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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垂暮之戰 约翰·斯卡尔齐 10358 2018-03-14
也忘記了年輕小伙子能勃起多少次。 “別理解錯了。”第三次(!)結束後,杰茜躺在我身上說,“我對你其實並沒有那麼著迷。” “謝天謝地,”我說,“要是你對我著迷,我該被你弄死了。” “別誤會,”杰茜說,“我很喜歡你。即使是在——”說到這兒,她抬起一隻手,拼命地想找到什麼詞兒,來形容這種讓人重獲青春的全身移植——“改變之前,你也十分聰明、友善、幽默。你是個好朋友。” “唔唔。”我說,“你知道,杰茜,通常情況下,'咱們還是做朋友吧'這句話會阻止性行為的發生。” “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我覺得,被神奇地移植到一個二十歲的身體上,這種事讓咱們感到非常興奮,迫切地需要同遇見的第一個人瘋狂一次。”

杰茜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而後爆發出一陣大笑,“沒錯!正是這樣。不過,你是我遇見的第二個人。你知道,我有一個室友。” “對了,瑪姬的形像如何?” “哦,我的老天,”杰茜說,“跟她一比,我看起來就像一頭擱淺的鯨魚,約翰。” 我的雙手撫摸著她的體側,“一頭非常棒的擱淺的鯨魚,杰茜。” “我知道!”杰茜說著,突然坐了起來,騎在我身上。她舉起雙臂抱在腦後,挺起她那本已異常豐滿結實的胸脯。我能感到她環繞在我腰間的大腿內側正散發出熱量。我知道,儘管在那一瞬間我並沒有勃起,但下一次勃起也快了。 “我是說,看著我。”她說。其實這句話沒有必要,因為自從她坐起身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沒從她身上移開。 “我看起來好極了。我這麼說並不是因為驕傲自滿,而是我一生中從來沒這麼好過,連邊都沾不上。”

“我覺得這句話很難讓人相信。”我說。 她拽住乳房,將它們伸到我眼前。 “看見了嗎?”她晃動著左邊的乳房說,“在過去的現實生活中,它比這小一號,還不止。我自從青春期起就一直有背痛的毛病。我想,我十三歲的時候整整痛了一周。” 她將手伸下來,抓住我的雙手,放到她那完全平坦的腹部。 “我也從來沒有過這個,”她說,“以前我這裡一直有小肚子,即使是在生孩子之前。嗯,我生了兩個孩子。這麼說吧,要是我要了第三個孩子,那麼這裡還會再漲大一倍。” 我將雙手滑到她身後,抓住她的臀部。 “這裡呢?”我問。 “沉重的負擔,”杰茜笑了,“我是個身材高大的姑娘,我的朋友。” “身材高大不是錯,”我說,“凱茜就比我胖。我照樣很喜歡。”

“我當年並不為這個煩惱,”她說,“為身體發愁是很愚蠢的。但話說回來,我現在可不願意換回去。”她挑逗地讓雙手在身上游走,“我真是性感!”說著,她咯咯一笑,將頭一甩。我放聲大笑。 杰茜身體前傾,盯著我的臉。 “我發現這雙貓眼非常迷人。”她說,“我在想,他們是不是真的用了貓的DNA來做這雙眼睛。你知道嗎,將貓的DNA同我們的DNA結合起來。我並不介意自己半人半貓。” “我覺得這不是真正的貓的DNA,”我說,“我們沒有顯現出其他跟貓類似的特性。” 杰茜坐起身來。 “比如說?”她說。 “嗯,”我說著,讓雙手游走到她胸部,“比如說,公貓的生殖器上有倒鉤。” “滾。”杰茜說。 “不,這是真的。”我說,“正是那些倒鉤才刺激了母貓排卵。你自己去查證吧。話說回來,我身上沒長倒鉤。我想要是長了,你應該會注意到。”

“這不能證明什麼。”杰茜說著,突然伸直雙腿,上身前傾,直接躺在我身上。她色迷迷地笑了,“可能是咱們還不夠努力,沒讓倒鉤突出來。” “我感到了挑戰。”我說。 “我也感到了什麼東西。”她說著,扭動起來。 “你在想什麼?”稍後,杰茜問我。 “我在想凱茜,”我說,“想我們如何經常像咱倆現在這樣躺在一起。” “你是說,躺在地毯上。”杰茜說著,笑了。 我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不是。只是我們會在親熱之後躺著交談,相偎相依。我們第一次談到參軍入伍時就是這樣。” “你當時為什麼要提參軍呢?”杰茜問。 “不是我提的,”我說,“是凱茜提的。那天是我的六十歲生日,我為自己的衰老感到很沮喪,於是她建議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報名參軍。我有些吃驚。我們一直都很反對軍隊,你知道嗎,抗議次大陸戰爭的浪潮還沒鋪開之前,我們就帶頭這麼乾了。”

“很多人都對那場戰爭提出了抗議。”杰茜說。 “沒錯,但我們是真正的抗議。說真的,還成了鎮上的一個小笑話。” “那她對於報名參加殖民防衛軍又是怎麼說的?” “她說她並不反對所有的戰爭和軍隊,只反對那場戰爭和我們的軍隊。她說人們有權利保衛自己,再說地球之外的宇宙很有可能一片混亂。她還說,除了這些高尚的理由外,我們還能重獲青春。” “但你們不能同時入伍啊,”杰茜說,“除非你們倆年紀相同。” “她比我小一歲,”我說,“我也的確跟她提過這一點。我說要是我入了伍,那我就算正式死亡了,我們將不再是夫妻了,誰知道我們還會不會再相見?” “她怎麼說?” “她說,這些都是細節上的問題。她會再找到我,像以前那樣把我拽上教堂的祭壇。嗯,她會的。面對這些事情時,她會變得跟一頭熊一樣。”

杰茜撐著胳膊肘直起身來,看著我說:“她沒能跟你一起在這兒,我真的替你感到難過,約翰。” 我笑了。 “沒事,”我說,“只是時不時會想念我老婆,沒什麼。” “這我能理解,”杰茜說,“我也想念我的丈夫。” 我瞥了她一眼,“我記得他為了一個年輕姑娘離開了你,然後食物中毒了。” “是的,是的,他就算把腸子吐出來也是活該。”杰茜說,“我並不想念那個男人,真的。但我懷念有丈夫的感覺。跟自己命中註定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美的事。結婚很不錯。” “結婚的確不錯。”我贊同道。 杰茜依偎在我身邊,一隻胳膊搭在我胸膛上,“當然,這樣也不錯。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這樣了。” “沒這樣躺在地板上?” 這回輪到她輕輕打我了,“不是。嗯,說真的,還真是。但我說的是親熱之後躺在一起。哪怕不躺在一起,只是親熱一番也很棒。

你肯定不想知道我已經多久沒這樣了。 ” “我當然想知道了。” “該死的。八年了。” “難怪你一看見我就撲了上來。”我說。 “你說對了。”杰茜說,“你當時的位置正好挺方便。” “位置就是一切,我媽媽過去常常這麼對我說。” “你媽媽真怪。”杰茜說,“哦,潑婦,幾點了?” “什麼?”我說。 “我在跟我腦子裡的聲音說話。”她說。 “你給它起的名字不錯。”我說。 “你給它起的什麼名字?” “混蛋。” 杰茜點了點頭,“聽上去還不錯。嗯,潑婦說現在剛過1600點。還有兩個小時才到晚餐時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不知道。我想四次就是我的極限了,哪怕我很年輕,能力也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冷靜點。這意味著我們剛好有時間睡一覺。” “我拿條毯子過來好不好?” “別傻了。我在地毯上跟你親熱並不意味著我想在地毯上睡覺。你不是有一張空床嗎,我上那兒睡去。” “那我就要一個人睡覺唆?” “我會給你補償的。”杰茜說,“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提醒我。”我提醒了她。她也兌現了諾言。 “該死的。”托馬斯邊說邊坐到桌邊,手中的托盤上堆滿了食物。他能將托盤端起來就是個奇蹟。 “我們簡直好看得難以形容,不是嗎?” 他說得沒錯。老東西們的形像簡直好極了。托馬斯、哈里和阿蘭都像當過男模一樣;我們四個人當中,我顯然是醜小鴨,看起來——嗯,我看起來仍舊很好。而那三個女人呢,杰茜非常迷人,蘇珊更是如此,而說實話,瑪姬看上去就像一位女神。多看她兩眼,眼睛都會疼。

多看我們幾眼也會疼。我們全都美得令人目眩。我們花了幾分鐘時間來彼此審視一番。這麼做的不僅僅是我們。我掃視了一眼整個餐廳,連一個醜陋的人都找不到。讓人有些不安,但確實賞心悅目。 “不可能。”哈里突然對我說。我朝他望過去。 “我也四下看了看,”他說,“這裡所有的人原先年輕時都這麼好看嗎?不可能。” “說的是你自己吧,哈里。”托馬斯說,“別的不說,我相信,現在的我沒有當年還是慘綠少年時那麼富有魅力。” “說到現在的你,皮膚倒真是夠慘綠的。”哈里說,“就算這位讓人懷疑的托馬斯是個例外……” “我非一路哭到鏡子前去不可。”托馬斯說。 “大家的狀態都這麼好也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向你們保證,我二十歲時可沒這麼棒。我當時很肥,臉上長滿青春痘,而且已經開始謝頂了。”

“別說了,”蘇珊說,“我已經開始覺得噁心了。” “我正在吃飯呢。”托馬斯說。 “現在我可以嘲笑當年的自己了,因為我現在這麼棒。”哈里說著,單手滑下自己的身體,像是在展示今年的新裝,“但我跟你們說吧,新的我跟舊的我沒多大相似之處。” “你這話說得好像挺不高興似的。”阿蘭說。 “沒錯,還真有一點。”哈里承認道,“我是說,我會接受的。但就算有人給了我一匹馬當禮物,我還是會掰開它的嘴往裡看。為什麼我們如此英俊美貌呢?” “基因好啊。”阿蘭說。 “那當然。”哈里說,“但這又是誰的基因呢?我們的?還是他們在某個實驗室里合成的?” “我們現在的體型全都棒極了。”杰茜說,“我剛才還跟約翰說來著,這個身體比現實中任何時期的我都棒得多。” 瑪姬突然開口說話了:“我也這麼說過。”她說,“我說的是'真正的身體',指'我以前的身體'。我覺得這具身體還不是真正的我。” “這個身體夠真的了,姐妹,”蘇珊說,“你還得靠它上廁所呢。這我知道。” “瞧瞧,還批評我不該跟大家分享讓人噁心的隱私呢。”托馬斯說。 “我有一個觀點,”杰茜說,“那就是他們在提高我們的身體機能的同時,也花了些時間來改進其他方面。” “同意,”哈里說,“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樣才能把我們緊緊聯繫在一起。”瑪姬說。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哦,看看是誰從殼裡鑽出來了。” “又怎麼樣,蘇珊?”瑪姬說。蘇珊笑了。 “喏,我們都更喜歡有魅力的人,這是人類的基本心理。還有,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我們,彼此間從根本上說都是陌生人;短時間內就算有什麼關係,也很少能讓我們真正凝聚在一起。讓我們都變得好看起來,目的是增強凝聚力。或者說,他們打算在開始訓練後,利用這一點增強集體的凝聚力。” “大夥兒都忙著彼此拋媚眼,我看不出這對行軍打仗有什麼好處。”托馬斯說。 “這跟打仗沒關係。”瑪姬說,“兩性之間的吸引力只是起一個附加作用,迅速增強彼此之間的信任和忠誠度。拋開性方面的需求不談,人會本能地相信和幫助他們認為有魅力的人。新聞播報員通常都很迷人,就是這個緣故。漂亮人物在學校裡不必用功唸書也是這個緣故。” “但現在我們都很迷人了。”我說,“在美貌非凡的人組成的國度裡,相貌普通的人會有麻煩的。” “但就算是現在,我們當中也還是有人比別的人更漂亮。”托馬斯說,“每次我看到瑪姬時,就覺得房間裡的氧氣彷彿都被抽空了似的。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瑪姬。” “沒事。”瑪姬說,“不過,目前的標準不是我們現在的樣子,而是以前的樣子。短時間內,我們都會條件反射地使用這個標準,而他們的目的正是短期優勢,短時間內讓士氣振作起來。” “你是說,你看我的時候沒覺得氧氣被抽走了?”蘇珊對托馬斯說。 “我說那句話並不是要侮辱誰。”托馬斯說。 “等我掐死你的時候,我會記得這句話的。”蘇珊說,“氧氣被抽走了。哼。” “別鬧了,你們倆。”阿蘭說著,將注意力轉到瑪姬身上,“我覺得你說的相互吸引的確沒錯,但我想你忘記了,我們最應該著迷的正是我們自己。無論好壞,這些身體對我們而言依然很陌生。我是說,我現在是綠色的,腦子裡還裝了一個名叫'笨蛋'的電腦——”他停了下來,看著大家,“你們給自己的腦伴起了什麼名字?” “混蛋。”我說。 “潑婦。”杰茜說。 “白痴。”托馬斯說。 “豬頭。”哈里說。 “魔鬼。”瑪姬說。 “親愛的。”蘇珊說,“很顯然,我是唯一喜歡自己腦伴的人。” “也是唯一對自己腦子裡突然冒出個聲音沒感到不自在的人。” 阿蘭說,“但這只是我的觀點。突然返老還童、經歷巨大的身體變化,這會給人造成心理劇變;就算我們很樂意重獲青春——我知道我本人很樂意——還是會對新的自己感到疏遠。讓我們自己看起來順眼點兒是幫助我們'安頓下來'的途徑之一。” “我們面對的真是些詭計多端的傢伙呀。”哈里做了一個不祥的總結。 “哦,高興點吧,哈里。”杰茜說著,胳膊肘輕輕推了他一下,“我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你把返老還童、重獲性感當做陰謀。” “你認為我很性感嗎?”哈里說。 “性感得要命,親愛的。”杰茜說著,沖他誇張地眨了眨眼睛。 哈里傻乎乎地咧嘴笑了,“這是本世紀以來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好,他們的安排,本人徹底接受了。” 站在坐滿新兵的劇院前的是一位飽經戰火考驗的老兵。我們的腦伴告訴我們,他已經在殖民防衛軍中服役了十四年,參加過好幾場戰役。眼下,這些戰役的名稱對我們而言還毫無意義,但毋庸置疑,將來有一天我們會明白的。這個人去過新的土地、遇見過新的種族,並將他們當場消滅了。他看起來也就二十三歲。 “晚上好,新兵們。”等我們全都坐下後,他說,“我是布萊恩·希吉中校,我將在剩下的旅途中擔任你們的指揮官。但實在說起來,指揮不指揮的並沒多大意義,因為未來一周內,在你們抵達β羅盤座Ⅲ之前,我對你們只有一個命令。但我要提醒你們,從這一刻開始,你們就必須服從殖民防衛軍的規章條例。你們換上了新的身體,隨之而來的將是新的責任。 “你們也許正猜測自己的新身體能做些什麼,能承受多大的壓力,你們在殖民防衛軍服役期間能如何使用它。等你們在β羅盤座Ⅲ上開始訓練時,這些問題將很快得到解答。但現在,我們的目標只是讓你們逐漸適應自己的新身體。 “所以,在剩下的旅途中,給你們的命令就是:盡情享樂。” 新兵當中掀起了一陣嘀嘀咕咕的議論和零星的笑聲。將盡情享樂作為軍令,這與我們的直覺正好相反,有些好笑。希吉中校笑了笑,但臉上沒有多少笑意。 “我知道這個命令有點異乎尋常。但是,盡情享樂是你們適應新能力的最佳途徑。只要訓練一開始,就會要求你們拿出最好的表現來。你們不會有'緩衝期'——根本沒時間讓你們緩衝。宇宙是個危險的地方。你們的訓練會很短,也很困難。不適應自己的身體,由此而來的種種代價是我們負擔不起的。 “新兵們,請將這一周時間作為你們過去的生活和新生活之間的橋樑。在這段時間內,你們可以像普通老百姓那樣,用為軍隊設計的新身體來享樂;你們會發現這段時間太短了。亨利·哈德森號上滿是你們在地球上喜歡的娛樂設施,好好利用它們,盡情享受。習慣用你們的新身體來活動,稍稍了解一下它們的潛在能力,看看你們能不能探出其極限。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將在你們開始訓練之前再次碰頭,做個簡短的總結。在那以前,請盡情享樂。我告訴你們,雖然在殖民防衛軍裡的生活有其好處,但這也許是你們最後一次完全自主地控制自己的新身體。我沒有誇張。我建議你們理智地利用這次機會。我建議你們盡情享樂。就這樣,散會。” 我們全都玩瘋了。 不用說,我們以男歡女愛作為開始。人人都在同別人親熱,飛船上究竟有多少地方被大家用來干那種事,這個數字無論如何也是說不清楚的。第一天以後,任何半遮蔽的地方都被用做瘋狂的親熱場所,禮貌的做法就是走動的時候發出很大的動靜,提醒這一路上可能遇見的情侶們注意。第二天的某個時候,大家都知道了我有一個單間;我被請求使用房間的人包圍了。他們遭到當場拒絕。我從沒經營過聲名狼藉的場所,現在也不打算這麼做。唯一能在我房間裡親熱的只有我和應邀而來的貴賓。 貴賓只有一位。她不是杰茜,而是瑪姬。原來,早在我滿臉皺紋的時候,她就對我動心了。希吉中校的簡短演說結束後,她差不多相當於在我房門口伏擊了我。我不禁懷疑這也許是身體改變後的女性的某種標準動作。無論如何,她很有意思,至少私下里一點也不羞怯。原來她曾是的教授,主講東方宗教哲學,就該科目寫過六本書。看看,跟人熟穩以後,你能了解多少之前完全意料不到的事! 老東西俱樂部的其他成員也結成了對子。和我的最初那段放縱之後,杰茜就跟哈里配成了一對。而阿蘭、湯姆和蘇珊做了一番針對湯姆的安排,以後者為核心。幸好湯姆喜歡吃,他真是需要充沛的精力。 在外人看來,新兵們對性的狂熱自然很不應當,但在我們所站(或者說,所躺)的立場來看,這種事完全合情合理。選一群因為缺乏伴侶、身體病弱或性慾減退而很少親熱的人,將他們塞進年輕、迷人、富有潛力的新身體裡,再將他們拋入遙遠的太空,遠離他們過去熟悉的事物和摯愛的人。這三者的結合必然引起對性的需求。我們這麼做是因為有這個能力,而且這樣可以排遣寂寞。 當然,這不是我們所做的唯一一件事。這些美妙的新身體如果只用於親熱,那就好比只用一個音符來唱歌一樣。據說我們的身體是全新的,而且經過了改進——我們用簡單而驚人的方法證實了這一點。我和哈里打了一場乒乓球,發現自己顯然無法戰胜對方,最後不得不取消比賽。這不是因為我倆的水平太差,而是因為我們的反應和眼手配合達到了完美無瑕的程度,幾乎不可能失球。我們來回打了三十分鐘,要不是乒乓球在劇烈的高速擊打下迸裂開來,我們還會堅持更久。真好笑。真神奇。 其他新兵通過別的途徑發現了同樣的事。第三天,我擠在人群中觀看兩名新兵較量武術,這也許是有史以來最激動人心的比試了。如果只從標準重力和人體柔韌性的角度看,他們的肢體動作是不可能完成的。有一次,其中一人一腳將另一人踢得飛過了半個房間;那人非但沒有癱成一堆碎裂的骨頭(我當時覺得,如果換成我,肯定完蛋了),反而凌空一個後空翻,擺正姿勢,朝對手反撲過去。看上去跟特技一樣。從某種程度上講,這的確是特技。 比試結束後,兩人重重地喘息著,向對手鞠了一躬,隨後癱倒在彼此身上,同時歇斯底里地又哭又笑。能將一件事做到夢寐以求的程度,甚至大大超過,這是一件怪異、奇妙但又讓人心神不安的事。 當然,有人做得過了頭。我親眼看見一名新兵從高台上跳下去。也許她以為自己會飛,或者至少能毫髮無損地落地。據我所知,她的右腿、右臂和下巴粉碎性骨折,頭顱也裂開了。但是,她在這一跳之後仍然沒死。在地球上,這是不可能的。但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在兩天后就歸隊了。這一奇蹟更多地證明了殖民星球高超的醫療技術,而不是這個笨女人的複原能力。但願有人告訴她今後別乾這種蠢事了。 大家不擺弄自己的身體時,就開始擺弄自己的意識,或是腦伴,反正都差不多。在飛船上走動時,我常常會看見新兵們閉著眼睛坐在那裡,慢慢點著腦袋。他們是在聽音樂、看電影,或是做類似的事。這些東西被他們從腦海中調出來,單為他們而存在。我自己也這麼幹過。在搜索飛船系統時,我偶然發現了一部所有卡通片的合集,其中包括最經典的華納兄弟時期的作品,還有在版權公開後利用其中的角色創作的作品。一天晚上,我花了幾個小時,看大野狼懷爾·E·科約特被狂打亂揍,直到瑪姬要求我在她和之間作出選擇時,我才終於停了下來。我選擇了她。畢竟呼呼奔跑者隨時可以看到。我已經將所有的卡通片都下載到了混蛋上。 “選擇朋友”是我做得很多的一件事。所有老東西都知道,我們這個俱樂部充其量是個臨時組織;我們只是隨機碰到一塊兒的七個人,這樣的情形是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的。但在共處的這一小段時間內,我們成了朋友,而且是親密的朋友。毫不誇張地說,我同托馬斯、蘇珊、阿蘭、哈里、杰茜和瑪姬的親密程度不亞於我“正常”生活的後半生所交往的任何密友。我們組成了一個小組、一個家庭,彼此也有摩擦和爭吵;我們有了可以相互照顧的對象。在一個對於我們的存在一無所知、毫不在乎的宇宙裡,我們需要這樣的溫情。 我們彼此關係密切。甚至在殖民星球的科學家用生物學手段改進我們的關係之前,我們就已經親密無間了。亨利·哈德森號離我們最後的目的地越來越近,我知道,我會想念他們的。 “現在這個房間裡有1022名新兵,”希吉中校說,“兩年後的今天,你們當中將有400人死去。” 希吉再次站在劇院前面。這一次,他身後多了一個背景:飄浮的β羅盤座Ⅲ,像一塊帶藍、白、綠、褐色條紋的巨型大理石。但我們沒怎麼注意它的存在,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希吉中校身上。他的數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考慮到當時的時間(0600點),加上我們大多數人理所當然地享受了前一夜的自由,站都站不太穩——能牢牢抓住大家,實在是個大成就。 “在第三年,”他繼續說道,“你們當中還會有100人死去。第四年和第五年又有150人喪生。十年後——是的,新兵們,你們很有可能會受命服役整整十年——你們當中將有750人犧牲在戰場上。四分之三的人將與世長辭。這不只是過去十年或二十年間得出的存亡數據,而是過去兩百年殖民防衛軍存在期間的記錄。” 四周一片死寂。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因為當我處在你們的位置上的時候,我也這麼想。”希吉中校說,“你們在想,我他媽的到底在這兒乾什麼? 這傢伙是在告訴我,我十年之內就會死!但請記住,如果留在地球上,十年之內,你很有可能也已經死了——你將會衰老虛弱,死得毫無益處。是的,你可能會在殖民防衛軍中死去,你極有可能會在殖民防衛軍中死去,但這樣的死將不是毫無價值。你的死是為了維護宇宙中的人類文明。 ” 希吉身後的屏幕,β羅盤座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三維星際空間。 “我來解釋一下大家當前的位置。”數十顆星星閃耀著綠光,散佈在星際空間中。 “這裡就是人類已經殖民的星系,我們在宇宙中獲得了立足之處。而這些是已知的擁有相似科技和生存條件要求的外星種族存在的地方。”這一次,成百上千顆星星閃耀起紅色的光芒。人類所在星球的光芒被完全包圍了。劇院裡發出一陣陣嘆息聲。 “人類正面臨著兩大難題。”希吉中校說,“第一,人類正跟其他有智能的相似種族競相殖民。殖民是我們種族生存的關鍵,就這麼簡單。我們必須殖民,否則就會被別的種族封鎖包圍。競爭非常激烈。人類在智能種族中幾乎沒有同盟。極少有種族會跟他人結成聯盟,早在人類踏入群星之前就一直是這種情形。 “也許你們會想,從長遠看,外交政策仍會產生某種成效。不過,此時此刻,我們處於激烈而嚴酷的競爭中。這就是眼前的事實。我們不能在擴張過程中有絲毫猶豫,也不能寄希望於達成顧及所有種族的和平解決方案。空想等於讓人類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所以,我們要通過抗爭來實現殖民的目的。 “我們的第二大難題就是,當我們找到適合殖民的行星時,那裡往往居住著其他智慧生命。如果可能,我們就跟當地人混居,努力創造和諧環境。不幸的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都不受歡迎。發生這種事時總是很遺憾,但人類的需求永遠是、而且必須是我們的首要任務。在這種情況下,殖民防衛軍就會成為一支侵略軍。” 背景轉回β羅盤座Ⅲ。 “一個完美的宇宙是不需要殖民防衛軍的,”希吉說,“可惜這個宇宙沒那麼完美。因此,殖民防衛軍有三重使命:第一是保衛現有的人類殖民地,使其不受襲擊和侵略;第二是尋找適合殖民的新行星,使其不受其他競爭種族的掠奪、殖民和侵略;第三是讓有原住民的行星為人類殖民做好準備。 “作為殖民防衛軍的士兵,你們必須執行這三重使命。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都不是輕而易舉的事,甚至是件臟活兒,但卻必須完成。這是人類生存的需求——也是我們對你們的要求。 “十年之內,你們當中會有四分之三的人死去。雖然士兵們的身體、武器裝備和科技都在改進,這個數目卻一直恆定不變。但是,你們身後留下的宇宙能讓你們的子孫後代以及全人類的子孫後代成長、繁榮。這個代價很昂貴,但完全值得。 “你們中也許有人會想,你們自己能從中得到些什麼。服役期滿後,你們將得到另一具新身體。你們可以在一個新的世界裡殖民,重新開始生活。殖民防衛軍將保護你們的勞動成果,為你們提供所需的一切。我們不能保證你們在新生活中取得成功——那將取決於你們自己。但你們將擁有一個美好的開始,並因你們的服役而得到殖民同胞們的感激。或者你們可以像我這樣,重新參軍入伍。如果知道有多少人這麼做,你們一定會很吃驚的。” β羅盤座Ⅲ閃爍了一下,消失了,留下希吉成為眾人關注的唯一焦點。 “我希望你們全都聽從了我的建議,在過去一周內盡情享受了生活。”他說,“現在,你們的工作開始了。一小時後,你們將被送下亨利·哈德森號,開始訓練。這裡有好幾個訓練基地,你們各自的指定地點將會發送到你們的腦伴裡。你們可以回房間整理個人物品了;不用費心整理衣物,基地將為你們提供服裝。你們的腦伴將告訴你們下飛船後的集合地點。 “祝你們好運,新兵們。願上帝保佑你們;願你們帶著榮耀和自豪,為人類服務。” 然後,希吉中校朝大家敬了一個禮。我不知所措。別的人也都一樣。 “命令傳達完畢。”希吉中校說,“解散。” 我們七個人圍著剛才坐過的座位站在一起。 “他們真沒留出太多告別的時間。”杰茜說。 “查查你們的腦伴,”哈里說,“沒準兒我們當中有些人要去的是同一個基地。” 我們都查了一下。哈里和蘇珊要去阿爾法基地,杰茜去貝塔,瑪姬和托馬斯去伽瑪,而阿蘭和我則去德爾塔。 “他們把老東西俱樂部打亂了。”托馬斯說。 “別眼淚汪汪的,”蘇珊說,“大家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的。” “我愛眼淚汪汪就眼淚汪汪。”托馬斯說,“別的人我都不認識。 我甚至會想念你的,老混蛋。 ” “大家別忘了,”哈里說,“雖然我們可能無法在一起,但還是能保持聯絡。我們有腦伴。咱們只需要為彼此創建一個信箱就可以了。就叫'老東西俱樂部'。” “在這兒行得通,”杰茜說,“但我不知道咱們會在什麼時候上戰場。我們可能會被分隔在銀河系的兩端。” “但就算是鳳凰星座的兩端,飛船仍然可以彼此聯繫。”阿蘭說,“每一艘飛船都有躍遷器飛回鳳凰星受領命令、匯報飛船狀態。它們也傳送郵件。我們的消息可能會花一段時間才能傳遞給彼此,但終歸是能傳遞的。” “就像用漂流瓶來傳遞消息一樣。”瑪姬說,“有超強火力的漂流瓶。” “就這麼幹吧,”哈里說,“讓我們成立一個小家庭。無論身在何方,咱們都要彼此照顧。” “好了,現在你也眼淚汪汪的了。”蘇珊說。 “我不擔心會想念你,蘇珊。”哈里說,“我要帶你一起走。我想念的是別的這些傢伙。” “咱們就算約定了,”我說,“我們永遠是甘苦與共的'老東西俱樂部'。防著我們點兒,宇宙。”我伸出一隻手。老混蛋們逐一將各自的手搭在我手上。 “上帝啊,”蘇珊說著,將她的手也放上來,“現在我也眼淚汪汪的了。” “會過去的。”阿蘭說。蘇珊用另一隻手輕輕打了他一下。 我們盡可能長久地將手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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