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藏室的門開了,凱薩維和貝奇走了出來。 “他們想幹什麼?”凱薩維問。 “你們又清點庫存去了?”達爾譏諷道。 “我們可沒對你的工作評頭論足。”貝奇說。 “那麼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柯林斯突然從外面走進來問道,特林跟在她身後,手裡端著一杯咖啡。 達爾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沖他們發飆,他冷靜下來,舉起瓶子,“我得研製出對付這東西的反細菌藥劑。” “反細菌藥劑?”特林問道,“難道不是疫苗嗎?” “我只是照實重複了他們的命令,”達爾說,“他們只給我六個小時。” “六小時……”特林不由望向柯林斯。 “嗯,”達爾說,“就算我現在知道所謂的'反細菌藥劑'是什麼,時間也根本不夠。合成疫苗得好幾週。” “告訴我,達爾,”柯林斯說,“金和艾伯納西在這里和你交談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情況?” “你指的是?”達爾說道。 “他們是迅速到來直接給你下命令,還是羅里吧嗦地說了一堆不關你屁事的廢話?”柯林斯問。 “是說了些廢話。”達爾回答。 “艦長是不是表現得特別戲劇化?”凱薩維問道。 “什麼叫'特別戲劇化'?”達爾問。 “像這樣,”貝奇說著,抓住達爾的雙肩激烈地搖晃,“你在說什麼鬼話!不是試著做!而是去做!” 達爾放好瓶子,免得它被不小心晃出去。 “沒錯,正是如此。” “嗯,這些是他最中意的台詞。”貝奇說著,鬆開雙手。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達爾望著他的實驗室同事們。 柯林斯沒有理會達爾的抱怨。 “還有一個問題。”她說,“他們要求你必須在六小時內研製出反細菌藥劑的時候,有沒有向你解釋原因?” “有,”達爾說,“他們說這是能挽救一位上尉生命的最長時限。” “上尉的名字?”柯林斯問。 “這有什麼關係?”達爾問。 “回答我的問題,少尉。”柯林斯有意提到了達爾的軍銜,一周來這還是第一次。 “那名上尉叫克倫斯基。”達爾回答。 全場一陣沉默。 “原來是那個倒霉鬼。”貝奇說,“他總遭罪,不是嗎。” 凱薩維哼了一聲:“他還算不錯了。”他盯著達爾說,“有別人已經掛了,對吧?” “一個叫李的少尉已經化成了一攤液體。”達爾回答。 “果然。”凱薩維對貝奇說。 “拜託你們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達爾問道。 “該是真相大白的時候了。”特林說著,啜了一口咖啡。 “是啊,”柯林斯向凱薩維點點頭,“傑克,把那東西拿過來。”凱薩維轉了轉眼珠,轉身去了儲藏室。 “至少請告訴我克倫斯基上尉是誰。”達爾說。 “他是艦橋的成員,”特林說,“從技術層面上說,他是個領航員。” “艦長和金司令官說他是外勤小隊的成員,負責採集生物樣本。”達爾說。 “是這樣沒錯。”特林說。 “他們幹嘛要送個領航員去干那活?”達爾問。 “所以你明白我為什麼要強調'從技術層面上說'了。”特林又啜了一口咖啡。 儲藏室的艙門打開了,凱薩維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小盒子一樣的東西。他把它放到最近的一個閒置充電板上,那個小裝置啟動了。 “這是什麼?”達爾問。 “這是盒子。”凱薩維回答。 “它沒個正式的稱呼嗎?”達爾問。 “大概吧。”凱薩維說。 達爾走向盒子,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又打開觀察了一下內部。 “看上去像個微波爐。”他說。 “並不是。”柯林斯說著,拿起小瓶子遞向達爾。 “那它是什麼?”達爾望著柯林斯。 “是盒子。” “就叫這個?盒子?”達爾問。 “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稱呼它為從一個已經滅絕的智勇雙全的種族那裡獲得設計圖紙而製造出的先進電感式實驗用量子計算機。”柯林斯說。 “這是它的真實身份?”達爾問。 “沒錯,”柯林斯把樣品瓶放到達爾手裡,“把它放到盒子裡。” 達爾接過小瓶:“你不讓我製備樣本嗎?” “通常來說得製備,”柯林斯說,“不過既然是盒子,你把東西放進去就行了。” 達爾將樣品瓶伸入盒子,放在底部中央的一個陶瓷托盤上。他關上盒子的前蓋兒,將視線投向外面的設備儀錶盤,上面有綠、紅、白共三個按鈕。 “綠色的是啟動按鈕。”柯林斯說,“紅色的是停止按鈕,白色的用於打開前蓋兒。” “我以為會有更複雜的功能和操作。”達爾說。 “一般來說是的,但是它是——”柯林斯沒說完,達爾接上話茬:“是盒子,我已經了解了。” “那麼就開始吧。”柯林斯說。 達爾按下了綠色按鈕。裝置運轉起來,發出了轟鳴聲。內部發出了一道光。達爾窺視著,看到小瓶子正隨著托盤轉動。 “該不是在耍我吧。”達爾暗自思忖。他抬頭問柯林斯:“接下來呢?” “你說艾伯納西和金給你六個小時的時間。”柯林斯說。 “對。” “那大概五個半小時後盒子會告訴你答案的。” “它怎麼告訴我?”達爾問。 “它會發出叮的一聲。”柯林斯說完,走開了。
大約五個半小時過去了,隨著一聲有氣無力的“叮”,盒子中托盤轉動的轟鳴聲停止了,指示燈也隨之熄滅。 “現在該怎麼辦?”達爾盯著盒子自言自語地說。 “看看你的數據板。”特林頭也不抬地說。除了達爾,實驗室只剩下他一人正專注於自己的工作。 達爾抓過自己的數據板,打開顯示屏,上面顯示了一個複雜的有機分子的旋轉視圖以及一長串數據。達爾試圖讀懂它們。 片刻過後,達爾說:“我完全讀不懂,數據量實在是太龐大了。” “別擔心,”特林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向達爾說,“現在,聽好你接下來的任務。首先,你帶上你的數據板去艦橋找金。” “為什麼?”達爾不解,“我可以把數據傳給他。” 特林搖搖頭:“那樣沒用。” “為什——”達爾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特林一把抓住他的手。 “閉上嘴安靜聽著,好嗎?我知道這說不通,甚至很愚蠢,但這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帶上你的數據板去找金,把這些數據給他看。在他瀏覽數據的時候,告訴他:'我們幾乎分析完了,但到蛋白外殼的時候出錯了',同時指著正顯示著的數據。” “蛋白外殼?”達爾問。 “不一定非要蛋白外殼,”特林說,“你想說什麼就是什麼。酶轉錄錯誤也好,RNA複製出錯也好。我個人傾向說蛋白外殼,因為說起來比較簡單。關鍵在於,你得一邊展示著這些數據,一邊說一切都進行得幾近完美但仍需努力。” “為什麼得這麼做?”達爾問。 “這時候金會理所應當地皺起眉毛,凝視著數據,然後告訴你,你忽略了一些最基本的東西,交給他來解決就好。”特林說,“你應該不失時機地說:'噢!果然!'或者,'太對了!'或者你要真樂意拍他馬屁的話就說,'金司令,我們再想個一百萬年都想不到可以這樣解決!'他會很受用。他不會表現出來,不過他很享受這樣的奉承。” 達爾目瞪口呆,特林又抓住他的手。 “或者你也可以和我們一樣,用最快的速度滾下艦橋。”特林說,“給他數據,指出錯誤,讓他解決,拿回數據板,火速離開。千萬別讓自己引起他的注意,不要自作聰明地做多餘的事說多餘的話。去艦橋,幹活,滾蛋,這才是最明智的行為。”說完,特林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台。 “這些舉動一點意義也沒有。”達爾說。 “確實沒意義,”特林點頭,“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你們哪一位打算給我好好解釋一下嗎?”達爾問。 “也許會的。”特林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坐下,“但不是現在。現在你該做的就是立刻把數據帶去艦橋給金看,你的六小時時限就要到了,快點。”
達爾剛衝出外星生物實驗室的大門就和人撞了個滿懷,他跌倒了,數據板也掉在了地上。他爬起身想將它找回,發現和自己相撞的人是芬恩,他正拿著達爾的數據板。 “跑這麼急幹嘛。”芬恩說。 達爾一把拿回自己的數據板,“那是因為如果十分鐘之內我不到艦橋。有人會被液化。”達爾說著,繼續往艦橋的方向奔去。 “聽上去很刺激。”芬恩說著,跟上了達爾的腳步。 “你沒地方可去嗎?”達爾問他。 “有啊,”芬恩說,“艦橋。我要替我的上司把艙單交給艾伯納西艦長。” “這船上的人都不傳送訊息的嗎?”達爾問。 “在無畏號上,人們更喜歡當面接觸。”芬恩說。 “你認為真的是這樣嗎?”達爾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前行。 “你對此有什麼疑問嗎?”芬恩問。 達爾聳聳肩:“沒事,不重要。” “我喜歡這艘飛船,”芬恩說,“這是我待的第六艘飛船了。之前待過的那些,船上的軍官都死板地遵守著流程和公約。這艘則寬鬆得多,感覺像在乘遊輪一樣。但我的上司卻見了鬼一般對艦長避之不及。” 達爾猛然停下,芬恩晃了幾下才避免了第二次相撞。 “他對艦長避之不及。”達爾重複道。 “有一次,他正在講和一個戈迪烏斯星的雙性人共度一晚的事情,接著他出門去倒咖啡,結果他前腳出門艦長後腳就進門了。簡直就像有心靈感應一樣。” “你不是在說笑,對吧。”達爾說。 “不然你覺得,為啥讓我來送信呢?”芬恩反問道。 達爾搖搖頭,繼續往前走。芬恩也跟了上去。 艦橋修葺得十分光潔齊整,井井有條。這讓達爾想起了自己曾經待過的最頂級的摩天大樓的大廳。 “達爾少尉,”首席科學官金說著,從自己的工作台站起身,“我想你趕在最後時限前完成任務了。”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工作了。”達爾走向金,把顯示有那個旋轉著的有機分子的數據列表給金過目。金把數據板接了過來,靜靜地研究了一會兒。片刻之後,他抬頭看達爾,咳了一聲。 “對不起,長官,”達爾想起了他的台詞,“我們已經完成了99%的工作,但是我們遇到了問題。呃,是關於蛋白外殼的。”片刻停頓後,他指向了快速滾過屏幕的數據。 “你們實驗室總是在蛋白外殼上出差錯,不是嗎?”金咕噥了一句,又細細地端詳起了屏幕上的數據。 “是的,長官。”金回答。 “下一次,要記得更仔細地檢查肽鍵之間的關聯。”金的手指敲著數據板,“很多時候,問題的答案就在眼皮底下。”他把數據板還給達爾。有機分子已經停止了旋轉,一些化學鍵被醒目的紅色標記了出來。除此之外分子沒有任何變化。 “真是太令人吃驚了,長官,”達爾說,“我們怎麼會弄錯呢!” “是啊。”金說,又敲了敲屏幕,將數據從達爾的數據板傳輸到自己的工作站上。 “幸好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將完善後的方案用來進行合成,從而挽救克倫斯基的生命。”金用手指將數據板推回給達爾。 “謝謝你,少尉,這樣就可以了。” 達爾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金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特林的叮囑在腦海響起。 去艦橋,幹活,滾蛋,這才是最明智的行為。 於是達爾點了點頭,朝外走去。 他剛走下艦橋,芬恩就迎了上來。 “噢,這真是徹頭徹尾的浪費時間,”芬恩說,“我喜歡這樣。” “這艘船上一定哪裡有問題。”達爾說。 “相信我,這艘船上沒有一丁點兒的不對勁。”芬恩說,“這是你的第一個崗位,所以你還沒有概念。聽聽過來人的建議吧,這船好得很。” “我還沒到能信賴你的地步——”達爾的話突然中斷,他看到一個頭髮鬍子老長的怪人出現在面前。怪人盯著他們倆看了一會兒,接著用手指戳了戳達爾的前胸。 “你,”怪人說著,加大了指尖的力道,“你運氣不錯,你簡直不知道你有多好運。聽我的,達爾,離那艦橋遠點。別被劇情牽著鼻子走。下次你肯定就不會這麼走運了。那樣的話,你就完了。”怪人瞥了芬恩一眼,“你也一樣,懶鬼,你肯定是個炮灰。” “你是誰?你忘記吃藥了?”芬恩問道。 怪人哼地一笑。 “不要以為我會給你們二次警告。”他說,“聽不聽隨你。不過不聽的話,你們一定會死的。然後呢?沒有然後了。死亡,那就是你們的歸宿。你們自己決定吧。”怪人走開了,突然轉身鑽進了一條運貨通道。 “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芬恩說,“雪人嗎?” 達爾回頭望著芬恩,沒有作答。他飛快地追了上去,猛地推開貨道的門板。 但是裡面什麼都沒有。 芬恩站在達爾的身後,說:“你剛才說這個地方怎麼了?” “這艘船上一定哪裡有問題。”達爾說。 “嗯,”芬恩說,“我想你是對的。”