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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布伊諾斯·松迪再攻略戰

七都市物語 田中芳树 21578 2018-03-14
世上有很多只憑部分人的野心,卻推動整個歷史的案例。相信個人的野心可以推動歷史之人也絕不在少數。正因為有這種相信自己的信念並付之於行動之人,人類史上才會發生數十萬次的戰火。不過,常言道:無風不起浪,無薪不燃火。 西曆二一九零年年初,煽動新·卡米洛特市向愛克爾羅尼亞發起干涉戰爭的人,名為查爾茲·柯林·莫布里奇·玖尼亞。與二一九三年六月,將布伊諾斯·松迪逼入解體危機的是同一人。莫布里奇·玖尼亞在經歷了長達三年的流浪與雌伏後,終於找到了可以滿足他陰謀欲的對象。 西曆二一九三年五月。分散在地球表面的七個都市間,再次出現讓平和女神失望到病臥不起的舉動。這次的舞台是布伊諾斯·松迪。 七都市之一的布伊諾斯·松迪市,自從去年起便置身於醜陋的無序與混亂之中。獨裁者艾貢·勞德路普從政界與人生的雙重舞台上同時退場,在他的心臟上射入死刑宣言的瓊汰·諾儒特,踢倒強加於他的權力之座,逃離了母都市。留在他的身後的是倒下的權力之座,以及圍擁著寶座一臉不知所措的市民們。

經過短暫解放期後,市民們開始行動起來。之後的狀況,雖然很遺憾,但實在不能稱其為榜樣。市民們熱衷於政治戰爭,超過三十個小團隊相互咆哮撕咬,最後勝利的是兩個充滿攻擊與排他性的大集團。 他們就是“蝴蝶結黨”與“黑綢帶黨”。 這兩個集團的名字可以讓不知內情者啞然失笑。然而,只要稍微知道點內情的話,恐怕笑容就會為之凍結。雖然無法確認命名者,但普遍認為是順勢誕生之名。無論哪個都是至高黑暗混濁感的產物。這兩個集團在憎恨與敵愾心的驅使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相互襲擊對方成員,動用私刑,共造成超過百人的犧牲者。他們用得最多的處刑法是古老的絞刑。許多活動家被他們吊死在街燈或是橋欄上,在他們處刑時,纏繞在脖子上的繩子顏色以及打結方法,便成了黨派的名字。

從前年年底開始不斷擴大的鬥爭,已經不再是政治鬥爭,而是恐怖活動了。蝴蝶結黨與黑綢帶黨雖然都提出過類似政治主張的東西,但究其本質不過是“把權力交給我們”。黑綢帶黨的領導者名為佩魯多,蝴蝶結黨的老大是姆拉德。他們原本是從艾貢·勞德路普的肅清中逃過一劫的小人物。不過是被政治亂流哄抬而起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會有什麼強大的領導力。在這之中有著足夠讓流浪野心家鑽空經營的間隙。 莫布里奇·玖尼亞的信念與行動力也許值得讚賞。如果不談信念的內容與行動的意義,他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個不屈的利己主義者。為了自己的利益與野心,他可以不擇手段。 從北極海岸到勒拿河的戰鬥中,他對於愛克爾羅尼亞市的圖謀完全落敗,隨後銷聲匿跡下落不明。在那段空白期內,他到底是在哪裡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都無從所知。但當他出現在陷於混亂與迷失中的布伊諾斯·松迪市之時,看起來卻並不怎麼潦倒落魄。不過,為了擺出體面的樣子,似乎在演技和金錢方面都花了不少功夫。總之,流浪的青年在充斥著犯罪與簡陋謀劃的布伊諾斯·松迪政壇迷航中如魚得水,短時間內一躍成為政壇黑馬。其手段只能稱之為魔術了。他與兩個恐怖組織黨派保持同等距離,並集合了厭惡兩個黨派的人們,以他們的老大自居。

清楚區別理想與野心並不是件易事。如果前者只有後者的粉飾,那還比較容易判斷。而最讓人困惑的情況是,兩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連當事人自己也難以區別。曾經統治布伊諾斯·松迪市的艾貢·勞德路普便是一例。他是個連自己都可以欺騙的男人。 從根本上來說,莫布里奇·玖尼亞與艾貢·勞德路普是一丘之貉。雖然他常常被認為勞德路普的模仿者,但以韌性來說,也許他遠遠凌駕於勞德路普。勞德路普手握獨裁權,而莫布里奇·玖尼亞卻是徒手空拳打天下。只憑藉一身野心、才能、執著,就想讓世界圍著他轉。 雖然數量很少但也存在著深知莫布里奇·玖尼亞真正用心的人,他們尖銳指出:“莫布里奇·玖尼亞對於我們的都市沒有任何眷戀。對他來說,我們的都市不過是實現他野心的道具。將都市的命運委託給他,可以說是等同於自殺的行徑。”

這種意見在發言之時,往往都會被無視。莫布里奇·玖尼亞非常機敏,對於這樣的批判和責難,他沒有做出直接反擊。在流浪之時,他的待人接物能力似乎更精益求精了。 “我失去了可以回歸的母都市,除了將布伊諾斯·松迪作為自己的終點,便無處可去了。雖然對於有人無法理解這點,我深感遺憾。但我並不打算責怪他們,因為他們也是熱愛這個都市之人”,真是非凡的說詞。固然只是嘴上功夫,但考慮到其他二派連這種口頭裝飾也沒有,莫布里奇·玖尼亞的評價能相對提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就這樣,他的勢力暗中成長,終於達到了與蝴蝶結黨、黑綢帶黨平起平坐的層度。 既然以自己的力量不可能同時壓制其他兩派勢力,那又該如何將勝利女神引到己方陣營中來呢?

雖然歷史上有過無數前例方法,但他們選擇的卻是藉助他人來誘拐女神。蝴蝶結黨向新·卡米洛特市,黑綢帶黨向愛克爾羅尼亞市,分別申請援助。在另兩市的態度明了之前,還發生了件相當烏龍的事。最初,黑綢帶黨是想與新·卡米洛特,蝴蝶結黨是打算和愛克爾羅尼亞牽手合作,但他們彼此都誤以為對立陣營要向自己的聯姻對象伸手,於是趕緊慌張地換了個對象。 兩黨為了討好合作者,輕易就出賣了母都市的權益。新·卡米洛特也好愛克爾羅尼亞也罷最後都滿懷心喜地墮入慾望之中。 這樣一來,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的干涉,當即從心理層次躍向物理層次。雖然並非是對抗意識的產物,但由於出自同類顧慮,所以結果大同小異。換言之,就是利己主義。為了利益,眼光變得狹隘,並隨之開始依仗力量,而非依據事理。其間,兩市政府數次展開被稱為外交交涉的威脅鬥嘴。

“請不要伸手干涉布伊諾斯·松迪的事務。” “這句話該由我方來說才對,請收起你們骯髒的手。布伊諾斯·松迪的官方政府,已向我市申請援助。” “那算什麼官方?不過是群不滿分子組成的歇斯底里集團。如果是渴求真正的和平與秩序,怎麼可能不來尋求我們的幫助?那是有良知的愛國者的態度嗎?” “聽到良知這個詞,真令我詫異。對他人的不幸落井下石,以圖擴張自我勢力之輩,居然也敢說出良知。真是不知臉恥!” “不知臉恥是你們的本性才對吧!” 一面唇槍舌劍,另一面緊急調動軍隊。兩市對於軍事實力的信心相當巨大,並且戰胜對方這種誘惑也同樣巨大。因此,在外交努力上,雙方都無奈地欠缺認真對待的態度。 要在每句發言中,去確認什麼人做了什麼,應該是件無意義的事吧。以軍事實力為背景,奉行弱肉強食外交的政府人員,他們的精神構造顯示了有如雙胞胎般的相似性。如果把這視為舞台劇的話,甚至不必言及各人的性格,只要用“外交官A”或是“軍人B”來記述就足夠了。

兩市在標榜自我與誣衊他人中渡過了漫長的四個小時,最後可喜可賀地終於翻臉了。 “你們隨意吧,我們也會隨意”。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市之間原本就惡緣非淺。那是由莫布里奇·玖尼亞的介入而誕生的緣分。數年前貝魯海峽攻防戰之際,曾經成立了包含兩市在內的六都市大同盟,原以為他們會就這樣釋懷過去。但現在卻似乎捨棄了短暫的寬恕,重新燃起過去的敵意。換個視角來看,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市絲毫沒吸取過去的歷史教訓,再次被莫布里奇·玖尼亞的魔笛引得翩翩起舞。然而,如此滑稽可笑的事,當事者們卻彷彿完全沒有註意到。 六月初,形式上的最後談判還是在兩市之間如期舉行了。 “姑且再確認一次,貴市當真不打算對軍事衝突敬而遠之了呢。”

“本市向來奉行言行一致。和貴市不同,我們不會嘴上花言巧語卻光說不練。” “很好,以後請別遺忘曾經說過的話。” 雖然使用的語言稍許有些繞口。但精神水準卻與幼稚園的頑童無二。慾望越是纏身便越是污穢,規模越是巨大倒霉的人就越是眾多。雖然濃妝豔抹了一番大義凜然的名分,但首先倒霉卻是被強令出征的將士們。 新·卡米洛特的軍事實力很優秀。硬件固然不在話下,特別是高級將官的作戰指揮能力受到很高評價。說得極端點,只有一位人才背負了這種身價。他就是水陸兩棲軍司令凱涅滋·基爾伏特准中將。 凱涅滋·基爾伏特准是個公正的男人。待人接物始終是一視同仁的冷漠。不會因對像不同而改變態度,也不會在對方遵守禮節的情況下還去為難別人。年僅三十二歲的他,卻擁有堅韌的冷靜與沈穩,讓那些年長的政治家們產生被壓迫感。說實話,政府的達官顯貴們始終對他敬而遠之。但因為沒有比他更可以信任的軍事家,結果一旦出動軍隊,便只有委任他作為指揮官。這次也不例外。正因為覺得身後有基爾伏特中將的存在,所以市政府才敢變得強硬。而在基爾伏特看來,這種廉價的信任令他非常不快。

“我們的政府,似乎錯以為越能消磨人命和物質的無益出兵,越能帶來豐碩成果。無能的政治家,就是喜歡玩弄軍事。真麻煩。” 不過,基爾伏特從未當眾如此說過。世上的確存在性格低劣的人類,如果被他們知道軍人在批判政治家,就會立即跳出來呱呱枯燥了。其中半數會向政治家獻媚,壓制軍人。剩下的半數會對軍人阿諛奉承,貶低政治家,以圖擴大軍人權勢,自己好獲得些余惠。基爾伏特雖然討厭無能的政治家,但更討厭被品性惡劣之輩們高高捧起。 作為民族共和政體應有的規範,軍事必須從屬於政治,絕不能反過來。正因為出於這種考慮,基爾伏特才會服從政府命令。事實上,這樣就好像是在慢慢品嚐不快的日子。特別是目睹那些把士兵陷生命陷於危機之中的大人物們,將原本只是市民委任給他的權力視為自己的私有物,並為一己之利而到處鑽營的樣子,更讓他感到厭煩。與其出征,還不如先好好清洗自己的身體,除掉身上的腐臭味。不久之前,基爾伏特與一位年輕的政治家剛剛進行過如下談話。

“剛才,你說不應當以道德和倫理來評價政治家,而應以政策和能力來評價。對嗎?” “是的。” “這種台詞,唯有優秀政治家才有資格說。而不是用來讓腐敗無能的政治家為自己辯解。” 雖說如此,但命令基爾伏特出兵的權力卻在他們手中,基爾伏特無法拒絕。 另一方面,在愛克爾羅尼亞。這個都市的情況與新·卡米洛特有些類似。被譽為AAA的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中將,作為指揮官享有極高聲譽。這個男人對政治家的態度要遠比基爾伏特更為不遜。面對元首尼柯拉斯·布魯姆的出兵申請,他最初擺出嗤之以鼻的態度。 讓這個傑傲不遜的男人愕然的是,尼柯拉斯·布魯姆竟然一副暗爽在心的樣子。他故意地環視左右後,壓低聲音對AAA說了一句話。周圍的幕僚們同時豎起了耳朵。 “莫布里奇·玖尼亞還活著,已經確認他就在布伊諾斯·松迪市。” 他一句話帶來的效果,與其說是炸彈,倒不如說是類似毒氣。幕僚們帶著好像被毒氣侵入氣管的表情,臉色慢慢變了。 (插圖13) 如果父親能再多活個五年,莫布里奇·玖尼亞就是個能成為愛克爾羅尼亞市元首的人物。在被都市放逐後,他竟然憑藉新·卡米洛特市的幫助,武力侵略母都市。對愛克爾羅尼亞來說,他是史上最惡劣的背叛者,無可饒恕的公敵。三年前,在勒拿河的戰鬥中慘敗於AAA之後,便下落不明。眾人本以為他已在某塊無名土地上潦倒地死去了。 莫布里奇·玖尼亞生存的消息,就連AAA也大吃一驚。雖然因未確認過死亡,即使還活著也並非不可思議。但任誰都希望他不得好死。 “那混蛋是不死之身嗎?大概七都市所有人都死絕了,他一個人也能活下去吧。小人得勢,也許真是句名言。” AAA咒罵道。發言最後的部分並非是在自我反省。觀察他的反應,尼柯拉斯·布魯姆心想這次勸誘成功了。他自己對莫布里奇·玖尼亞的存在也感到不安。所以想藉AAA之手來排除這個單純被視為政敵未免過於危險的男人。當然了,他是不會把本意說出口的。 就這樣,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兩市決定出兵。 動員兵力如下:新·卡米洛特軍在凱涅滋·基爾伏特准中將的指揮下,以水陸兩用部隊為中心共計三萬四千六百人。愛克爾羅尼亞軍在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中將的指揮下,以裝甲野戰軍為主力共計三萬六千九百人。人數要低於實際可動員人數,也就說是貫徹少數精銳主義。 說到底,軍事力受經濟實力所約束。無論是七都市中的哪一個,在喜歡軍事冒險的同時,又不得不迴避戰爭帶給經濟和社會的損傷。就好像在泰多梅卡市郊外經營農園的龍威對他家的食客瓊汰·諾儒特說過的一樣,“之所以想在不傷害自己健康的前提下,玩玩那些惡劣遊戲,大概是由於相信自己年輕力壯吧。” 話說就在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兩市展開引火燒身的軍事賭博之際,有個因他們的行動而憤慨激昂的都市。那就是自稱南極大陸霸主的普林斯·哈拉魯特市。 “無論是地理上還是歷史上,我市與布伊諾斯·松迪市都緣分非淺。在貪婪的新·卡米洛特以及如餓狼般的愛克爾羅尼亞侵略布伊諾斯·松迪、危害市民掠奪資源之時,我市怎能夠袖手旁觀?” 簡而言之就是我們也要出兵。普林斯·哈拉魯特市與布伊諾斯·松迪市的確緣分非淺,但那並非什麼好緣分。被侵略然後擊退,侵略然後被擊退。波路達·尼古萊和貝魯海峽之戰中,彼此都喪失了眾多生命。他們似乎打算與這份惡緣做個了結,如果贏了,便能削弱仇敵的勢力,確保為數不少的權益吧。 普林斯·哈拉魯特市正夫軍司令是卡萊爾·修泰米茲中將。他是個手腳有些細長的三十四歲男子。由一位妻子和三個孩子——這數字要是倒過來的話可就慘了——組成的家庭。與副司令由利·庫路岡比起來,普遍認為是個為人溫和的正常人。因為南極大陸不存在比庫路岡的性格更惡劣的人類,所以這不知這到底算不算是讚揚。 “沒關係,這次會贏。” 自信滿滿地如此保證的政治家,故意無視修泰米茲滿臉不樂意的表情。 “上次因為六都市聯合軍的混成部隊缺乏統一指揮才會失敗,這次自亂陣腳的可是敵人呢。” 這可以稱為建設性的想法嗎?修泰米茲雖想翻閱一下腦海中的字典,但最後卻化為一聲長嘆。既然已在政治層面下達了決定。對修泰米茲來說,只有在被授予的權限內盡力而為了。 “而且,現在的布伊諾斯·松迪沒有瓊汰·諾儒特,就算是你們也贏得了吧?” 無禮、失禮、非禮完美的調和在一起,政治家大言不慚地說道。修泰米茲就算此時生氣也無可厚非,但他卻並示現出怒容,因為他明白就算衝這種對手發火,也得不到任何好處。作為他來說為了即將出征的部下和自己,還有其他不得不考慮的事情。 “愛克爾羅尼亞,新·卡米洛特,兩市自從貝魯海峽攻防戰以來,不斷積蓄戰力。如果他們當真打算出丘,可能會讓事態發生變化。” “那就更加不能把布伊諾斯·松迪拱手相讓給他們了。” ……結束毫無結果的對話,準備信步離開時,修泰米茲無意間瞥見了政府庭院中正到處盛開的原色花朵。他對花名沒有什麼研究,只好呆呆地眺望著,這時他腦中突然回想起剛才對話中的一些段落。強行要求他出戰的當權者們是這樣說的。 “……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兩軍再怎麼自相殘殺都是他們的自由,但不能讓戰火波及到布伊諾斯·松迪市城區。既然布伊諾斯·松迪市政府已經無法保護市民們的安全,就必須由我們來保護那個都市。注意千萬不要破壞那個都市喲。” 保護這個詞說得真好聽呢。修泰米茲不禁苦笑起來。 “貪婪與吝嗇有何區別?”對於此道命題,有以下這種回答。 “貪婪喜歡戰爭,吝嗇喜歡和平”。雖然不過是片面的真理,但為破壞建築,消耗物資而可惜的話,不想發動戰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這並沒有什麼問題。但這次避免破壞的對象卻不是自己的都市,而是他人的都市,而且還要在他市軍隊的面前,派出自己的軍隊去干涉。這並非單純的難題,而是自相矛盾的要求。在修泰米茲看來,實在難以忍受。 這時修泰米茲因過於困惑和為難,竟成了原始泛神論的捕虜。一邊為出征士兵們的命運操心,一邊心想路旁的花朵中是否也寄宿著精靈,最後竟對著花朵參拜起來。 “請幫幫忙。我實在沒轍了,求您保佑他們吧。” 從遠處望著司令一臉花痴地朝拜花朵的樣子,由利·庫路岡冷哼了一聲。如果對方不是修泰米茲,他早就跑過去,從背後一腳踢飛對方了。這個自命不凡的不遜軍事家眼中,與其朝拜花朵花朵還不如朝拜自己。 事實上,負責普林斯·哈拉魯特軍總指揮的就是庫路岡。修泰米茲負責準備補給,批准作戰方案,與政治家們談判,為庫路岡製造一個可以大顯身手的環境。自從這兩人組合在一起,普林斯·哈拉魯特軍就再未經歷過純軍事性的敗北。 七都市的勢力,基本保持均衡。人口,軍事力,工農生產力,社會資本積蓄度,在其他各種領域中的統計數值,七都市間都沒有什麼顯明的大差距。雖然那是建設七都市的月面都市居民們充分考慮的結果。各都市的市民與政府努力進行各自市政運營也在其中產生了眾大影響。然而,勢力的均衡卻反過來刺激了野心家的精神土壤。那些野心家們覺得如果能壓制另一市,並使其置於自己的支配之下,便能以此為資本壓倒其他都市,然後如同多米諾骨牌般逐一擴支配也是有可能的。要說這就是二一九三年席捲七都市的軍事衝突的根本原因,其實也並不為過。 “這次絕不會輸”三市的當政者們都如此判斷。只要不是把失敗視為顛倒對錯的美學般自我陶醉的變態,任誰都是在確認勝算後,才開啟對外征服的戰端,但他們中的半數都在勝利方程式的某處犯下了計算錯誤。 “這世界上哪有為了失敗才派兵的蠢材?可還以為只有自己才勝券在握,真是群缺乏想像力的傢伙,簡直就是一群豬。” 看著以冷然的語氣唾罵政府的庫路岡,修泰米茲好似在安慰般勸說道。 “嘛~~這下可要辛苦了呢。拜託你了,你是我軍唯一的希望了。” “你去拜託花草如何?” 庫路岡說的是之前修泰米茲朝拜花朵的事,庫路岡似乎對此懷恨在心。難道有我還不夠可靠嗎?這就是他想表達的意思。這與其說是庫路岡意氣用事,還不如說是孩子氣使然。修泰米茲眨了眨眼,終於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雖然修泰米茲在才氣與銳氣上不及庫路岡。但人格的圓滑與包容力上卻遠勝於庫路岡。事實證明,沒有修泰米茲的存在,庫路岡就無從發揮他的天才能力。 決定動員四萬一千兩百人後,開始了分秒必爭地的編成作業。在這之間,庫路岡冷不丁向修泰米茲尋問道。 “說到布伊諾斯·松迪,那個瓊汰·諾儒特正在泰多梅卡做什麼?” “聽說是在種番茄。不,是土豆吧。不管哪種,能和平生活真好啊。” “和平……” “人各自的理想大概都有所不同,但我覺得自己無法否定他的生活方式呢。” 別說是否定了,卡萊爾·修泰米茲的表情分明是一臉按捺不住的羨慕。由利·庫路岡又浮現出想要冷哼的眼神。這個男人明明對修泰米茲既不在意也不尊敬,卻能安於修泰米茲之下的副官令官地位,真是件奇妙的事。 進入七月後,AAA率領的愛克爾羅尼亞軍到達了離布伊諾斯·松迪市一百公里遠的地點。 “要避開街巷戰,將市民直接捲入戰火有違人道主義。” AAA的發言冠冕堂皇,當然也並非虛言。只是未說出口的部分,才是他真正的想法。街巷戰會破壞都市的社會資本,降低戰爭的性價比。要給受戰禍波及的市民提供食品或藥品,建立臨時居住區,重新建設道路、電線、電話網等等。光從硬件方面來說,就不得不為之支付一筆巨額費用。更何況如果損失的是眾多生命及才能,就不知要花上多久的年月才能回復了。 就在AAA顧慮重重,反复斟酌對策之際,收到了滿腦漿糊之人的聯繫。黑綢帶黨的黨首佩魯多偷偷離開都市,拜訪了他的司令部。雖然兩手空空,但禮物已經放在舌頭上了。 “在下獲得第一市民的寶座後,想把我市名譽國防首相的位置交給阿斯巴魯將軍。這件事以合約方式定下來也沒有關係。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大意如此。 AAA的人格中世俗慾望的要素十分豐富。想吃美食,想抱美女,想讓討厭的傢伙不幸。他對此坦率且自然。但被慾望侵蝕理性的情況,卻從未有過。在他看來,佩魯多這種男人根本無從信任。行動力的確很充足,但卻是個缺乏精神方向感的人物。白白流逝了太多鮮血。 和這樣的人物稀里糊塗地簽訂合約,日後也許會把這合約作為證據反過來脅迫自己就範。目前應該冷淡應對才是。 “在下只是身為愛克爾羅尼亞市的公僕,發揮自己的職責罷了。布伊諾斯·松迪市解放以後,再說那樣的話吧。” 雖然是欠缺誠意、信口雌黃的典範。但因不必交稅,AAA嘴上還是應承了一下。哪怕黑綢帶黨黨首當真輕信了自己並因此遭難,AAA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想做得太過分。黑綢帶黨的各位,才應該手拿實權與名譽。適合國防首相寶座的人才多少都是有的吧。” 把黨首哄騙打發回去,黑綢帶黨必須全力妨礙凱涅滋·基爾伏特准將軍的前進。而AAA自己則必須毫髮無損地將布伊諾斯·松迪市收入手中。 “剝掉美女的衣服,且不能傷到一寸肌膚。還真是個難題。” AAA的幕僚們以沉默來對應他的發言。肯定有人覺得這是個極端沒品味的比喻。 AAA則對於幕僚們的內心世界並不關心。已經出現的新·卡米洛特軍,與不久即將出現的普林斯·哈拉魯特軍,如何迎接這兩處大敵,才更為重要。愛克爾羅尼亞軍的現狀並不順利。控制貝魯海峽兩岸是誰都懂的事,所以布伊諾斯·松迪當然進行了妨礙,封鎖了海峽。 通過成功封鎖海峽,他們斷絕了愛克爾羅尼亞軍從海上發起進攻的路線。被稱為AAA的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將軍,如果繼續這麼下去,也許會重蹈貝魯海峽攻防戰失敗的覆轍。所以他當然不打算安於這種窘境。 “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挽回的,但是,沒有義務只讓我們遭受不幸。讓新·卡米洛特軍也嚐嚐不幸的滋味吧。” 我的不幸就是他們的不幸,而他們的不幸依然是他們自己的。在胸中默吟著讓下級惡魔高興的台詞。 AAA包含著誠意與熱情,開始準備扯凱涅滋·基爾伏特准的後腿。 基爾伏特這邊當然從一開始就沒對AAA有什麼好意,他很清楚AAA是個不好招惹的傢伙。在貝魯海峽攻防戰中就充分領教過了。他仔細觀察著愛克爾羅尼亞軍的動靜,就在AAA開始封鎖新·卡米洛特軍與布伊諾斯·松迪市街間的道路時,他也開始行動了。表面看上去好像是被愛克爾羅尼亞軍壓制著退入海峽地帶,並將陷入進退兩難之中。其實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急行軍的新·卡米洛特軍,以令人下巴掉地的速度迂迴到卡路迪那斯丘陵的背後,經過兩個小時激戰後,佔領了那裡。難攻不破的卡路迪那斯丘陵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失陷了。貝魯海峽攻防戰中不可能的事現已變為可能,這事實充分證明布伊諾斯·松迪軍的人才匱乏。 聽到卡路迪那斯丘陵失陷的報告,AAA努力擺出輕視的表情。 “貝魯海峽什麼的就送給基爾伏特吧。我的目標是布伊諾斯·松迪市本身。最多也不過是一個山岳,沒必要感到遺憾。” 這可以稱之為豪言壯語。 AAA想讓基爾伏特大吃一驚,但沒人會認為那是件簡單的工作。讓基爾伏特大吃一驚是足以匹敵與由利·庫路岡和睦相處的難題。 AAA絕不是討厭難題。但讓無意義的愚行與難題結合,誕生災難之子的事情,可就敬謝不敏了。其實他手中有張能夠表演奇術的底牌。在離開愛克爾羅尼亞市前,一個裝著番茄與土豆的箱子,從遙遠的泰多梅卡市送到了他的官邸之中。 AAA想起那位在政治與戰略方面可以稱之為自己恩師的友人,於是藉著感謝信的名義與之取得了聯繫。隨後他從龍威處收到了名為“番茄通信”的回函。使用這招底牌的機會,取決於AAA的佈置。但在此之前,有必要獲得一定程度的軍事勝利。 七月九日,普林斯·哈拉魯特軍終於在貝魯海峽西岸登陸,展開兵力。他們的總司令部對搶先一步到達的其他兩軍司令部,作出如下宣告。 “如果有哪方軍隊對市街主動進行攻擊,我軍將積極發揮維持和平的使命。望請自重。” 表明堅持維持和平的意思——這只是表面上。普林斯·哈拉魯特軍的真實意圖,另兩方看得再清楚不過了。在愛克爾羅尼亞軍與新·卡米洛特軍開戰之時,找個藉口支持其中一方,狠狠打擊另一方。並且在兩軍交火併受到一定損傷後,擺出幾乎毫髮未損的兵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漁翁之利。 “多麼狡猾的方法。一定是庫路岡那個怪人惡徒想出來的,那傢伙就會出這種損招。” AAA剛剛一說完,高級副官鮑茲威魯大佐立即提出一個語言學性質的疑問。怪人惡徒是什麼意思? AAA回答曰:“怪人加惡徒。” “同時具有這兩個要素,不是很困難嗎?” “那傢伙便能同時擁有,真是個稀有品種。” 因為確信自己缺乏這兩種要素,AAA猛烈批判譴責庫路岡的人格。然而,不得不板著臉承認,庫路岡的判斷是正確的。特別是在利害得失方面尤其如此。而如果他是正確的話,那AAAA所屬的陣營就是錯誤的,如果他是賢明的話,那AAA他們就是愚昧的。最後得出的就是這種讓人不快的結論。 帳篷中的臨時司令部裡,AAA準備了超過三十張的軍用地圖。把所有地圖輔在地面上,AAA撐著雙手雙膝,專注地移動視線和指尖。這個男人身懷凡人所無法企及的視覺想像力,只憑一條等高線,便能在腦海中構築相應的地形。 “既然奪取了卡路迪那斯丘陵,新·卡米洛特軍想必會通過這條路線迂迴到市街,從我軍背後出現吧。那麼,就在這個山口處,截住他們。” 在AAA手指的地圖一點上,標有“莫雷利亞山口”的名字。數年前貝魯海峽攻防戰中,六都市同盟軍根本沒能接近這處山口。 AAA也無從發揮自己的地理感。 “真會那樣吧?” “基爾伏特那小子要是有我一半聰明就會那樣做。” 對鮑茲威魯大佐的常識性疑問,AAA大言不慚地回答了。莫雷利亞山口的軍事地理價值重要性當然毋須多言,如果基爾伏特控制了這裡,那布伊諾斯·松迪市以及愛克爾羅尼亞軍都將一同陷於他的掌握之中。 “真到那時,我們該怎麼辦?” “是呢。到時就打打牌,按照輸光錢的順序挨個兒上吊吧。” 以無聊的口吻說完拙劣的玩笑後,AAA走出帳篷手握望遠鏡遠眺。 他的視野中,沒有映出樂園的風景。或者該說是相反的風景吧。彷彿是正煮沸冒泡的惡魔大禍菜。人類、武器、彈藥塞滿其中,在熱與光的籠罩下溶化分解。雖然是場規模並不大的戰爭,但佇立在愛克爾羅尼亞軍前方的布伊諾斯·松迪軍,準確來說是蝴蝶結黨的戰鬥部隊極其頑強。 “不在莫雷利亞山口阻止新·卡米洛特軍,將一無所成。” AAA這樣想道。如果是普通的指揮官,大概會為針對性的戰術與戰略而煩惱吧。但這個男人打的主意卻很狡猾,或者應該說是厚顏無恥吧。他打算保留自軍的戰力,轉而把黑綢帶黨的軍隊推到凱涅滋·基爾伏特准這個雄敵跟前。 站在他身旁的鮑茲威魯大佐,聊天散心般突然發問道。 “對閣下來說最不希望遇上死法是什麼?” “進廁所的時候,被捲入煤氣爆炸。” “我家最年長的姐姐的第二任丈夫說他最不希望因為吃了過期食品,而死在食物中毒上。” “……不管哪樣,都是戰場以外的死亡。” AAA想去問問在最前線與死亡恐怖同衾的士兵們是如何感想的,AAA根本不信士兵們會希望在戰場上英雄般死去。 這世上不會有永無止境的戰鬥。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在建立作戰方案之時考慮一下戰爭結束之後的事。不過那些政治家的腦中只會考慮獲勝後的財富分配,而不會考慮遠征本身的困難與否。 事到如今再提出來,已經為時過晚。補給線過長,各都市軍長途奔波到達戰場,接著又必須長途奔波趕回去。其中消耗了多少能源與物資?如果當真打算侵略的話,就該在目標都市的周圍建設戰略橋頭堡以及補給、作戰行動的根據地。當然了,這些都是不可能的要求。 “補給物資不夠用的話,就只有撤退了。” AAA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這和數年前一樣,在缺糧少彈的情況下進行苦鬥惡戰,為母都市貢獻生命之類的受虐傾向與AAA無緣。 就在AAA斟酌對策之時,凱涅滋·基爾伏特准從卡路迪那斯丘陸向莫雷利亞山口進軍了。 “……我說啊,那些政治家每年每年發動戰爭,真不會膩味呢。” 士兵們的對話順風傳入基爾伏特耳中。 “戰爭這種東西和戀愛一樣。誰都不想自己苦悶,但看他人辛苦卻有趣得很啊。” “說得好像挺知情的嘛。” “不就那回事嗎。你以為他們是大人物,就會考慮什麼高尚的事嗎?不要做夢啦。” 士兵同時也是市民。並且對於當權者們來說只是單純的數字。在選舉時是選票,在交稅時是一張納稅卡,隨後在戰爭時是一介消耗品。雖然那就是現實,但總覺得這其中哪裡錯了。指揮官專用的裝甲車上,基爾伏特面色不快地沉默著。 這一天,七月十八日,新·卡米洛特軍的行動區域被薄霧覆蓋視野狀況並不理想。貝魯海峽攻防戰以來,基爾伏特似乎從未被氣象所眷顧。 “要是能在天空飛翔就好了。從空中偵探敵軍狀況的話,肯定相當有利。” 幕僚中的羅賽維茨中佐長嘆道。 “我可不想連天空都成為戰場。” 基爾伏特喃喃自語著,視線轉向天空一角。在他視線的彼方,應該漂浮著“奧林帕斯系統”的一部分。設計這個系統之人,或許是正確的吧?這個想法剛剛通過他的心理地平線,基爾伏特就微微皺起了眉頭。這真是毫無意義的感傷。就算阻礙了一方的利己主義,也不應該就此美化另一方的利己主義。 十四時二十分,新·卡米洛特軍與布陣在莫雷利亞山口的敵軍前哨部隊遭遇了。兵力對比大概在二十比一。少數的敵部隊毫無戰意,迅速撤離陣地,與擠在山口上方的大部隊合流。就這樣,十四時五十分,在迷霧籠罩中,戰鬥開始了。 “開火!” 餘音還未消退,槍聲早已四處響起。高密度的火力瞬間將空間埋沒,莫雷利亞山口的坡道在子彈洗禮中煙塵飄忽,與霧氣混合之後朦朦朧朧地蓋住了視野。 血與火藥的氣息中,狙擊手們的嗅覺達到飽和狀態,強烈的刺激讓人陸續忍不住打起噴嚏。甚至還有人流出鼻血。即便如此,卻依舊熱心於不斷射擊,製造大量死亡的工作。 不可否認在輕易奪取卡路迪那斯丘陵後,新·卡米洛特軍有些鬆弛了。卡路迪那斯丘陵本身並不是要害,因為有瓊汰·諾儒特的指揮能力與防禦構想,才使得那裡成為要害。而莫雷利亞山口怎麼看都成不了第二個卡路迪那斯丘陵。在冷靜透徹的基爾伏特指揮下,十六時就讓敵火力中的八成沉默,前線陣地也推進到山口中腹。可是山口頂端位置的敵軍陣地非常頑強,為了攻破那裡,羅賽維茨中佐挑起了前進指揮的重任。 基爾伏特對中佐下達了簡短的指示。 “保持這個距離,使用迫擊砲。” 也就是說對山脊線另一面無法看見的敵軍,動用迫擊砲從他們腦袋上方進行砲擊。 “不能讓裝甲車做先鋒強行突破嗎?” 羅賽維茨的提案,基爾伏特只回答了一句“無用”,並未對理由進行說明。本來,基爾伏特的威信在軍中根深蒂固,但此時羅賽維茨卻好像著了魔般固執於自己的意見。比起迫擊砲,他更想用裝甲使衝擊莫雷利亞山口,踢飛黑綢帶黨的槍口。就這樣,最後定為由十五台裝甲車和二千四百名步兵向山口進軍。 黑綢帶的游擊戰術,讓凱涅滋·基爾伏特准之流的傑出指揮官都不禁陷入意外的難關。他們在莫雷利亞的坡道上噴水,破壞水道管,使坡道變成“水流階梯”。這是遠遠無法到達洪水規模的水量,在新·卡米洛特軍的軍官看來,是一場可笑的兒戲。但一夜過後,他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敵軍使用冷凍機,將覆蓋坡道表面的水流凍結,水流階梯變成了世界最長的溜冰場。 就算想前進,也因軍靴底部打滑而不可能。為了不打滑就只能抓住石頭等東西,這樣一來便無法自由行動。新·卡米洛特的士兵只能被人瞄準,然後被一槍一個放倒。如此鬱悶且悲慘的戰死大概很罕見吧。 當裝甲車想破冰前進之時,黑綢帶軍再次放水。水流弄濕並凍結裝甲車的車輪,阻止裝甲車的前進。就在裝甲車無法動彈之時,黑綢帶軍點燃澆下的石油。橙色的火炎化為火龍之舌襲向裝甲車。驚慌失措的士兵們一個個跳出車外。火勢飛燒到裝甲車,點燃了油箱,一聲轟鳴裝甲車就被炸上了天。橙色的火焰向天空飛舞,車輪燃燒著從坡道上滾滾而下。一片混亂中到處受到攻擊,新·卡米洛特軍的陣亡人數進一步增加。 羅賽維茨中佐第一次領悟到司令拒絕以裝甲車進行強行突破的理由。面無血色的羅賽維茨感到無地自容,沒臉再去見司令。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基爾伏特中將派遣的援軍到達了。援軍張開厚實的彈幕,阻止黑綢帶軍的追擊。一邊給己方再次編成隊形的機會,一邊巧妙地進行後退戰。新·卡米洛特軍的死傷者因此而意外地減少了,但還是有四百名以上的士兵被留在了這裡,永遠無法回到母都市。 援軍是由基爾伏特中將親自指揮的,最初一輪的齊射喝阻了當頭的黑綢帶軍,接著以只有用神技才能形容的時間把握,重複射擊與後退,在幾乎沒有遭到損傷的情況下,後撤了三公里。 然而就在此時,一枚砲彈在他附近爆炸,碎片四射。其中一枚碎片正好刺入凱涅滋·基爾伏特准穿著的軍服衣領中。長度四厘米,尖端成15度銳角的醜陋小彈片,就在基爾伏特頸動脈五厘米遠的地方隨風搖晃。險些死於非命的基爾伏特,臉色不變地拔出碎片。隨後不僅完美地導演了一場後退戰,而且在剛剛立足穩妥後,立馬轉入反擊。 另一邊,AAA正心想黑綢軍要比預料中更努力呢。順利的話,也許能把新·卡米洛特軍變成各個擊破的對象。在AAA胸中,微小野心的風媒花如棉絮般飛揚而起。不過,要盛開新的花朵,大概得在收拾了眼前的敵人蝴蝶結黨之後的事了吧。 “不過,這些傢伙意外難啃呢……” AAA不禁為之咋舌。黑綢帶黨也好蝴蝶結黨也罷,無論是政治上還是軍事上都不過是二流以下的存在。本來是不可能對抗基爾伏特或是AAA的作戰指揮,可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卻如此頑強地不斷抗戰著。 “讓烏合之眾擁有自信與抗戰力的是貝魯海峽的勝利嗎?” 這樣一想,AAA不禁為因果報應的強大感到一陣寒意。那些自稱賢達的人士真不該如此輕巧地運用軍隊。託他們的福,AAA無法取得戰果,無法提升士氣,只能增加傷亡。至少凱涅滋·基爾伏特准也陷於苦戰中,雖然存在這種次元低下的安慰。但也沒能持續多久。 “新·卡米洛特軍正從後方接近。” 這份報告送達時,AAA正盤著雙手,隨即又盤起了雙腳,把組裝式椅子弄得前後搖擺。 “迂迴成功了嗎?真是個不可愛的傢伙。嘛~~原本我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盤在一起的雙腕鬆了開來,AAA盯著天花板。他面臨著一個重大的選擇。該與驍將凱涅滋·基爾伏特准決一雌雄嗎?這想法剛冒出來,一陣興奮的戰栗便如電流般穿透過背脊。但他很快便把這種軍國式的浪漫置之腦後。如果是賭上母都市興衰成敗之戰的話也許另當別論,但要在此處與雄敵爭個你死我活,可就太愚蠢了。 “要不要試試龍威的構想?” 正當決心將秤砣的一端加重之時,收到了鮑茲威魯大佐的聯絡。他帶來了從遙遠母都市愛克爾羅尼亞發來的通信。元首尼柯拉斯·布魯姆閣下向司令詢問戰況。 AAA剛接起通信,耳邊立即湧入一堆苦水。元首要求儘早佔領布伊諾斯·松迪。 “在地圖上,不是只有五厘米的距離嗎?如此短的距離,為何不能克服?應該讓使命感和責任感為你們加快腳步。” “要不要我幫你把舌頭給弄長個十厘米?” AAA在心中如此回答道。 “這樣就能伸到脖子了吧。你使用的地圖,比率尺似乎挺大。不知有沒有記載通往地獄的距離呢?” 不過,他真正說出口的只有短短的一句。 “我正在採取最好的措施,元首閣下。” 沒有消耗一絲誠意結束了與元首的通信,AAA隨即立刻與別一個人取得了聯繫。這就算被人認為是通敵也並不過為。因為這個男人竟然膽大包天地以通常通信方式把新·卡米洛特軍基爾伏特中將叫到了通信屏幕前。 “特地把你找來,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件好事要和你談。” 他以親密友人般的口吻說道。基爾伏特表情變得有些僵硬,但還是忍不住問。 “什麼事?” “你我合作,把蝴蝶結黨以及黑綢帶黨一起掃平。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通信機的另一邊,基爾伏特面露沉思。 AAA繼續交涉道。 “無論是哪邊取得政權,對於布伊諾斯·松迪的市民來說都是個禍害。並且不止是我們愛克爾羅尼亞,無論是哪一個都市將布伊諾斯·松迪收於支配之下,都會打破勢力的均衡。屆時局勢會比現在更險惡。你不這樣認為嗎?” “我想考慮這些並不是軍人的任務。” “就算軍隊是政治的道具,但也不應當是政治家的道具。” “用應當、理應之類的詞來推測現實,是無法進行正確分析的。” 雖然凱涅滋·基爾伏特准嘴上說的是警句式話語,但他並未不由分說地一昧拒絕。無論基爾伏特還是AAA,只是單純作為戰爭技術者來說,未免過於遠見卓識。比政治家更有遠見的軍人,多數情況下,與幸福天使是無法和睦相處的。 AAA並非特別想與天使和睦相處。但此時他那毫無具體構想的主意確實要比政治家的策略更好。基爾伏特沉思默想後,開口道。 “閣下似乎很有信心,事情果真會在你意料中發展嗎?” “我是人類。” “這樣相信是閣下的自由。” “……換句話說。既然是人類,就不可能毫無錯誤。如果進行一百次作戰,那麼我覺其中有一、兩個,三、四個錯誤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這次應該能順利進行。只要你能幫我一把。” “有五、六個錯誤確實很正常。” 冰冷且乾燥,凱涅滋·基爾伏特准的聲帶等同於冬季夜晚的沙漠。但與之相應的潮濕惡意卻無緣。大概是他無意識的動作吧,只見他伸出手指輕撫了一下臉上的傷疤。雖然AAA很想打聽一下那條傷疤的由來。但即便問了大概也不可能會有回答。總之,當務之急是另一件事。 “如何,一起幹嗎?” AAA提出的是陰謀,但態度卻並不陰濕。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某個惡作劇的少年在勸誘夥伴加入似的。基爾伏特吸了口氣,又送了口氣…… 另一方面,普林斯·哈拉魯特軍謹慎地監視著對峙中的新·卡米洛特與愛克爾羅尼亞。還沒有到輪到自己行動的時機,所以一發子彈都未發射。 “兩軍都不想正面交戰。” 修泰米茲向庫路岡解說狀況。 “名將們的戰鬥,似乎都會變成這個樣呢。一想到會被對手看破計劃,就不敢輕率行動。基爾伏特將軍和阿斯巴魯將軍都是深不可測之人啊。” 修泰米茲說出好像解說員般的台詞。庫路岡心想那你自己又怎麼樣呢?修泰米茲一臉無辜的表情。他再次開口,這次說的是極為日常的話題。 “打完這場仗回去後,再來我家玩吧。庫萊蒙特……” 三個孩子的父親說出其中一個孩子的名字。 “他很喜歡你啊。還為小馬布偶起了個你的名字,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要抱在一起。” “為了將來考慮,還是矯正他的興趣比較好。” 也許庫路岡相信接觸一家團圓之類的事情,會讓精神骨骼為之崩潰。上個月回應邀請,拜訪修泰米茲的家,對庫路岡來說是足以令他悔恨的大意之失。庫路岡並非刻意認為,天才就該時常孤高。而是他的為人強行陷他於孤立之中。 修泰米茲對庫路岡的回答笑了笑。這位三個孩子的父親是作為活藥劑中和庫路岡之毒的重要存在。 七月中旬,在無間斷的小戰鬥中渡過。換言之就是戰況毫無進展。就連基爾伏特和AAA這種卓絕的戰爭技術者,似乎也對冥頑不靈的敵人束手無策。實際上,兩人確實有些束手無策。不過,主要原因恐怕在於兩人的厭戰情緒。 打破這種僵局,是在莫布里奇·玖尼亞看了軍用地圖,手指其中一點之後。 那是被稱為阿斯普羅的巨大山間水壩,最大貯水量可達二十億噸。莫布里奇·玖尼亞想出來的點子是破壞這座水壩,製造一場人工洪水把侵略軍一舉擊潰。他不知從哪裡聽說,愛克爾羅尼亞軍準備在水壩下流區域中構築長期陣地。 想出這個點子的莫布里奇·玖尼亞被自己想出來的奇謀給感動了,決定立即投入實行。這份報告又不知通過什麼途徑傳入了正在構築陣地的AAA耳中。 最初,AAA對個情報不屑一顧。誰都明白阿斯普羅水壩對於布伊諾斯·松迪市來說是不可欠缺的水資源供應地。破壞水壩的話,只會禍及自己的將來。 然而,對現在絕望之人是不會將來有什麼展望的。更何況如果莫布里奇·玖尼亞是計劃的主謀,對於會傷害布伊諾斯·松迪市的行徑大概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吧。注意到這點後,AAA在下達了奪取阿斯普羅水壩的指示同時,決定將陣地遷移至高處。 ——這些就是表面的情形。 不僅僅是自己的陣地。 AAA還與新·卡米洛特軍司令部取得了聯繫,將水壩決堤的可能性通知了對方。這件事要是被母都市知道,恐怕會以通敵為由審判他吧。但AAA卻坦然公開地這樣做了。即使秘密進行,也一定會被曝光,與其招來無用的懷疑,還不如堂堂正正地干才是他的本色。 AAA有信心日後為自己的行為進行光明正大的辯解。目前獲得凱涅滋·基爾伏特准的信任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凱涅滋·基爾伏特准並不信任AAA,但卻相信AAA的通知。因為他也對阿斯普羅水壩的存在感到危險。地理位置感薄弱的人,成為不了優秀的指揮官。 “爆破水壩,把聯合軍沒入濁流的深淵中。新·卡米洛特軍也好愛克爾羅尼亞軍也罷,讓他們好好長長教訓吧。” 莫布里奇·玖尼亞幹勁十足地實行了計劃。那天是七月十七日,深夜他率領八十名工兵,在水壩內外六十處地方安裝了四種類型的強力炸藥。遠遠遙望下游暗幕中,敵軍陣地燈火闌珊。 “以這個作戰一鼓作氣終結這場戰爭。勒拿河以來,隔了千日之久,你們好好品嚐一下我這水攻的報仇吧。” 日曆上的數字轉瞬又逝。七月十八日零點四十五分,一陣沉悶的音響將布伊諾斯·松迪的市民從沉睡中喚醒。好似刀剜全身內臟般的不祥之聲漸漸轉為低沉,剎那間卻又變成有如動搖全體神經中樞般的轟鳴。與第一波的聲響不同,音音逐漸變大變高,宛如大地悲鳴般轟隆。 超過二十億噸的氫元素與氧元素的化合物,躍過爆破的混凝土防壁,向下流奔騰而去。如果不是凌晨的黑暗,也許能看見數万水龍從天而降的情景。水聲轟鳴能讓人聯想到水龍的咆哮。 濁流吞沒低地,吞沒岩石,吞沒樹木,吞沒無數武裝士兵,猛烈地漩渦奔向大海。莫布里奇·玖尼亞如此深信不疑。 “敵襲!敵人打過來了!” 在把握這叫喊聲意義之時,莫布里奇·玖尼亞愣住了,茫然不知所措。可恨的愛克爾羅尼亞,可厭的新·卡米洛特兩軍,不是被二十億噸水流湮滅,從貝魯海峽衝往大海了嗎? 但事實並非如此。軍營陣地完好無損地移動至高處,避過水災的兩軍立即展開了行動。或是以水陸兩用裝甲車,或是徒步在泥土中註入固定劑,他們就這樣橫穿過流盡水源的水壩湖底。出現在離布伊諾斯·松迪市街十四公里的地點。水壩爆破之後兩個小時內,他們便將黑綢帶軍以及蝴蝶結軍與母都市之間的聯繫完全阻斷。 阿斯普羅水壩的破壞決定了布伊諾斯·松迪攻防戰的勝敗走向,那是與主謀之人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的方向。 七月十九日十點十五分。將布伊諾斯·松迪市街層層包圍的三都市軍最高幹部會聚一堂。地點被定為聖拉斐爾山岳,是處能夠遠眺布伊諾斯·松迪市街,雜草灌木叢生的高地。與會者是三都市軍的四名中將以及他們的副官等,總共不到二十人。在這處高地集會,也就意味著布伊諾斯·松迪軍已喪失了砲擊能力。 將軍們在臨時設置的桌子上開始玩起撲克。雖然看上去好像只是打發時間的單純遊戲,其實他們此時正在進行極其重要的會談。 提案者是愛克爾羅尼亞軍的指揮官阿路馬利克·阿斯巴魯中將。他將莫布里奇·玖尼亞耍弄得團團轉。讓爆破阿斯普羅水壩的主意以流言方式傳入玖尼亞耳中,並促使其付諸實施的幕後黑手正是AAA。這是對地圖有異常敏銳感的AAA才能想到的作戰。日後得知此事的莫布里奇·玖尼亞破口大罵說“我從沒見過那樣骯髒的傢伙”。當然了,如果害怕被人非議,那他就不是AAA了。 而庫路岡之所以坐在這裡,並不是因為在打算擊潰新·卡米洛特軍和愛克爾羅尼亞軍時感到良心的譴責之類。問題在於這件事是否有達成的可能。把兩軍以及兩軍的指揮官同時作為對抗能否取勝?庫路岡雖然對於AAA和凱涅滋·基爾伏特准並沒有抱什麼敬意,但也從未小看過他們兩人的作戰指揮能力。 雖然數年前,瓊汰·諾儒特將軍獨自對抗六都市聯合軍並最後獲勝,但條件和這次相差懸殊。也許接受AAA的提案比較現實。三都市軍隊締結協約,避開無益的戰鬥,分割佔領布伊諾斯·松迪。這就是阿斯巴魯的提案。卡萊爾·修泰米茲底氣不足地看著副司令。 “你怎麼看?庫路岡中將。” “負責定奪的是你,不是我。” 雖然本意是突現修泰米茲的重要性,但聽上去卻好像是在冷然衝撞,這是庫路岡刺猬性格的使然。修泰米茲已經習以為常了。平淡地頷首後,對AAA說道“可以”。凱涅滋·基爾伏特准也無言地點頭首肯。這個瞬間,後世所謂的“聖拉斐爾秘密協約”成立了。 此時正好是牌局最後階段,庫路岡對上基爾伏特,最後落敗。基爾伏特手上是三老K,庫路岡是雙對子。看了一眼他手頭上的底牌後,AAA嘴角露出一絲諷刺。 “這可是被稱為死者之手的牌。” 十九世紀後半,北美大陸邊境地帶有個被稱為懷特·比爾·希科克的男人。本名叫詹姆士·巴特勒·希科克的這個男人是所有西部片中的英雄,在執法者與無法者兩個極端中往來的槍手。一八七六年八月,在酒場打牌時,他被從後方射來的子彈擊穿腦袋。享年三十九歲。 那時懷特·比爾手中的便是梅花A和梅花8,黑桃A和黑桃8組成的全黑對子。那以後,迷信的賭徒們便將這種牌視為為不祥之物。 如果由利·庫路岡的為人稍微可愛一點,大概就會情不自禁地現出不快和寒噤的表情了吧。可庫路岡只是一臉木雕泥塑地把牌丟棄。至少對於他來說,那並非什麼“死者之手”。 收攏了所有人的牌,AAA低聲笑道。 “那就這樣幹吧。沒有人命令我們要控制布伊諾斯·松迪市全部區域。也沒有人會違背政府的命令,更沒有戰死者出現。真是可喜可賀。” 對三個都市來說,確實是可喜可賀。當然了,對於布伊諾斯·松迪來說可就要丟大臉了。不過在他們中間,沒有如此在意小節的沽名釣譽之人。 七月二十日,三都市軍終於準備開始從三個方向挺進布伊諾斯·松迪市街。五點零八分,這天的太陽將最後一絲光芒投落地表。 這是歷史性的剎那,他市的軍隊進入一個擁有獨立主權都市的內部。雖然有組織的抵抗脆弱到可以不記,幾乎沒有損傷地進入了都市。但在新·卡米洛特軍的前方,卻出現了包含老人女人孩子在內的五千名市民隊伍,阻擋軍隊前進。 這是蝴蝶結黨的計策,將非武裝的市民推到新·卡米洛特軍的前方,阻止他們的進軍。 看著開武裝市民組成的人群逐漸接近,基爾伏特中將下令部隊變更前進路線。隊伍向右急轉,走向其他的街道。就在這時,街道兩道的某間民家的窗口處,跳出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雖然服裝粗陋,但卻兩眼炯炯有神。坦克砲塔上露出上半身的士官正想揮手致意時,卻冷不防飛來一塊石子,響亮地砸在他的頭盔上。 “滾出去,從我們的城市裡滾出去!侵略者,快滾!” 被石子砸到的士官腦袋一熱,就往腰上的軍用手槍上摸去。前方坦克上的司令基爾伏特中將及時出聲道。 “似乎覺得併未敗給你呢。他是布伊諾斯·松迪最優秀的勇者。最好還是別做出無用的舉動。” 士官一臉不滿地收回了手槍,坦克和裝甲車的隊列從孩子麵前通過。 進攻布伊諾斯·松迪的三都市首腦,雖然在性格方面被指責有各種缺點,但只有在一點上,有著賢明的共通之處。他們深知加害非武裝市民,只會讓威名瞬間墮落為污名。如果布伊諾斯·松迪的統治體制深受市民的支持,市民們為了故土自發地舉槍反抗的話,恐怕三都市的首腦們就不得不弄髒自己的雙手了吧。這種意義上,基爾伏特,阿斯巴魯,修泰米茲,庫路岡實在很幸運。 “不存在純軍事性屈服於他市侵略的都市”這個歷史教訓再一次得到證明。布伊諾斯·松迪是被自我的軟弱所瓦解的。 很遺憾,入侵布伊諾斯·松迪的三都市軍並不是神的軍隊,所以不得不遵守地上的世理來行動。 三市的部隊相互競爭,佔領布伊諾斯·松迪市街的重要區域。 既然迴避了流血相向,那自然就是先下手者為強。攜帶輕武器的士兵們在街道上到處奔跑,在大樓的正門處設置隔離繩,在屋頂上豎起匆忙趕製的旗幟,在玻璃窗上用噴灌寫上都市的名字。主要道路被拉線格離,寫上“前方禁止通行”之類警告,和孩子們的奪陣遊戲無二。市政廳,第一市民官邸,電力局,通信局,設立銀行,官報發行局,工商會議所,警察局,正規軍司令部等都完全被控制,黑綢帶黨與蝴蝶結黨的本部也在短暫的激戰後被制服。兩派首領佩魯多、姆拉德在逃亡途中被捕獲。 在中央廣播局中,三市軍隊幾乎同時從三個方向蜂擁而入,你推我擋到處強地盤。愛克爾羅尼亞軍雖然控制了新聞廣播台,但新·卡米洛特也不甘示弱地佔據了管制中心。晚來一步的普林斯·哈拉魯特軍根據庫路岡的指示,湧入車庫獲得四輛通信車後,把變電和發電系統逐個破壞,使得廣播局的全部設備通通陷入癱瘓。廣播功能完全落入普林斯·哈拉魯特軍的掌握之中。其歹毒的做法引起了其他兩軍的憤慨,就在險些釀成槍戰之時,普林斯·哈拉魯特軍的司令卡萊爾·修泰米茲出現了,他先對己方的錯誤進行謝罪,隨即從手頭上的通信車中拿出兩輛,給愛克爾羅尼亞軍和新·卡米洛特軍各一輛。隨後聽說此事的AAA咂了咂嘴,而基爾伏特則是微微挑了挑眉毛。雖然庫路岡的做法讓人火大,但修泰米茲的事後處理並非無法接受。 對於修泰米茲的存在是何等貴重,沒有任何比這更顯而易見的證明了。換言之,僅僅依賴才能是不可能指揮聯合部隊的,才能以外的人格要素更是不可欠缺之物。基爾伏特給予修泰米茲的評價是“棉絮般的男人”,這評價相當具有啟發意義。 四位中將中,卡萊爾·修泰米茲是最年長之人。所以在布伊諾斯·松迪攻略戰的戰後處理上,他自然而然地發揮了相當於協調員的職責。 在三都市軍“協調分割佔領”之下的布伊諾斯·松迪市,大致結束了混亂。英雄期待論又開始死灰復燃。出現了在佔領軍的高官中,推選某人作為領導者的呼聲。 與支持艾貢·勞德路普時,沒有什麼不同。面對危機時,只會一味尋求英雄或是超人出現來解救自己。這就是布伊諾斯·松迪市民的思想體質,小小的救贖看得好比太陽般重要。 “他們大概深信這世界上存在依賴外力的共和主義之類的東西吧。” 庫路岡沒有回應修泰米茲。在這個自稱天才之人的眼中,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對布伊諾斯·松迪市民感到失望了。依賴他人其實也意味著了解自我的無力與無能。感覺似乎要比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要好些。但擁有與民主主義制度相稱的見識和成熟心理者究竟又有多少呢?心中如此思索,但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回事。 “無管怎麼說,都需要一個市政責任者。推舉誰上台,有腹案了嗎?” 總之,表面工作必須做好。實權則過後再給也不遲。既然當前舞台已經搭建好,中央就必須有演員站出來才行。雖然並非本意,但人選還是得由卡萊爾·修泰米茲負責挑選。很快便找到了候補者。 艾貢·勞德路普作為獨裁者濫用強權時,在被肅清之人中,有個名為安凱盧·勞德路普的男人。此人作為艾貢的表兄,不斷提出艾貢的為人或是軍事冒險主義會帶來危機的正確見解,終於招致了獨裁者的憎恨並被殺害。不過他的妻子泰蕾潔亞卻還健在。這個女性作為新生布伊諾斯·松迪的象徵太適合不過了。 將來姑且不論,目前只有依靠人格的影響力才能統治這個都市。決定把安凱盧·勞德路普的未亡人泰蕾潔亞推上代理市長的寶座。 在政治上這並非是特例的提案。有必要利用逝者的名聲,這種討厭的狀況就是實情。因為無法把這種麻煩事推卸給他人。修泰米茲只好親自拜訪勞德路普的家,鄭重地述說來意。隨後他得到瞭如下回复:“我是安凱盧·勞德路普的妻子。擁有勞德路普姓氏之人如果在他市的監護下手握政權,那我丈夫的死和丈夫的理想都將失去意義。你們是想要求我破壞丈夫的理想嗎?” 她的語氣並不猛烈,而是悠緩,或者可以說是平淡如水,但卻給卡萊爾·修泰米茲帶來了震撼。修泰米茲尊重地對自己的輕率進行道歉,告別了未亡人宅第,絕口再也不提此事。但市政責任者的席位依舊空著,如果沒人能坐上此位,戰後處理就無法告一段落。修泰米茲一面詢問凱涅滋·基爾伏特准和AAA的意見,一面遴選人才。最後某位作為政治犯被投入監獄,名為斯畢爾豪斯的人成為了市長代理。雖然是法學者出身,政治手腕沿是未知數。但簡單來說只要守護三都市的權益,維持治安既可。要是個有志成為大政治家的傢伙,反而會很麻煩。 這其間,凱涅滋·基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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