道:“你心中有什麼事正在困擾著你?” 原振俠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是……有一些事,不過我可以處理。”

海棠低聲道:“有人說,所有的男人,不管他是哪一類型的,總括來說,都是小孩子,看來這句話有點道理。”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離開了海棠一些,和她互望著,海棠現出一種令人憐愛的神情:“有一些話,你不喜歡聽,有一些事,你不願做——” 原振俠嘆了一聲:“那就不要說——今晚有空能和我一起晚餐!” 海棠揚了揚眉:“我還是非說不可,我要你介紹我認識一個人。” 原振俠沒有說什麼,只是翻了翻手,海棠壓低聲音:“桑雅醫生。” 原振俠十分詫異:“為什麼?” 海棠有點無可奈何:“想通過桑雅醫生,認識別一個人,陶啟泉。” 原振俠呆了一呆,他真的感到莫名其妙,海棠的身份他自然知道,她仍然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勢力控制之下的“人形工具”。 這個龐大的勢力要和陶啟泉這樣的人物接觸,派海棠這樣出色的“工具”出馬,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一切和桑雅醫生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搖了搖頭:“我不認為可以通過桑雅董去接近陶啟泉。” 海棠的嘴唇抿了一下:“可以的,陶啟泉有一個身份神秘的私生女,桑雅醫生和這個女孩有來往。” 海棠這一句聽來十分平淡的話,在原振俠心頭所造成的震動,簡直難以言喻,他立即明白了:“身份十分神秘的私生女”是怎樣一回事,也明白海棠和她的同伴,對瑪仙的監視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目的自然是想通過瑪仙去接近陶啟泉。 說不定海棠還以為瑪仙的身份如此神秘,是由於陶啟泉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之故,從而想對陶啟泉作某種要挾威逼。 一想到這一點,原振俠實在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那種厭惡感,他發出了一下冷笑:“你……你們完全弄錯了!別再以那少女身上下功夫了,一切和你們所想的全不一樣。” 海棠還沒有什麼反應,原振俠的心中又是一凜,他才在口心提及瑪仙,意念是對瑪仙的思念。又如同攔不住的洪流一樣,洶湧而來。 海棠默然半響,才道:“那少女是不是臉部有什麼缺陷,一個整形外科醫生和一個臉部有缺陷的少女之間發生感情,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那少女和陶啟泉的關係,十分神秘……” 海棠才講到這裡,原振俠像是驟然爆發的火山一樣,吼叫了起來:“住口!是的,她臉上有缺陷,可怕的缺陷,可是比起你心靈上的缺陷來好得多了!” 原振俠一面叫,一面陡然跳了起來,拉開了門,當他打開門的時候,他才發現,由於他的大聲吼叫,已引來了不少人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原振俠也不理會,指著門口:“請你立即離開!” 海棠這時候,表現了她職業上的罕有的鎮定,她帶著十分迷人的微笑,甚至以無懈可擊的儀態,向外走去,到了門口。還輕鬆地說了一句:“原,你真是長不大的孩子。” 原振俠狠狠地沉聲道:“如果長大就心靈就會變得那麼醜惡,我寧願長不大!” 海棠不再說什麼,只是深深地望了原振俠一眼,轉身就向外走了開去。 原振俠向門外的那些人作了一個抱歉的手勢,望著海棠的背影,思緒亂成一片。 他只感到,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本來,事情已經夠紊亂的了,現在,又加上海棠,巫術之外,再有龐大的特務勢力,事情真不知道要發展到什麼地步。 這時,醫院的播音系統傳出了要原振俠立即到三樓病房去的聲音,原振俠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這一天,在接下來的時間中,原振俠精神恍惚之極,當他把著女病人的脈膊之際,他會想起瑪仙來,當他替女病人聽診之際,他的那種綺念,更像是脫了僵的野馬一樣,當他下班,離開醫院時,他坐上了車子的駕駛位之後,足足十分鐘之久,決不定自己該回住所去,還是直駛夕陽大道三十三號。 原振俠已經可以肯定,是有一股力量在影響著他,而他自己的意念,正和這股外來的影響力量在進行著苦苦的決戰。 他也幾乎可以肯定,桑雅和阿財,他們連戰鬥的機會都沒有,被那股可怕的意念所控制了,不然,至少桑雅醫生不會全然無視於瑪仙那麼可怕的臉。 原振俠緊握著駕駛盤的手在發著抖! 他心中十分清楚應該怎麼做,可是那個意念還是那麼強烈,強烈得他幾乎無法抗拒。 就在這時候,有人走近了他,俯下身來,原振俠轉過頭去,看到了容光煥發、滿臉喜容的桑雅醫生。 桑雅和原振俠一照面,笑容變成訝異:“你不舒服?” 原振俠伸手抹了一下,又抹了一手汗,他只是苦笑了一下。 桑雅喜滋滋地說:“我和瑪仙有約,我已經準備計劃行動了,這裡如果不行,我們到瑞士去。”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你仍然不相信巫術的力量可以使得她起變化?” 桑雅用力揮了一下手,又在車頂上重重拍了一下:“你信嗎?” 原振俠挺了挺身:“我信,我甚至認為,你對她的迷戀也是由於巫術的力量” 桑雅陡然震動了一下,在一剎那間,他現出了極短的迷惘,但是隨即又恢復了原狀,在斜陽的餘暈中,原振俠捕捉到了他的這種神情,在心中暗嘆了一聲。 他知道,那種神秘的力量地影響,自己還在苦苦與之爭持,但是桑雅卻早已完全受控制了。 那會有什麼害處呢?原振俠也想不出來,如果那真是巫術的力量,而又如此強大的話,使桑雅不顧一切地愛上瑪仙,又有什麼不好呢?如果瑪仙真的能夠在巫術的力量下變得美麗,豈不是更理想了? 巫術,一般總是和黑暗、惡毒和陷害連在一起的,可是在這裡,卻看不到什麼害處來,彷彿只看到像神話一樣美麗的結果! 原振俠沒有再說什麼,桑雅卻道:“聽說下午在你辦公室有點意外?” 原振俠“哦”的一聲:“有人企圖通過你、瑪仙接近陶啟泉,那是一個不擇手段的特工組織,你若是無法應付,就當他不存在好了!” 桑雅多半是由於心情開朗的原故,所以聽任何事,他都覺得好笑,這時,他又哈哈大笑起來:“巫術已經夠熱鬧的了,又加上特務,不會是007吧!” 原振俠的心情可不如他來得輕鬆,只是悶哼了一聲,甚至有點粗魯地推開了桑雅,發動了車子,踩下了油門,令得車子像瘋馬一樣向前衝了出去。 要是原振俠不走得那麼急,以他的機警,一定可以發現停車場中接下來發生的一些不尋常的事情的。 如果沒有海棠的出現,對原振俠來說,事情可能要簡單得多,要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照他的那種突如其來的衝動去行事,直駛夕陽大道,去找瑪仙,要就是他自己的意念得到了勝利,那自然也心安理得。 可是海棠的出現,卻令得他的思緒更加紊亂,他這樣粗魯地對待海棠,海棠臨走時那一眼,眼神之中,包含了原振俠完全可以心領神會的千言萬語,她甚至沒有責怪,原振俠彷彿聽到她在耳際幽幽地說著:“你叫我怎麼辦呢?” 這是真正令人心碎的耳語,只有最無呆奈何的心靈才會發出這樣的耳語。 原振俠處於心緒極度混亂的情形下,自然沒有留意到停車場中的一些他稍微留意一下,就可以注意到的特別情形。 當他的車子飛快地駛離之際,桑雅走向他的車子。 桑雅的心情是如此之輕鬆,而且他本來就不是十分機警的人,所以他全然未曾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只覺得天上的晚霞特別美麗,漸漸密布開來的幕色也特別迷人,他肩頭上的傷口還有點痛,可是在他的感覺上,這就像是情人的咬嚙一樣。 他進了車子,忍不住閉上了眼一會,在他眼前浮起的,是瑪仙那迷人的裸體背影,他深深吸著氣,瑪仙今晚會怎樣招待他呢? 他沉醉在如醇酒般的想像中,自然不會去注意,在離他的車子不遠處,早已停著一輛小車子,小車子裡有一個身形矮小的人,自從他一出現,那身形矮小的人雙眼之中射出猶如餓狼一樣的光芒,緊盯著他,一發動車子,那人也發動車子,緩慢而謹慎地跟在他的後面。 這個身形矮小的人是阿財。 阿財不能在原振俠處得到瑪仙的地址,但是知道了桑雅醫生和他心中的少女的關係,所以他“獰獵”的目標,就成了桑雅醫生,而他現在,正在開始他的跟踪。 由於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桑雅的身上,所以他也根本沒有註意到,應在的車子跟著桑雅的車子駛出去之際,另外有一輛車子也跟住了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那第三輛車子中,是四個面目平板,但是平板中,顯得十分陰森的男人——這四個人,自然就是海棠的伙伴了。 三輛車在幕色中向前駛,在後面的兩輛車子,並不想超越前面的,在最後一輛車上,有著精密的無線電通訊儀器。 當車子漸漸駛離市區,進入郊區的公路時,第三輛車子上有人按下了通訊儀器的掣鈕:“另外有一輛車子,似乎也在跟踪桑雅醫生。” 在通訊中傳出了應該十分動聽,但這時聽來卻冰涼的聲音:“把他解決掉!” 通話的人訝異:“不弄清他是什麼人?” 冰涼而動聽的聲音,自然是海棠在發布她的命令:“我們已經有太多的麻煩,不能再有新的了。” 最後是一聲“是”,結束了這次通話。 三輛車子仍然依本來的次序在前進,第三輛車子中,傳來了一陣密議聲,坐在司機旁邊的那個人,自身上衣服不同的口袋之中,取出了手槍和消音管來,迅速而熟練地把消音管旋上了槍口。 這時,原振俠帶著混亂的心情回到了宿舍,他才一進電梯,就怔了一怔,電梯中有一股清幽的、淡得幾乎難以辨別的香味。 如果是別人,對這種香味一定不會在意,可是那卻能夠令得原振俠的心跳加速,當他和她在纏綿的時候,原振俠曾親密地把這種香味稱之為“海棠的幽香”。 “海棠的幽香”既然飄漾在電梯中,那麼海棠在什麼地方?當然不會太遠了。 所以,當電梯門打開之後,原振俠真決不定是該出去,還是由電梯離開,不和海棠見面。 他望著自己住所緊閉的門,心中不禁苦笑:他生命中兩個美麗的女人,都那麼出眾,至少,她和她,都可以任意出入他的住所,就算他住在一座防守嚴密的堡壘之中,也不能阻擋她們隨意進入,何況,他根本無意拒絕她們的到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來到了住所門口,還不等他伸手去推門,門就緩緩打了開來,原振俠悶哼了一聲,走了進去,海棠已迎了上來。 這時,在那幢幾乎從來也沒未曾著過大燈的洋房——夕陽大道三十三號中,瑪仙在一盞光線集中的小燈照射下,一動都不動。 今天,她幾乎一直這樣一動都不動,盯著前面的一張報紙,小燈的光芒集中在報紙的一部分,那部分,刊登著一則啟事。 啟事是示愛的啟事,文字,在瑪仙看來,是這樣的幼稚,可是文字中所表示的情意,卻是這樣的真摯,足以令得任何女性看了心跳。 瑪仙也不例外,她一看那則啟事,就知道那是為自己而登的,她一直在思索著,登這啟事的是什麼人,可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是什麼樣子的了。 她記得自己在全身充滿了羞辱和憤怒的情形下,跑進了電梯,電梯中有兩個人,一個是記得的,那是一個高大挺撥,有著尖銳目光而神情略帶幽鬱的年輕人,另外一個人是什麼樣子呢?她只記得那個人的眼神,像是一頭見到佳餚的餓貓一樣。 她自然早已知道,自己的身體幾乎可以令得任何男人發出這樣的眼光來,但是,那個高大挺撥的年輕人,目光為什麼不是那樣子呢? 她在心緒極亂中,當然不會深一層想下去,而當晚,她躲在醫院的單身宿舍之旁,又見到了那個年輕而英俊得過分的醫生,從而使她有了和巫師的奇遇。 刊登啟事的,會是這個年輕的醫生嗎?當然不會,一定是另外那個人,醫生的程度,不會這樣低。 瑪仙的心一直跳得很激烈,和任何女性一樣,她樂意有異性對她迷戀,而她,更有特殊的原因,有真正特殊的原因。 在這一天之中,她幾次拿起電話來,想和刊登啟事的人聯絡,但是每一次,她都只撥了兩個字,就放下了電話。 因為她想到,登啟事的人不可能見過她的頭臉的,如果見過了之後,還會對自己迷戀嗎? 她有特殊的原因,需要真正愛她的異性,而不是只見過她裸胸就表示愛意的人,桑雅醫生是見過的,而又向她表示這樣的心願,桑雅今晚會來,她的心跳得更劇烈。 是今晚呢?還是真的當自己變成艷麗無比之後? 她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由於她對大巫師已經不可解釋地充滿了信心,她甚至想破例地去弄一面境子來,解開包在頭上的白布,再看一看自己。 然而她卻沒有那樣做,連解開白布,在自己那臉上撫摸一下也不會,信心增加是全然沒有理由的,她將之解釋成為是一種對幻想的熱望,自己做了一個美夢來欺騙自己,既然這樣的話,何必那麼快令得自己夢醒? 她所住的區域十分靜,所以,當老遠有車子駛來的時候,她已經可以聽到了車聲,令得她有點驚訝的是,駛近的車子似乎不止一輛。 是的,駛近來的車子,不止一輛,一共是三輛,第一輛是桑雅,第二輛是阿財,第三輛是海棠的那幾個夥伴。 三輛車子之間,本來都維持著相當的距離,但到了這時候,第三輛車子陡然加快速度,追了上來,很快就追上了阿財的車子,阿財自然而然地轉頭看了一下,在那一剎那間,他如同自己置身一部電影之中一樣,他看到已和他平行的那輛車之中,伸出一柄手槍來,正對著他。 阿財並不是一個反應靈敏的人,但是他看過許多次他的好朋友魯大發拍電影時遇到這種情形是如何應付的,所以他陡然側了側身子。 就在那時候,他身邊的車窗玻璃破裂,他感到有什麼東西飛了進來,穿進了他的肩頭,他連忙伏下身子,拚命地踏下油門,車子像野馬一樣沖向前,“砰”的一下,撞上了桑雅的車子,兩輛車子在路中因相撞而打轉時,第三輛車子已經以極高的速度衝了過去。 車子因相撞而停了下來,桑雅打開車門,跳了下來,阿財也打開了車門,可是他卻是從車中直跌出來的,跌在車邊,掙扎著,可是卻站不起來。 桑雅來到阿財身邊,他一眼就看出阿財受了傷,至少有兩處傷口在冒血,一處在肩頭,一處在手臂上。 他連忙俯下身去:“你覺得怎樣?” 在剛中了槍之後,阿財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覺得疼痛,但這時,他的兩處傷口卻火一般痛了起來,儘管他的神情十分痛楚,但是在痛楚之中,仍然有著莫名其妙的滑稽,他喘息著:“有人槍擊我……打了我兩槍,就是剛才那輛車中,有人向我開槍,我想他們……一定弄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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